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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色已亮,日照仍不甚濃烈之際,秋楓兒漫步到湖邊,彎身將左手掌浸入冰 冷的湖水間。

  手,被莫騰握了整夜,皮肉上的瘀青不提,紅腫的手腕甚至伸展不開。

  而他看來是有好長的時間不曾這樣安眠了,因此才會睡得那麼深沉,即連她 在雞鳴之時用了許多力氣及方式鬆開他的手,卻還不見他醒來。

  這男人是來人世間受苦的,而且是不得不苦哪!

  當啁啾的鳥鳴聲傳誦著莫騰昨晚因她而沉睡的消息時,她卻從如鏡的湖面見 到自己一雙不算平靜的眸。

  以往別人的苦是別人的苦,但,莫騰的苦,什麼時候開始記掛上她的心頭?

  ——莫騰陷入情網了……

  ——秋姑娘要那樣一個怪物嗎?

  ——她不走來找鼎的嗎?鼎和莫騰做的那些兵器一併藏在那棟佈滿暗器的小 木屋裡,除了莫騰之外,誰走進去都要喪命的!

  蟲鳥魚獸如是說道。

  啊,鼎!

  秋楓兒心神一凜,閉目一算,倘若再扣除回程所需的天數,自己的時間也不 多了。

  若她真做不到他所說的心甘情願,那麼鼎就當真不取嗎?

  不,她答應過白芙蓉的。

  自冰冽泉中取回自己的手,她徐吐了一口氣,輕旋身想找尋蟲鳥魚獸們口中 的小木屋。

  這些古鼎個個都具備了相當的靈性,若非是它命定的主人趨使搬動之,往往 非死即瘋。她雖不能妄動,但至少該知道鼎被安置在哪兒吧。「秋姑娘。」

  宋天遠自另一條山路中走來,一見著她的身影便無法自持地迎步而上。

  秋楓兒頓了下步伐,卻是在猜揣小木屋位於何方——

  以石屋為中央,南面是個鏈爐、菊田栽於西方、湖柳位居北方……依照五行 中南方屬火、西方屬金、北方屬水、東方屬木的規則看來,小木屋該位於東方吧!

  她轉身往東邊走去。

  「我方才看見你從主屋走出來,原來你和莫騰兄已經成親,在下未曾來得及 送上賀禮,心中實有不安,特來向你致意。」

  宋天遠臉上的笑容有著掩不去的落寞,或者那緊盯著她的眼裡還有著些許的 試探吧。

  「我們沒有成親。」

  她穿過他的身邊,輕踩過竹林的落葉,微仰的螓首迎著秋風,一肩水緞的烏 絲為靜謐的容顏憑添女子獨有的風情。

  宋天遠呆楞地望著她,不自覺地呼吸她拂過身畔的風——秋姑娘身上該是最 高貴的香氣。

  可是……宋天遠皺了下鼻子,她沒有一絲馨香之氣,或者該說她身上完全沒 有任何「人」味。

  秋楓兒並未發覺身後人奇怪的心思,卻聽得樹問的鳥聲叨叨絮絮地說:

  ——這些人躲了一夜,不累啊?

  ——殺氣騰騰的,八成和莫騰脫不了干係!

  她一個分神聆聽,半邊身子竟擦撞上樹幹,腳步一個踉蹌,手肘手掌眼見就 要撞到碎石子地上。

  「小心!」

  宋天遠一個迅步向前,攬住秋楓兒的腰肢,阻止她的跌跤。

  好輕好軟的身子!他無法阻止自己的心蕩神栘。

  「我不礙事。」她淡淡說道,退了一步想拉開彼此的距離。

  「秋姑娘,我對你……」宋天遠望著她的臉龐,脫口說道。她望著那停在他 肩上的蝶,只道:「不用說了,我知道。」

  「你知道!」宋天遠的臉霎時翻紅一片,扶在佳人腰間的手掌顫抖著:「那 我們……」

  秋楓兒側過頭睨著他激動的神情。這人為什麼會如此喜歡她?就為了她一張 冷冷淡淡的臉皮?

  「秋姑娘。」宋天遠屏著呼吸問道。

  「你是你,我是我。」

  她玉白的手拂上他的手臂,意是在推開他的靠近,但看在別人的眼裡卻是一 副極親密的模樣。

  「你們在做什麼!」

  莫騰暴怒一響,像山林裡野獸攻擊時的低嚎,驚得宋天遠雙手撇清關係似的 一推,驚走他肩上的蝶,也不小心將秋楓兒又推跌了一回。

  「秋姑娘,對不起……」宋天遠連忙伸手要救。

  「你再碰她一次,你的手臂會被本該屬你的劍砍下喂狼!」血腥的話以絕對 狂暴的表情說出口,沒人會懷疑莫騰眼中嗜殺的光芒。

  秋楓兒沒起身,索性偎著樹幹看著莫騰在幾步外瞪人的狠姿態。

  他氣紅的眼鎖住她一逕的雲淡風輕,心中又是氣惱又是捨不得離開目光。

  她如何能如此平靜?

  第一次,他竟然能在夜裡沉沉入睡!

  當他睜開眼,乍見窗外光燦的陽光之際,他狂喜地知道夢中那雙為他安神的 手掌是真實的!

  狂奔出屋只為著緊擁住她,孰知她卻與翩翩風采的宋天遠並肩而立,那情景 刺痛了他的心——她與宋天遠站在一起的樣子,就像一對天造地設的佳偶!

  她的娟雅脫俗之氣,魯莽的自己永遠望塵莫及。

  他生來高大似獸,戾氣與咆哮是為了掩去內心深處的自卑。面對別人,他絕 不承認自己的「下尋常」,橫豎世人皆醜惡。

  然則,她不同。她若是天上潔白的雲,他便是地上最污濁的上泥。

  雲泥之間,相差的何只是一片天地?

  「為什麼讓他碰你?!」莫騰臉色青黑地質問著她。

  「我跌倒。」她揚起清水眸,視線並未游移開,但卻微惑於他的怒氣——

  他看不出來嗎?他不笨啊……

  「為什麼在我還沒睡醒前,便逃出門!」莫騰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一雙閃著微 金的瞳,情難自禁地上前一步。

  「手痛。」她垂在身側的手一動不動。

  「該死!」莫騰的目光栘到她紅腫未褪的細掌,猛皺眉便要朝她走去。

  「莫騰,站住!」

  六名蒙面黑衣人紛然自樹叢間跳落,團團圓住莫騰。

  「找死!」莫騰手掌一翻,粗厚的掌間已現出一柄利刃。

  黑衣人一愣,明知那利刃該是藏在他的衣帶間,卻沒人瞧見他在何時出手。

  「你這個師承妖魔鬼道的人才該死!」帶頭的黑衣人首先回過神,不願承認 莫騰的武藝超出所有人的揣測,只將一切推諸於妖法。

  「該死的是你這個滿口仁義的小人!每月壽誕開倉濟糧全是表面功夫,背後 暗箭傷人才是真的!」

  莫騰獰惡的黑眸直直地瞪著黑衣人眼中一閃而過的懼意。

  「公孫鞅!」宋天遠驚叫一聲,這回可真是受了驚嚇。意外得知有人要前來 暗殺是一回事,看到這位被稱為仁者風範的人竟也心存惡意,怎能不意外!

  公孫鞅回頭看了宋天遠一眼,萬萬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揭穿了身份。狼狽之餘, 他不忘替自己的私行找藉口脫身:

  「你若不是使了妖法,如何能一眼就認出老夫!」

  「覆蓋著禮儀外衣的野獸仍然是貪婪的噬人獸,我很清楚這類東西該有的氣 息。你公孫鞅,不過是一個想逼我交出木屋內兵器的非人傢伙!」莫騰冷笑。

  「休得妖言惑眾!」公孫鞅變了臉色,威儀地吆喝了一聲,讓手下們急攻而 上。

  莫騰一個旋身,避開了所有的攻勢,巨掌起落之間,沒人瞧見他是如何出的 手,只知道兩名黑衣人身上被畫了兩刀——

  血流如注的兩刀!

  那血從頸間、臂上汩汩地流出,血量驚人!「人體最脆弱的地方,沒人會比 我清楚。」莫騰陰沉地看著地上蜷身慘叫的兩人。

  不遠處的秋楓兒聞言,心卻莫名地揪動了下——那是他夜夜所受之苦!

  莫騰察覺了她的目光,傲慢地回眸以對。

  公孫鞅老謀深算的眼一瞟,即刻向手下暍道:

  「捉住那個姑娘!」

  公孫鞅弓身攻向莫騰,下讓他有機會上前往她走去。

  「敢動她!你找死!」莫騰俐落閃過公孫鞅的虎形拳擊之時,手中下留情的 短刀也火速地在公孫鞅身上割破了衣衫。

  公孫鞅急忙抽出背後的長劍,瀟灑的劍法才轉腕擊出,莫騰不怕死的貼身攻 擊,卻逼得他的長劍拗手地毫無揮展的空間。

  這方——

  莫騰被激起濤天怒氣的魁梧身形暫佔了上風,他甚至邪笑地以手臂為刀身, 以黑銳短刀為鋒刀,次次殺氣騰騰地逼刺向公孫鞅好不容易出手的劍式。

  鐺啷!公孫鞅的長劍在眾人不置信的驚呼中,一斷而為二。

  那方——

  「秋姑娘快走!」

  宋天遠將秋楓兒擋在自己身後,便與一名黑衣人對招了起來。

  寡不敵眾的他,無法阻止另外兩名黑衣人一左一右地扣住了秋楓兒的身子。

  秋楓兒清冷的眼瞧也未瞧那把置在頸間的刀刃,她看的是莫騰的眼——

  莫騰的刀刃也擺在帶首黑衣人的頸上。

  「以老夫的命換姑娘的命,如何?」公孫鞅乾笑地說道,額上冷汗涔涔。

  「你不配。」

  莫騰的手猛地掐住公孫鞅的脖子,黑刀劃開偽君子臉上的黑布。

  「救……」公孫鞅被勒止了呼吸,平素善慈的眼暴突而出,紅潤的氣色轉為 紫黑,整張臉泛著死氣。

  「放開幫主!否則讓她好看!」黑衣人見狀,啪地甩了秋楓兒一個巴掌。秋 楓兒的臉頰被打偏側到一旁,腦子—片昏眩之後,只感到頰上火辣辣的痛。「我 要剁廢了你的手!」

  莫騰暴吼出聲,拖著公孫鞅的脖子往前直衝,滔天大怒讓他的獰霸五官更如 同被惡鬼附身一樣地詭狂。

  「站住!除非你不要她的命!」黑衣人顫抖的手中刀重壓入秋楓兒的脖子, 割出一道血痕。

  「放開她!」

  莫騰的喉中發出狺狺低吼,那露出的白齒只讓人聯想到血的腥紅。

  「想救她,就拿我們幫主來換。」黑衣人努力讓自己說出話來。

  「我數到三,同時放人。如果你沒放,老傢伙會被刀子捅破後腦!」莫騰松 開公孫鞅的衣領,手中亮晃的邪刀不讓人忽略地在陽光下閃著光芒。

  「一。」

  秋楓兒靜靜地聽著莫騰嗄啞的聲音。生死,她原是無懼於心,但莫騰為她激 動冒汗的臉龐,反倒讓她……心頭一窒!

  「二。」

  莫騰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眼中卻只看見她因他而受傷的身子!他寧願那刀 子刮在他的骨肉上,也不要她有一點傷痛。

  「三。」

  公孫鞅和秋楓兒同時被推向前,掙得了自由。

  秋楓兒低頭取出手絹想擦拭被人碰觸過的頸肌,公孫鞅和莫騰則以相同的敏 捷朝她衝來——

  「我捉到她了!」

  離她較近的公孫鞅朗聲大笑,手臂緊勒著她的喉嚨。

  秋楓兒蹙起眉,因為呼吸被硬生生地掐住。水靈的眼眸有痛苦,卻不甚驚懼, 因為她知道莫騰不會置之不理。

  「放開她!」莫騰兇猛地逼前一步。

  「除非你拿出我想要的東西來交換!」公孫鞅後退一步,眼中閃著陰狠。武 林大會召開在即,他不許他人得利!

  莫騰仰頸狂笑出聲,滿頭亂髮在魁梧肩上披散著,更增添他身上肆無忌憚的 獸性。

  「我不會被你的故弄玄虛嚇跑。」公孫鞅出言恫嚇,卻也擔心地看著始終未 發出聲的秋楓兒一眼。

  「你看她多少眼,將來你的血肉承受的就是多少劍!」莫騰低嚎出聲。

  公孫鞅陡地移開目光,不只是因為莫騰的話,更因為她那一雙毫無表情的琥 珀眼珠亦讓人心懼——她是個人嗎?

  「把你自己的手臂廢了!」公孫鞅出言逼叫著莫騰,勒住她的手指卻稍鬆幾 分。

  「你還想和我談條件?你那幾名白癡手下沒發覺宋天遠已經逃走去報訊了嗎? 那傢伙的名聲不差,說的話有幾分輕重,你若殺了她,就是自踏江湖死穴——一 個妄想當武林盟主的禽獸,還是容不得一點污點。你殺了她,就等於殺了你自己 未來的路!」

  莫騰鷥猛的眼如利箭,成功刺入公孫鞅的心頭,逼得他心頭難安。

  「把柄現在握在我手裡!」公孫鞅扯住她的頭髮,硬扳著她的臉孔面對莫騰:

  「你忍心這樣一個冰肌玉骨的佳人,因你而受苦嗎?」

  莫騰拳頭上的青筋迸然而出,火戾的眼鎖著她的瞳,想知道她是否挨得住這 樣的苦。

  四目交接之時,他的胸口猛然劇痛起來!她深琥珀的神秘眸裡,沒有一分一 毫對他的要求。或者該說,她的眼裡仍然沒有任何一絲情感,依舊是她平而淡的 注視,依舊是她冰雕一樣的眉眼唇。

  但——

  他以為過了昨夜,他們之間早已不同。

  莫騰頑壯的身軀重重地震動了下,渴望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尋找著任何遺漏的 情緒。即便沒有女子該有的驚惶不安,她難道不能流露對他的冀望,他是唯一能 救她的人哪。

  總之,她不該這般看他!

  他為她這般看他而心痛,她回應他的是什麼?今天若是敵人將刀子押在他的 脖間,她也會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要我怎麼做?」莫騰開口,要的是她的開口。

  「我要你鑄造的刀劍全交到我手裡!」公孫鞅大言不慚地說道,並未注意莫 騰在問話之際,始終不曾看他一眼。

  「閉上你的爛嘴!」

  莫騰火爆地大吼一聲,震懾住公孫鞅所有的動作,他的怒火只朝她而發:

  「說啊!」咆哮,等待。

  她幽幽的眸凝在莫騰臉上,不知他何以對她起了怒火,所以不開口。

  「不說話是認定我一定要救你?我一定捨不得你受一丁點兒的傷害嗎?」莫 騰咬牙切齒地跨前幾步,全然無視於公孫鞅的存在。

  「別想裝蒜!我要你鑄造的刀劍全交到我手裡!」公孫鞅退了數步,額上被 嚇出了冷汗。要是莫騰當真不管這姑娘,後果……

  「還是無話可說嗎?連一句「救我」都吝於開口?!」莫騰一拳擊向身旁的 樹幹,粗狂的力道撞凹了樹身。

  秋楓兒看著他拳頭上的鮮血直淌,纖纖十指不自覺地握拳而起——只是這個 動作沒人發現,包括她自己。

  「說話!」

  莫騰忍無可忍地放聲大喊,樹間鳥獸或有受不住這樣的驚嚇,紛然自枝牙間 凌亂走竄。

  她擰了下眉,不悅他總要逼迫她開口,便輕啟薄唇道出: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好!你有種!」

  莫騰流血的掌再度擊上樹幹,鮮熱的血涸凝於褐色樹皮上,竟像消失了一般。

  「刀劍全在那棟屋子裡。」莫騰沉著臉,指著前方的一棟小木屋。

  「你以為我不知道那木屋裡喪命了多少人?你那裡設了機關,只有你能全身 而退。」公孫鞅臉色大變地厲聲說道。「我在這裡等你,你去把東西拿來給我!」

  「不。」

  莫騰的拒絕聲響徹林間,讓公孫鞅驚愣在原地。

  秋楓兒的目光從樹幹上飄開,轉而望向莫騰——他在生氣,那鷺猛的黑眸幾 乎……來。

  又氣她不說話嗎?她的話原就不多。

  「你不怕她的細腰雪膚全變成一堆血泥?」公孫鞅的聲音微顫。

  「她與我無關。」莫騰緊盯著她的臉孔,只盼她會在最後一刻給他一個暗示 的眼神。

  秋楓兒的呼吸一亂,心頭一揪,水眸盈盈對上他。

  莫騰的眼裡爆出光芒,等待……等待著……

  「老子沒空和你耗在這!」公孫鞅強拉著秋楓兒走向小木屋,打斷兩人的凝 望。

  秋楓兒原想開口的薄唇終究合上——她想說什麼?

  「姓莫的,你給我開門!」公孫鞅壓在她頸間的手,緊張得直泛著汗。

  莫騰看著她冰雪般的側臉,他一語不發地背身而對,眼不見為淨。

  「要和我比狠嗎?」公孫鞅撂下話,將秋楓兒整個人拖到身前,而後忿忿地 用腳踹開小木屋的門——

  刀劍無眼!

  誰先入門,誰就先找死!

  輟函函

  「啊——」

  她原是不會大叫的人,卻在兩柄利箭射入肩頭時忍不住低嗚出聲。

  血染紅白衣,觸目讓人驚心!

  公孫鞅倒抽了一口氣,手掌仍抵著她的背心,不許她回頭逃走。

  幸好自己有先見之明,推著這女子擋在前頭,否則今天中箭的人就是他了。

  木屋裡暗藏的石門轟然一聲合攏了起來,血的氣息開始在密閉空間裡飄了開 來。

  公孫鞅猛跳起身,瞪著那扇擋去了所有光線的重門,他知道這回完全沒有回 頭的餘地——除非破了這屋裡的重重機關,否則誰都逃不出這棟外觀看似木屋的 石屋。莫騰,例外。

  「再往裡頭走!」公孫鞅無視於她整袖的鮮紅,逼著她往前走。

  石屋之內,四間房分列於四方,屋中央簡單地陳設著幾張桌椅與幾個櫥櫃。

  秋楓兒虛弱的身子被硬推著前進,她感到全身的氣力都在流失,只有無止盡 的痛不斷地湧進。

  轟!

  屋頂突如其來的一陣巨響在石屋內迴響,公孫鞅猛跳起身不安地左右張望, 快速地捉著她的手去拉開紅木櫃門。

  「快開櫃子!」

  秋楓兒閉上眼,不去想也沒有力氣去想,就當是她拿到鼎之前該有的試練吧 ……

  臂上的血染紅了纖指,也沾上了紅木櫃門的把手——

  無數顆十字狀的細釘從大敞的櫃門裡火速射出,那倒勾的利釘嵌入她的手掌 手臂,一陣鮮血淋漓。

  她的雙膝一軟,整個人陷入失神狀況,臉龐如今比冬雪還要慘白無色幾分。

  公孫鞅不死心地看著空無一物的紅木櫃子,拎起那攤坐在地上的她。

  「另一個櫃子!」

  即使她成了一具屍體,也會是一具有用的屍體!

  太虛弱的身子、太劇烈的痛苦,讓秋楓兒的唇邊陡地嘔出了一口血,嬌軟倒 地。

  血沾了唇,陰沉沉的光線裡,她鬼魅般的素顏加上薄唇那突兀的一抹鮮紅, 都讓她的神態飄然若遊魂。

  「開櫃門!」公孫鞅避開眼不敢看她,只扯著她的手再碰著第兩個紅木大櫃。

  「夠了!」

  莫騰怒吼一聲,魁梧身軀從天而降,直衝攻向公孫鞅。

  可階,他的叫聲仍是來得太遲,三顆火藥丸子在她的肌膚上爆開來,她荏弱 的身形一晃,終究暈了過去。

  「原來惡鬼莫騰還是個有情有義的男子,你果然捨不得她!」公孫鞅飛快亮 出一柄短劍指著她的胸口,讓莫騰不敢輕舉妄動。莫騰屏住了氣,火眸沒一刻離 開過地上那已昏厥的人兒,痛苦的低吼聲溢出他的喉嚨。

  秋楓兒像個紙糊的人兒被潑上了一盆的鮮血,鮮血濕染了紙,也浸破了紙人。

  「秋兒——」

  莫騰止不住全身的顫抖,而今方知心被挖出來的痛楚竟是如此這般!那痛, 一刀一刀地鑽入心頭,攪得他血肉模糊。

  早該進來的!藏身在屋頂聽見她第一聲叫聲時,他幾乎捏碎自己的大掌。但 陽她狠心無情,他強迫自己不出手,即便他擊碎了屋頂的石瓦也不出手!

  但,他輸了……她可以對他視若無睹,他卻無法對她置之不理!

  在她胸口觀看到微弱的起伏時,他仰頭對著上天狂嘯出聲:

  「這是你給我的報應嗎?!」

  石屋裡每一回的攻擊並不會置人於死,而是要人生不如死的耗盡最後一絲氣 力。

  他的狠心不但落在那些貪心者的身上,也落到了她的身子……

  他在意的人即便是傷了一發一毫,都是他無可忍受的!

  「把她給我!我把你要的東西全給你!」他瘋狂的眼恨瞪著公孫鞅。

  「我怎麼知道你拿給我的是不是最好的!我要你一間一間打開房門,讓我挑 選!」公孫鞅得寸進尺地要求,手中的劍因為興奮而微顫。

  「你找死!」

  莫騰大吼一聲,趁著公孫鞅分神之際,赤手折斷他手中的短劍。

  秋楓兒昏迷的身子滑落到公孫鞅的身邊……

  「你——」公孫鞅失了短劍,連忙使出拳法防著莫騰靠近。

  莫騰折劍的手自是血肉模糊,但他虎虎生風的拳腳相向卻不曾馬虎半分!

  兩人的功夫原在伯仲之間,但莫騰的怒急攻心加上天生的蠻力,讓他在比試 間屢屢佔了上風。

  然則,莫騰一逕顧忌著公孫鞅腳邊的秋楓兒,卻也成了他比試問的要害。

  公孫鞅甩出一記飛掌,在莫騰乍退了一步之際,他飛快地將秋楓兒的身子向 後飄,飄入隔壁的房門口。

  秋楓兒的額頭撞上了門,一個受痛卻驚醒了過來,迷迷濛濛的眼勉強地揚起。

  莫騰來了。

  「秋兒!」

  莫騰驚吼出聲,遂沒躲過公孫鞅的一記暗拳。

  五臟六腑翻騰著,莫騰面容扭曲地以臂擋開公孫鞅的拳腳,並回以一記陰狠 的手刀。

  公孫鞅險險躍身躲過,衣領卻被削下了一片!

  「若下想她命喪於此,就從東邊開始打開所有的房間!」公孫鞅流了一身冷 汗,用盡全力下讓莫騰再上前一步。

  「我殺了你,直接抱她出去更快!」

  莫騰殺紅了眼,倏地一出手——鮮血直流的右手——在公孫鞅的驚呼聲中, 扭住了他的頸子。

  秋楓兒躺在石門邊,見勝負已有定數,她看了莫騰一眼,便咬著唇忍著痛, 臉頰偎上冰涼的石門等著他。

  陡地,手間的冰玉鐲冒出了火亮,那瑩白的光熱讓她凝聚起心神,回頭望著 身後的房間。

  鼎在房裡!

  她偏斜的身子搖搖晃晃地扶著石門而起,推開了門——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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