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方絲縈平躺在床上,瞪視著天花板,呆呆的發著愣。在她身邊的地毯上,她的箱子打開著,所有的衣物都已經整齊的收拾好了。她本來準備再一次的不告而別,可是,到了臨走前的一剎那,她又猶豫了。她是無法拎著箱子悄無聲息的離開的,而且,正心的課程必須繼續下去,她以前的宿舍又早已分配給了別人。她如果要走,只好先去住旅社,然後再租一間屋子住,每天照常去正心上課。但是,這樣,柏霈文會饒過她嗎?「呵,這一切弄得多麼複雜,多麼混亂!」
她想著,眼睛已經瞪得干而澀。這家庭,在經過愛琳這樣強烈的侮辱和驅逐之後,什麼地方還能容她立足?走,已經成了當急之務,她無法再顧慮亭亭,也無法再做更深一層的研究了。是的,她必須離去,必須在愛琳回來之前離去!否則,她所面臨的一定是一連串更深更重的屈辱!她不能猶豫了,她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女主人已經對你下了逐客令了,你只有走!她站了起來,對著地上的那口箱子又發了一陣呆,最後,她長歎了一聲。合起箱子,她把它放在屋角,管他什麼箱子呢?她盡可以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後,再來取這口箱子,即使不要它,也沒什麼關係,她不再是以前那個窮丫頭了,在她的銀行存折上,她還有著足夠的金錢。她穿上了外套,拿起手提包,不由自主的,她看了看床頭櫃上的玫瑰花,依稀恍惚,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晚上,那個淒苦的風雨之夜!這是第二次,她被這個家庭所放逐了!呵!柏霈文,柏霈文,她與這個名字是何等無緣!她的眼睛朦朧了。
忽然,她驚覺了過來,夜已深了,愛琳隨時可能回來,此時不走,還等到什麼時候?她拉了拉衣領,再歎了口氣,打開房門,她對走廊裡看過去,四周靜悄悄的,整個柏宅都在沉睡著,柏霈文的房門關得很緊,顯然,他也已經進入夢鄉了。她悄悄的走了出來,輕輕的,輕輕的,像一隻無聲的小貓。她走下樓,客廳裡沒有燈光,暗沉沉的什麼都看不到。她不敢開燈,怕驚醒了下人們。摸索著,她向門口走去,她的腿碰到了桌腳,發出一聲輕響,她站住,側耳傾聽,還好,她並沒有驚醒誰。她繼續往前走,終於走到了門口,她伸出手來,找到了門柄,剛剛才扭動了門柄,一隻手突然從黑暗中伸了出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大驚,不自禁的發出一聲輕喊,然後,她覺得自己的身子被人抱住了,同時,聽到了霈文那低沉而瘖啞的聲音:
「我知道你一定又會這樣做!不告而別,是嗎?所以我坐在這兒等著你,你走不了!含煙,我不會再放過你了!永遠不會!」她掙扎著,想掙出他的懷抱,但他的手腕緊箍著她,他嘴裡的熱氣吹在她的臉上。「這樣是沒用的,」她說,繼續掙扎著。「你放開我吧!如果我安心要走,你是怎樣也留不住的!」
「我知道,」他說:「所以,我要你打消走的念頭!你必須打消!」「留在這兒聽你太太的辱罵?」她憤憤的問。「十年前我在你家受的屈辱還不夠多,十年後再回到你這兒來找補一些,是嗎?」「你不會再受任何委屈,任何侮辱,我保證。」
「你根本保證不了什麼。」她說:「你還是放開我吧,我一定要在你太太回來前離開這兒!」
「你就是我太太!」她停止了掙扎,站在那兒,她在黑暗中瞪視著他的臉,一層憤怒的情緒從她胸中升了起來,迅速的在她血管中蔓延。許許多多積壓的委屈、冤枉、憤怒,都被他這句話所勾了起來,她瞪著他,狠狠的瞪著他,憋著氣,咬著牙,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你還敢這樣說?你還敢?你給過我一些什麼?保護?憐惜?關懷?這十年來,你在做些什麼……」
「想你!」他打斷了她。
「想我?」她抬高了眉毛。「愛琳就是你想我想出來的嗎?」
「那是媽的主意,那時我消沉得非常厲害,她以為另一個女人可以挽救我,自你走後,媽一直對我十分歉疚,她做一切的事,想來挽回往日的過失,你不知道,後來媽完全變了,變成了另一個人……」「我不想聽!」她阻止了他。「我不想再聽你的任何事情,你最好放開我,我要走了!」
「不!」他的手更加重了力量。「什麼都可以,我就是不能放開你!」「你留不住我!你知道嗎?明天放學後,我可以根本不回來,你何苦留我這幾小時,讓我再受愛琳的侮辱?你如果還有一點人心,你就放手!」
「我不能放!」他喘息著,他的聲音裡帶著強烈的激情。「十年前的一個深夜,我失去過你,我不能讓老故事重演,我有預感,如果我今夜讓你離開,我又會失去你!你原諒我,含煙,我不能讓你走!如果我再失去你一次,我會發瘋,我會發狂,我會死去,我會……呵,含煙,請你諒解吧!」
「我不要聽你這些話,你知道嗎?我不在乎你會不會發瘋發狂,你知道嗎?」她的聲音提高了,她奮力的掙扎。「我一定要走!你放手!」「不!」「放手!」「不!」「放手!」她喊著,拚命扳扯著他的手指。
「不,含煙,我絕不讓你走,絕不!」他抱緊了她,他的胳膊像鋼索般捆牢了她,她掙不脫,她開始撕抓著他的手指,但他仍然緊箍不放,她扭著身子,喘息著,一面威脅的說:
「你再不放手,我要叫了。」
「叫吧!含煙,」他也喘著氣說:「我絕不放你!」
「你到底放不放手?」她憤怒到了極點。
「不,我不能放!」「啪!」的一聲,她揚起手來,狠狠的給了他一個耳光,在這寂靜的深夜裡,這一下耳光的聲音又清脆又響亮。她才打完,就愣住了,吃驚的把手指銜進了嘴中。她不知道自己怎會有這種行為,她從來也沒有打過人。瞪大了眼睛,她在黑暗中望著他,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可以感到他胸部的起伏,和聽到那沉重的呼吸聲。她想說點什麼,可是,她什麼都說不出來。然後,好像經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她才聽到他的聲音,低低的、沉沉的、幽幽的、柔柔的、安安靜靜的在說:
「含煙,我愛你。」她忽然崩潰了,完完全全的崩潰了。一層淚浪湧了上來,把什麼都遮蓋了,把什麼都淹沒了。她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她也不再抵抗了。用手蒙住了臉,她開始哭泣。傷心的,無助的,悲悲切切的哭泣起來。這多年來的痛苦、折磨、掙扎……到了這時候,全化為了兩股淚泉,一瀉而不可止。於是,她覺得他放鬆了她,把她的手從臉上拉開,他捧住了她的臉,然後,他的唇貼了上來,緊緊的壓在她的唇上。
一陣好虛弱的暈眩,她站立不住,傾跌了下去,他們滾倒在地毯上,他擁著她,他的唇火似的貼在她的唇上,帶著燒灼般的熱力,輾轉吸吮,從她的唇上,到她的面頰,到她的耳朵、下巴,和頸項上。他吻著她,吮著她,抱著她。一面喃喃不停的低呼著:「哦,含煙,我心愛的,我等待的!哦,含煙,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她仍然在哭,但是,已是一種低低的嗚咽,一種在母親懷裡的孩子般的嗚咽。她不由自主的偎著他,把她的頭緊靠著他那寬闊的胸膛。她累了,她疲倦了,她好希望好希望有一個保護。緊倚著他,她微微戰慄著,像個受傷了的、飛倦了的小鴿子。「都過去了,含煙。」他輕撫著她的背脊,輕撫著她的頭髮,把她拉起來,他們坐進了沙發中,他攬著她,不住的吻著她的額頭,她那濕潤的眼睛,和那小小的唇。「不要離開我,不要走,含煙,我的小人兒,不要走!我們要重新開始,含煙,我答應你,一切都會圓滿的,我們將找回那些我們損失了的時光。」她不說話,她好無力好無力,無力說任何的話,她只能靜靜的靠在他的肩頭。然後,一陣汽車喇叭聲劃空而來,像是一個轟雷震醒了她,她驚跳起來,喃喃的說:
「她回來了。」「別動!」他抱緊了她。「讓她回來吧!」
「你——」她驚惶而無助的。「你預備怎樣?」
「面對現實!我們都必須面對現實,含煙。如果我再逃避,我如何去保有你?」「不,」她急迫的、惶恐的。「不要,這樣不好,我不願……」她沒有繼續說下去,門開了,一個身影跌跌衝衝的閃了進來,一聲電燈開關的響聲,接著,整個屋子裡大放光明。方絲縈眨動著眼瞼,驟來的強光使她一時睜不開眼睛,然後,她看到了愛琳。後者鬢髮蓬鬆,服裝不整,眼睛裡佈滿了紅絲,搖搖晃晃的站在那兒,睜大了一對恍恍惚惚的眸子,不太信任似的看著他們。好半天,她就那樣瞪視著,帶著兩分驚奇和八分醉意。顯然,她又喝了過量的酒。「呃,」終於她打著酒呃,扶著沙發的靠背,口齒不太靈便的開了口:「你們……你們倒不錯!原來……原來是這樣的!方——方小姐,好手段哪!這個瞎子並不十分容易勾引的!你倒教教我,你——你怎樣到手的?你怎樣讓他——讓他拋掉了那個鬼魂?」方絲縈蜷伏在沙發中,無法移動。一時間,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也不知該如何處置這種局面。愛琳顯然醉得厲害,這樣醉而能將車子平安駕駛回來,不能不說是奇跡了。柏霈文站起身來了,他走向愛琳的身邊,深吸了一口氣,冷靜的說:「你喝了多少酒?」「你關心嗎?」她反問,忽然縱聲大笑了起來,把手搭在柏霈文的手腕上,她顛躓了一下,柏霈文本能的扶住了她,她把臉湊近了柏霈文,慢吞吞的說:「我喝了酒,是的,我喝了酒,你在意嗎?你明知道我是怎樣的女人,抽煙、喝酒、跳舞、打牌……我是十項全能!你知道嗎?十項全能!而且,我有成打的男朋友,台中,台北,高雄,到處都有!他們都漂亮,會玩,年輕!比你強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你以為我在乎你!柏霈文!我不在乎你!我告訴你,我不在乎你!你這個瞎子!你這個殘廢!我告訴你,」她湊在他耳邊大吼:「我不在乎你!」柏霈文的身子偏向了一邊,愛琳失去了倚靠,差點兒整個摔倒在地下,她扶住了沙發,好不容易才站穩,蹌踉著,她繞到沙發前面來,就軟軟的傾倒在方絲縈對面的沙發上,乜斜著醉眼,她看著方絲縈,用一個手指頭指著她,警告似的說:「我——我告訴你,呃,你這個——這個小賤種,你如果真喜歡——喜歡這個瞎子,我——讓給你!我不希罕他!不過,你——你——你會制鬼嗎?一個落水鬼!含煙山莊的鬼?你——你——」她認真的看她,揚起了那兩道長長的眼睫毛,眸子是水霧濛濛的,神情是醉態可掬的。「你真的會捉鬼嗎?說不定,你是個女巫!一個女巫!」她又打了個酒呃,把手指按在額上。「你一定是女巫,因為我看到好幾個你,好幾個!哈哈!我一定有兩個頭,是不是?我有兩個頭嗎?」
柏霈文走了過來,站在愛琳的面前。他的臉色是鄭重、嚴肅,而略帶惱怒的。「聽著!愛琳!」他說:「我本來想在今晚和你好好的談一談,但是,你醉成這個樣子,我看也沒有辦法談了。所以,你還是上樓去睡覺吧,我們明天再談!」
「談,談,談!」她把臉埋在沙發靠背中,用手揉著自己的頭髮,含含糊糊的說:「你要和我談?哈哈,呃,你居然和我還會有話談?我以為,你——呃,你只有和鬼才有話談呢!呃,」她用手擁住頭,和一陣突然上湧的嘔心作戰,閉上眼睛,她喘了口氣,費力的把那陣難過給熬過去了。柏霈文伸出手來,抓住了她的手腕:「上樓去吧!你!」他說,帶點命令味道。
她猛力的掙開了他,突然間,她像只被觸怒的獅子般昂起了頭來,對著柏霈文,爆發似的又吼又叫:
「不許碰我!你這個混蛋!你永不許碰我!你這個無心無肝無肺的廢物!你給我滾得遠遠的!滾得遠遠的,聽到了嗎?柏霈文!我恨你!我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她一口氣喊了幾十個「討厭你」,喊得力竭聲嘶。方絲縈相信傭人們和亭亭一定都被吵醒了,但他們早就有了經驗,都知道最好不聞不問。愛琳的喉嚨啞了,頭髮拂了滿臉,淚水迸出了她的眼眶,她仆伏在沙發背上,忽然哭泣了起來,莫名其妙的哭泣了起來。「你醉了!」柏霈文冷冷的說:「你的酒瘋發得真可以!」
方絲縈靜悄悄的看著這一切,然後,她從她蜷縮的沙發中走出來了,一直走到愛琳的身邊,她俯下身去,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她用一種自己也不相信的,那麼友好而溫柔的聲音說:「回房間去吧!讓我送你到房裡去,你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了。」「不不不!」愛琳像個孩子般的說,在沙發中輾轉的搖著頭,繼續的哭泣著,哭得傷心,哭得沉痛。
「你讓她去吧!」柏霈文對方絲縈說。「她準會又吐又鬧的弄到天亮!」「我送她回房去!」方絲縈固執的說,看了柏霈文一眼:「你也去睡吧,一切都明天再談,今晚什麼都別談了,大家都不夠冷靜。」「答應我你不再溜走。」柏霈文說。
「好的,不溜走。」她輕輕的歎息。「明天再說吧!」
她挽住了愛琳,後者已經鬧得十分疲倦和乏力了。她把她從沙發上拉了起來,讓她的手繞在自己的肩膀上,再挽緊了她的腰,嘴中不住的說:
「走吧!我們上樓去!上去好好的睡一覺!走吧!走吧!走吧!」愛琳忽然變得非常順從了,她的頭乏力的倚在方絲縈的肩上,跟著方絲縈蹌蹌踉踉的向前走去,她依舊在不停的嗚嗚咽咽,夾帶著酒呃和嘔心,她的身子歪歪倒倒的,像一株颶風中的蘆草。方絲縈扶著她走上了樓,又好不容易的把她送進了房間。到了房裡,方絲縈一直把她扶上床,然後,她脫去了她的鞋子,又脫掉了她的外套,再打開棉被來蓋好了她。站在床邊,她沒有離去,卻呆呆的、出神的望著愛琳那張相當美麗的臉龐。愛琳顯然很難過,她不安的在床上翻騰,模糊的叫:「水,我要水!給我一點水!」
方絲縈歎了口氣,走到小几邊,她倒了一杯冷開水,拿到愛琳的床邊來,扶起愛琳的頭,她把杯子湊近她的嘴邊,愛琳很快的喝乾了整杯水。她的面頰像火似的發著燒,她把面頰倚在冰涼的玻璃杯上,呻吟著說:
「我頭裡面在燒火,有幾萬盆火在那裡燒!心口裡也是,」她把手按在胸上:「它們要燒死我!我一定會死掉,馬上死掉!」
「你明天就沒事了。」方絲縈說,向門口走去,可是,愛琳用一隻滾燙的手抓住了她。
「別走!」她說:「我不要一個人待在這房裡,這房間像一個墳墓!別走!」方絲縈站住了。然後,她乾脆關好了房門,到浴室中絞了一條冷毛巾,把冷毛巾敷在愛琳的額上,她就坐在床邊望著她。愛琳在枕上轉側著頭,她的黑眼珠迷迷濛濛的望著方絲縈,在這一刻,她像個孤獨而無助的孩子。她不再是凶巴巴的了,她不再殘酷,她不再刻毒,她只是個迷失的、絕望的孩子。「我愛他,」她忽然說。「我好愛好愛他,我用盡了一切的方法,卻鬥不過那個鬼魂!」她把臉埋在枕頭裡,像孩子般啜泣。「我知道,」方絲縈低低的說:「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淚蒙住了她的視線。「剛結婚的時候,他抱著我叫含煙,含煙!那個鬼!」她詛咒,抽噎。「我以為,總有一天,他會知道我,他會顧念我,但是,沒有!他心裡只有含煙,含煙,含煙!那個女人,把他的靈魂、他的心全帶走了!他根本是死的!死的!死的!」她哭著,拉扯著枕頭和被單。「一個人怎能和鬼魂作戰,怎能?我提出要離婚,他不在乎,我說要工廠,那工廠才是他在乎的!他不在乎我!他從不在乎我!從不!」
淚水從方絲縈的面頰上滴落了下來,她俯下身去,把頭髮從愛琳臉上拂開,把那冷毛巾換了一面,再蓋在她的額上。她就用帶淚的眸子瞅著她,長長久久的瞅著她。愛琳仍然在哭訴,不停的哭訴,淚和汗弄濕了整個臉龐。
「我從沒有別的男朋友,從來沒有!我到台中去只是住在我乾媽家,我從沒有男朋友!我要刺激他,可是,他沒有心呵!他的心已經被鬼抓走了!他沒有心呵!根本沒有心呵!」她抓住了方絲縈的手,瞪視著她。「我沒有男朋友,你信嗎?」
「是的,」方絲縈點著頭。「是的,我知道。你睡吧!好好的睡吧!再鬧下去,你會嘔吐的,睡吧!」
愛琳闔上了眼睛,她是非常非常的疲倦了,現在,所有酒精都在她體內發生了作用,她的眼皮像鉛一樣的沉重,她的意識飄忽而朦朧。她仍然在說話,不停的說話,但是,那語音已經呢喃不清了。她翻了一個身,擁著棉被,然後,她長長的歎息,那長睫毛上還閃爍著淚珠,她似乎睡著了。
方絲縈沒有立即離去,站在床邊,她為愛琳整理好了被褥,撫平了枕頭,再輕輕的拭去了她頰上的淚痕。然後,她低低的、低低的說:「聽著,愛琳,撇開了敵對的立場,我們有多麼微妙的關係!我們愛著同一個男人,且曾是同一個男人的妻子。看樣子,我們之間,必定有一個要痛苦,不是你,就是我,或者,最不幸的,竟是我們兩個!我們該怎麼辦呢?該怎麼協調這份尷尬?愛琳,最起碼,我們不要敵對吧!如果有一天,你會想到我,會覺得我對你還有一些兒貢獻,那麼,愛那個孩子吧!好好的愛那個孩子吧!」
她轉過身子,急急的走出了房間,淚,把一切都封鎖了,都遮蓋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