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一家速食店,怨秋正用紙巾拚命擦拭哭得紅腫的雙眼,葉玉鈴和她的男友憐憫地看她。
「我活不下去……,我性冷感、我失戀、我在學生面前抬不起頭、我……我想自殺!」她用力擤著鼻子,對面兩人皺緊眉頭。
「怨秋,別亂說,你太緊張了。」葉玉鈴急忙說。
「真的,我覺得人生無趣,居然這樣小小的打擊就把我擊垮了。」她悲鳴著,淚又滴下來。
「難道你真的愛他?」葉玉鈴問。
怨秋點頭又搖頭,她也搞不清楚她的感覺,只覺得這一場奇恥大辱,讓她抬不起頭來,又心力交瘁,六神無主,分寸已大亂。
「也許是我的心理因素。」她只能想到這個答案。
她一說完,道貌岸然的李老師立刻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盯著她。
「你心理有病!」他衝口而出。
「你才有病!」葉玉鈴罵道。
「我有病?你是不是暗指我們倆物以類聚?」
葉王鈴立即了他一下,兩人親密地低笑,讓怨秋見了又是心傷,她和他從來都沒有這種動作,她真不懂,為什麼人家的戀愛談得這麼快樂,而她的戀愛卻什麼都沒有。
「我有箔…」她說了,打斷他們的親親我我。
「怨秋,你別聽他胡扯,你哪有病,不過是生活太緊張了。」葉玉鈴安慰她。
「玉鈴,你看我的生活會緊張嗎?我工作投有壓力,生活也還過得去,為什麼單對男人會懷著排斥的心態?」
「會不會和你教的健康教育有關?」葉玉鈴反問。
「對啊,就像賣面的人都不吃麵一樣,知道越多就越噁心!」李老師大出謬論。
她們同時瞪他一眼。
「我要請假休息一陣,好好想想我哪錯了。」她幽幽地說。
「我建議你去看心理醫師。」李老師立刻提到。
「心理醫師?這行外國是很流行啦,國內有嗎?我看只有精神科醫師,怨秋又不是神經玻」
她真是被他們越說越慘了,怨秋更是愁雲慘霧一大片。
「其實心理和精神是相連的,兩者的界線難區分,不過我倒有個朋友,正致力這門學問的研究,你不妨找他談談。」李老師說。
李老師說的是貝道行,他的朋友,永不遵守規定而走的人,一年可換上十二個工作不厭倦,但是貝道行的熱心和誠懇是值得鼓勵的,而且貝道行這次願意專心下來研究現代人的心理病,看來是鐵了心硬了腸,況且他幫幫老朋友的忙是應該的。
「你別嚇我了,我想我自己可以解決。」怨秋艱難笑道。
「他不過是做研究的人,不會像心理醫師那麼呆板嚴肅,你不必太緊張,反正我給你他的名片,你若想去就去吧,談一談比壓在心裡好。」
怨秋從他手上接過名片,深深歎了口氣。
貝道行
貝道行,二十八歲,大學舉業,身體健康,相貌堂堂,未婚,無不良嗜好。
她,二十五歲,一般女孩。
他們坐在一家別緻的餐廳,由她請客。
反正男女雙方論及婚嫁,非得找個自以為是羅曼蒂克的地方談談不可,心理作祟。
貝道行正望著牆角一座巨大的維那斯雕像發呆他的理想對象。當然他不敢奢求維那斯女神下凡來,至少不要有對面的女人饒舌就好,她已經足足和他說了一個鐘頭的話。
「貝道行,你有沒有聽到我的說話?」
每次一提到他的名字,總讓他吃一驚,雖然他已經聽了道麼多年。貝道行……背道而行,父母只想到名字責任重大,卻忘了一銬上姓就背道行了。
他移動了身子,怕被椅子銬牢了,就像她。
「我們認識這麼久了,你到底有什麼打算?」她語氣帶點憤怒。
他其不懂她急什麼?又沒有把她的肚子搞大,更沒有向她借錢,她越火急催他結婚,他越不肯。
「我正在創業……」他慢慢地說,太久不發言,覺得甚是口乾舌燥。
「創業,我真不懂你,一下子拍電影,一下子要當藝術家,一下子又改行賣廣告,現在又要做什麼心理研究,我怎麼知道你下個步驟是不是要出家當和尚!」她氣得說。
「說不定……」
見她一臉豬肝色,他只好正經起來。
「我只是繞了一圈回到本行而已,而且研究單位出資,怕什麼?」
「我才不管你想做什麼,我要知道我和你到底有沒有結果!」她叫著。
「你想要的結果是什麼?」他反問。
「結婚!」
他還是逼她出口了,他歎了一口氣,女人一有目的就不可愛了。
「貝道行,我沒有時間和你多蘑菇,今天你非跟我說個明白不可。」
她尖銳的聲音令他不舒服,和他談戀愛是蘑菇嗎?
不過,他的確抱著這種心態,男人的生活裡不能沒有異性,在無聊之時有個女人陪伴是滿好的,可是一旦要鎖住他的行為,開始讓他在柴米油鹽裡打轉,他是萬萬不肯的,一個人過得悠哉游哉地,幹嘛找個管家婆來找罪受!
「我還不想結婚。」他下了決定。
她氣得渾身發抖,她早料到他的打算,只不過由他親口說出。
「原來你買房子不是為了我……。」
她的聲音尖銳刺耳。
房子?
他楞住,連這件事她也知道了,她可真是神通廣大,任何雞毛蒜皮的事,都逃不出她的法眼,前不久他的確買了一棟房子。
「買房子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他說。
「但是不是為了我!」她怒回。
他歎了口氣。
要不是他朋友的朋友強行推銷,他還在猶疑當中。
不過這棟公寓便宜得厲害,價錢只有其他同地點同樣式房子的一半,而且又是一樓,才激起他想重回本行的念頭,雖然花了他半輩子的身家,說好聽是如此,有錢的家庭財團才是支撐的棟樑。
總之,他正急著籌備他的新生活。
「你下決定,要和我在一起就馬上結婚,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如果不,就分手!」她斬釘截鐵地說。
「如果不,就分手。」這句話說得可真不浪費時間。
他不禁想吹一聲口哨,新時代女性觀念,時間就是金錢,戀愛是有目的,看來他沒有選擇的餘地,不過新時代的女性顯然不瞭解男人,這種強迫就範的感覺,任何一個血性男子都無法忍受。
「分手。」
他十分簡潔回答,連惋惜的時間都省了。
一陣充滿危機的沉默,他自動撇過臉,等她的反應。
果然,他的臉上火辣辣起了五條指印,好像這是女人發洩怒火的唯一動作,老套但是依舊疼痛不堪。
「你浪費了我的時間!」說完,她頭也不回恨恨離去。
貝道行手撫臉。看著桌面上的帳單,心想該結完帳後才說的。
他輕快往回家路上走。
分手的感覺如何?
輕鬆!
他好像從惡夢中醒來一樣。
其實貝道行的想法沒有過分,他認識她,當她是個不鎖的異性朋友,和她不僅談得來又出手大方,但是她太自信了,任何事都在她操縱之下,包括他……這是很差的感覺,就像才認識她,她就主動要成為他的女朋友,接下來凡事都要插上一腳,認識多一點了,又認為是准太太,開始籌備婚後大計,他想,八成她看到床就立刻想到進產房的樣子。
沒錯,新時代的女性每一件事都要多想一分,但是多一分就少一分自然的驚喜,生活如果沒有驚喜,又談何趣味;沒有趣味,她馬上就變成面目可憎了。
所以他的決定是正確無誤的,寧可犧牲暫時的快樂,不能斷送一生的幸福。
他踩著輕鬆步子吹口哨,誰說失戀一定痛苦,想開了會快樂的想飛。
回到家已是午後。
他在信箱中發現房東太太的信,言下之意要他快快搬走。
他進入屋內,裡頭凌亂不堪,他正忙著打點要搬走的東西,未料一通電話,使他的工作只進行一半,看來今天不知能不能順利搬走。於是他低下身,匆忙打包他的衣物,事實上,他的東西少得可以,多年來飄泊慣的日子,使他學習到買東西時,要想到丟了不會心痛的東西。
比較麻煩的是他的書,堆得滿滿一屋子。
買書變成一種嗜好,他在裡面投注下不少心血,大凡談到現代人心理學方面的書籍,他都買了有些是唸書時代買的,有的是窮極無聊時買的。更多是為了做研究而買的。
他從不懷疑做一件事的成敗與否,在他的觀念裡只有行不行,沒有為不為。
他之所以接受醫療研究單位的聘請,自然有他不凡的功力,剛畢業時,他常在報章雜誌寫了許多有關現代人心理病的文章,每每得到極好的稱評。但是後來因為他不喜歡跟醫院打交道,就不再做這方面的探討了。
他之所以要走回頭路,是發現越來越多的人產生了現代病,連他也一樣,他不停地在找工作、換工作之中,發覺了自己的現代病職業倦怠症。
他之所以沒有發瘋的原因,是因為他瞭解他的心理。
在目前越來越多人發瘋的數據看來,就是人因心理產生了精神上的疾病,如一根緊繃的橡皮筋,總有斷掉的一天,斷掉的那一天就是病了。
病以醫學的觀點來看,是與於身體正常活動的反應,現代病則是正常人身體正常,卻有不正常的反應,主要是現代的人情事理所造成。例如悲痛時該哭卻笑,精神科觀點看來是不正常行為,心理學則要探討為何會變成笑的原因。總之,心理的對象是人,人是萬物中最複雜多變的,所以這是他長久不減的興趣。
就像分手,他理應悲傷的,但是他卻感受舒解的快樂,因為對這次的戀情他抱著必定失敗的態度,探究他的心理,就是可有可無,既然都可,那麼戀愛和失戀就沒有差別了。
他正忙得過癮之際,一個女人的身影閃了進來。
「我找……找貝先生。」
他立刻回頭,把她嚇得魂不守舍,原來是個容易受驚的女人。
這類型的女人容易歇斯底里,容易引起心理的病變,他又犯了現代病,還未正式做研究之時,已有職業猜忌症。
「我是。」他揚起眉。
她用力吞了口氣,好像這口氣已經憋了很久。
他忍不住打量她。
她臉色蒼白得厲害,臉型瘦削且身材單薄,年紀看來不大,卻梳了老式的髮髻,且一雙眼晴睜得老大,滿腹心事的模樣。
她再次吞了口氣,這口氣看來真是不小,使她差點噎到。
「我……,我不知道你在忙……」
「我在搬家。」他替她說完。
「那我不打擾了。」
說完,她想立刻拔腿就跑。
「等一下。」他阻止她。
「既然來了就有事,有事又何必要走,我搬家的事不關你的事,你來找我,就有關我的事,對吧?」
她被他一大串「事」搞糊塗了。
他拖來一把椅子,請她坐下。
為了安撫她,他依舊打包著他的東西,她側頭看地上堆滿的書,不自覺多了份信任。
她需要的就是這個,不是嗎?
她就是周怨秋,她向學校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因為她無法再面對任何人,她不知道事情怎麼會這麼嚴重,失戀的感覺本來該嚴重,問題是她發覺她焦慮的不是那個男人,而是她發覺自己嚴重失去了自信。
當她面對自己時,忽然發現不認識鏡中的人。
當她聽到電話的鈴聲,會嚇得膽戰心驚,因為她騙了父母。
當她走在路上,她會疑神疑鬼,認為週遭的人都在嘲弄她。
最嚴重的是,她嚴重懷疑自己的吸引力。
所以,她必須面對自己,恢復原來的生活,最好的方式就是請求幫助。
李老師的話不斷響在腦際,好幾個晚上她都握著這張名片不能睡覺,她明白有所得必有所失,在一人面前失去顏面總比在眾人面前出醜來得好,於是她決定撇下羞赧,親自探訪貝道行先生。
找到這裡,她已經猶疑了大半天。
她在他家門口來回踱步不知千百回了,每每放膽想敲開他的大門,而想敲門的手卻如千斤鐵,令她抬不起來又放下去,就這樣猶豫、艱難、考慮不知耗了多少時間後,她看見他筆直走回來,怨秋像授見了鬼般,慌忙躲了起來。
她看見他走進去,門並沒有關上。
那扇開啟的門不斷向她招手,好像裡面是一道希望的光,能夠迎領她進入光明的大道她需要他的幫助!
於足她顧不了羞愧、猶豫、難堪、靦、自尊等等的愁思百結,一頭撞了進去。
沒想到貝道行看來這麼年輕,讓怨秋直是難以啟口。
她再一次承認自己心理有毛病,為什麼連見幫助她的人都會想到男女之別?
「我找貝道行先生。」她大聲說。
「你說過了。」他真不喜歡他的名字,聽來真刺耳。
「聽說你在做心理方面的研究。」
「我知道。」
「什麼?」
「你心理有毛病」
她嚇了一跳。
「我是研究員,我不認識你,而你來找我,不就是你有了這方面的毛玻」
她鬆了口氣。
「聽說你可以幫助我。」
「李先生說的。」他繼續捆綁書籍。
她又嚇了一跳。
她可真容易嚇一跳,這引起他極大的興趣,他做研究的念頭只有李老師知道,他曾請求李老師的幫助,找一個病例讓他研究,自然她是他介紹來的,說起來就不稀奇了。
但是他暗自高興,他才準備展開研究,已有現成的病例找上門,這不是意味他的報告將會一帆風順嗎?
她是他的第一個研究對象,凡事的第一次都值得回憶,他要好好把握這次機會。
於是他停下手邊的工作,專心注視她的眼睛。
注視別人的眼睛,容易讓她步入正題,果然她凝神回視他。
「我多年來一直從事心理疾病的研究,當然看得出你的困境。你正為你的變化困擾,而最大的困擾是無法開口說,而且又不能證實你的病成不成立,對不對?」
她猛點頭。
見她毫不猶疑承認,他更自信地說下去。
「而且你不敢去找任何心理或精神科的醫生,因為醫生會擺明了認定你有病,所以你來找我,試圖證實你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被他說得這麼嚴重,怨秋心裡更按著急。
「我的病……,不知道是否嚴重到變成病的地步。」
「病是人對症狀的形容詞,以心理學來看,不過是一種異於正常人的反應,所謂異於,界線很難定奪,我們只能以多數人的反應作科學的判斷。」
雖然她聽不懂他的話,但是臉色轉好了許多,看來他試圖安慰的話,碩果非凡。
「你叫什麼名字?」
「林……,林……淑美。」她胡亂編個名字。
「真名呢?」
「你是什麼意思?」
「取得信任。」他冷靜地說。
她垂下頭。
「周怨秋。」
「這是你第幾次尋求幫助?」
「第一次。」
想必她是鼓足了勇氣,畢竟要面對自己,有補是極為困難的。
「有什麼症狀?」
「失眠,頭痛,不能面對自己,以及懷疑週遭的人。」
「焦慮,恐懼?」他簡單替她說得更清楚。
她用力點頭。
「最近的事嗎?」他又問。
「一個禮拜。」
他噓了口氣,又是現代病,一時無法自行解決,就立刻尋求別人的援助。
「坦白說,這樣的病期短了點。」他猶疑著。
「我知道,但是我已經受不了了,我痛苦,卻不知道為何痛苦,我傷心,卻不知道有什麼事可傷心,最難過的是,我覺得羞恥……,很嚴重的羞恥……」她痛苦地說。
「一個禮拜前你受了什麼打擊?例如痛失雙親,或失掉工作,或好友得了絕症的重大事件……」
「沒有,我父母健在,我的工作輕鬆穩定,好友即將結婚,一切都沒有改變,除了……」
她抬起頭,滿眼驚恐。
他鼓勵她說下去。
「我失去了吸引力。」
「何以見得?」
「我被男友拋棄了。」
他喘了一口氣,原來是失戀,和他的情形一樣,不過她應該去找生命線,而不是他。
「小姐,我想你大概是弄錯了,我是研究心理,不是社會救助單位的義工!」
「不,還有一項……」她急忙說。
他停住不耐煩,緊盯著她看。
她又吞了口氣,要說出這句話實在很難,就連形容詞都很難找到適切的替代詞,但是她一定要證實,否則她不能再以正常的角度面對她的學生、教她的書,以及接受再一次的戀情。
「我性冷感。」她用力說出來。
她淒慘地看他,以為他會瘋狂的大笑三聲,但是他的表情沒有震驚,反而充滿興味回看她,她的臉隨即漲成鮮紅色。
「何以見得?」他冷淡開口。
「難不成你還要當場實驗嗎?」她忍不住大叫。
顯然她已說出心底深藏許久的秘密,所以情緒十分不穩定。
「現在你要一顆鎖定劑比心理醫師來得迫切。」他故作輕鬆的姿態。
但是她卻沒有笑,一點都笑不出來,她花了這麼多時間,鼓起這麼大的勇氣,考慮掙扎這麼久,最後拋下顏面拋下羞恥,大老遠跑到這裡來,就是要聽他的嘲弄嗎?
他根本不認為她可能有心理的病變,只認為她是個剛失戀、受了點打擊、又容易歇斯底里的女人。
居然,她又白白惹來一場笑劇!
「你覺得可笑?」她絕望地問。
「你覺得我能幫助你嗎?」他反問。
「不能!」
說完,她站起來,全身僨張而緊繃著,她快要失去控制的能力了。他收起微笑,嚴肅冷然地面對她。
「的確,現在沒不能,因為你不能接受我,等你冷靜下來,認為我是值得信任的人,我們可以一起合作,找出你問題的癥結。」
她原想打退堂鼓決然離去,但是他的目光卻定住她的腳,讓她無法移動。
她發顫地想,如果回去,這個問題依舊存在,依舊會困擾她整天整夜,直到她瘋狂為止。
「我……」她猶疑不定掙扎著。
「研究員和研究對像合作是坦然相對、絕無間隙的,首先你要承認自己出了問題,並且坦白告訴我你的問題,這樣我才能幫助你,我們才能密切配合,謀得最佳解決之道。」
她垂下眼瞼,眼中充滿無助。
「還有,這次的研究需要很長的時間。」
「會找出原因嗎?」她燃起希望。
「我們一起努力。」
她露出一絲苦笑,反正她也無路可走了。
「你要搬家?」她偷偷瞄了四週一眼。
他心底暗笑,這已經代表她接受了他的研究,而想找句話來下台,可見她的個性相當害羞而脆弱。
「這是我的地址,等你冷靜下來,可以再來找我。」
其實這是危險的事,等她好不容易可以冷靜下來,她就能控制自己不再需要他了,那麼等於他把活生生的病例推往門口,雖然還不能確定她是否有玻杏林間常傳來笑談,許多人的慢性補養活了醫生一家人。對醫師利益而言,多留一個病人就多一份收入,管他有病無病,但是以他的觀點看,這類型的醫生也犯了現代人的心理玻他取出筆,在紙上草草寫下他的新地址,怨秋心底忽然泛起一陣暖流,因為這個人看起來值得信任。
人海茫茫,現實冷酷,幾個人能將心底話與人吐訴,怕的是愛自己的人擔憂,有利益衝突的人造謠,存嫉妒之心的人誹謗等等,到最後只能尋求陌生人的慰藉,這是現代人無法掙脫的焦慮和恐懼。
她接過紙條,正想道謝之時,忽然字條上的字清晰印在腦海裡,一陣噁心欲吐的感覺席捲而來,她張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他的新住址……血液在這一刻似乎凝結成冰,她的臉立刻變成慘綠色,胃壁酸水翻攪奔騰,她慌忙捂著口,陣陣激烈狂奔的心跳使她喘不過氣來。
「你怎麼了?!」
貝道行驚訝看著她的轉變……
怨秋搖搖欲墜緊抓著紙條,神情十分怪異。
最後,怨秋用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歇斯底里大叫起來。
「這是我家!」
這一聲,把兩人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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