「救命啊!穩婆在不在啊!救救我老婆啊!」
任何來自夜裡的呼喊聲,總是格外讓人、心慌意亂
況且,這一季的夏,極悶極熱地讓人睡不安眠。
秋芸芸揉著惺忪的眼,在急忙問披了件外衣,推開了大門。
「我娘和慕老娘都不在。」她客氣地對著眼前的矮胖大叔說道。
「她們什麼時候回來?」吳興木急得團團轉。
「她們都到隔壁的水仙村了,那裡有三個產婦生孩子,她們會在那兒停留幾天。」
住在隔壁的慕子璨打著赤膊,也走出了房門。
「原來你沒穿衣服睡覺。」秋芸芸冒出了這麼一句,順道瞄了他的上身一眼慕
大娘還真可憐。瑄姐姐胸口厚實,卻沒什麼女孩的柔軟;子璨嘛……標準的瘦排骨
一個。
「你含蓄一點好嗎?」慕子璨驚叫一聲,雙手旋即合圍在胸前小媳婦一樣。
「扭捏什麼嘛!以前瑄姐姐在時,我們三人不總愛溜到石壁裡的秘密水池嗎?
你老是第一個脫光光的人呢。」當然,那一年子璨才四、五歲吧。「況且,村裡的
大叔耕完田後,衣服還不是隨手一撩——你的又沒特別好看!」
這一年,跟著娘接生了更多的孩子,對於人體的裸露也不那麼驚歎。
「大叔,有什麼我們可以幫上忙的?」堅持不讓春光外洩於秋芸芸之眼的慕子
璨掩著胸問道。
「有沒有其他人會接生?我那口子真的需要人救命啊!」吳興木的汗如雨下,
卻心急地無暇去擦汗。
「我勉強會一點。」秋芸芸腦中靈光一閃,甜柔的臉上乍迸出光芒
讓她出馬,總勝過那些什麼都不懂的人吧?
「你有過接生孩子的經驗?」吳興木懷疑地看著這個過份年輕的姑娘。
「是有些接生經驗。」不過都有我娘或慕老娘在身邊。
為了大叔臉上那種崇拜的神情,秋芸芸沒把這話說出口。
「姑娘,求你救命吧!」吳興木馬上就要雙膝落地。
秋芸芸忙著搖頭,受此大禮,心裡反而恐慌了起來自己是否太莽撞了?
慕子璨扶起了大叔,不安地看了秋芸芸一眼這事不能任由她玩啊。
「我那口子已經生了一天一夜了,孩子就是出不來,原來的那個穩婆溜了。我
那口子現是是出息多、入息少了……」
〔這狀況我沒遇過」她囁嚅地說道,神情不自在了起來。
這一年是增長了不少見聞,可畢竟還沒碰過這種棘手狀況。
「我吳興木現在當姑娘是救命菩薩了,請姑娘務必跟我回去一趟!」吳興木急
了,也顧不了男女之防,一把鼻涕眼淚的就要拉著她上路。
秋廿雲芸心軟了,能為妻子這般低聲下氣的丈夫,亦是至情之人啊!
「你找大夫看過了嗎?」她問道,瞪了慕子璨一眼,不讓他說話。
「我們古柏村太偏僻沒有大夫,你們村裡的王大夫根本不肯隨我回去!」
「古柏村!」
秋芸芸和慕子璨同時驚呼了一聲,「古柏村」確實偏僻異常——那是在山裡的
一處荒野小村落哪。
這個男人風塵僕僕地跑了多少路啊!!
「你等著,我收拾些藥草便隨你去!」秋芸芸果斷地做出了決定都在這種死危
難的關頭了,死馬也要當成活馬醫。
「芸芸,不可以,」慕子璨擋在她面前,不讓她離開。
「為什麼不可以?」她不服氣地昂起下顎,凶巴巴地問道。
「你一個姑娘家,大半夜地跑來跑去就不對,況且你對接生又不是很懂——」
「在這桃花村裡,你『現在。還找得到比我更靈光的人嗎?而且我的體力向來
不差,跟大叔走一趟古柏村,是絕對沒問題的!倒是你——有空囉嗦我,倒不如把
衣服穿整齊了,到別的村裡為這位大叔找個能救命的大夫,」秋芸芸連珠炮似地把
話說完。依照慣例,沒給慕子璨任何說話的機會。
她飛快回身進屋,將幾味止痛、消熱的藥草全都備了齊。從櫥櫃前拿出那只瑄
姐姐在去年的那一個夏夜裡,徹夜為她縫製的水色包袱。
瑄姐姐,給我力量吧——她想救人!
想救人哪——當這個念頭閃過腦際時,秋芸芸又激動地捏緊了手中的包袱。
領悟來得這樣令人措手不及,卻也讓她熱淚盈眶。她現在明白了一事——
成為穩婆,除了是個能挽回瑄姐姐的手段之外,還是個她想一輩子從事的工作。
秋芸芸眨乾眼中的淚,自信開始出現在眉梢。再推開門,迎向夜風時,她只覺
神清氣爽。
「我們走吧!」她開朗地笑著。
「哈啾!」一陣風吹來,冷得她直打哆嗦。
「你快多加件衣裳,我們住的山裡風大,路程又遠,萬一受涼可就不好。」吳
興水接過她的包袱,直推著她去拿衣服。
秋芸芸不好意思地扯扯自己的辮子,咻地一聲又衝回房裡。
自己更是傻蛋一個!照顧別人前,得先打理好自己啊。
「你這樣太危險了!.」慕子璨扯住她的衣袖——怎麼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上
路。
「子璨,」秋芸芸給了他一個炫爛的微笑,在他傻怔地說不出話時,一腳粗魯
地踢上他那只無三兩肉的屁股:
「快去找大夫!」
她這一年來,跟著娘可是學了不少命令人的句子哩。
滿懷理想但缺乏經驗的年輕穩婆,就此跟著一位心急如焚的丈夫匆匆上路。
翻山越嶺不在話下,登山攀巖也是通往目的地的必經過程。
當秋芸芸喘著氣、懷疑自己會比孕婦先累死時——她已經在心中罵了自己一百
零二次。
明知道路遙,她至少該挑雙好走的鞋——自己怎麼還像個黃毛丫頭一樣地丟三
落四啊!雖然她的確是個黃毛丫頭,然則她卻自認是個成熟懂事的丫頭啊。
「再一會就到了,姑娘辛苦了。」吳興木充滿歉意地看著氣喘吁吁的她。
「你不累嗎?」她捶著自己的腿,腳程卻不曾停止過。
「有兩條命在家裡等我——不累的。」他老實地搖著頭,焦急寫在臉上,卻他
不敢催促秋芸芸再繼續趕路。
「我們走快點吧。」秋芸芸深吸一口氣,打起笑臉繼續向前走。
「姑娘真是個大好人。」吳興木感動地咧嘴一笑,熱淚早已盈眶。
秋芸芸看著他的背影,在心裡偷偷忖道:她不需要說書人口中那些才子佳人的
風流韻事,有個這樣為她擔心的丈夫,就是幸福了。
她咬著牙根踩過一處荊棘,涼著心、壯著膽走過黑闔的森林——
走了幾個時辰了?不敢想哪。
「到了、到了!」吳興木指著一座小屋,連忙推了她就要入門。
秋芸芸一進房,呼吸卻差點窒息!屋內渾濁昏熱的空氣,連正常人都受不了!
「把所有窗戶都打開,拿一些水潑在地上讓溫度低些,然後給我一杯溫水。」
她直覺地下著命令。
吳興木連忙點頭,這才真正對她有些信服。
秋芸芸將溫水送到產婦唇邊,驚覺產婦的叫聲已經微弱到幾不可聞,甚至連那
虛弱的呻吟聽來都讓人心酸。
「張開眼睛看看我。」秋芸芸堅定地說道,要求著產婦的清醒:
「你做得很好!你該替自己感到驕傲!再努力一些,你的孩子就快出來了。」
「好痛痛——」產婦將眼張開了一條縫,掐捉住她的手。
「乖乖聽話,很快就不痛了。」秋芸芸溫柔地拭去那臉上的汗珠,餵了她幾口
水:
「我現在幫你按摩肚子,你就跟著我的命令做。」
也許是鼓勵的作用,產婦居然點了頭。
秋芸芸與吳興水兩人的精神皆是一振,不過此時的快樂並未持續太久——
一個時辰過去、兩個時辰過去,昔日屋外燒好的熱水溫涼了之際,產婦卻仍然
沒法子產下孩子時,秋芸芸差點崩潰。
「我們再做一次,一次就成功好嗎?來——深吸一口氣推!」秋芸芸用著沙啞
的嗓音說道。
「推——」產婦悶哼了這一聲,彷若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竟昏死了過去。
秋芸芸整個人靜止在原地,全身的溫度都被嚇走。
「桂香, 桂香! 」吳興木飛撲向前,探了下妻子的呼吸,放聲大哭了起來:
「她死了!死了!」
秋芸芸胸口一凜,臉色刷地發白!她用力推開吳興木,顫抖而害怕地把頭貼在
產婦胸口上。
「還有一口氣。」秋芸芸雙膝一軟,倒在地上。
「你救她啊!你不是要救桂香嗎?」吳興木捉著她的肩膀,瘋狂地搖晃著。
秋芸芸咬著唇,搖頭又搖頭她聽娘說過這種情況。再拖下去,嬰孩是會胎死腹
中的!
有什麼方法可以救她?她無助地站在原地,自責自己的無能。
子璨為什麼還不出現!
「你滾出去!你有什麼資格當穩婆!你害死桂香了!」惱羞成怒的吳興木扯著
她的衣領就把她往外推。
「對——對不起!」她踉蹌著腳步,又跌又僮地被推到了門外。
「對不起是救不了桂香的,你害死她了!」失去理智的丈夫,只想找個人怪罪。
「我再去幫你找人….!」
「不用找了,我和桂香要到黃泉路上陪我們的孩子!」吳興木的口氣突然堅定
了起來,眼神卻空洞得很。
木門啪地一聲關上,阻斷了所有的希望。
「不要做傻事啊!」秋芸芸用她早已無力的雙手拚命敲著門扉。
木門內沒有任何回應。
她癱坐在泥土上,兩行淚就這麼崩潰而下。
「啊!」她狂亂地捶打著土地,哭喊著自己的無能。
淒涼的哭聲在山坡上迴響著,啜泣聲在夏夜悶熱的空氣中流動,那種極度不安
的騷動是要滲入人骨子裡,讓人連呼吸都要厭煩的。
秋芸芸啼泣到沒有力氣再流出淚水,只是呆望著前方。
陡地,一種被人注視的感覺讓她猛然抬起頭——
一雙似曾相識的眼眸在幾步外凝視著她。
眼神交會的一剎那間,秋芸芸激動地直起了身子。
「瑄姐姐!」她跟踏地想起身,卻又無力地跌倒在地。
不放棄的身子在地上匍匐著前進了幾寸,那人卻已飛也似地消失在視線之中。
「笨芸芸。」她用力敲著自己的頭,那人怎會是瑄姐姐呢?
那個穿著黑斗篷的傢伙是個男人啊。
那是個鼻子以下皆以黑布包住的男人。
那是個懷裡還抱著小嬰孩的男人。
秋芸芸苦笑地把臉貼在泥土上——原來自己還沒累到筋疲力竭,她還記得那男
人的打扮哪。
她不是笨,只是無能。
「那個叛賊是往這裡逃來的!」一陣馬蹄聲在山坡上響起。
秋芸芸燃起了希望,用盡吃奶的力氣撐起自己——有人來了!吳興木一家有救
了,
兩名官差打扮的男子在她面前停下了馬。
「有沒有看見一個黑衣男人抱著孩子打這裡走過那兩個人是王爺要捉的罪犯!」
領頭的官差粗喝了一聲。
「沒有。」秋芸芸用力地搖頭——她不能再害死另一個孩子了。況且,一個嬰
孩怎麼可能是罪犯!
「深夜時分,你一個姑娘家待在這種荒山野地,居心何在?」官差懷疑地打量
著她一身的狼狽。
「我在這裡等官爺救人哪!官爺看來有副好心腸,一定會替我找來大夫或接生
婆啊!那楝小屋裡有產婦,命在旦歹啊!」她捉住這人的馬韁,急迫地說道。
「說什麼渾帳話!」長著麻子的官差想扯回韁繩,不料她卻拉得極緊。
「官爺們有馬,可以到隔壁村去請穩婆。」她眼巴巴望著他們,手心被不斷扯
拉的韁繩磨出了血痕。
沒喊痛和屋子裡的三條人命相較之下,她完全不痛,
麻子宮差見著她一臉的固執,而他既拉不回韁繩,也脫不了身,情急之下便一
腳踹向她的肩頭。
虛弱的身子哪禁得起這一腳,原就輕盈的秋芸芸狠狠地被摔拋了出去。
痛苦的叫聲溢出口中,五臟六腑像被翻轉了一番,更別提她已經被石子刺破的
手肘、雙腿……
「賤丫頭!我們忙著促人都來不及了,哪有空管屋裡有幾條命,」麻子宮差沒
好氣地呸了幾聲。
「你們難道沒有妻、沒有子嗎?你們難道希望自己的妻子難產時,沒有任何人
伸出援手嗎?」已是嘶啞的女子喉音飄散在空中,悲壯的神情讓人輕忽不得。
「人命也分值錢和不值錢,王爺下令要捉的人,可比裡頭那個什麼名不見經傳
的孕婦來得有價值!」麻子宮差沒敢看她的臉——
他捉人不也是貪著幾個賞金好養家活口嗎?
「求求兩位官爺,你們只要派一個人去請產婆就可以了!!」秋芸芸用力捏住
自己的掌心,利用那刺骨的疼痛讓自己有力氣撐起身來。
「就讓屋子裡無命的小傢伙下輩子投胎到王爺府好了……你好自為之吧。」官
差沒再看她,丟給她一皮袋的清水後,揚起馬鞭便揚長而去。
秋芸芸跪在原地,挺直著背脊,高仰著臉龐瞪視著黑夜穹蒼——
「老天爺!為什麼不多給我一些知識!!多給那個嫂子一點力氣呢?如果人命
就是如此脆弱,又為何要讓我們來到人間走這痛苦的一遭呢!給了孩子生命,就要
讓他長大啊——你告訴我原因啊!因為你無所不能,所以要看著世間人事事都不能
嗎?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流不出淚,只是用乾涸的喉嚨不停地對著天空嘶吼。
〔一個穩婆最重要的就是給人信心,你哭成這副德性,有誰會相信你?」一個
低沉嗓音飄上她頭頂。
「官爺……」秋芸芸驚喜地猛回頭,卻倒抽了一口氣——
是那個黑衣人。
男人的帽沿依然低垂,依然讓人看不清那雙眼裡的情緒。
他顯然沒離開過,就這麼大膽妄為地偵察著她與官差的對話。
「請你走開。」秋芸芸抱住自己雙膝,把自己縮成一團。她不需要一個閒雜人
來奚落她。
「呵……」小小孩的甜笑聲咕地響起。
在這樣悲傷而緊張的夜,顯得份外諷刺。
秋芸芸抬頭望見孩子無邪的笑容,心痛稍緩——這孩子還閉著眼睛睡覺呢,標
致的模樣讓人很難不去注意——
「官差為什麼要捉孩子?」她問。
〔這與你無關。」黑衣人漠然地說道,防備地將孩子抱向懷裹
她不該記得孩子的臉,那會有危險。
「你也與我無關,為什麼不盡快滾開?」秋芸芸直覺地回嘴。全身又痛又熱又
悶又苦的人,脾氣自然不會太佳。
「盡在這裡要嘴皮,屋裡的孩子就可以救活嗎?」他逼問著。
秋芸芸緊捏著雙手,驀地垂下眸,掩去眼中的淚光。
「沒有經驗就不要給別人添麻煩——這種危險狀況,你一個年輕姑娘肯定應付
不來。」男人的嗓音有些刻意修飾過的低啞,然則語氣中的不贊同卻是顯而易見的。
「你說話就不能客氣些嗎?好歹我剛才也幫過你和這孩子啊!」她忍不住大吼
出聲,吶喊著心中的痛:
「我難道希望自己這麼差勁嗎?我承認我是有點虛榮,我是躍躍欲試地想測測
自己的能耐,可那也是因為我娘和慕大娘都不在啊!我想救人也不對嗎?」
言畢,她低喘著氣——雖然看不到黑衣人的眼,卻能感受到他的視線從不曾離
開過她。他在嘲笑她——一定是在嘲笑她!
「去敲門。」黑衣人淡淡說了一句。
「啥?你說什麼?」她怔愣了一下。
「叫裡頭的人開門,就說你找到方法救那對母子了。」男子沒作聲,高大身軀
在黑夜裡有股奇異而堅定人心的力量。
「可是我沒有找到——」秋芸芸驚喜地上前一步,激動地捉住他的手臂:
「你是大夫?你願意救他們?」
黑衣人的身子猛然一震,正當她閃亮的眼幾乎快窺上他的雙眼時,他旋地轉過
身——
退到數步之外。
「別碰我,否則我誰也不救。」語氣冷硬至極,氣氛是一觸即發的。
「我不碰!.不碰!」秋芸芸連忙把手背到身後,連忙變身做了個揖:
「秋芸芸在此謝過恩公!」
「我什麼事都未曾做,你道什麼謝!」他退後一步,站在樹蔭暗處觀看著她的
神情——她還是個單純易相信人的稚娃兒啊。
身上的傷口沒讓她得到教訓嗎?如果他是壞人,她是根本沒法子全身而退的!
「恩公肯幫忙,對我來說就是件好事了——橫豎最壞的狀況也就是如此了。恩
公至少給了我一些對人的信心。」她苦笑著。
「少廢話。去敲門。」他皺起眉命令他說道——不想看到她愁眉苦臉,那不適
合她。
「是。」秋芸芸微跛著腳,開心地直奔門邊:
「吳大哥,快開門啊,嫂子有救了,我找到人——」
「不許提到我!.」男子低喝一聲,換來她奇怪的一瞥。
秋芸芸眨了下眼,突然給了他一個甜滋滋的微笑——
對呢,俠義之土總是為善不欲人知,況且這黑衣人正在逃亡之中——
「吳大哥!我找到法子救嫂子了,你還不快開……」
「你說什麼?」
門被猛然打開,吳興木拿了把菜刀喜不可抑地衝到屋外。
「你——把刀放下——」秋芸芸吐了一口長氣,還好吳大哥還沒做出傻事。
「你找到什麼方法救桂香?!」
秋芸仲一五回頭想叫人,卻驚見黑衣男子早已無聲息地挪身到吳興木背後。
她張大眼,還不及驚呼,尖叫聲就先衝出了口:
「你做什麼?!」
「呃!」男子一掌劈向吳興木的頸間。
咚——吳興木臥倒在地。
鏘——菜刀斜斜飛插到泥土中。
「我救人的事,不許你提。若成功了,也只許說是你的功勞。」黑衣人面不改
色地走入屋內。「他不會有事的,睡上一覺對他來說反倒是件好事。」
「可是——」
「再有可是,我就不救人!」發狠的口氣有些不自然,這不是他習慣的說話方
式。
黑衣男子將孩子安置在角落,見她的目光仍往孩子身上溜,他不客氣地把她的
頭往另一個方向轉——
「那不是你該看的,忘記孩子的長相。」
「好凶。」她小聲地嘀咕著,卻在他大掌罩上頭髮時,心跳慢了一拍。
「你可有止痛的藥草?」黑衣人在她發榜之時,走到了昏迷的產婦身邊。
「有——」秋芸芸拎著她的水色包袱飛竄到他身邊——
黑衣人的目光在那只水色包袱上轉了一圈。
「再去燒一桶熱水過來。」他將她的身子推到一邊,執起婦人的手為其把脈。
為了達成自己想觀看的心願,秋芸芸燒水的速度可堪為全村代表。
就在她冒了一額的汗珠,也為床邊的水桶換上了新的熱水時,她充滿期待地問
道:
「我在一旁看,好嗎?我絕不擾你的。」他連頭都不曾抬起哪。
「你承受不住的,待會你所見的絕不會是一般的產子過程。」男人斗篷帽治下
的雙眉已擰成一直線——
產婦心肺的氣息已幾近斷絕,即連孩子的胎動都是微乎其微。
「我可以承受的,我想知道怎麼救人!」見他沒空反對,她小步小步地前進著
很好,她離孕婦只有一步了。
「我現在雖然還只是個一無是處的女孩兒,但是只要你讓我觀看學習,我相信
有朝一日在我成篇見多識廣的穩婆之後,我一定可以靈活運用你今天所給予我的寶
貴經驗。」秋芸芸急忙地敘說著心中的想法。她忘了傷口的痛、忘了自己剛才的挫
折,她只知道自己現在迫切地想學習如何救人。
小丫頭說話的口氣倒是不小,不會是想聞名天下吧?」黑衣人在以熱水清洗完
雙手後,將昏睡草餵入孕婦口中。
「是的,我要成為家喻戶曉的穩婆。」她的眼神清亮而堅定。
這樣毫不猶豫的回答讓黑衣人緩下了動作。
他又在看她了——那黑色斗篷的帽沿甚至不曾移動,但她就是知道他在看她。
這種感覺很微妙,但就如同她始終不曾怕這人一樣,她堅信他會接受一個肯努
力的人。
「為什麼……想成為家喻戶曉的穩婆?」聲音被壓到極低之後,便成了一種極
死板的喉音。
「從前,是為了我最愛的瑄姐姐,」她沒注意到黑衣人的手臂一緊,她只是小
心翼翼地又往前走了一步——
「但是,我現在卻只想救人。現在要救人,以後則要救更多人的人!所以,讓
我在一邊瞧吧,我保證不會影響到你……」
黑衣人沒有正面回應她的要求,逕自從懷裡掏出一個黑色布包後,緩緩開口道:
「此種術法並非正常催生之法,母體在施行此術之後,死亡之可能性頗高——
總之此術法得是在別無它法可想的狀況下,方可實行之術。」
「你要施行什麼邪怪之術?」她屏住氣息問道,人已經與他並列在床邊。
「救人憑的是腦子和一雙手,邪怪之術根本不可倚。」他再度拉開兩人的距離,
冷冷地說道。
秋芸芸崇敬地看著他的身影——多有自信啊!
「施行此術時,要確定婦人已完全昏迷,免得她白受皮肉之痛,也省得她激動
的情緒影響到大夫。」他又為婦人把了一次脈,在確定昏睡草的功效已發揮後,他
再度將雙手放入熱水中。
一雙大掌在熱水中仔細搓揉一番後,他幽然的聲音再度揚起:
「接生者絕不能允許自己的手有任何髒污,這對產婦是一種致命的危險。」
秋芸芸點頭,在腦中記下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黑衣人打開黑色布包,自其中掏出一把她生平所見最鋒利的刀刀
刀鋒在燭光下寒光一閃,她打了個冷顫,恐懼地看著黑衣人將刀刃放至燭火上
來回的燒灼著。
她咬著唇,連呼吸都不敢他拿刀子做什麼?
秋芸芸揪著心口,眼睜睜地看著他俐落地舉起那柄利刀開孕婦的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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