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凡真的被關進了臥房。詠晴、心眉、胡嬤嬤、銀妞、翠妞輪番上陣,說服的說服,看守的看守,就是不讓夢凡離開閨房一步。夢凡不斷的哭著求著解釋著,只有心眉,總是用淚汪汪的,心碎的眼光瞅著她,不說一句勸解的話。其他的人,好話,歹話,威脅,善誘……無所不用其極。兩天下來,夢凡不吃不喝不睡,哭得淚盡聲嘶,整個人瘦掉了一大圈,憔悴得已不成人形。這兩天中,夏磊並沒有被囚。但是,整個康家,忽然變得沒有一個人跟他說話,連一向對他疼愛有加的胡嬤嬤,都板著臉離他十萬八千里。他被徹底的隔絕和冷凍了,這種隔絕,使他比囚禁還難過。他像一個被放逐於荒島的犯人,再也沒有親情、友情,更別說愛情了。夏磊從小習慣孤獨,但是絕不習慣寂寞,這種冷入骨髓的寂寞,使他整個人都陷入崩潰邊緣。兩天下來,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他衝進夢凡住的小院裡,試著要和夢凡連繫。胡嬤嬤、老李、康忠忙不迭把他往院外推,胡嬤嬤豎著眉毛,瞪大眼睛,義正辭嚴的說:
「你把夢凡小姐害成這樣子,你還不夠嗎?你一定要把她害死,你才滿意嗎?走走走!再也不要來招惹夢凡小姐!你給她留一條活路吧!」「夢凡!夢凡!」他大喊:「你怎樣了?告訴我你怎樣了?夢凡!夢凡……」夢凡一聽到夏磊的聲音,就瘋狂般的撲向窗子,撕掉窗紙,她對外張望,哭著嚷:
「夏磊!救我!救救我!我快死了!」房內的詠晴、銀妞、翠妞、心眉忙著把夢凡拖離窗口,夢凡尖聲嘶叫:「娘!娘!放我出去!我要見他!我要見他!」她又撲向門口,大力的拍著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康秉謙帶著康福來到小院裡,一見到這等情況,氣得快暈倒了。他當機立斷,大聲吩咐:
「康忠、康福、老李,你們去拿一把大鎖,再把柴房裡的木板拿來!她會撕窗紙,我今天就把整個窗子給釘死!詠晴、心眉、銀妞、翠妞……你們都出來!不要再勸她,不要和她多費唇舌,我把門也釘死!讓她一個人在裡面自生自滅!」他對康忠等人一凶:「怎麼站著不動?快去拿木板和大鎖來!」
「是!」康忠等人領命,快步去了。
「詠晴!你們出來!」康秉謙再大喊。
詠晴帶著心眉等人出了房門,康秉謙立即把房門帶緊,攔門而立。心眉流著淚喊了一聲:
「老爺子啊!你要三思呀!這樣下去,會要了夢凡的命!她那樣兒……真會出人命呀!」
「是呀是呀!」詠晴抹著淚,一疊連聲的應著:「你讓我慢慢開導她呀,這樣子,她會活不成的……」
「我寧可讓她死!不能讓她淫蕩!」康秉謙厲聲說:「誰再多說一句,就一起關進去!」
夏磊看著這一切,只覺得奇寒徹骨,他心痛如絞,他大踏步衝上前去,激動的說:
「乾爹,你要釘門釘窗子?你不能這樣做!她是你的女兒,不是你的囚犯呀!」「我不用你來告訴我,我該怎麼做!」康秉謙更怒:「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康福康忠已抬著木板過來,老李拿來好大的一把大銅鎖。康秉謙抓起銅鎖,「卡嚓」一聲,把門鎖上了。
「爹!爹!娘!娘!」夢凡在房裡瘋狂般的喊叫。「不要鎖我!不要釘我!讓我出來……」她撲向窗子,把窗紙撕得更開,露出蒼白淒惶的臉孔:「夏磊,救我!」
「釘窗子!快!」康秉謙暴怒的:「她如此喪失理智,一絲悔意也沒有!快把窗子釘死!」
康福康忠無奈的互視,抬起木板,就要去釘窗子。
「乾爹!」夏磊飛快的攔在窗子前面,伸出雙手,分別抓緊了窗格,整個人貼在窗子上面。「好!」他慘烈的說:「你們釘吧!從我身上釘過去!今天,除非這釘子穿過我的身體,否則,休想釘到窗子!現在,你們釘吧!連我一起釘進去!釘吧!釘吧!」康忠康福怔在那兒,不能動。
詠晴、心眉都哭了。銀妞、翠妞、胡嬤嬤也都跟著拭淚。康秉謙見到這種情況,心也碎了,灰了,傷痛極了。
「事到如今,我真是後悔!」康秉謙瞪著夏磊說:「後悔當初,為什麼要把你從東北帶回來?」
夏磊大大一震,激動的抬起頭來,直視著康秉謙。
「你終於說出口了!你後悔了!為什麼要收養我?乾爹,這句話在我心中迴盪過千次萬次,只是我不忍心問出口!我也很想問你,為什麼要收養我?為什麼?」
康秉謙驚愕而震動。「你為什麼不把我留在那原始森林裡,讓我自生自滅?」夏磊積壓已久的許多話,忽然倒水般從口中滾滾而出:「我遇到豺狼虎豹也好,我遇到風雪雨露也好,我忍受饑寒凍餒也好……總之,那是我的命啊!你偏偏要把我帶到北京來,讓我認識了夢凡,十二年來,朝夕相處,卻不許我去愛她!你給我受了最新的教育,卻又不許我有絲毫離經叛道的思想!你讓我這麼矛盾,你給我這麼多道義上的包袱,感情上的牽掛……是你啊,乾爹!是你把我放到這樣一個不仁不義,不上不下,不能生也不能死,不能愛也不能恨的地位!乾爹,你後悔,我更後悔呀!早知今日,我寧願在深山裡當一輩子的野人,吃一點山禽野味,也就滿足了!或者,我會遇到一個農婦村姑,也就幸幸福福過一生了!只要不遇到夢凡,我也不會奢求這樣的好女孩了!」他嚥了一口氣,更強烈的說:「現在,乾爹,你看看!我已經遍體鱗傷,一無是處!連我深愛的女孩子,近在咫尺,我都無法救她!我這樣一個人,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你回答我!乾爹!你回答我!」
康秉謙被夏磊如此強烈的質問,逼得連退了兩步。
「是我錯了?」他錯愕的自問:「我不該收養你?」
夏磊衝上前去,忘形的抓住康秉謙的手腕。淚,流了下來。「乾爹!你難道還不瞭解嗎?悲劇,喜劇,都在您一念之間呀!」「在我一念之間?」「成全我們吧!」夏磊痛喊著。
康秉謙怔著,所有的人都哭得唏哩嘩啦,夢凡在窗內早已泣不成聲。就在這激動的時刻,夢華領著天白、天藍,直奔這小院而來。「爹,娘!天白來了!」夢華喊著:「他什麼什麼都知道了!」
大家全體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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