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會是一陣風嗎?會「來得急」,而「去得快」嗎?許多年前,佩吟也曾經以為她擁有過幸福,那時,弟弟沒死,媽媽沒病,維之和她正陷在瘋狂般的熱戀裡。可是,曾幾何時,所有的事都變了,弟弟死了,媽媽病了,維之變了心。屬於她的「天堂」,一下子就變成了「地獄」。所有的「歡笑」,都成為「哭泣」的前奏。使她在好長的一段時間中,都寧願自己從未認識過什麼叫「幸福」,那麼她也比較容易接受「不幸」。現在,「幸福」又來了,比以往更強烈,更珍貴,因為,她是先認識了「不幸」,才又接受到「幸福」的。這「幸福」就像一件稀世奇珍般,被她那樣珍惜著,那樣崇敬著,那樣牢牢的抱在懷裡,緊緊的擁在心頭。
但是,她抱得牢這「幸福」嗎?
事情發生在一天下午,她的學校快開學了,上午,她還參加了學校的「校務會議」,她推辭了當「導師」的職務,因為,她預料她會有個忙碌的秋天。下午,趙自耕要出席一個商業界的酒會,然後還要去辦公廳處理一些事情,佩吟始終沒有弄清楚趙自耕到底有多少事業,也並不太關心這個。她和趙自耕約好晚上再見面,因此,那天的下午,她是很空閒的可是,門鈴響了,阿巴桑跑來告訴她,外面有一位先生要見她。她走到大門口去,心裡很輕鬆,小花園裡的金盞花和金魚草都在盛開,她想起趙自耕所謂的「別離了,傲慢!」就想笑,就覺得滿心懷的歡愉和感動之情。
大門開了,站在門外的,出乎她意料之外,竟是趙自耕的秘書蘇慕南!她有些驚訝,第一個念頭就是趙自耕改變計畫了,他等不及晚上再見她,而要提早接她去某個地方見面,他常常會來這一手的,不過,他通常都派老劉來接她,而且事先總會給她一個電話。她伸長脖子,看了看,沒看到老劉和那輛「賓士」,卻看到蘇慕南自己的那輛「雷鳥」。
「噢,蘇先生,」她笑著說:「是自耕要你來找我嗎?有什麼事嗎?」「唔,」蘇慕南哼了一聲,微笑著,溫和的說:「上車好嗎?」
又是這樣!這就是趙自耕!連他的秘書也學會了他那一套「溫和的命令式的邀請」。她歎口氣,仍然歡愉著。你愛一個人,是要連他的缺點一起愛進去的!這是自己說過的話哪!
「是他要你來接我?好吧,你等一等,我去告訴爸爸一聲,再換件衣服!」「不用換衣服了!」蘇慕南說。
她聳聳肩,也罷!趙自耕那個急脾氣,最怕的就是「等人」。她跑進房裡,對父親交代了一聲,就拿了個手提袋,匆匆對鏡看了看自己,格子布的長袖襯衫,米色燈芯絨長褲,未免有點「隨便」得太過份,希望趙自耕選的不是很豪華的地方。上了蘇慕南的車,等他發動了車子,她才問:
「他在那兒?」「誰?」蘇慕南不解的。
「自耕呀!」「哦,他嗎?他在酒會上。」
「酒會?」她大吃一驚:「我這副樣子怎麼參加酒會?不行,你要送我回去換衣服。」「你為什麼要參加酒會?」蘇慕南不動聲色的問。
「啊,他並不是要我去酒會嗎?」她糊糊塗塗的問,開始覺得蘇慕南的神色有些古怪了。「他要在什麼地方見我?他要你把我接到什麼地方去?」
「他並沒有要我接你呀。」蘇慕南靜靜的說,熟練的轉了一個彎,車子開始上山了,她伸頭一看,他們正向陽明山上開去。趙家的花園在天母,那麼,他們也不是去趙家。她盯著他,蘇慕南那冷靜的神色開始使她心慌,不是趙自耕派他來的!她混亂的問:「你要帶我到那裡去?」
「去『蓮園』。」他說。
「蓮園?蓮園是個什麼地方?一家咖啡館嗎?」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她發現他那帶著褐色的眼珠裡掠過了一抹笑意,這笑意卻是輕蔑而不屑的。好像她說了一句幼稚不堪的話。「蓮園只是一幢花園洋房,是趙先生在四年前蓋的,花了不少錢,你實在不應該不知道『蓮園』。」
「哦!」她鬆了口氣。原來如此,趙自耕在這山上還有一座「蓮園」!他一定有意不讓她知道,而給她一個意外。既然是去自耕的另一幢房子,她的緊張也消除了。可是,忽然,她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她坐正身子,緊盯著蘇慕南,問:
「是自耕要你帶我去蓮園?」
他又笑了,冷漠的,輕蔑的笑。忽然,她覺得身邊這個男人很可怕,他陰沉而鎮靜,一臉的莫測高深。
「我說過了,」他淡淡的說,車子熟練的上坡,熟練的轉彎。「趙自耕並沒有要我來接你。帶你去蓮園,是別人的主意。有人想在蓮園裡見見你。至於趙自耕呢?我想,他寧願把蓮園放一把火燒掉,也不會願意你走進蓮園。」
她咬住嘴唇,皺緊眉頭,心裡有幾千幾百個問題。但是,她不準備再問了,她知道,不管她將要面對什麼,這樣東西總之馬上要呈現在她眼前了。
果然,車子走進了一條松柏夾道的私人小徑,小徑的入口處,「蓮園」兩個字被一塊鏤花的牌子,精工雕刻著豎在那兒。車子迂迴深入,一會兒,已來到一個富麗堂皇的鏤花大門前,這大門和趙家的大門倒很相似。蘇慕南按了按喇叭,大門就不聲不響的開了,顯然是電動的。車子開進花園。佩吟忽然覺得眼前一亮,因為,她看到花園中,有一個好大好大的蓮花池,現在正是蓮花盛開的時候,池中嫣紅萬紫,一片燦爛。蘇慕南打開車門,簡單的說:
「你下車吧,不妨先欣賞一會兒蓮花!」
她呆呆的下了車,呆呆的走到蓮花池前面。定睛一看,她就更加愕然了,以前,她總認為蓮花只有粉紅色和白色兩種,但是,現在這巨大的蓮花池裡,卻開著紫色的、藍色的、大紅的、粉紅的、黃色的、白色的,以及桃紅色的。她下意識的數了數,剛好七種不同的顏色。一座七彩的蓮花池。她正出神間,卻又有一個發現,在蓮花池四周,種了一圈綠色植物,這植物極像一朵花,一朵一朵的栽種著,葉片水分飽滿,像花瓣,她再仔細一看,才注意到,這綠色的植物,居然也像一朵朵綠色的蓮花。她不由自主的蹲下身子,去觸摸這綠色的蓮花,心裡在模糊的想,不知纖纖的花園裡,有沒有這種植物。「這種植物叫做石蓮,」忽然間,在她身後,響起一個女性的聲音,很溫存很優雅的說著:「不算什麼名貴的植物,我和自耕種它,只為了喜歡它名字中那個『蓮』字而已。」
佩吟很快的站起身子,驀然回頭,於是,她和一個女人面對面的相對了。那女人身材高佻,皮膚是微黑的,微黑而帶著健康的紅色——相當漂亮的紅色。她穿了件極為舒服的、桃紅色的絲絨長袍,顯然只是一件「家居服」,一件非常考究的家居服。腰上,繫著帶子,顯出了她那美好的身段,她的腰肢簡直不盈一握,而胸部卻飽滿而挺秀。她的頭髮很黑,蓬鬆的捲著,自自然然的捲著,稍嫌零亂,卻亂得漂亮。她的眉毛也很黑,眼睛深凹,大雙眼皮又明顯又清楚,她沒有濃妝,除了一點淡淡的口紅外,她似乎根本沒化妝,但是,她很美,不止美,她有種頗為高雅的誘惑力,她看來成熟而老練。她的眼珠不是純黑的,帶著點淡淡的咖啡色。一時間,佩吟有些迷惑,她覺得這女人相當面熟,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
當佩吟在打量這女人的時候,這女人也正靜靜的打量著她。其實,佩吟是沒有什麼值得研究的,她那麼單純,她想,那女人一眼就可以看穿了她。
「你好,韓小姐,」那女人微笑的說,笑容安詳而穩定,這「安詳」很刺激她,因為,她覺得自己已經越來越不「鎮定」了。「我很早就聽說了你,到今天才見面,實在有點遺憾。」她用手掠了掠那些在微風中飄蕩的大發卷。「我們到客廳裡去談,好嗎?」佩吟沒說話,只是很被動的,跟著她走進了「客廳」。客廳當然也是夠豪華的,地上鋪著又厚又軟的地毯,居然是大膽的用了桃紅色,一套純白的絲絨沙發,在桃紅色的地毯上醒目的放著,玻璃茶几上,有著考究的煙具。一個很流線型的壁爐,裡面堆著大塊的圓木。壁爐旁邊有酒櫃,裡面陳列著各式各樣的洋酒,那女人緩步走到酒櫃邊,很客氣的問:
「韓小姐,你喝酒嗎?」
「不不,不喝。」她倉促的說。
女主人點了點頭,拍了拍手,立即走進一個乾乾淨淨的小女傭。「倒杯茶來,中國茶!」她交代著,又轉頭看佩吟:「要什麼茶?紅茶?綠茶?香片?凍頂?」
「香片就好了。」她慌忙說。目眩神迷的看著這位神秘的「女主人」,這才發現,她連「家居服」都和房間的顏色相配。
小女傭倒了茶來,立刻退出了。她望著壁爐,身不由己的,她走到壁爐前面去,因為,她看到壁爐架上,放著一個鏡框,鏡框中,是一張放大的彩色照片!一男一女相依偎的合照著,女的,當然是那位風情萬種的「女主人」。男的——
其實,佩吟不用走過來細看,也已經猜到是誰了,那是趙自耕!瀟灑而風流的趙自耕!
「噢,」女主人微笑著:「這張照得並不好,自耕很自私,他總選他自己照得好的照片來放大。我們前年去歐洲旅行的時候,倒有一批很好的照片,如果你有興趣,我倒可以拿給你看。」「不用了!」她僵硬的說,走到沙發邊,坐了下來,她捧起那杯用中國細磁杯子泡的香片茶,打開杯蓋,輕輕的啜了一口。她很有興味的研究那藍花的細磁茶杯,心想,如果這茶杯底上印著「乾隆年間造」,她也不會驚奇了,在這個時代,在台灣,居然有人家如此講究的用中國細磁茶杯泡茶!她抬起眼睛來,正視著那個「女主人」,她吸了口氣,挺直了背脊,她變得很冷靜,很清楚了。她努力讓自己和那「女主人」同樣的安詳,她說:「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琳達!」
「噢!」那女人怔了怔,她微笑起來,美麗的眼睛裡閃著光。「你怎麼知道的?」她問。
「你不是純種的中國人,我猜,你是個混血兒,你的生活以及你的房子,都是半中半西的,你很講究排場,中式的排場也有,西式的排場也有!」
「哦!」琳達笑了起來,笑得又爽朗又溫柔又可愛:「既然你已經知道我是誰,我想,我們就不必打啞謎了。是的,我是個混血兒,我母親是馬來人,父親是中英混血,你看,我的血統好複雜。不過,我很慶幸我長得還是很像中國人,因為我很愛中國,也愛中國的男人。」她深深的看著佩吟:「我還有一個中國的名字,你不能不知道,它比琳達好聽多了。我姓蘇,叫慕蓮。羨慕的慕,蓮花的蓮!」
佩吟真的驚跳了一下,她覺得,她「努力」維持的「安詳」在瓦解。她目不轉睛的看著琳達。
「怪不得,」她喃喃的說:「我覺得你很面熟,原來,你和蘇慕南是……」「蘇慕南是我的弟弟!」琳達笑得更甜了。「自耕一向風流成性,我不能不派一個自己人在他身邊。幾個月以前,慕南已經和我提起過你,說實話,韓小姐,我並沒有很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自耕喜歡逢場作戲,三分鐘的熱度,過去了就沒事了。我不想讓他以為我在偵察他,但是,顯然,韓小姐,我低估了你!」佩吟坐在那兒不動,靜靜的看著琳達。
「自耕一向是個反婚姻論者,」琳達繼續說:「他自己學法律,又接了太多件離婚案件。所以,他對我說過,用一張紙把男女兩個人拴在一起,實在太荒謬,也太沒情調了。他把結婚證書,看成男女兩個人間的一張合同,一張沒有年限的合同,他說,相愛還要訂合同,這是傻瓜做的事!」她搖搖頭,仔細的看佩吟:「我真沒料到,他居然會向你投降,要去當傻瓜了!」佩吟迎視著琳達的眼光。
「或者,」佩吟幽幽的說:「逢場作戲的時期結束了,當他真正戀愛之後,理論就全體不存在了。愛情,會讓人變質,會讓人當傻瓜!」
琳達定定的看了她好幾分鐘。
「我有一些明白,他為什麼會為你著迷了。」她終於說,走過來,她在佩吟對面的沙發中坐下來。白色的沙發襯著她桃紅色的衣服,她疊著雙腿,手裡握著一個酒杯,她看起來雍容華責,高雅迷人。她那很長很長的睫毛又濃又密,向上面微捲著。她望著佩吟的眼光深沉而溫存,絲毫不雜敵意。「你很愛他嗎?——佩吟?」她忽然直呼她的名字,叫得又自然,又親切。「如果不愛,就不會談到婚姻了,是不是?」她反問,語氣完全不像她那樣平和,不知怎的,她覺得自己在她面前,顯得好嫩,好卑微,好不出色。
「那也不盡然,」琳達深思的說:「很多女人,為了年齡到了而結婚,為了該結婚而結婚,甚至為了金錢而結婚,為了一張長期飯票而結婚……」
「你以為我是這樣的女人嗎?」她叫了起來,憤怒和激動使她的臉發紅,而嫉妒又使她的臉發白了。
「不不,佩吟,」她柔聲說:「請你不要誤會,我並不是說你,我只是一概而論。好了,」她深深的歎了口氣。「現在,我知道你是真正愛他的了,但願,他也是真正的愛你,而且禁得起時間的考驗,因為,你顯然和我不同,你是禁不起幾次打擊的……」「但願?」佩吟蹙緊了眉頭,狐疑的問:「你是什麼意思,你認為他並不是真正愛我嗎?」
「他當然愛你!」她認真的說:「否則,怎麼會願意娶你呢?不過,問題只在於他能愛多久?是為愛而愛?還是為征服而愛?」「為愛而愛?為征服而愛?」佩吟糊塗了。「我聽不懂。」
「自耕最欣賞的女人,是能夠和他針鋒相對的那種。佩吟,不是我自誇,我也是那種人。每當他碰到這種女人的時候,他就非到手不可,我一看你就明白了,你是不容易到手的,除非和你結婚,他沒辦法得到你。佩吟,你有沒有想過,你這個婚姻好危險!」「好危險?」她怔怔的著她。
她歎了口氣,啜了一口酒,她的眼神變得迷迷濛濛起來,她對整個房間掃了一眼,帶著股淡淡的幽怨,她輕聲細語的說:「你瞧瞧我,佩吟。四年前,他為我而造蓮園,你願意參觀一下我的臥室嗎?整面牆都是蓮花,我的床也是一朵蓮花。他造的時候,我覺得他簡直是發瘋了。他收集各種品種的蓮花,只因為我名字裡有一個蓮字。佩吟,你如果是我,你能不感動嗎?你能不相信他的愛,和他的誠意嗎?於是,我跟了他。我比你更癡一點,他不喜歡婚姻,我就連婚姻的名份也不敢要。然後,他又有了露露,露露是個舞女,他喜歡她的風騷。接著,又有了雲娥……唉!佩吟,你該見見雲娥的,她比纖纖大不了多少,美得像一朵白蓮花……」
佩吟跳了起來,她再也不能維持她的冷靜了,再也不能維持她的風度了,更別提什麼「安詳」與「自然」了。她張大眼睛,只覺得有熱浪在往眼裡衝去,她喊著說:
「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你安心在破壞我們!你造謠,你胡說八道……」「是嗎?」她仍然靜靜的,仍然高貴而文雅,仍然帶著那股淡淡的幽怨:「如果你不相信我,就不要去相信吧!我很可能是在破壞你,因為……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我的情敵。好吧,佩吟,不要相信我!不要相信確有露露和雲娥,甚至於,你也可以不相信世界上有個女人叫蘇慕蓮,有個男人為她造了一座蓮園,再輕輕鬆鬆的把她遺棄!都不要相信,佩吟,你可以告訴你自己,趙自耕除了你之外,永遠不可能再愛上別人!事實上,他以前的風流帳,你根本可以置之不理,只要你能信任你們的未來就行了。唉!」她悠然長歎:「我以為我自己已經夠天真了,沒想到,世界上還有比我更天真的女人!」她緊緊的盯著佩吟,聲音那麼輕柔,卻那麼有力:「你也同樣相信過林維之,是不是?你也相信他只可能愛你一個人,是不是?」佩吟被打倒了,被徹徹底底的打倒了!她咬緊牙關,不讓眼眶裡的淚水滾出來。而她整個心裡,卻像倒翻了一鍋熱油,那樣煎熬著痛楚起來。她望著面前這個女人,這個美麗、成熟、能言善道、風情萬種、雍容華貴,而又魅力十足的女人。他為她蓋了一座蓮園,前後不過只有四年,他已經不再要她了。那麼,自己憑那一點來佔有那個男人的心?假若這個蘇慕蓮都無法掌握的男人,沒有第二個女人可以再掌握了。而且,當她含淚看著蘇慕蓮的時候,她已經知道了,不管蘇慕蓮找她來的動機如何,她知道她說的都是實話;確實有露露,確實有雲娥,正像確實有蘇慕蓮,和——確實有韓佩吟一樣!她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她的臉色像壁爐上的大理石,她眼裡蓄滿了淚,輕抽了口氣,她語氣不穩的說:
「對不起,我要回去了!」
琳達,不,蘇慕蓮——她的中國血統雖然不多,她卻是相當中國化的。她也站起了身子,她伸出手來,輕輕的握住了佩吟的手。「如果我讓你難過的話,我很抱歉!」她說。
「你不用抱歉,」她吸著氣,仍然在努力維持語氣的平穩,維持著最後的驕傲。「我想,你是有意要讓我難過的,因為,我的存在已經先讓你難過了!所以,我們算是扯平了。你告訴了我很多事情,你也打擊了我的自信,你的目的都達到了。我不怪你,也不恨你。因為——我的存在也早就打擊了你的自信了!」她昂著頭,走向大門口,背脊挺得很直,肩膀平穩。淚珠雖然始終在眼眶裡打轉,她卻也始終沒有允許它掉下來。蘇慕蓮望著她的背影,她一瞬也不瞬的看著這背影,不能不承認這驕傲的小女人,確實有著她強大的力量!好半天,她才醒悟過來,追到門口,她說:
「我讓慕南開車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頭也不回的說:「我自己叫車回去!」
她昂然的,挺直的,高傲的……走出了那種滿蓮花的花園。一直到穿出了那條松柏夾道的私人小徑,一直到走上那柏油鋪的大馬路上,她的淚水才瘋狂般的湧了出來,迸流個面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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