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
龍蘭祺站在龔希一的床邊,對著他兀自沉睡的側臉輕輕地呢喃著。
也只有在這種時刻,他才會讓自己凌亂些吧。
坐上了床沿,注視著他一如歐洲貴族般氣勢壓人的挺直鼻樑及優雅的性感薄唇,她
輕撥著他因睡眠而滑落額上的發,不戴眼鏡的他沒那麼嚴肅,雖則他的眉心在此時仍是
微擰。
昨夜和院長的談話,讓她知道他到育幼院的目的,是為了歸還那三副畫。
互不虧欠吧,她想。
這樣的舉動,正像他的一貫態度——俐落而不拖泥帶水。但他可以請別人轉交,甚
或在交予院長之後即行離去,不是嗎?等待她一個鐘頭,不似他的風格,和院長聊上一
個鐘頭,她們眼中的他,更不屬於他的行事範疇。
然而,他卻都做了。她可以把這些當成是他在乎的表現嗎?她的樂觀會再度傷了自
己嗎?堅定地挺直了肩,她搖頭甩去了胡思亂想。
這一次,她真是豁上了她全部的真心當成籌碼,賭的是他的真情。
「早安。」她提高了音量,願自己雀躍的聲音是喚醒他的第一聲鬧鈴。
「唔。」他動了動唇角,舉高了手遮掩住眼,仿若她的呼喊只是夢中的迴響。
「起床。」她大膽地俯下身,輕吻了下他冰涼的唇。
他的眼眸甚至尚未睜開,反手就扣住了她的後頸,將這個吻加溫至火熱,順勢吮吻
入她仰起的細膩頸間,在她的肌膚上留下他的痕跡。「我欣賞這種叫人起床的方式。」
他甫起床的粗嘎喉音在她唇上低語著,而張開的眼中,絲毫不見任何殘餘的睡意。
「你……到底是真睡還是裝睡?」她半趴地臥在他的肩頭,比對著他臉上的睡痕及
瞳孔中的清醒。「沒有人規定剛起床的人意識一定得模糊。」他摟著她的腰,一手撐著
床鋪,將兩人一併帶起靠在床頭。「昨天發生的事,你有什麼頭緒了嗎?有沒有想到什
麼新仇舊恨?」他保護式地攬緊了她。「沒有,我不可能有什麼仇人啊。」她如同昨天
一樣,還是搖搖頭。「最近除了說話得罪了沈韻竹之外,我和誰都根好啊。」
「是啊,別人的愛有親疏等級,你的卻是無遠弗界、一視同仁。」他聲調沒有任何
起伏的訴說著他的不悅。有所不安,也是起因於她對人的態度。「才不是。」她笑了,
美麗得奪人——因為懂了他猜疑的心。也因為決定解開自己的心結。「如果不是太、太、
太在乎你,我老早就會告訴你我的畫要義賣這件事。沒說,是因為怕你只是敷衍了事地
對我應付幾聲。你對我的方式,從來就像個擔心孩子的家長一樣。」
她靠在他身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以示鬆懈。「我說完了,真舒服。」「怎麼不
早說。」他捉住她的雙手,要她認真地只看自己。「我以為你根本就無意把真正的你和
我分享。」「所以,你才那麼壞心地想把我推給別人。」她朝他皺皺鼻子。
「那個別人,該是適合與你並肩同行的人。葉智豪喜歡你。」
「可是……」她突然侷促而緊張地朝他笑了笑,在心底為自己喝采打氣十秒鐘。
「可是,我愛的人是你。」
龔希一楞楞地看著她緋紅了臉龐、十足認真的摸樣,幾乎認為她的表白只是他清晨
的一場美夢罷了,直到她的腮幫子愈益紅潤,直到她羞赧地偏過了頭,直到她推著他的
手想離開他的身邊……他才敢讓她的話進入到意識之中。她愛他!
緩緩地,他扳過了她側開的臉龐,正視著她眼中滿溢的愛意。他知道「愛」字不過
就是個形象符號,但卻忍不住全身雀躍。
「再說一次。」他撫著她的唇。
「龔希一,你和蘭祺也該出現了吧?」門外一聲威嚴的呼喝,打斷了所有的濃情蜜
意。
「我現在知道為什麼談情說愛的地點適宜選在夜黑風高的偏僻地方了,起碼他們的
父親不會出來串場。」他微笑地瞄了眼她幾乎燃燒起來的兩頰。
他才一鬆開手,她立刻就搗著頰跑離了他。當主動告白的人,還真是需要一卡車的
勇氣不可。「我先出去。」根本不敢再多看他似笑非笑的得意笑臉,一溜姻地跑出了房
間。真窘。她摸著牆,懶懶地向前走著。
才來到龔家一個早上,怎麼就被龔伯伯看到她在龔希一房間流連忘返!雖然是龔伯
伯要她去叫他起來吃早餐的。「我的天啊!」她不勝悲慘地叫了聲。
「你沒睡好?」龔廷山順著三樓摟梯走下,看到的就是她唉聲歎氣的模祥。
「你的樣子,好像……」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隨意紮著黑色睡袍,亂著發,迷濛著性
感眼眸的龔廷山。「好像花花公子——一個會讓人流口水的花花公子。」「你再這樣誇
我,待會除了你的口水外,還會有我被人揍出來的鼻血。」龔廷山挑起了眉——指指她
身後那扇門扉間的龔希一。
「呃。」她一回頭,就被扣進他有著乾淨氣息的胸膛之中。「我還以為你只會在意
我一個人。」龔希一在她的耳釁輕吹著氣息,滿意於她的頰邊又起了淡淡的粉紅。「我
沒有看過龔廷山那種樣子。」她咕噥地垂下了頭,很想拭去他臉上那抹仍自得意的笑。
「我要下去吃早飯了,你放開我。」「待會見。」在她頸上發現了他留下的吻痕,他低
頭吻了下那個標記。
她尷尬地朝龔廷山笑了笑,低著頭就往樓下走。垂眸的視線,無法看出頸間是否有
任何異樣,於是伸手摸了下方纔他親吻的地方,除了有些發熱外,倒也沒有什麼異常。
那……他幹嘛親她這裡?
過分親密。她邊朝客廳走去,卻帶著道嬌美的笑。
身後,兩個男人因為她的消失在視線範圍內而開始了交談。
「老大,恭喜擺脫數日的烏雲罩頂。」龔廷山朝樓下的方向點點頭。「老爸滿喜歡
她的。」
「看得出來,他剛才才到我門口去喊人而已。她,很難讓人不喜歡。」他鏡面下的
眼是帶笑的。
「尤其是那些死硬派人士更容易敗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你和老爹一樣,氣勢嚴厲得
嚇人,但是碰上你們真正關心的人就全然沒有抵抗力了。」龔廷山用力地拍了拍他大哥
的肩頭。
「你該看看昨天她一進來,坐在爸爸旁邊不到三分鐘,就忍不住幫他把歪掉的領結
拉正時,爸爸那種目瞪口呆的表情。她對人,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龔希一完全不自
覺自己的談論口吻,正如一個包容而疼愛妻子的丈夫。
然而,龔廷山注意到了。
「好好珍惜她,這種清明而開朗的心,沒有幾個人能擁有。」
龔希一扯動了嘴角,憶起了自己不敢擁有她的理由——她太美好。「因為珍惜,所
以要替她找一個更好的人。」
說罷,他轉身往樓下走去,直挺的背影看來寡歡。
他很想自私地把她留在身邊,但卻極度不願在多年之後,看到她怨懟的臉龐。與其
有那樣的一種未來,不如讓現在的短暫戀情成為日後腦中永遠的深刻回憶。
「你這是什麼想法,愛情中當然包含了佔有的因素,但可不是要你把她推給別人占
有。」龔廷山大跨步地走到龔希一身邊,不可思議地盯著他繃緊的臉龐。「老大,你該
不會要命地以為′像我這種人′是沒有資格擁有她的吧。」「住口。」龔希一咬牙切齒
地停下腳步,心因為被說中心事而狠狠地抽痛著。「因為沈韻竹嗎?也許對你而言,那
是你人生中唯一的一次關敗,然而男與女的惰感原本就不能以常理來判斷。和她結婚,
也許是以為你們本質相同;和她離婚,也不過是表示了彼此的無法適應,那並不代表什
麼。」龔廷山迎視著那一雙幾乎快冒出火焰的怒眸。
「不代表什麼嗎?離婚起碼代表了我潛藏著不良的相處因子。」龔希一站在一樓的
樓梯口,暴戾的語氣中有著自棄的厭惡。
沒有道出沈韻竹的外遇,因為自尊,因為自傲。
他沒有自信能留住龍蘭棋。
如果連沈韻竹那種無心肺的女人都會因為他的沒有情緒反應而走出了婚姻的軌道,
那麼龍蘭祺,一個適合用多采繽紛來點綴的女子,就不該被迫留滯在他身旁。
他不要一個為了同情而愛的女人。
沉吟了許久,龔廷山俊逸的眼中有著洞悉的瞭然。「何必因為娶錯了一個女人而否
定了你自己。和沈韻竹的婚姻中,你們有過多少次的雀躍與喜悅?你們倆都冷靜到不屑
引起對方的反應,不是嗎?」
龔希一激烈地繃緊了下顎,明顯地不願再碰觸這個問題。「謝謝婚姻專家的指點。」
他怪戾地答了句,便轉身朝餐廳走去。
龔廷山不死心地跟在後頭,憶起方才龍蘭祺甜蜜的笑靨。
「你如果當真不在意她,何必帶她回家、何必對她如此和顏悅色、何必在她身上留
下你的吻痕?承認吧,你根本自私地放不下她,你那一大堆無聊的藉口,只是掩飾你的
不安。」
「你很久沒挨揍了是嗎?」他沒有停步,仍是推開了餐廳的門,但卻壓低了音量。
「快來吃早……餐。」龍蘭祺在抬頭望見他黑暗的眼神時,原本輕快的聲音轉成了低聲
的詢問。「一大早為什麼板著臉?」龔啟允威嚴的眼光掃過龔希一,又落回到龍蘭祺身
上。「蘭祺,幫他們各倒一杯牛奶。」「牛脾氣。」她吐吐舌頭,小小聲地對龔啟允說。
她知道龔啟允是個很嚴肅的老人,但是他固執而權威的模樣,卻總讓她想到「他」,所
以不是太畏懼。
「你是拐著彎兒罵人。」坐在主位的龔啟允聳起眉眼看著坐在一旁的她,嘴角卻是
帶著笑——她像個貼心的女兒。
龔希一冷眼看著他們,心底閃過一絲難過的疼痛。她和沈韻竹是不同的,他結婚四
年,不曾看過爸爸對沈韻竹如此喜愛過。「姨,你被蚊子咬了?」坐在龍蘭祺對面咬著
土司的子謙突然指著龍蘭祺的脖子說。
「沒有啊。」龍蘭祺會錯意地指著自己的臉龐。「在哪裡?」
「在你的脖子上,而且顯然是被一隻公蚊子咬的。」龔廷山越過龔希一,逕自在龔
允中及子謙中間坐了下來,挑著眉等待看戲。
他話一說畢,龔家所有大小男子的祝線全數停留在她的脖子上。
龍蘭祺飛紅了頰,欲蓋彌彰地想遮住那洩露了秘密的脖子。龔希一方才怎麼不告訴
她!
「別遮了,都曉得是怎麼回事了。」龔啟允半譴責地看著龔希一一臉的鐵青。「你
可別跟廷山一樣,來個先斬後奏。」
龔廷山斜勾起唇角,存心挑起戰火:「只怕他連奏都不願,就把人給始亂……」龔
希一坐入了她身旁的空位,打斷了龔廷山的話。「爸,有件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喜歡這個她。」龔啟允挑明了話說。「我知道你喜歡她;所以我想你會樂意幫她找
出寄恐嚇包裹的人。」他硬是將父親意有所指的話轉到自己要說的部分。他的感情,他
自有主張。「恐嚇包裹?」沉靜坐在一旁的龔允中率先開了口,斯文微笑的眼睛有一絲
不意察覺的銳利。龔家人不許外人傷害。
龔希一點點頭,動了動嘴角,看向子謙。「你去幫我拿桌上的文件,放到客廳好嗎?
東西很多,所以要分好幾次拿,可以嗎?」「可以。」子謙匆匆吞下土司,興奮地跑出
餐廳。「大哥昨天接到報惡訊的電話,你接到了恐嚇包裹?你知道到底是誰送的嗎?裡
頭是什麼東西?」龔廷山直覺一連串地滑出了問號。
龔希一偏過頭望著此時有些灰白了臉的她,把桌上果汁放到她面前。「把東西喝
完。」
龍蘭祺僅喝了一口,低澀著聲音說:「不知道東西是誰送的,警衛伯伯只說是一個
戴墨鏡的男人,然後……包裹裡頭是一隻被割斷脖子的死兔子。」
室內一陣不愉快的靜默。在清晨聽到這樣的消息讓人的心一逕沉落。「會不會和那
個自殺未遂的女人有關?」龔廷山望著龔希一凝重的臉,知道他亦做如是想。「媒體今
天才知曉她自殺的消息,而你卻在昨天就接到了警告你不要欺人太甚的電話,而蘭祺又
接到了那樣的一個包裹。」「不可能啊,如果是要恐嚇希一的話,幹嘛把目標也放在我
身上呢?我們又沒有……呃……我們是……」龍蘭祺支支吾吾地搖搖頭,想說出個道理
來否認事情的重雜,卻又找不出合理的詞來形容他們之間。
「未公開的親密關係?」龔廷山好意地提供語句,眉笑眼也笑。
龔希一瞪了他一眼。
「如果真有人在暗中觀察大哥,那麼要知道龍蘭祺的事不是太難。」龔允中啜了口
茶,接續了方纔的話題。
「可是他連我公司的地址都知曉,未免太……。」龍蘭祺打了個冷顫,不想把所有
的線索都轉成同樣的關聯,那太駭人。
龔希一伸手握住她柔軟的小手,將她的顫抖包裹在他穩定的掌心中,堅定地望著她。
「我們會解決的。」
「蘭祺的性子,不會和誰結下怨仇啊。」龔啟允若有所思地望著龍蘭祺此時低俯著
的微笑小臉。「你最近有沒有說話得罪過誰?或者是有什麼感情上的糾葛?」
她抬起了頭,快速地用目光瞄了龔希一一眼,掃視了大家一遍,卻沒有開口。
「她上星期在九華指責沈韻竹是個不盡責的母親。」龔希一替她接下了活。
「說的好。」龔廷山讚賞地朝她揚揚眉。「不過,不是沈韻竹做的。」
「那女人冷漠到不會有′恨′這種強烈的情緒。」龔允中如往常一般精準地說出大
家的看法。
「對不起。」龍蘭祺咬了下唇,感覺他包裹著自己掌心的手輕捏了下。她那天怎麼
會對他說那些話;她,讓你看到了自己嗎?
錯。太錯。他從來不是無情,只是不將喜怒言於外人之前罷了。「對了,那位青年
才俊葉智豪呢?」龔廷山望著大哥形於色的寵溺,壞壞地笑著說:
「他看來挺喜歡你的。」
龍蘭祺半羞澀地想抽回自己的右手,想掩飾性地拿起水杯,無奈那個曾經想把她推
向葉智豪的男人,卻自有意志地反捉握住她的手腕,修長的手指更形親暱地扳住她的掌
心終至與她十指交叉而握。「他怎麼呢?」龔希一低沉的聲音間道,深沉的眼早自她緋
紅一片的粉頰中清楚了她所有的心思。「現在都是好朋友了。」她吞吞吐吐著。
龔允中指指報紙社會版頭條。「你這些天恐伯不會好過了,因為陳雨鈴的自殺,輿
論都傾向於說你沽名釣譽為王小明辯論,而那個陳雨鈴的哥哥更是不斷打電話到各個媒
體討伐你。」「隨他說去。」龔希一冷哼了聲,他沒有那麼多時間精力去在意那些無聊
的流言。「會是那個哥哥嗎?」龍蘭祺偏著頭問龔希一。「如果是的話,他的效率未免
過分驚人。他妹妹昨天早上才出事,他下午就開始行動了。他就算想報復,也需要一點
時間來查出我上班的地方啊。」「一個觀察、計劃己久的人,在決定行動時,往住只是
一瞬間。」龔允中淡淡地說著:「何況陳雨鈴的家人從未露過面,就連開庭時都是戴著
帽子,根本沒人知道他的長相。」
龔希一威脅地微瞇起眼。「不管是誰,我不會再讓他有任何機會侵入到我的範圍。」
龔家人,將目光投向他握住龍蘭祺手掌的佔有姿態。
龔希一將方向盤打向右側,一個轉彎之後,在紅綠燈前緩了車速。
他偏過頭,對著坐在身旁、抱著書包的孩子低喚了聲:「子謙。」「什麼事?爸
爸。」子謙專心的看著他。
龔希一看著他清秀的臉龐。自從蘭祺出現後、自從他們父子間的感情稍和諧後,子
謙最近非常喜愛說「爸爸」這兩個字,仿若是為補足前些年的不足一般。「前些年,我
一直沒有好好照顧過你,你曾經生過我的氣嗎?」終於,他問出了這些年擱在心中的疑
問。「生氣?為什麼要生氣?」子謙清澈的眼看著他,有點迷惑。「爸爸就是爸爸啊,
為什麼要生你的氣?」
孩子的眼不會說謊,龔希一注視著孩子眼中洋溢的愛。
所渭的赤子之愛,就是這種情感吧?沒有什麼施與受的一定標準,而只是單純地以
「心」去愛人、憑感覺去愛人。
子謙是這般,蘭祺也是如此啊,他踩下油門。
她純真得不願有什麼偽飾,而他竟然自以為是地把她對自己的一片真心解釋成「同
情。」
同情,不會讓她在兩情相悅時雙頰泛紅;同情,不會讓她忍受他的一再刺傷;同情,
不會讓她眼中閃著那麼美麗的光采;同情,不會讓她眼中映下他的影子。
他是個傻子,一個在感情能力上有病痛缺陷的傻子。
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藥引是她,只有他仍傻得不懂得去將手邊的珍藥飲盡入心口。
龔希一不由得放開了慣來嚴厲的眉心,微揚起嘴角。想見到她、迫不及待地想見到
她。「你喜歡龍阿姨。」他肯定地朝子謙問著。「嗯。」子謙大力地點著頭。「她來以
後,我很快樂,爸爸也是,陳老師還問你們什麼時候結婚,阿姨就像媽媽。」
「你會想你真正的媽媽嗎?」
「我只記得她在照片中一點點的樣子,她從來都不笑。」子謙突然沉默了會,擔心
地看著他。「爸爸,我不記得媽媽,是不好的事嗎?上回畫全家人的畫像,我畫了阿姨,
你會生氣嗎?」
龔希一以左手掌控住方向盤,右手揉了揉孩子的發。「我不會生氣。我只是想問問,
你想不想龍阿姨當你真正的媽媽?」
「想。」子謙整個人興奮的往他傾去,幾乎是喊出聲的。「我當然想,阿姨什麼時
候當我媽媽?是不是昨天住進我們家,就是要當我的媽媽了?」
「別急。」他打了右轉方向燈,慢了車速,將車子停在「風威」玻璃纖維辦公大樓
的前方,搖下車窗注視著大廳的接待處,尋找著她。「我們可以打電話找阿姨。」孩子
亢奮地指指車上的行動電話。「她應該會在樓下私……」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龍蘭祺的
身影像只快樂的小蝴蝶一樣,從電動門中飛舞出來。雖然這隻小蝴蝶的臉上還彷彿不勝
依依地朝門後揮揮手以示再見。
他調扶了下鏡框,朝她身後看去,卻望見一個曾經對面相識過的人影——葉智豪。
龍蘭祺輕喘著呼息,敲敲車窗讓他打開車門。她輕挪了下子謙,抱他坐在自己膝間,
這輛車雖不似另一台旅行車寬敞,但也夠大了。「我們走吧。」她對著他微笑。
踩著油門,他開口的第一句話是:「他來做什麼?」「來向商先生還有亞芙道謝,
′風威′捐了一筆錢給′心慈′。」她雙眼發亮地看到他不悅的抿起唇。「你吃醋啊?」
「哈。」他嗤之以鼻,假意對目前下班時段的塞車感到興趣。「我是擔心,現在任何人
物都有可能是寄包裹的人。」
她努了努小嘴,朝他皺皺鼻子。「你才不是那樣想哩。」
「就算我不是那樣想,又怎麼樣?」他略偏過頭,斜睨的視線中呈露出熾熱的渴望,
性感得讓她屏住了氣,移開了視線。
「不怎麼樣。」她抱著子謙,假意看著窗外的建築。上天,再讓車流順暢點吧,她
對著顯然開始平順些的路況祈禱著。車流順暢,他才會專心看前方。
路不會因為他的注視而狂亂了心跳,她會啊!
這個討厭的男人!明明知道她總無法和他對視太久,還在孩子面前那樣地看著她。
「姨,你的心響好快。」孩子說出了真話。
龍蘭祺感到有一股熱氣從自己的胃一路竄燒到臉頰、耳根,而他低沉的得意笑聲讓
她難堪得頭皮發寐,於是乎她更用力地看車窗之外,咦……好眼熟……她將臉往車窗湊
了過去,極力地想在景物不斷往後移動的狀況下看得更清楚一些。
遠了,有些模糊了視線,不過她想她不會錯認龔允中的身影。可是……龍蘭祺收回
了視線,扳著手指很認真的思索了起來。
那個男人方才鋼氣過人的狂怒表情不像龔允中,而且打橫抱著一個不斷掙扎的女人
進入飯店更不像他的舉動。龔允中該是斯文、冷靜過人的。「允中喜歡長頭髮的女孩子
嗎?」她突然轉過頭問他。先前龔允中懷中的那個女人披著一肩及腰的長髮——煞是美
麗。「你問這做什麼?」他有些意外。她為何專挑龔允中的事發問?「沒事,只是好奇
地想知道。」她聳聳肩,也許只是眼花吧,隔著幾行車陣,大概也不是太清楚。「二叔
叔的未婚妻在醫院生病。」子謙拉拉她的衣袖說著。「他有未婚妻?」那她九成九是看
錯了,龍蘭祺又往後看了看。「曾經有過。」停在紅燈前,他扳過了她向後的頸項,決
速地吻了下她的唇,毫不避諱子謙。「我能否要求你的現線專心些在我身上?一下左顧
右盼,一下詢問你未來的小叔,你的重心該是我吧?」「未來的小叔……」他的話果然
引起了她全副的注意,龍蘭祺覺得自己的心快跳出胸口了。他這話是什意思?而他從來
不在孩子面前對她有過分親密的舉動啊。「爸爸,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叫阿姨媽媽?」子
謙咧開一臉的笑問著龔希一。「你問龍阿姨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