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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命中注定他無法平凡,婚禮亦然。

  禮堂入口處清一色玄黑色西裝的運海幫弟兄們,個個表情嚴肅,毫無任何慶 賀之意。

  這就是運海幫給他的婚禮祝福殺氣騰騰。

  各堂堂主的身後,王耀隆正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

  不能說心中完全沒有情緒波動,畢竟王耀隆還是參加這場婚禮。

  他當然明白王耀隆若是真心要祝賀,便不會帶著這麼一群人前來。王耀隆反 對他和謝綺的婚事,是幫內盡知的事實。一個心高氣傲的男人絕不會在眾人面前 承認錯誤。

  白奇的目光和與他交情頗佳的潮北堂堂主向志安交會了下。真心祝福他的, 只有這一人。

  白奇原該滿溢笑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在身邊那位著粉色婚紗的新娘 倒抽了一口氣時,他完美無瑕的表情方出現了一絲破綻。

  他擰著眉,側眼望向謝綺。

  她雙眼發直地望著前方,五指用力地捉住他的衣袖。事情不妙,他在心中低 喊著。

  是了!這出色非凡的男子唯一掛心之事,是今日新婚的妻子。她當初允婚的 條件便是要他脫離運海幫。

  「我不知道他會帶著這麼多人來。」他攬住她的腰,感覺到她的呼吸轉為急 促。

  謝綺並沒有回頭看他。完了,她的脾氣一上來,誰也攔不住的。

  白奇朝好友衛洋平、雷傑瞥去一眼,讓他們兩人過來緩和一下氣氛。不料, 這兩位還未上場,謝綺興奮的大眼已經直逼到他的面前:

  「好像教父的場景喔!對嘛,黑社會就是要有這樣的氣魄。」謝綺激動地捉 著他的手臂,忙碌的目光忙著檢視黑社會的排場,甚至沒空分神多瞄目瞪口呆的 新郎一眼。

  白奇瞪著她裝點精美的臉龐上所散發出的雀躍,俊容的擔心焦慮全數變為凶 神惡煞的魔性眼神。她的反應就不能正常一些嗎?

  「你想我能不能穿著婚紗和他們合照?」掛著一隻簡單銀戒的小手,討好地 偎入厚實的大掌中搖晃了一下。

  求求你嘛。

  「想都別想。」比寒流更凍冷的低喝聲,足以僵壞閒雜人等。

  謝綺一楞,仰頭卻見一尊生氣的石雕,那兩丸深黑的眼正睥睨著她。

  她眨了兩下今日被染上海藍睫毛膏的長睫毛,揚起那修飾過的晶瑩粉唇,試 探地朝丈夫一笑。

  石雕國王的唇動了一下。

  「生氣了?」戳了下他的腰,滿意地看到他臉上的肌肉動了下。

  「是誰要我遠離運海幫?」他說話聲調平靜而緩慢。也許太緩慢了些,所以 她清楚地知道他正在生氣。

  「來者是客,你老闆著一張臉,讓我很沒安全感。」她扁著嘴,像個鬧彆扭 的孩子一般。

  「沒安全感?你該清楚我的個性。」他皺了眉。

  「你這種冷面模樣反而招蜂引蝶。」她不滿地環視週遭,果不其然看到許多 欣賞的目光。

  「你想找人拍照的舉動,才會替你自己惹來大麻煩。」他壓平嘴角不悅的角 度,放慢說話的速度。

  「婚禮有點無聊嘛!沒有爆破場景,還拉炮都扯得整齊有致。而我整天都在 化妝補妝,早知道當初就不該為了禮服漂亮,而不去公證結婚。」謝綺一手握著 他的手臂,一手扳過他的臉龐叨叨說完後,忍不住撫平他額間的皺紋:「他不會 在這裡大開殺戒的。」

  「你如何知道?」

  「你這裡的傷應該比我還清楚。你當時要離開運海幫時,他的槍曾經瞄準過 你。」

  「那一次沒存心殺死你,我不認為他還會再下第二次的殺手。」

  「你的世界裡好人太多。」他只是這樣回答她的問題。王耀隆可以溫和如父, 亦可以冷漠如酷吏。

  和王耀隆在一次口角衝突中,他發現自己只是一具任人操縱的木偶。

  借刀殺人更是王耀隆慣用的招式。王子揚不由人控制,便操制別人毀了他。

  「你也不算太壞啊!至少你還發了帖子給了曾經拉他一把的人。」謝綺才說 完,立刻感到身邊的他身子猛然一震。

  王耀隆來了!

  謝綺主動地握住白奇的手,緊張雖然只是嘴裡說說罷了,那握緊著他的手也 感染了他的不安。

  「沒派人擋在門口?不怕我髒污了你的新婚之日。」王耀隆眼鏡上迎著大燈, 鏡面下的眼荏厲地閃在眼中。

  「你是一手栽培我的人。」白奇迎視著他,攬著她換到一處較不顯眼的角落。

  「我栽培的成就還真是驚人,栽培你反咬我一口!」王耀隆沒有看謝綺一眼, 女人構不上「人」的地位。

  「這樣的成就夠了。殺戮了這麼多年,我們的財富是踩在別人的血肉而來的。」

  後來,血是濺不到自己的手了,那些陰魂便只出現在夢中。

  「婦人之仁。你是如何壯大運海幫的,不用我告之吧!」王耀隆的眼與白奇 對峙而上,沒人先移開視線。

  「您的大駕光臨,真是讓我們蓬華生輝。」謝綺笑盈盈地伸手到王耀隆面前 揮了揮,不讓人忽視她的存在。「您今天的氣勢比白奇還像大哥,運海幫還是您 收回管理最為妥當。白奇這傢伙無才無德,唯一能勝任的事就是管管小飯店,罵 罵我這個老婆。況且,他為了離開運海幫已經挨過你一槍。」她不會忘記自己當 初被嚇到魂飛魄散的情形。

  「挨了一槍,只是警告。一級幹部都得自殘半條命才走得出運海幫,他身為 幫主,想離開只有一條路。」火炬般的厲眼射向白奇。這些話,他比誰都清楚。

  「我一直想將運海幫轉型,為什麼你不願意接受現有的正常。」白奇攬住她 冰涼的細肩,不讓她獨自不安。謝綺在年少失去雙親的痛,讓她較常人更恐懼失 去。

  「如果想將它轉型,就不該將它的規模擴大到這種局面。」

  「我讓它壯大,是希望在轉型之際無人可以阻撓我。太多小幫派就是被併吞、 被毀滅在這樣的轉變過程中,你應該比我還清楚。」白奇平靜面容下有一顆早已 疲累於刀槍劍影的心。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從些利益恩怨中全身而退。獲准入黑幫,或者只要半年、 一年。但是位高權重如你,五年都脫身不了!」王耀隆冷硬地說道。

  當初就是對白奇太放心,以為他是要利用漂白黑幫的投資方式來替未來鋪路, 沒想到卻讓他扭轉了幫內情勢。情況,必須改變。

  「只要你願意將私下的一父易全都處理乾淨,五年可以是五個月。」

  白奇低眸看著謝綺,給她一個笑容讓她安心。

  他從不相信愛可以改變全世界的理論,他不過是捨不得讓她擔憂。

  「我說過我要配合了嗎?」王耀隆冷哼一聲。

  「你是無賴嗎?」謝綺激動地上前,卻被白奇警告地握住手臂。

  「你若有法子結束運海幫,退幫與否,自然就不是我能力範圍所能控制的。 幫都毀了,我要個幫主做什麼!小心啊!你現在是有妻子的人,不再是孤軍奮戰 的闖王。」王耀隆的雙眼倏地對上謝綺單純的眼。

  「不許你動她的腦筋。」白奇的表情轉為厲然,氣勢足以讓人不寒而慄。

  「如果你繼續任用筱雅,我答應盡量不讓人動她。」王耀隆撂下一句話。

  白奇微擰著眉,評估著王耀隆話裡的真實性。至少王筱雅畢竟是王耀隆的義 女,即便擔任他的秘書多年,除了她傾心於他的事實之外,他突然發現沒人知道 那樣溫婉平凡的表情下,藏著多巨大的冰山。

  那回意外在王筱雅收屜中發現一隻小鳥標本後,對她除了冷漠之外更多了一 分防備。多年前那鳥是他唯一養過的寵物,他以為它病死在獸醫院了。

  王筱雅是這樣告訴他的。

  「白奇當然會繼續任用筱雅,但是」謝綺將白奇的默不作聲當成反對,他們 欠筱雅一個人情白奇要離開運海幫時,筱雅曾經替他求情,擋住王耀隆的一槍。

  這個恩情,她不會忘記。

  「你不覺得這對筱雅很殘忍。」若是她,便不會用這種無望的愛來折磨自己。

  「殘不殘忍都是她的選擇。」王耀隆不屑地望著站在宴會廳一隅的王筱雅一 眼。

  白奇的視線與謝綺交會一眼。王耀隆唯一在意的人只有王筱雅吧!否則不會 替她開口要求這事。

  「除非你死或者我亡,否則你休想從這個位置下來。你坐上幫主之位時,就 該有這種覺悟。我不會容許任何人毀了運海幫。還有,叫你的女人收斂一點。她 接受雜誌專訪,說什麼你已經在淡出幫派,希望大家瞭解那些不當交易已與你無 關。她的鬼話讓一樁衝著你的買賣毀了。小心她的命!」

  王耀隆的臉上沒有任何妥協的空間,沒有笑意的眼睨看著她:

  「好好享受婚禮的歡樂、好好享受你們這一晚的平靜吧!有句老話是怎麼說 的歡樂時光不久長?」

  沉默黑衣人魚貫地背身離去,像一串自傷口中流出來的黑血。

  他輕輕地推開房門,淡淡的茉莉花香於是飄入鼻間。他喜好茉莉的香味,因 為那是她的氣息。男子優美的唇形輕輕揚起,外人面前不輕易展露的笑意洋灑在 他的臉上。

  他貪戀的目光凝注著她。

  女子仍窩蜷於大床之中嬌憨地睡著。

  管它太陽已從白紗簾間射入多耀眼的光線,管它地上的鬧鐘從床頭櫃掉落到 地上時被摔斷了幾根長短針。

  床上的女子,仍然在沉睡。上揚的甜笑模樣代表了她的好夢方憨。紅粉的腮 邊倚著圓胖大枕頭,滿足地似乎要喟出笑聲來。

  新婚數月,仍是百看不倦她睡覺時的愉快表情,自己所有惡夢的驅離也是因 為有她在懷。

  「起床了。」白奇坐在床邊,伸出右臂將她攬入懷裡,左臂靜靜地垂在一旁。

  「唔。」謝綺的臉龐準確地尋找到熟悉的氣息及方位,欣慰地喟了一聲氣。

  很順手地將她的枕頭遺棄到一邊,然後

  專心地趴在他的懷裡,睡著。

  寵愛的感覺在白奇心中漫開來,她是他心中的光明。為了能讓她擁有如此平 靜的生活,花上再多的心血和王耀隆鬥爭都值得的。

  這回到香港即是打算在運海幫年度會議中,宣佈自己不再參與任何錢的事務, 而王耀隆當時並不在場。

  王耀隆在另一項各大幫派的地下密商之中,以白奇之名宣佈運海幫即將成立 暗殺集團,而這個暗殺集團的第一項任務已經成功執行。

  所以,自己在離港前夕受到了狙殺,原因正是因為暗殺集團殺了不該殺的人。

  「起床。」他撩起她束成長辮的髮梢,戲弄她軟若孩童的粉腮,迫不及待地 想看到她燦爛的笑顏。

  「起床了!」忍不住將唇印上她的額頭,吸取她肌膚上的芳香。

  「好吵」謝綺孩子氣地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後小手很是精準地環住他的腰。

  才剛夢到老公抱著她,她才不要現在醒來呢!!

  白奇還有好幾天才會從香港回來,她好想他。

  「這個家哪有人比你吵?」白奇戲謔地看著幾乎要縮到他身體裡的嬌俏人影。

  謝綺皺起眉,抓了抓耳朵。這個夢境的音效,滿「立體聲」的嘛!

  白奇低笑出聲,吻住表情永遠比別人豐富數倍的她。

  她嬌吟了一聲,手指懶洋洋地攀上他的頸好有感覺喔!

  任夢中人的唇舌與自己親密地糾纏,她迷戀地伸手探索著他。連軀體的觸感 都好真實,多結實的肩膀哪。

  謝綺漫不經心地睜開眼,原以為夢境的他必然霧濛濛,沒想到卻對上了一雙 黑亮的完美眸子。

  「白奇!」她的眼睛乍蹦出光彩。

  他動作迅速地向後一閃,躲過了下巴可能被撞掉的危機,卻躲不過她神速沖 來的身子,他修長的身子被她彈撞入床被之間。

  左臂率先著地,白奇深呼了一口氣,卻仍然微笑著,因為她摟著他的頸子又 親又摟又叫又笑的。

  他這老婆對食物和他都積極異常。

  「你真的回來了!呵」嘴巴早已笑得合不起來,眼也笑瞇成一條細縫。

  「你不會以為還有別的男人可以吻你吧!」他警告地咬了下她的鼻尖。她的 肌膚冰涼涼地,她甫起床時一向懼冷。順手捲來毯被,將她抱入自己懷裡。

  「才不要其他的男人,我已經吃慣了你這種山珍海味,吃不來清粥小菜了。」 謝綺孩子氣地嘟了下嘴,心滿意足地把重心全交到他的身上。把腳尖踢出被褥之 後,小手隨意一擱,恰落在他的左臂上。

  他動了下嘴角,卻不像笑,只是不甚自然地將她好動的身子移到自己右側的 胸膛。

  「你提早了五天回來,因為想我,對不對?」她不安分的唇沿著他的喉結一 路吻向他的胸口。「後悔沒帶我去香港了吧!那裡的東西很美味耶!蛋塔人口即 融、烤鵝香脆酥濃、炸雞翅鮮嫩多汁」

  她愈說愈不情願,乾脆重重咬了他的手臂一口。可惡!

  「你是想我還是想食物啊?」他乍然翻身將她壓在身下,輕啄著她的眼額鼻 唇。

  「飲食男女,我都想嘛!」討好地在他的下顎印下一個吻,伸出小腿勾住他 的腰。雙眼間著異樣的光采,嬌媚地、興奮地。

  他不在的時候,有大事發生喔!

  「你很想我,對不對?」她回咬了下他的唇,精靈般的大眼閃著亮光。

  「誰想誰呢?」他瞄著她八爪章魚的纏人姿態,手指有意無意地搔弄著她的 頸:「有些反應可是假裝不來的。」

  瞪了他一眼!明明知道她的頸子最敏感,還故意鬧她。甜甜一笑,拉著他的 左臂又咬了兩口。很好,沒瘦,不過有點藥味就是。

  他的身子一緊,手掌覆住她的唇。

  「說你想我,否則我就不告訴你前夭發生的一個天大的秘密。」她膩著人說 話,撒起嬌來。

  「我何必問,你反正藏不住話。」他逗弄著她。

  「看不起我!我就偏不說你會後悔的。」咕咕嚷嚷地威脅著,自個卻笑瞇了 眼,同時神秘兮兮地捉起他的雙手擱在肚皮上。

  起床向來是她心情最愉快的時刻,更何況見到了她的親親英俊老公!

  呵笑得太愉快,以致腦部缺氧,她極舒服地打了個呵欠,眼皮也順勢下垂。

  「昨晚又熬夜了?」他的指尖探入她的髮辮間,汲取著她秀髮的芬芳。

  「有一部影集連播三集,我不看完睡不著。」她心虛地吐吐舌尖。

  「你啊!」沒睡飽八個小時之前,這女人的神智向來很難清醒。

  「誰要你不陪我睡。寂寞芳心的空閨難耐,只好看看影集排遣心情嘍!」她 要賴著。

  「心情好到買了這麼一大捧花來慶祝。這不會就是你說的大禮物吧!」

  他隨口指著門邊一大把花束說道,誰知她卻抿了下唇,瞪了他一眼,旋即反 身用力拔了一根他的頭髮。在他還來不及變臉教訓她之前,又很可人地縮回她的 老位置。然後,無辜地眨著眼睛,水汪汪的眼在他臉上瞄了一圈。

  「當然是我的愛慕者送的啊!」她理直氣壯地說道,把他的頭髮繞在手指頭 上玩。

  「真的嗎?哪一個愛慕者?」他的問題漫不經心,眉頭卻擰了下。

  「什麼蒸的、煮的?又不是送食物。」她咬了下唇,先心虛地飄開眼光。

  「是你不認識的。」她在天上的爸媽該回到人間當教育部長她年紀一大把卻 還如此誠實。

  「他在哪送花給你?」命令的語氣浮出薄唇之中。

  「在……在……」開始結巴就是她失敗的第一步,她發誓一定要改掉這個壞 毛病。深吸了一口氣笑。

  「在天橋上。」她笑得挺燦爛。

  「哪裡的天橋?你什麼時候去的?那個人怎麼知道你會出現?」白奇的臉色 陡地一變,雙掌扣上她的肩。

  「我怎麼知道,那些路名又不是我取的。」她強詞奪理地說道:「反正我… …人家在天橋上看到我,所以……」

  「什麼時候?白天還是晚上?以後不許你收任何陌生人的花束!」左臂傳來 的抽痛讓他臉色不佳。

  「白天晚上黃昏啦,」她的手心緊張地直冒汗,眼睛也不自然地轉了好幾回。

  「你在說謊。」白奇篤定地說道,扯過還想反駁的她,一口氣將她攬到自己 的懷裡。

  他早交代過她身邊的保鑣,這段時間務必要多注意安全。但依照她走路時橫 沖直撞、說停就停、出入公共場合就毫無預兆地左轉右彎的壞毛病,任誰都很難 當個面面俱到的保鑣。

  他的決定沒錯。她如此單純,不讓她知道自己在香港發生事是最正確的決定。

  「對,我說謊啦!這樣你滿意了吧?」謝綺的臉垮了下來,不客氣地叨叨碎 念著:「哪有老公的美貌比老婆還受歡迎的,這不公平!你到香港招蜂引蝶一趟, 就有某位花癡總裁送花而來。你可是有婦之夫啊!你下回去香港,我也要去!」

  「不許」他嚴厲的表情讓她一驚。

  「你凶我!」她哀怨地咬住下唇,以手掩住臉龐,怨婦的姿態學了十成十。

  「你最近容易疲倦,怎捨得帶你出去。」耐著性子哄她,眉頭卻擰了起來累。

  「是我容易疲倦,人笨又不會說謊,又容易被騙。你在外頭養了十個八個, 我都不知情!」她從指縫間看到那一臉疲倦,心悄悄地一擰。

  最近一提到王耀隆,他都是這種表情的

  「想提前回來見你,很多事擠到一塊,所以少睡了些。你知道沒有你在身邊, 我很難入睡。」他並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謝綺委屈地咬著唇,牙齒從唇瓣內咬到唇外,把唇瓣咬成鮮紅。

  「我是個很失敗的妻子。」

  「你不是。」他將她摟入枕間,一夜不曾合眼的青紫眼圈安棲在她的胸前。

  「別人丈夫有個什麼動靜都會瞭若指掌,我就呆呆地讓你蒙在鼓裡。」她輕 聲地說道,手指卻已不爭氣地撫入他的發間,找到他頸後最僵硬的一點仔細推拿 著。

  白奇舒服地長喟了一聲,眉宇一放鬆,整個人便軟臥在她的懷裡。

  他不開口,足見事情還沒解決。這是結婚以來,她唯一摸清楚的底細。

  他的隱藏面太多,她並不想絞盡腦汁來猜測他的一舉一動。能夠擁有一個人 的某部分,的確已經是讓人太滿足的事情。但他的獨斷獨行,讓她覺得沒有被尊 重的安全感。他至少可以善盡些告知的義務吧!!

  「我不想讓你擔心。」他揚眸凝睇著她。

  「只知道一點點,讓我擔心更多,要不你就乾脆瞞我到底。可是我如此冰雪 聰明啊!你還是老實一點,全告訴我吧!」她的雙瞳閃著決心的光芒。長睫毛幾 乎刺到他臉上。

  「你想太多了。」他安撫地捧住她的臉。

  鈐手機鈐聲讓謝綺嚇地跳起身,不小心又撞了下他的手臂。

  他今天幹嘛老擺出一臉吃壞肚子的表情?

  伸手探入他西裝口袋中,才接起手機,衛洋平的聲音已是劈哩叭啦地狂嚷一 通:

  「你的手臂到底要不要緊?怎麼會莫名其妙被人放了記冷槍!要不是翁醫師 傳消息給我,我就被你矇騙到底!我們兄弟一場的交情是紙糊的嗎?」

  手機那方喧嚷一陣,謝綺在這端冷冷地拋下話:

  「感謝你提供了我這個重大資訊。」

  「完了我打錯電話了!」衛洋平大喊一聲,以破世界紀錄的速度切斷電話。

  謝綺黑白分明的大眼掃向床榻間,凌厲視線射向她那位表情從慵懶加速到防 備只需一秒的老公。

  「誰打來的?」白奇警戒地直起身子,看著她驟變的臉色。

  「你近來在香港認識的翁醫師,醫術相當高明吧!」她交插著雙臂,冷笑一 聲,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你知道了。」他扯動了下嘴角。

  「我知道什麼?我什麼也不知道。你連受傷都不願意告訴我!」

  謝綺大吼一聲,用力地扯高他的衣袖。

  左上臂那包紮密實的大片繃帶區,代表了傷勢並不輕。而從潔白的繃帶上滲 出斑斑的血跡,讓她忍不住哽咽出聲。

  她忿忿地一咬牙,想也不想地舉起手掌往他的傷口用力一擊。

  「痛死好了!」

  她怔怔地看著繃帶上迅速湧出大量的鮮血。

  「你!」他反手扯起她的手腕,一夜未睡的疲倦及傷口上的劇痛,讓他臉色 不佳。

  謝綺倔強地揚起下巴,顫抖的淚眼對上他騖猛的深瞳。

  「這樣你滿意了嗎?」他不全是為了她嗎?

  「不滿意!你流血流到死好了!」惡毒話一說出口,她驚訝地搗住自己的嘴, 眼淚終於忍不住滑下臉龐。

  他痛她會不知道嗎?他臉色蒼白、冷汗直冒哪。

  她側過頭用力將他往後一推,不看他,但衝到桌前,捉了皮包就要往外走。

  「你想做什麼?」

  白奇擋在她的前方一步,用腳狠狠地踢上門板,一把扯過她的皮包往地上一 丟。

  「我要離開!直到你學會如何尊重我為止!」把目光集中在他那凶神惡煞的 臉上,以提醒自己不可心軟。

  一張仍印著睡痕的嬌顏,氣到臉紅、眼眶紅、鼻子也紅。

  「我們結婚才多久?你就玩這種離家出走的把戲!」他仍壓抑著自己的聲音, 不讓自己失控地大吼出聲。

  「玩把戲?對,我的心眼就是芝麻綠豆大,你可以趕在結婚週年前和我離婚!」

  「離婚這個字眼可以這麼輕易地出口,那我們何必結婚!?」他眉頭一緊, 用力扣住她想轉身的肩頭,視線與她交纏,一字一句低吼出聲:「我是騙了你! 我難道希望你為我擔心受怕嗎?沒能盡快離開運海幫已經夠糟了。」

  「你沒有資格教訓我!婚姻生活至少知道如何分享!分享,你懂不懂!?」 她回吼。

  「你怎能要求一個獨善其身這麼多年的人,在突然間學會分享!我們結婚才 多久,我連學習模式都還沒建立,當然是以我的觀念來做事!你是我最想保護的 人。我認為不讓你擔心,這樣就是最好的方式。」情緒激動之下,白奇的手指深 陷入她的肌膚裡。他忘了控制力道,而她也氣憤地忘了喊痛。

  「什麼是最好的方式,不是應該由我們兩個人共同協議嗎?你和我結婚了兩 個人生的圓即使不是重疊,卻有著交疊的部分。交疊的部分,不就是我們共同分 享、討論的空間嗎?」她搖著頭,破碎的句子從口中溢出:「是不是一定要等到 你真的出了事,我才會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她別開頭咬著牙根,痛苦到臉頰肌肉都僵直了,只為不讓自己嚎啕大哭。

  白奇心疼如絞地捧起她的臉孔:

  「你要我怎麼做?」

  他上前一步,她猛打了個冷顫,看著他手臂上的鮮血,她猛往後退。

  白奇的臉色一沉轉為漠然。他氣憤她這種驚弓之鳥的模樣,卻也惱火她的不 體諒。

  「我要一個答案。」她幽幽地說道,小手才放到肚子上,心酸急速湧上心頭。

  「什麼答案?」他忍氣吞聲地說道。

  他不想失去謝綺,也不能失去她,她已經是他生命的代名詞。

  「我要你平平安安,我要和你分享喜怒哀樂,我不要當一個只能陪你傻笑的 笨女人。可以嗎?」

  「如果我做不到呢?」

  「那麼我們就該認真地考慮我們之間的關係。」

  「認真考慮我們之間的關係?原來我們之間的信任如此薄弱!」白奇勃然大 怒地扣住她的下顎,朝著她大吼出聲。

  他的手臂因為過劇的動作而不斷出血,他卻根本不想理會。

  「你凶我!」謝綺突然淚流滿面地指著他的臉叫嚷:「你居然又凶我!」她 就是無法控制情緒嘛!

  她用力地一跺腳,滿腹的委屈都擠了上來。趁著他一臉驚愕時,她狠狠地踹 了他一腳。原本還想再踢人,卻被他的大掌扣住雙腕,身子因為外力的制約而重 心不穩地打滑了下,整個人撞到了床角。

  「你謀財害命!」謝綺臉色一變,倏地低頭掀起衣衫,摸著肚皮上的紅痕, 眼淚掉了一顆、兩顆……

  很多顆!

  白奇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又怕又懼的表情。她什麼時變成玻璃娃娃了?真被他 氣呆了嗎?他歎了口氣,求饒地舉起右手:

  「我改!」是他有錯在先。

  「你不用改!我走!」她揉著紅通通的眼睛,扁嘴側頭不理人。

  順手丟了面紙到他腿上,自己止血。

  「難道要我單膝落地保證嗎?你不原諒我,我就不包紮傷口。」

  「貧血是你家的事,少威脅我!反正你先跪了,我再考慮看看……」抽抽噎 噎地打了個嗝,還不忘在淚眼迷濛間丟了一句:「你知道喔我最討厭愛哭的女人 了。」

  「知道!你最勇敢了。」白奇俯身在她頰邊深深地印上一吻,重重地摟著她。

  「你不是要跪嗎?」自己可不是故意讓他抱來抱去的,她不過是哭到沒力氣 罷了。

  「電話響了,我去接。」

  他好笑地捏了下她高高嘟起的唇,橫過她身上拿起手機。

  謝綺抓過小抱枕用力壓著他的傷口,他憐愛地在她額上印了一吻。

  「喂,白奇嗎?我家可愛老婆妮妮前天陪謝綺去醫院做了次檢查,謝綺有身 孕了,你可得多讓著她一些,我的乾兒子、乾女兒脾氣好不好,就看你怎麼做人 了。」衛洋平「啪」地掛上電話。

  白奇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無蹤,他銳利的眼神從她稍圓潤的臉龐觀察到她不 甚明顯的肚皮。

  「你剛才說過夫妻之間要坦誠、要分享的,對嗎?」他慢慢地說著話,還附 贈了一個微笑,謝綺則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當當然。」她乾笑一聲,不知道為什麼要心虛,但她就是心虛。

  他伸手一臂擋住她的去路,臉龐直接逼近到與她前額貼著前額。

  「你剛才說要讓我看的禮物藏在你身上嗎?」他的呼吸吐在她的鼻尖,咬牙 切齒。

  謝綺肩膀一縮,吐了吐舌頭糟了。

  「你認為自己隱瞞懷孕的事,算坦誠嗎?」

  「我肚子餓。」謝綺火速從地上爬起身,大事不妙。

  「你還敢跑!」不敢將她扯回懷裡,只得打橫抱她,阻止她的妄動。

  「放我下來,小心你的傷口啦!」她大叫一聲。

  「怕我痛就別亂動。我們還有一筆帳要算!」他很快地將她因在枕頭與他的 身軀之間。

  「不然你想怎樣!?」她用力鼓起小腹,證明她現在的狀況不宜嚴刑拷打。

  白奇一揚眼

  「你咬我!!」謝綺尖叫出聲,接著她的唇就被移為它途,沒空發出高分貝 的音量。

  待兩人再度相擁著在床上入睡時,白奇一手護著她的肚子,卻怎麼也無法成 眠。

  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任何程式都有破解密碼,他這一關的通關密語尤其容 易破解。因為所有人都知道謝綺就是答案。

  王耀隆尤其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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