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排山倒海般的傾盆而下,天空黑鴉鴉的一片,像準備將世界一口吞沒似的,重重地罩住了天地。
何矞矞撐著傘,呆站在公車站牌下,她最痛恨在這種下大雨的早晨趕著上班了。
看了看手錶,要準時上班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前一陣子遇上梅雨季,她的卡片幾乎是一片滿江紅,月底更以遲到十九次的輝煌成績榮登紀錄保持人。才剛被經理召見過,冷嘲熱諷了一大頓,沒想到今天才六月五日就已經遲到了三次,到了六月底,說不定她又有打破自己紀錄的可能了,想到這裡,她煩惱得頭都發疼。
空氣又悶又熱又濕。
在這種天氣裡,出租車簡直成了搶手貨,她根本不敢奢望能攔得到出租車。
公車好不容易來了,人群一擁而上,冒著大雨奮勇爭先,矞矞被亂推亂擠的人潮擠開,只好遠遠望著擠成沙丁魚的公車緩緩駛離,心情低落到了谷底,粉紫色的短裙滴著水,絲襪濕濕地黏在她的腿上,既難受又狼狽。
好煩,蹺班算了!
今天是六月五日,也正好是她的生日,本該優雅浪漫地度過才對,怎麼能從一大清早就開始走楣運,既然蕭達中已言明沒空陪她,還不如蹺班算了!
當她在蹺不蹺班之間猶豫不定時,一輛簇新的公車緩緩停在她面前,公車裡出乎意外的只有三三兩兩的乘客,那感覺像極了龍貓卡通裡的那部貓巴士,特地為她開出來的一樣。
一股莫名的衝動在她背上推了一把,也不管這輛公車開往哪裡,不加思考就跳了上去。
她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一面抽出面紙擦拭著身上的雨水,根本沒注意跟在她身後上車的人,還在她身邊的空位坐了下來。
她心不在焉地瞥了身旁的人一眼,是個穿著高中制服的男孩子,她往上看去,驚愕地發現,他的目光竟凝注在她的臉上,她飛快地掉開視線,心臟跳了跳,呵!現在的高中生怎麼這樣大膽,竟敢目不轉睛地盯著人看。
她正覺得莫名其妙時,身邊的高中生居然向她「搭訕」——
「你知不知道自己坐錯車了?」
那是一個非常好聽的聲音,低沉溫柔。她吃了一驚,猛然轉過頭看著說話的人,並將他徹頭徹尾地打量了一遍,好決定該怎麼和他對話。
這男孩子長得俊秀、乾淨、斯文,雙目炯炯,眼瞳黑白分明,看上去就像好人家出身的聰明小孩。
她看了他的制服一眼,上面繡著「建國中學」幾個字,她呆了呆,原有的防備之心被這四個字給收買了,如果她現在還是個高中女生,很可能因為虛榮心而盲目地崇拜起他來也說不定。
不過,現在的她可是一個大學畢了業,在工作的社會人了。對這個高中男生而言,絕絕對對是屬於大姊級的人物,她不懂,他搭訕的對象應該是與他同年齡的高中小女生,而不該是她才對呀?!
「我認識你嗎?」她想不出別的話好說。
「我不知道你認不認識我,但是我們幾乎每天早上都搭同一班公車,我已經認識你很久了。」他說話的音調低沉有力,不太像高中生。
他專注尖銳的眼神,幾乎令她不敢正視,她笑了笑說:「既然這樣,你不是也坐錯車了嗎?」
「我看你上車才跟著上來的,沒想到居然搭錯車。」他漫不經心地說。
「你跟著我幹什麼?」她敏感地覺得不對勁,急忙說。「你還不趕快下車然上課來不及了……」
「算了,早就來不及了。」男孩子舒舒服服地倒進椅背裡,懶懶地說。
「你打算逃課嗎?」矞矞認為自己比他大很多,所以以大姊姊的口吻在教訓他。「我蹺班頂多是扣薪水,你逃課可就嚴重多了,不能開玩笑。」
「無所謂,反正我父母也沒空到學校解釋,更何況再兩天我就畢業,就算任何處分也都無所謂。」
矞矞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問:「你真的是建中的學生嗎?制服不是偷的吧!」
男孩子不以為忤,眼中笑意閃爍。「我是建中三年級的學生,叫喬奇,奇怪的奇,如假包換。」
聽他自動報上姓名,讓矞矞更覺得不安,不知道這個自稱喬奇的男孩子,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喬奇果然問了。
「何矞矞,橘子的橘去掉木字邊那個矞。」剛說完,她無來由的緊張起來,於是刻意加重語氣說:「我『已經』二十四歲了!」
「噢——」他眼中笑意更深,靜靜注視了她半晌,才說:「還好,比我表姊大三歲而已。」
她的臉忽地一紅,也許是自己太敏感了,憑喬奇那張帥帥的臉孔和聰明過人的頭腦,怎麼可能會對比自己表姊還大的女孩子有興趣?!
美少年應該沒有這種怪癖才對。矞矞自我安慰著。
「你打算蹺班到哪裡?」喬奇輕鬆地問。
「不知道,還沒想到這個。」
「我有一個提議,坐車到淡水好嗎?」他淺淺地一笑。
她看了他一眼,雖然他的提議十分誘人,但是和一個小弟弟到淡水有什麼意思?她淡淡地說:「我只想自己一個人,想去淡水你自己去吧!」
「難道你不想知道,在這種陰暗天氣裡,淡水能不能看見夕陽?」
喬奇這句感性的話觸動了她,一般這種既瘋狂又超現實的事,蕭達中是絕對不會對她做的。
她陷入自己的世界中沉思著,喬奇突然抓住她的手站了起來,飛快地說:「車站到了,快走吧!」
矞矞像被催眠了似的,跟著他下車,看他兩手空空,驚問:「你沒帶傘?」
「麻煩,懶得常。」
她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不得已只好兩個人共撐一把傘,冒著大雨衝進車站,喬奇買了兩張票,她非常不自在地和他站在月台上等車。
穿著粉紫色正式套裝的她,和穿著高中制服的喬奇站在一起,不知情的人或許會以為是姊姊帶著弟弟呢!
這種感覺很不舒服,矞矞開始後悔接受他的提議了。
車來了,月台上的人魚貫地走入車廂,由於是非例假日,車廂內空空蕩蕩的,沒有太多乘客,反倒讓矞矞鬆了口氣。
喬奇坐在她的對面,輕聲問:「去過淡水嗎?」
她抬起目光,與他四目交疊。「高一的時候去過,和一大群朋友,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雷電夥同疾雨,猛烈地潑灑著車窗,讓他們幾乎看不清窗外的景象。
「淡水這種地方……應該和情人一起去,美感才會比較強烈吧!」喬奇凝視著她的臉,低聲地說。
「既然這樣,你應該把這個機會留給你的女朋友啊!何必找我去呢?」她又擺出大姊姊的表情來。
喬奇沉默不語,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她發現他雙眼之中流露出一股特殊的憂鬱氣息,撩撥著她敏感的神經,她感到極度意外,自己居然會被一個高中小男生影響得這麼強烈。
「你能當我一天的情人嗎?」
喬奇突然發出驚人之語,她震驚得咳嗽兩聲,無法置信地問:「你說…說什麼?」
「我說,你能當我一天情人嗎?」他的表情很認真,唇角揚起似笑非笑的孤度。
「你——」矞矞還無法從過於震驚的情緒中回復過來,腦中想到什麼就直接脫口而出。「你今年才多大,年紀輕輕就想玩成人遊戲,怎麼可以這樣?你可是名校的好學生耶,簡直太亂來了——」
「我今天剛滿十八歲。」喬奇打斷她,唇邊的笑意逐漸擴大。
「呃!」矞矞一定神,懷疑地問:「今天是你生日?」
「是啊。」喬奇勾起唇角笑了笑。
矞矞的眼底流過一絲訝異,不可思議極了,她低低地自言自語。「小我整整六歲……」
「你說什麼?」喬奇沒聽清楚。
「沒什麼!」她連忙搖了搖手,接著說:「因為今天是你生日,所以才找上我陪你一起過嗎?」
「嗯。」喬奇坦率地回答,笑得很成熟。「我不希望單獨一個人度過今天,不知道……你願不願意陪我?」
這是一場過分驚人的巧合了,在這個世界上,這種巧合一生也很難碰上一次,何矞矞有種莫名其妙的感動,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爽快地答應他。
「OK!」心想著——與一個小自己六歲的男孩子度過一天,應該不至於出什麼意外吧!
通過一段短短的隧道,八里的關渡大橋在眼前出現了。
矞矞眼睛一亮,驚喜地叫出聲。「你看,關渡大橋——」
「別告訴我你是第一次看見關渡大橋。」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沒這麼近距離看過。」她讚歎著。「真特別——」
喬奇悄悄注視著她眨動睫毛、大眼圓眸的樣子,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她無邪得像個未成年少女,驚歎聲從她搽著亮紫色的嘴唇中飄出來,近乎誘人。
「雨快停了。」他朝關渡大橋的那頭揚了揚眉,聲音愉悅。
矞矞這才發現,關渡大橋的這邊下著雨,而那一頭的烏雲幾乎散去,天空漸漸亮了起來。
「嘩!好奇特的大自然現象。」她露出舒適甜美的笑容。
喬奇笑了笑,說:「你的表情好像剛到野外進行戶外教學的小學生。」
「喂——」矞矞故意板下臉。「你敢調戲大姊姊,很不禮貌喔!」
「什麼大姊姊,少佔我的便宜了。」他別過臉看著窗外,表情有點不悅。
「別這麼小氣嘛,小帥哥。」她以哄逗小孩子的口吻對他說話。
喬奇沉默不語,眼中的陰鬱一閃而逝,似乎再也受不了般地對她說:「不是說好願意當我一天的情人嗎?既然如此,你能不能把自己當成十八歲,或者把我當成二十四歲呢?別老是小弟弟、小弟弟的叫個不停,好不好?」
矞矞被他正經八百的表情嚇呆了,難道他是來真的?
她的心臟起碼停止跳動了三秒鐘,無來由的感到臉紅耳熱起來。
當他一天的情人,這種事未免太瘋狂了一點!
喬奇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她不敢回望,目光專注的盯著淡水河,懷疑自己的臉是不是紅得很可笑。
沉默圍困住他們,直到列車進站,兩個人才慢慢步出車站,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漫步在淡水的老街上。
「餓嗎?」喬奇突然問,然後朝前一指,說:「想不想吃淡水魚丸湯?」
矞矞往他指的方向望去,賣魚丸湯的是一個胖胖的老闆娘,她點了點頭說:「好哇!看樣子很好吃。」
他們在舊舊的小桌子前坐下,點了炒米粉和一海碗的魚丸湯。
矞矞習慣性的在自己的炒米粉中加上很多黑醋,喬奇呆呆地看著她攪拌炒米粉的舉動,好奇地問:「不會太酸嗎?」
「不會,我喜歡這樣吃。」矞矞吃得津津有味,笑著說。「不管喝湯或是吃麵,我都喜歡加上醋。」
「原來你是個愛吃醋的女人。」喬奇笑了起來。
矞矞原本緊繃的情緒被他的笑聲分解了,頓時感到輕鬆起來,她拿筷子指著他,笑著抗議。「每個人都有吃東西的癖好,你難道沒有嗎?」
「有啊,現在輪到我表演了。」喬奇拿起辣椒醬,往炒米粉狠狠加上好大一飄,硬是把一盤金黃色的炒米粉拌成了大紅色。
「好恐怖!」矞矞睜大眼睛大叫著。「真的、假的?」
喬奇在她的注視下吃了幾大口,面不改色。「相信了吧,吃醋美少女。」
「太令人崇拜了,超級辣猛男。」她搧了搧長睫毛,故作清純少女可愛狀。
喬奇大笑出聲,矞矞也笑不可抑,只有賣魚丸湯老闆娘非常生氣他們這樣糟蹋她的炒米粉。
遠方堆積著灰色的雲,靜藍色的海平面浪潮洶湧,狂風夾著細細的雨絲,讓四月的天氣顯得涼意逼人。
喬奇和矞矞走在海堤邊的公路上,一輛大卡車疾駛過去,喬奇拉住矞矞的手避開,一觸到她冰涼的指尖,他溫柔的握住,帶進自己的外套口袋裡。
矞矞僵了僵,被他溫熱的手掌包圍住的手動也不敢動一下,深怕太過親暱了,她感覺到手背碰到什麼軟軟柔柔的東西,不經意地問:「你口袋裡放什麼東西?」
「噢!早上擤鼻涕的面紙。」
「什麼?!太噁心了!」她驚叫著,想從他口袋中掙脫出來。
「騙你的啦!那是剛剛擦雨水的。」喬奇緊緊握著她的手不放,忍不住噗的一聲爆笑出來。
喬奇笑得前俯後仰無法控制,矞矞氣得推了他的胸膛一把,他倒向堤防,順勢將她一拉,兩個人一起趴倒在堤防上,她一下子重心不穩,整個人又倒進他懷裡。
她毫無防備,仰起頭看他,正想罵他幾句,卻意外地看見一雙綻出光彩的眼睛,他俯下頭,輕輕地吻了吻她的唇,沒有深吻,只有小心的試探——
耳邊的風聲、海潮聲消失了,世界突然之間安靜得出奇。
矞矞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驚慌,即使在自己的十八歲,甚至在獻給蕭達中初吻的那個時候,也從沒有過此刻如此強烈的悸動。
她迅捷地抽回手,試著將自己從昏亂的情緒中抽離。
雖然——他的吻像微風般令她感到柔軟、舒服、自在,但畢竟是一個比自己還小六歲的男孩子,怎麼能對他有感覺,太荒謬了!
一道閃電劈裂了天空,遠方雷聲隆隆。
喬奇聳了聳肩說:「看樣子又要下雨了。」
矞矞睨了他一眼,把臉轉回海平面,奇怪他的反應怎麼會如此平靜,就像剛剛那個吻是她平空幻想出來的一樣。
雨細細密密的下。
「先找地方躲雨好嗎?雨要下大了。」喬奇低聲催促著。
喬奇才剛說完,雨就像撒豆子一樣傾瀉下來,打得矞矞幾乎叫痛,在她撐起傘遮在兩個人頭上時,渾身上下早就被驟雨打得濕透了。
「先往前走,找個可以避雨的地方。」喬奇摟住她的肩,兩個人躲在一把傘下走,她刻意拉開一點距離,不敢和他黏得太近。
「兩太大了,靠近一點!」喬奇拉近她,又被她費力地掙脫,他生氣地大叫著。「你怕什麼?」
「我是怕!」她撥開滴水的劉海,不知道怎麼回事,大聲吼了回去。「難道你就不怕嗎?」
「我只憑自己的直覺,沒什麼好怕的。」他的眼光熱烈的盯住她。
「可是我怕,對我來說,你只是像個弟弟一樣的孩子——」
「那又怎麼樣?」喬奇打斷她帶著嘲笑的表情,諷刺地說。「你非要被這種外在的因素,影響你的喜怒哀樂嗎?你難道就不能放縱自己瘋狂一次?」
矞矞氣得教訓起他來。「你的想法太不負責任了!幼稚的小孩——」
喬奇猛地抓住她的雙手,雨傘飛了出去,她看見他被大雨淋濕的短髮貼在額上,雨水順著他高聳的鼻樑流下來,流經他緊抿的嘴,繼續往下,他眼中燃燒著不明成分的火花,不知怎地使她感到輕微的抖瑟,呼吸困難。
「你非常不誠實——」喬奇放肆她瞅著她,雙眼逼近她的眼睛,悶聲說。「沒有人教你如何誠實的面對自己嗎?」
矞矞在他眼中看見軟弱的自己,心跳得很劇烈,心口難受地悶脹著,喬奇正將她一層一層的剝開來看,他看見了她的膽怯,也看見了她自己看不見的地方,他目光銳利的穿透過她全身的細胞,將她所有的脈絡看得一清二楚。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驚惶地扭動雙手,蠻橫地叫著。「你以為你是誰呀!才認識幾個小時而已,憑什麼教訓我,臭小鬼——」
喬奇被她激怒了,一字一句地說:「就憑我知道你喜歡我。」
矞矞的臉刷地緋紅,氣得腦子發昏,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不要臉!」
「是事實啊!幹麼不承認,剛剛吻你的時候,你還在發抖。」他把她往前一拉,她的手心不由自主地抵住他又濕又熱的胸膛。
「少自作多情了,那是因為我覺得冷,跟……那個沒有關係。」矞矞倉促地解釋著。
喬奇鬆開她的手,轉而捧起她的臉龐,淡淡一笑說:「再試一次,我就知道正確答案了——」
當她意識到他的企圖時,他已迅速地封住她的唇,強硬得不容反抗,先前已經試探過一次,這一次喬奇的舌尖酥過她的唇,直接滑入她口中,她渾身顫動了一下,在半昏眩中,聽見一輛車帶著此起彼落的驚呼聲與口哨聲,從他們身旁呼嘯而過!
她恍惚混沌地感受著喬奇的吻,他的吻與蕭達中截然不同,像狂風暴雨,頃刻間摧毀她的意識,她沒有抗拒,甚至熱烈地回吻,雨水打在他們身上,熾熱的吻混合著沁涼的雨水,交織出特別的滋味。
許久、許久,矞矞才像從一場冗長的夢境中清醒過來,和喬奇以如此親密的方式相擁著,儘管兩個人濕得像剛從河裡撈出來的,但她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服與自在,一接觸到喬奇狂亂的眼眸,她的臉驀地紅了起來,驚覺自己怎麼也會如此瘋狂。
喬奇細心地撥開黏在她頰邊的髮絲,溫柔地說:「你渾身都濕透了,找個地方弄乾衣服好嗎?否則……你可能會感冒。」
她的思緒紊亂,夢囈般地問:「去哪裡?」
喬奇抬起頭,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往前面一指,艱澀地說:「那裡。」
矞矞找到他所指的目標,心口猛地一震,她憶起上一次和蕭達中不愉快的經驗,想都不必多想,就知道那幢建築物的「身份」了。
「你……穿著學校的制服帶我上旅館,不怕出事嗎?」她很意外自己居然還能清醒的替他想到這一層。
喬奇露出羞澀和微窘的表情,壓低聲音說:「我知道這要求太過分,但是……我其實喜歡你很久了,對我來說,這是我的初戀,我也很清楚和你是不可能發展出正常的戀情,我只是有個想法,想讓自己的初戀完整的結束,只要一天就好……」
矞矞怔怔地看著他,五臟六腑掀起了驚濤駭浪。
在她心底的某個角落,傳來了自己的聲音,輕輕地飄了出來——如果真的喜歡上喬奇又有什麼關係?這是她第一次有戀愛的感覺,對蕭達中也不曾如此動心過,不就是因為和蕭達中的愛情索然無味,才曾經懷疑過書中所形容的瘋狂戀情全都是騙人的嗎?
她看著喬奇燃著熾熱光炬的眼眸,一種前所未有過的感覺強烈地襲擊而來,電光石火的瞬間,只想瘋狂地愛他一天!
就這樣吧!有什麼關係?怕什麼呢?
她挺了挺背脊,仰起臉吻了吻喬奇的嘴唇,深吸一口氣說:「走吧!」
喬奇似乎沒料到她會如此乾脆的答應,顯得有點不知所措,矞矞反倒輕鬆地笑起來,拉著他朝旅館的方向跑去。
她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一個出軌的少婦,強烈的罪惡感之中摻雜著神秘又刺激的激情。
自從和蕭達中訂婚以後,兩個人每次只要見了面,蕭達中就會想盡辦法說服她到旅館,她三番兩次拒絕,直到有一次實在拗不過他,勉強和他去了旅館,可是當蕭達中熟練地解開她的上衣,粗魯的撫摸和濃濁的呼吸簡直令她噁心欲嘔,她看見他迅速脫下褲子,那是她第一次看見男人興奮狀態下的裸體,嚇得用力推開他奪門而出。
那次不愉快的經驗,讓蕭達中不再強迫她「獻身」,但是兩人之間的關係就像日復一日吃著淡而無味的白吐司,幾乎到了令她反胃的地步,如果選擇與蕭達中步入禮堂,她忍受得了那種平淡嗎?
她不是沒有懂憬過和心愛的男人做愛,以為那種感覺一定是唯美浪漫、石破天驚的,沒想到她竟連蕭達中的觸碰,都充滿了無法忍受的厭惡。
蕭達中的吻,總會令她皺眉頭,每一次吻完之後,她絕對會有想刷牙的衝動;可是喬奇的吻卻截然不同,激發了她體內如烈火般焚身的熱情,她不禁想嘗試一下,如果和令她心動的喬奇做愛,那又會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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