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想。」
「不許想。」
許佩藍盤腿在沙發上打坐,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心卻觀回了腦袋中那個人
影……沙家駒。
驅逐失敗。
許佩藍身子一偏,脖子一側,把臉全埋到抱枕裡去。硬要不去想,心中其實就已經
在想了。
「丫頭,你內分泌失調?」巫靖雅沈入同一個沙發,藉機揉揉許佩藍軟軟的髮絲。
「沒有,只是心情不是很好。」她露出兩隻眼睛往外看。「你的衣服掉了。」
她幫巫靖雅拉起那件下滑到左上臂的睡衣領口。
「沒關係啦!反正我們兩個的器官都一樣。」
「尺寸不同。」許佩藍搖頭否決。
她是標準的五臟俱全,但卻是只小麻雀。除了眼睛大之外,臉小、嘴小、身材也……
稍嫌瘦小。
巫靖雅的身材卻會讓人噴鼻血。
「隨便啦!我又不怕你看。」巫靖雅才作勢欲拉開領口,許佩藍立刻老實地閉起眼
睛。「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既然你不看,那我只好孤芳自賞了。」
長吁短歎了一番。
許佩藍睜開眼睛,靦腆的笑了笑。「我怕看了以後會自卑嘛!咦?你脖子紅紅的,
和我一樣耶。」
「喲!小丫頭開葷了。」巫靖雅的眼睛只亮了三秒鐘。
「拜託!你脖子上那丸紅紅的東西是被蚊子咬的!」
「你那個不是被蚊子咬的嗎?」她傻傻地問。
「是啊,是一隻正在發情的公蚊子。」
「你怎麼知道是公蚊子?」靖雅真是厲害,連公蚊子、母蚊子都能分辨出來。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種草莓』?」巫靖雅一本正經地問。
「知道。就是接枝插種草莓啊。」許佩藍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種草莓跟分辨公蚊子有關嗎?靖雅打算替她上動物及植物分類嗎?
「你真是中華民國的清流。」性感美女不贊同地嘖嘖稱奇,然後開口詢問:
「除了新聞之外,你平常不看電視,對不對?」
「對。」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那你看漫畫嗎?」
「不看。」左右擺動著頭。爸媽從小就不准她看那些書,因此她也就一直沒看。
「小說?」
許佩藍這回很心虛地垂下臉來。「不看。」
「那你看什麼?」巫靖雅的口氣已經有些匪夷所思……這丫頭是打算成仙修佛是不
是?
「教科書。」音量恰如小貓叫。
「甘拜下風。」巫靖雅起身朝她做了個揖,臉上的表情卻寫滿了不認同。
「你這樣不行的。老師若被拘束在教科書內,久了就變成了言語乏味的教書匠,你
才二十多歲就已經不瞭解學生的語言,連『種草莓』這種青少年間的流行詞你都不知道,
你怎麼和他們溝通啊!」
「我知道我不適合當老師。」許佩藍的下巴幾乎快垂到胸前。
「現在不是自暴自棄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多吸收一些其它信息?一個人若是沒有興
趣嗜好,將來老了以後就只能躺在沙發上等著斷氣。你喜歡做家事當然很好,問題是你
不能老是封閉住自己嘛!」
許佩藍是個好女孩,但總放不開自己。
許佩藍抬起頭來,十隻手指頭用力地交握著。
「我也想試著改變自己啊!可是每次一回家,只要我坐下來看書,我爸爸就會叫我
去學做家事,他認為女孩子有個穩定的職業之後,就該以婚姻做為人生的最終目標。」
「你又不是你父親的附屬品,你當然可以有自己的意見。」唉!她的沙豬前夫就該
找佩藍這種天真無邪的少女。
「你是說……陽奉陰違?」許佩藍的眼睛突然亮起來!「對啊!我可以在這裡學計
算機、學書法,還可以看自己想看的書啊!」
「奇怪了,像你這種唯父命是從的女兒,教行楷模獎怎麼沒有頒給你?我今天也算
大開眼界了。」巫靖雅伸出手和她握了握。
「感謝你讓我重新認識『乖女兒』的定義。」
「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種草梅』是什麼?」許佩藍羞恥地問。
「『種草莓』就是『吻痕』啦!人的肌膚上因為吮吻而留下的粉紅色痕跡,青少年
把它稱為『種草莓』。喏,像我脖子上這種粉紅色的東西就叫吻痕,所以那只激情公蚊
子是個男人。這樣解釋夠清楚了嗎?」
「清楚。」許佩藍摀住自己的頰,眼睛卻瞟到靖雅的脖子上。
那一天沙家駒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淡淡紅痕就是吻痕嗎?
「你的臉紅得很詭異喔,難不成你已經有了實戰經驗?」
巫靖雅隨口一句話,卻得到許佩藍一副恨不得鑽到地洞裡的表情。這下巫靖雅的精
神可來了!
她的身子一滑,嬌媚的杏眸直湊到許佩藍的臉前。
「他吻你了?什麼時候的事?什麼時候結婚?那個男人是誰?」
問話次序完全不符合正常邏輯。
「我和他不可能的,我們已經分開了。」晶亮的眼眸黯然地想起沙家駒已經出國半
個月了。
相思是很苦的事,尤其在明知沒有結果的情況下更苦。
「什麼?!我都還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你們就已經結束了!」巫靖雅目瞪
口呆。
「其實……我們之間根本就不算曾經開始過。」
「是沙家駒,對不對?」
巫靖雅說出的名字,讓她驚跳了一下。
「你怎麼知道的?」難道她臉上真的放不住心事?許佩藍洩氣地忖著。
「很簡單啊!前一陣子會從你嘴巴講出的男性只有兩個。一個是谷家伊,另一個就
是沙家駒了。而且你每次提到沙家駒時,總是帶著點羞澀。」巫靖雅看出她此時的難過
心情,主動地問道:
「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都沒發生。他不要一份固定的關係,而我要的是最正常的婚姻。」在車廂
內擁吻她之後,他就不再過分靠近她,也不再和她獨處。
沙家駒在躲避她。許佩藍抓住抱枕,眼眶紅紅的。
「如果他不要一份固定的關係,那他幹麼來招惹你?混蛋男人!」
「他不是故意的,他已經極力在避開我了。他就是因為喜歡我,所以才不敢讓我有
期待。他不是個壞人,真的。」說著說著,她不受控制的淚腺又自動分泌一串淚水。
「你別哭啊!」巫靖雅連忙擁住許佩藍的肩頭,安慰地拍拍她。
「他……也常常跟我說……這句話……」淚水一旦決堤,彷彿非得全數流盡不可。
她舉起衣袖頻頻擦拭著淚水,菱型小嘴委屈的微張著:
「……我知道不該去想他的。可是好難啊!靖雅,我……該怎麼辦?」
許佩藍用拳頭揉著眼睛,邊說邊哭邊哽咽。
「你怎麼連哭都這麼好看啊?很少有女人眼睛紅紅腫腫,卻還可以像小白兔一樣可
愛的。」巫靖雅文不對題地說道。
「呃。」許佩藍打了個嗝,遮住自己發熱的鼻子。「我現在很醜,你不要一直盯著
我看。」
「世界上有九成九的女人都希望哭起來跟你一樣『丑』。」她抽了幾張面紙塞到許
佩藍手裡。
「你不要笑我,我最近常常哭,哭到覺得自己像個大笨蛋。」許佩藍又打了個嗝,
證明她所言不假。
「不鬧你了,回到正題吧。沙家駒為什麼連試都不試就決定他自己不適合婚姻呢?
我和我前夫好歹試了大半年,才發現我們兩個天生相剋。」上床時除外。巫靖雅撫著自
己脖子上的吻痕想著。
有些人只適合做愛人。
「沙大哥不喜歡被家庭束縛住。」
「可是你說過他很照顧家伊,他幾乎把假期時間都用在家伊身上,沒錯吧?這樣不
是很矛盾嗎?」
「大概是因為沙大哥小時候一直沒有人陪,所以他不願意家伊孤伶伶的長大吧。我
沒見過他一個人獨處,他身邊總是有一群人,我想他是個討厭孤獨的人。不喜歡孤獨,
卻又排斥婚姻,所以他的韻事緋聞一直不斷。」
「他為什麼排斥婚姻?」
「他說他愛自由。」才說完,許佩藍的腦中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他會不會是因為害怕,所以才排斥婚姻呢?」
「害怕什麼?」巫靖雅燃起一根煙,開始吞雲吐霧。
「她媽媽結了三次婚,又離了三次婚,這點可能會造成他對婚姻的抗拒與不信任
啊!」她興奮得像個拿到壓歲錢的小孩。
「也許吧。所以……你的結論是什麼?」這丫頭根本沒認真地「遺忘」沙家駒嘛!
許佩藍的腦袋都還在幫沙家駒找借口。
「什麼結論?」許佩藍有點迷惑地眨著眼。
「你知道我這人是現實主義者,因此你如果覺得我說話太直接了,你可以捂起耳朵
拒聽。」巫靖雅見她點了點頭,才繼續接著說:
「你如果確定你們兩人不會有結果,那麼不管沙家駒抗拒婚姻的真正理由是什麼,
都已經與你無關,除非你不想放棄他。」
「我玩不起愛情遊戲。」烏黑的大眼嵌在雪白的小臉上顯得份外楚楚動人。
「你有兩種選擇。第一種是放棄他,然後找個正常的男人結婚生子;第二種就是和
他賭上一把;賭沙家駒是個會回頭的浪子。」
巫靖雅吐出一口白霧,說話語氣十分斬釘截鐵。
許佩藍連忙拿過一個煙灰缸,正巧接住一截往下掉落的煙灰。她仰頭看著巫靖雅臉
上的堅決,非常希望自己的個性也能夠那般的瀟灑。
「如果我跟了他,他卻不回頭呢?」許佩藍自言自語著。「他再幾天就回國了。」
「十賭九輸。不過感情這種事誰也說不準,你只能自己決定。」巫靖雅一抬眼看向
掛鐘,突然冒出一句話:
「我想三分鐘內,可能會有人遊說你選擇第一種。」
「三分鐘?!」許佩藍才懷疑地重複了那三個字,門鈴就響了起來。
巫靖雅熄起了香煙,蓮步輕移到大門邊,根本沒朝牆上攝影式的對講機看上一眼,
就直接拉開了門。
「歡迎光臨。」
「感謝!」拎著行李入門的女子,頰邊有一對深深的酒窩,長及背部的秀髮黑亮得
像最好的絲緞。
「丫頭,來見一下你的新室友吳明蓉。」巫靖雅向許佩藍招招手。
許佩藍微笑地走到她們身邊,驚訝地說:「你沒有說有新室友要住進來。」
靖雅挑室友挑得緊,她住了三個多月,一直是唯一的一個房客。
「我前天早上臨時決定的。」
「你好可愛喔!有沒有男朋友了?」吳明蓉笑著和許佩藍握手。
「我……我……」許佩藍愣了下,不知如何回答。初見面的人,怎麼會問這種問題?
「明蓉,佩藍這丫頭剛結束一段感情,還處在療傷止痛階段,你有什麼好建議嗎?」
巫靖雅捏捏許佩藍的臉,平緩她僵硬的臉部表情。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你開個條件出來,我馬上幫你介紹一卡車男人,保證你
看到眼花繚亂。」
「你是媒婆?我不知道媒婆有這麼年輕漂亮的。」許佩藍好奇地朝吳明蓉多看了兩
眼。
「拜託!別叫我媒婆,聽起來好土!一點都不專業。我是婚友聯誼社的職員啦!」
吳明蓉和許佩藍合力拎著一隻大皮箱走到客廳中央時,她突然驚訝地叫了聲:
「哇!今天客廳比前天乾淨多了,至少沒有飲料盒跟紙屑了。」
「因為今天佩藍回來了,她前天回中部。」巫靖雅的回答很理所當然。
「喔。」吳明蓉吐吐舌尖,原來如此。
「靖雅沒有虐待我,是我自己喜歡做家事。」許佩藍連忙解釋。
「你不解釋還好,一解釋,人家反而認定我這個房東把你當成清潔女工了。」
三個女人在笑聲中打開了吳明蓉的房門。
「佩藍,說真格的,你要不要我幫你介紹啊?像你這種美女我可以不收會費,反正
那些男人們會因為看到你而前仆後繼的爭相繳交會費。」吳明蓉走進她的房間時仍不忘
詢問著。
許佩藍抿了下唇,只是苦笑著。她是該多認識一些人,但現在的她沒有那份心情。
「再說吧,啊!有電話,我去接電話。」
嬌小的身影匆匆跑出房門。
「明蓉,你明天就幫她安排男人,要那種忠厚老實、溫文儒雅的。」巫靖雅艷麗的
杏眼中有著一抹算計。
「她可能還沒決定要不要接受新感情吧?」吳明蓉朝門口探了一眼。許佩藍看起來
需要人捧在手裡呵護。
「她需要另一段感情來分散她的注意力。還有啊……。」她的笑容神秘兮兮。
「一段感情有可能逼出另一段真情喔!起碼我的小說常常是這樣寫的。」
「那……她需要什麼條件的男人?」
「這個男人必須要家庭觀念強烈,能夠呵護佩藍,而且還要能珍惜她的家居特質,
讓她可以從家庭生活中獲得滿足感。奇怪?這種條件的男人,我怎麼覺得似曾相
識……。」巫靖雅托著腮沈吟了幾秒鐘後,將她發亮的眼眸看向吳明蓉……
「你覺得我把我前夫介紹給她,是不是件悖風敗俗的事?」
※
※
※
「好了,我不跟你進門了,你好好睡一覺,否則明天出門准像個鬼。你已經三天沒
睡了。」
黎曉寧擔心地看著沙家駒。
「我在飛機上睡夠久了。睡覺浪費時間,我翹辮子時就可以睡一輩子了,幹麼急在
這時候睡。」沙家駒的眼眶下掛著兩圈黑紫。
「呸呸呸,烏鴉嘴。」黎曉寧推著他下車。「快進去睡覺啦!你要是倒在這裡,我
可搬不動你。」
沙家駒絕對不胖,但是一身健美的肌肉卻十分扎實。
「好了,你一路嘮叨還嘮叨不夠啊!」沙家駒往前走,煩躁地皺著眉。
「好心被狗咬。」黎曉寧扮了個鬼臉後,隨即朝他的背影大吼:
「喂!下個case就是『天使之翼』了,你那個模特兒一定要在這兩天決定。廠商快
抓狂了。聽到沒有啊?!」
哎!有這樣懶散的老闆,難怪她的口氣愈來愈來像個老媽子。
「你挑就好了,隨便。」沙家駒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什麼?!真的讓我挑嗎?那我當然是去說服佩藍妹妹嘍!她純潔善良又可愛,而
且你們認識,一切好談嘛!」
「不准。」沙家駒惡狠狠地回頭瞪人。
「你不是說讓我挑嗎?」黎曉寧趴在車窗上,好整以暇地看著老大火冒三丈地朝她
走來。
早發覺他和佩藍妹妹不對勁了。那一天他們兩人從車廂內走出來的表情,活像被拆
散的羅密歐與茱羅葉。
自那天之後,只要她一提起許佩藍,沙老大就轉開話題,要不就乾脆相應不理。而
且嘛!最怪異的一點,老大這一個月竟然沒和女人傳出桃色新聞!
怪怪!沙家駒和許佩藍這一對「干兄妹」,究竟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內情呢?黎曉寧
看著沙家駒不停嚅動的嘴巴,腦中開始幻想這一期八卦雜誌的標題。
「黎曉寧,你究竟有沒有聽到我說話!」沙家駒的手啪啪兩聲拍上她的額頭。
「很痛耶!」她摀住發紅的額頭,慘叫一聲。
「我剛才對你說什麼?」沒見過有人這麼會發呆的!
「不准找許佩藍當模特兒啊。」
「然後呢?」他交插著雙臂,冷冷地看著她。
「然後嘛……你就……你就……」黎曉寧的心虛通常只會維持到三到五秒鐘,連反
省的意願都沒有,她的手就自動擺出和沙家駒同樣的姿勢。
「然後你就辟哩啪啦地說了一大串,嘰哩咕嚕地誰曉得你說了什麼東西啊!你凶什
麼凶啊!對模特兒挑三撿四的人又不是我。一下說讓我選人,一下子又說不準,古代暴
君是『朝令夕改』,你比他們還糟糕!你上一分鐘說的話,下一分鐘就不算數,你這樣
叫做屬下的人如何做事啊!我們這些當你下屬的人……。」
「閉嘴!」沙家駒火大地捏住黎曉寧的鼻子,讓她因為呼吸不到新鮮空氣而說不出
話來。
「我怎麼會找你這種聒噪的巫婆當助理!我說一句話,你就回我一百句抱怨。」沙
家駒放開手,瞪著她用力地大口呼吸。
「我才倒霉哩,找到你這種工作狂當上司。」黎曉寧習慣性地回嘴後,隨即放低了
音量。老大的臉色真的很難看。
「喂,你不要真的生氣啦,我常常發呆你也知道的嘛。至於找佩藍妹妹當模特兒的
事,你也知道我的想法沒錯,你不是也覺得她是最適合的人選嗎?」
「那是之前。」沙家駒扯了扯上衣,又抓開一顆扣子。「我和她之間最好不要再有
任何牽扯。」
「你怕她?」語不驚人死不休是她的專長之一。
沙家駒的兩道濃眉徹底擰了起來,褐色的眸子少了邪魅的性感後,就顯得易怒而……
不安。他怕許佩藍?
一個近一百八的大男人,害怕一個頂多一百六十公分的小女子?!
什麼鬼話!
「找到自己喜歡的人又不是件可怕的事,你幹嘛一副活似看到電視機裡爬出女鬼的
怪表情。」
「我承認我喜歡她,但就是因為喜歡她,所以不想讓她傷心。」他的兩腿不停地變
換著姿勢,以振作他早已不濟的精神。
「你在說笑話嗎?你何時顧慮過女人的感受了?」黎曉寧嗤之以鼻。
從認識許佩藍開始。沙家駒在心底默默說著。
這個體認讓他震驚!他並不樂意接受這種太在意女人的感覺。如果連親情都不能天
長地久,愛情就更不用說了。
誰曉得他對許佩藍的喜歡會持續多久。
「承認吧!你已經陷得很深。」黎曉寧在一旁敲邊鼓,很滿意老太爺此時為情所苦
的表情。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就是不許你找她拍廣告就對了,否則後果你自行負責。」
沙家駒丟了句威脅的話後,拖著疲憊的腳步往家門前進。
本來不覺得很累,跟黎曉寧一陣對話之後,他突然發現自己的確需要好好睡上一覺。
他的腦袋運轉已經愈來愈混沌了,否則怎麼會向黎曉寧承認他喜歡許佩藍!
想到黎曉寧的嘮叨成性,他呻吟了一聲,推開家門。
「家駒,你怎麼提早回來了?你前天不是說最少還要三天才能回家嗎?」李媽驚喜
地走到玄關,替這個風塵僕僕的人拿了雙拖鞋。
「謝謝。」沙家駒把鞋子、襪子一併踢到一邊。「工作提早結束了,所以想早一點
回來陪家伊。」
「家伊和佩藍在房間裡。」
「什麼?!」沙家駒不悅地拉下了嘴角。他現在太累,沒有力氣偽裝自己對她的不
在乎。「星期天晚上還要補習嗎?」
「不用啊!可是最近這些星期日佩藍都會過來陪家伊。」忙著收拾鞋襪的李管家並
沒有發現他一臉的怪樣。
「我幫你叫家伊,他們在家伊的房間。」
「不用了,先不要告訴家伊我回家了,我先上去換衣服,待會再給他一個驚喜。」
最好那時候佩藍已經走了。
沙家駒輕手輕腳地走上三樓。本來不想去偷聽那兩個人在房間說什麼,然則家伊的
房間就在二樓樓梯旁,而房門又沒有關……。
所以他自動把自己隱匿到一處安全的角落……一個他看得到、聽得到他們對話與動
作的角落。
「藍姐姐,你要不要也幫老爹打一條圍巾?」谷家伊雙手纏著一圈又一圈的黃色毛
線,像只小貓一樣地膩在許佩藍身旁。
他也想像家伊那樣靠在她柔軟的身上。沙家駒無聲無息地歎了口氣。
「我想他不需要吧。他身邊已經有很多人給他溫暖了。」許佩藍忙著編織的雙手停
了下來,溫柔的笑容中卻有些落寞。
谷家伊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後,又接著問道:「那你會打圍巾給今天送你來的那個叔
叔嗎?」
叔叔?她這麼快就找到了新男人?沙家駒的無名火直竄到腦門,失眠的紅眼珠又燒
紅了幾分,耳朵則銳利地聆聽著她的答案。
「不會,我和米達夫才剛認識,而且我只幫我最喜歡的人打圍巾。」許佩藍在家伊
的笑容上印了一個吻,完全不知道她的回答讓門口的男人露出了滿意的笑。
「那你會和他結婚嗎?」谷家伊又問。
「我不知道。」米達夫給她的感覺一向很平靜。
這是哪門子答案?!沙家駒臉上暴凸了一條青筋!她直接回答不會就好了,什麼叫
做「不知道」!
「他在追你嗎?不然他為什麼常常送你來呢?」小傢伙的口氣也有幾分吃味。他不
喜歡藍姐姐和其它人在一起。
「我不知道他算不算在追我。他人很好,而且我想他不討厭我吧。」米達夫的喜怒
哀樂不像沙家駒一樣寫在臉上,她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
許佩藍咬了下唇,一副為情苦惱的模樣。
可惡!沙家駒的面目猙獰。
「你喜歡那個人嗎?那你喜不喜歡我爹?我爹人也很好啊,我比較喜歡你和我爹在
一起。」這樣他就可以擁有爹和藍姐姐了。
谷家伊突如其來的問句,讓門內門外的一對男女都瞪大了眼。
「我不討厭那個人,至於你爹和我……。」她放下了手中的勾針,眼睛看的是家伊,
腦袋裡想的卻是沙家駒那雙燃燒的眼眸。
「我們兩個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為什麼?爹和你在一起時很開心啊。」
沒錯,沙家駒點了下頭,心卻忐忑了起來。
他在做什麼?當初就是因為不想誤了她,所以才急著在感情未定型之前,斬斷彼此
的情絲啊!
「我喜歡孩子,我想結婚生子,但是這些卻不是他能給我的。有些人適合家庭,有
些人喜歡自由。」許佩藍說話的聲量愈來愈低、愈來愈低……
「我現在和你說這些,你也許還不太懂,或許我該換個方式告訴你……我和你爹就
像你愛玩的積木一樣,有些不同品牌的積木看起來明明是可以組合在一起的,但實際上
他們的孔隙卻沒辦法兼容,也許只是差一點點,但就因為那一點點,他們終究還是組合
不起來。」
「那你喜歡爹嗎?」谷家伊依然追問著。
沙家駒的耳朵再度違反意志地豎了起來。
許佩藍紅了眼眶,半天才吐出了兩個字:「喜歡。」
然而,喜歡又能改變什麼呢?
「藍姐姐,你別哭啊!」谷家伊慌亂地拿起手上的毛線幫她擦眼淚。
「我不哭、不哭……」說是不哭,啜泣的聲音卻愈來愈明顯。她一見到家伊,就會
不自禁的想起他。他們兩兄弟有著近似鷹勾的高挺鼻樑。
「家伊,對不起,藍姐姐太愛哭了……我也不想哭的。我知道他是為了我好,我只
是很難不去想……想他……。」
許佩藍揉著自己的眼睛,哭得慘兮兮的,哭到谷家伊也紅了眼。
門外的沙家駒……。
他繃緊了一身的肌肉,雙手憤怒地握成拳。
他該更狠心一點的,不讓她留任何希望,她才會徹底地將他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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