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孤追人一帶杏樹林,地上草葉紛紛,俯了個人,像被制住了不能動,正是梅童。
他趕過去,她忽然回頭,驚惶叫道:「不要過來,有陷阱」可孤卻快了一腳步,踩中她身邊的草藥堆,只聽得「咻、咻」的數聲,一團繩索從他腳下彈起,連環套似的將他通體捆住了。
跌在她身邊,顧不得自己,先自問她:「你沒事吧?可受了傷?」梅童怎會聽不出他那種急切關心?雖落在險境裡,心兒也不由得甜絲絲的她才搖了頭,卻有一陣窯翠的衣裙聲,有條人影自一株分叉的野杏樹後,姍姍轉了出來。
「是你!」梅童油然怒道。
抬頭望過去,可孤跟著心頭一撞是那神秘姑娘,穿棗紅色的心袖花錦衣頭上梳個懶懶的堆雲髻,一支銀絲編的步搖臀在黑雲裡,隨著她搖曳生婆,即便她是仇敵,可孤還是不能不心跳的想,這姑娘比前番見到的,還要更美了。
她一雙美目投到可孤身上,乍然露出個又驚又喜的表情,喊著,「魏哥哥,你沒有死!」
馬上她又蹙了眉怎麼她功夫這麼差勁,三星指如此狠手法也沒把他點死?還是……冥冥中她也不想要他死,下手的時候不知不覺放經了點?想必是這樣的。
自己有了解答,曲曲公主吟吟笑著靚:「我一直懸著一顆心呢,還好你沒死,我可鬆一口氣了。」
見她害了人又一副喜孜孜的模樣,可孤又覺得可惱,又覺得可笑,叱責道:「你好狠的出手,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竟要置我於死地,要不是竇姑娘相救,解我穴道,我一條命早不明不白送在你手裡了!」
那雙美目一瞳,曲曲驚道:「她解你穴道?」
曲曲轉過頭去,梅童也正瞪著她看,兩女同時喊:「你怎麼也會三星指?」
梅童恨她恨得牙癢癢的,冷哼一聲說:「三星指是我家學,我打小跟著父親練,可熟悉得很!」
倒退一步,曲曲對著她搖頭,「這怎麼可能?我師父說三星指法,天下唯他一家,別人沒有……」
「你師父是什麼東西?」梅童鄙夷道。
「你敢對我師父出言不遜,」曲曲很是氣憤,「我抓你回去見他,讓他老人家收拾你!
來人」
杏樹林後霍地出現四名武士,黑巾裹頭,濃眉凹眼,都是胡人。可孤等的便是這個時機,蓄勢一發,「啪、啪」幾大聲,不但繃斷了捆住他的繩套,也一併把梅童身上的束縛扯開來。
他是同時間對付那四名武士,掌力連發,把幾個沒防備的傢伙彈昏出去。身後又起了聲驚叫,這回叫的不是梅童,是那姑娘。
顯然她也是仗自己這邊人多,又設了陷阱,輕了心而沒有提防。梅童抖開繩子,出劍攻向她,眼看一劍便要刺穿她的咽喉。
可孤急喝:「不可,竇姑娘」他掠過去,一把長劍合著劍銷橫出去,格開梅童。
梅童退了幾步才收住身子,忿然叫道:「你為什麼攔著我,不讓我殺了這賊女?你這樣護這女人,難道」她的聲嗓兒一尖,沉下臉去,「難道你心裡喜歡她,捨不得我把她殺了?」
「我……」給梅童這麼一質問,可孤一時有些啞口。
他本來的意思是,該先把這姑娘的來歷目的問清楚,再做處置,可是看她在劍下一副驚楚的樣子,他也有些不大明白,自己是不是不忍心見她一劍就給刺死了。
那姑娘躲到他背後去,把他當座靠山倚著,與梅童鬥嘴,「他喜歡我又怎樣?你見不得他喜歡我嗎?瞧你那股醋勁兒,莫非你心裡也喜歡他?」
梅童捏著拳頭,兩頰熱烘烘,罵道:「誰像你這麼不知羞,衝著男人就說喜歡!你喜歡他,我可我可」
一句「我可不喜歡」,支吾半天,偏偏說不出口,卻惹得曲曲在可孤後頭嗤她笑了。
「哎呀,竇姊姊,你想要口是心非也不成,不如坦白一點,喜歡一個人就直說了罷,」
她譏她幾句,粉臉湊上可孤肩頭,拿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望著他,「咱們兩個都喜歡他,就不知他喜歡的是誰?」
這下,連可孤也窘得耳根子都紅透,待要反應,梅童已經揮劍而來,羞惱得不得了。
「賊女,滿口胡言,再不收拾你,你越說越不像話!」
曲曲嬌聲喊起來,「魏哥哥,救命呀!她要殺我啦,你不攔住她,我可沒命了!」
誰給她那樣千軍萬馬似的大叫,誰都要心慌意亂起來,何況可孤造個軟心腸,聽人切切求救,怎麼也沒辦法不理會。一時他也忘了要記仇,只顧擋著梅童殺騰騰的來勢。
「竇姑娘,你先別衝動傷了她……」他急道,橫山一臂屏護曲曲,依舊合著劍鞘揚劍,一記就把梅童連人帶劍的震開去。
劍落了地,梅童人摔在一株細樹幹上,樹折了腰,她也掙不起來。摔得這麼重,因為可孤對她使了內力,他不知道,梅童見他身擋特耶姑娘,出手根本不敢用力,他真一發功,她只有巴巴挨他打的份兒。
一個動作兩句話,都在護著那姑娘,現她躲在他一條胳臂底下,完全一副小鳥依人之態了。梅童倚著細樹兒,氣得渾身亂顫,那樹上的弱枝也跟著顫抖,她從牙縫迸出話來:「魏可孤,你這糊塗蟲!這女人無故殺我奶娘,又對你下毒手,累得我千辛萬苦才把你救活,現你見了她,就鬼迷了心竅,全忘了孰是孰非,看這樣子,你是真給她迷上了,和她同一個陣兒、一個鼻孔出氣,按著就要聯手反過來對付我了!」
原來氣虎虎的一番話,說到最後都變成委屈怨怒,充滿了傷心,她一對眼睛,可孤誇過的,說是「明媚有光彩」,也顫顫地在閃動,就快迸出眼淚來了!
見梅童那麼一副淒楚樣,可孤就像一顆心給人揉過去,頓時疼惜起來。也自驚覺到,剛剛出手似乎重了點,沒傷著她,也一定把她打痛了。
望一眼身邊的姑娘,此刻顧不了她,幾大步趕到梅童身旁,一邊扶一邊說:「不是,竇姑娘,不是這樣……」急於解釋,口舌卻不太靈便。
梅童不領他的情,拿肩膀頂開他,人卻立不穩,反而摔進他懷裡,氣憤的眼淚忍不了,滾滾落下來,急得他想伸手去替她拭淚,又不敢唐突,懊悔釀成誤會,只得低著嗓子又道:「你誤會啦,真的不是這樣……」
後頭,又是嗤地一聲。曲曲公主跳上分又的杏枝幹坐著,微微冷笑,瞟著梅童。
「你以為你把他救回來了嗎?事情可沒那麼簡單,那三星指經我師父一、二十年的苦心孤諧,威力早勝過當初,如今解穴,少了我師父的獨門解藥,那也是白費心機,再發的時候,死得更快!」
一聽這話,梅童呆了,一下掙出可孤懷裡,來不及抹去淚痕,便急叱道:「你在編派什麼謊話!我一輩子沒聽我爹說過,解三星指法,還得配上解藥!」
可孤本人沉得住氣,梅童卻變了臉色,比他要急。
曲曲也不答腔,只慢條條地,從腰際解下一副金線錦囊,翹著指尖拎起來,向可孤招手。「解藥在這兒魏哥哥,你過來,我把解藥給你罷。」雖是對可孤說話,她一雙眼睛卻只管盯住梅童著。
這邊沒動半步。可孤暗想著,昨晚經梅童解穴,服下還神丹,今早一番運氣行動,沒絲毫異狀,他還是站得和大樹一樣,對這姑娘的說辭,又是給她騙過了的,也不那麼相信……既然不信,曲曲把俏臉一撇,哼道:「不識好人心,那就算了,可別說我兒死不救!」
說著,她輕巧地翻過杏枝幹,又忽然回頭,對梅童英靚,「對啦,竇姊姊,你若要魏哥哥喜歡你,就別再拿這副可怕的尊容嚇他了。」
話裡有弦外之音,可孤沒能意會,她已條忽往林中遁去,林中影幢幢,是接應她的人來了。
「你別走」梅童大叫,空手追上去。
杏林裹,曲曲的紅衣,梅童的黃衣,交錯在一起,可孤還未趕到,聽得啪啪幾掌,黃影子跌落地,紅影子被簇擁著,飛風而去。連同幾名昏躺在地上的武士,也都不見了。才一瞬間工夫,一批人走得乾乾淨淨。
「竇姑娘!」可孤驚呼,見她倒地,以為她遭了不測。
她動了動,總算仰起了頭,可孤急急過去將她扶坐起來,發現她背上給刀劃了一線,她卻不理,伸出一隻手,掌上赫然是那副金線錦囊。
「我搶下了她的解藥。」她聲音顫著,臉上卻極欣然,因為得了解藥而安心。
可孤胸口一熱,曉得她都是為了他。可是看她索索動手,就去解錦囊,他卻起了警戒心,一種不妙的直覺;行走江湖,常靠著直覺來保命。可孤忙阻攔她。
「不要,竇姑娘」
遲了。金絲帶一拉開,錦囊裹一個玩意兒演人梅童手心,一顆陰沉沉的石頭,像塊炭似的,突然間變重,重得離奇,梅童手一沉,差點掉下去,及時用了雙手才把它托住。
瞪著它,梅童訝然驚奇,片刻間明白過來,臉色垮了,罵道:「給她騙了,根本沒有解藥!」
就是覺得不對,可孤急著說:「快把這玩意兒去了」
卻來不及,驀地只見一團黑霧捲起,那石頭化了,沒人梅童的手心,她驚叫起來,一團霧條忽把她籠住。
「竇姑娘!」可孤向霧裡撞去,不料像撞上銅牆鐵壁,整個人震開來。他背樑上冒了一陣陣寒意,滿頭都是冷汗,聽得見梅裡在霧裡頭叫,卻看不見她,也救不了她!
怎麼會這樣?
然而一眨眼,雲消霧散,不留一絲余意,只有四周的杏枝在風頭上搖動。梅童跌坐在落葉上,喘著,一副錦囊掉在腳邊。
「竇姑娘,怎麼一回事?」可孤問。
她顫抖抬起頭,一臉茫然,「我、我也不知道.,…。」她要掙扎起來,忽兒身子一軟,又倒下去。
匆匆回到道房,把梅童輕放在石床上。她昏著的,背上那道刀痕冒了血,沁紅了黃羅衣衫,這傷,想來是在搶那姑娘的解藥之時,給劃上去的。所幸只是小傷。
但那團黑霧卻嚇壞人了!可孤鑽著眉頭想。整個情況太詭異,這夥人顯然不是尋常的仇家,要害梅童的用意很明白,那姑娘存心要騙梅童去搶錦囊,梅童果然上當。都怪他保護不周,才讓地出了意外。
他心頭慄慄地,趕緊自鞍袋取出裹傷的金創藥,隨即輕將梅童翻身,卸下她的黃羅衣衫,露出來除一道細細的刀痕……竟是一片艷膩絕倫的雪白肌膚!
可孤登時動不了,血潮在兩耳間寶轟隆地向,都有傻了……他不會又在作夢吧?誰能夠想像,梅童一張黃臉底下,有這樣一身的冰肌玉膚?
他心跳不止,迷迷離離伸了手去,就快觸到她時,猛一回神,手縮回來。不由得滿面愧惶,暗罵了聲「該死」,怎可以做出這非分的動作來?
忙拿巾於為她拭清了血跡,裹上金創藥,重新把她衣衫披好,從頭到尾顫著手,心跳都沒能回穩。
瞧她人在昏沉中,還是變著臉兒,一股對她打一開始就有的憐意,又在胸中鼓蕩了。可孤說不上來,怎麼對她特別有這種感覺?她雖然常常帶一副倔強、激烈的態度,但心地是溫暖、善良的……救他、治他、為他搶解藥,對他的好,每一樣都使他感激,記在心裡,然而,卻也使他產生一片難言的惆悵……他可沒有忘了,她是厲恭將軍訂了親的妻子,把她交到將軍手上,是他的職責……這麼一想,忽然一股苦悶沉重,壓止了心頭。這般強烈的情緒把他自己嚇一跳,猛從床沿立起一陣痺鑾鞭子一樣抽過全身,「砰」地一重聲,可孤整個人倒了地,手腳掙動著卻起不來。差不多是同時,走道口影子推推擠擠,闖進來一夥人。
「這小子倒了,曲曲公主果真料得不錯。」是胡語。
「快,把有床上的女孩捆了,我們馬上走。」
七手八腳的,把梅童從可孤身上抬出去。另一人問:「這小子呢?」
「不管他,橫豎他撐不了多久,對咱們伊吾有用處的,是她厲恭的小娘子。」
倒地的可孤還有意識,聽懂了那幾句胡話,心裡駭絕,拚了命半爬起來,像喉嚨裂開一樣的吼道:「把竇姑娘留下」
一隻靴子硬狠端他回去,腳步紛沓,一夥人挾了梅童,揚長走了。可孤滾在地上,體內像大火燒著,身上卻淋淋迸著冷汗。
他總算曉得對方的來頭,他們的目的了。但是,他的腦子逐漸地泛黑,生氣一點一滴的在消失。
那姑娘沒有說謊他被三星指點著的人,沒有全解,現在再發了。她的聲音光也似的,閃過他昏暗的腦子:三星指再發的時候,死得更快!
天還未明,又飛著細密的兩霧,得靠廊下的鵝黃大風燈照路。一匹匹的緩羅綢緞,精麗的中原織物,用漆布包好,搬上馬匹這是西向的道上,最重要的商品,銷路遠達波斯、大食和棘林,一行人既扮成商賈,就少不得這些配置。
「那小娘子呢?」問話的是阿嫦,依菁是青衣男裝打扮,非常俐落的身段,督促眾人的動作。
「喏,」為首的大漢也做商人的裝束,朝一隻大麻袋哎下巴,「對了嘴,綁了手腳,和幾大疋白練捆在一起這樣款待她算周到了。」他嘿嘿笑幾聲。
阿嫦點頭。「等公主準備好,就可以啟行了。」她掉頭上階,往大房要去伺候公主。
在房門口站班的衛士卻面帶倉皇,「公主沒回來,」他慌張地說:「公主入夜一個人出門,不許我通報姑娘,否則要搬我的腦袋!」
「什麼?」
聽阿嫦直衝雲霄的這麼一聲尖叫,那衛士一下明白了關於他的腦袋,不是給公主搬掉,就是給阿娣搬掉,總之他是逃不了的!
震驚下,奔人房間一著果然空蕩蕩的不見曲曲公主的人影,鏡台上一隻錦匣打開來,裡頭原有的一袋酒和一枚藥盒,全都不見!阿嫦身子軟了半截,倒坐下來。
這下糟啦!公主回頭找那姓魏的小子去了叨叨勸了她一晚上,甚至威脅回了伊吾,要上告摩勒兒國師,她還是不聽勸,不顧其嚴重後果!阿嫦太清楚那三星指的厲害,最厲害的卻是解那三星指的「火酒凝冰丸」,藥力發散之時,會使人亂性!
為什麼公主偏偏要去救他?
有人拂觸著他。
一縷香氣撩動他的知覺,他扭曲了身子,由於強烈的抽震。任何外來的擾動,都使他戰慄得更厲害。
那人半歎半怨地說:「折騰成這樣子,誰叫你不信我呢,解三星指是需要解藥的……」
一隻香滑嬌小的手撫摸他的腮幫子,輕呼呼的呼吸,就在他臉上。
他於昏沉中轉出一絲清醒來,喃喃喚:「竇姑娘……」
一聲嗔叱,「竇姑娘,竇姑娘你心裡就只有她,再沒別人了嗎?」
他被罵醒過來,一驚,睜開眼茫望著一張豐澤美麗的臉蛋,一抹暈紅的火光曳上去,使得那臉上的兩道眼波盈盈欲流……他陡然坐起,把她的手腕抓住,大叫:「賊人,伊吾來的!」
他好大的力量,曲曲公主嚇一跳,掙脫不掉,連點了他肩頭的肩井,和手肘的曲池兩穴,他才鬆了一股勁,又癱回去。
「我巴巴地趕來,你還把我當敵人!」曲曲怨道。
「你……你本來就是敵人,」可孤喘著,神智是一陣白,一陣黑,眼前忽然看見戰場,喊「起來,「伊吾狡兵,別走看我厲害!」
見他人已恍憾散亂,曲曲不由得嘀咕:「你還要打!看看你再晚一步來,你就要沒命了!你與我為敵,我本不該救你,就不知怎地,牽腸掛肚偏是放不下你,回了伊吾,摩勒兒師父要責要罰,我……我也只好受了,誰教我碰上你這個冤家!」
咕咕儂膿,自說自歎了半晌,她拿著駱皮酒囊挨過來,扶起他的頭,便將囊中物灌入他口裡。又毒又辣的汁液割喉似的滾過咽頭,他嗆得半個人從地上翻起,嗓子都嘶啞了,吼著:「什麼毒物?又要害我!看掌」
吃了他一掌,曲曲跌到牆邊,差點撞暈了。這小子怎還有如此強大的內勁?曲曲很感到震驚,卻也無暇細想,急忙爬回去,伸手點他一個麻穴,制服住他。
「好糊塗的小子,這是解藥,不是毒藥!」她迅速掏出一枚犀角刻花盒子,剔開盒蓋,把一顆砰冰似的丹丸倒入他口中。「火酒凝冰丸,冷熱交蕩,才能把你鎖住的穴路衝開。」
那酒和著丹丸一下喉,就像一股熱流般,在可孤週身遊蕩起來。他躺在那兒,胸膛半敞著,咻咻地呼吸起伏,像醉了酒,兩顧燒得紅紅,臉龐顯出一種奇異的英俊之色。
曲曲捧住他的臉,對他說:「你可別忘了,今日是誰念著你、誰來救你的,這片情分,你可要明白……」
可孤眼皮顫瑟地張開來,呢喃道:「公主……曲曲公主……」
「是我,」她的嘴悄悄湊近了,「你要把我記得,把我放在心上……」
她情不自禁去吻他的唇,它的唇極其灼熱,他身上有著風沙和男性的氣味,使她又有點顫抖,又有點興奮,一顆心悻悻跳起來……她本來就有西域女子熱情媚艷的天性,一旦碰上這樣一個英姿颯爽的小伙子,他又不同於她在伊吾宮中所見,那些油滑作態的男性,因而特別地使她心醉,更不能拘束自己。
現在,他的身體一片酒暈,冒著熱度,曲曲著了迷般,一雙手滑過他的頸項,探入衣裡,摩准那一片發紅髮燙的胸壁,像個孩子,好奇迷戀,背著人玩……可孤體內果真是在冷熱交蕩,一陣強過一陣的聳動,突然間他好像再也承受不了,大作呻吟,胳臂一張,把胸前這個女人狠狠地束住。
被點著的麻穴衝開了,體內千百條血路滾滾奔騰起來。
曲曲驚叫了一聲,本能地掙扎,竟絲毫抗拒不了他的力量。他抱著她一翻身,便將她牢牢壓在地面,虎視著她,他那眼神,燒得像兩國黑火,迷亂生煙……迷煙中所見,漸漸是一副絕麗的媚眼,容光秀艷,從他作過的一個夢裡走出來,他喜得心頭一蕩,把她抱得更緊,低喊:「梅童姑娘……」
「魏哥哥!」
一聲喘叫,他一眨眼,眼前又換了一張臉,羞懼驚慌,卻是十足的美色,他認出她來。
「曲曲公主……」
懷裹她的一副嬌軀扭動著,他那男性的知覺馬上觸通,挑起了最原始的反應,虎虎地去捕捉耶片女人的香腴。他的重量壓下去,他的嘴攫住她喘著的雙唇。
他一隻手揪住那襲花錦衣,裂帛一纖,撕成了兩半….
情況有蹊蹺,梅童知道,一股氣氛極不尋常,這伙鬍子人心惶惶。
她清醒過來時,除了背上略有些作痛,她感覺不出來自己是好或不好,人已經被捆得像塞外的一頭羊,和成四成匹的綢緞擱成一堆,一支人馬組成了商隊,即要出發。
突地,一切行動戛然而止。那個名叫阿嫦的年長侍女奔進奔出,又是吆喝,又是抹淚,急得什麼似的。胡語嘈雜,梅童勉強聽出一些片段來:爹原是西域人中土,頗懂得一些西域方言,多少教過她幾句。
他們的曲曲公主臨時給他們生了事端,一批人手冒雨派了出去,去得快,回來得急,人聲嘎嘎中聽到魏可孤的名字,梅童一怔,這才惶悚起來。
是他出了事!他和曲曲公主……梅童還沒有聽明白,他們已把她從麻袋拖出來,架上馬背。她一下又驚喜起來,是她自己的白馬,給那賊女從棗子林騎走的,那馬兒也認出了主人,高高興興長嘶一聲。
一團布把梅重的嘴巴塞著,她一堆狐疑,要罵要問,都只能在那團布後面咻咻唔唔,作不了聲。一路奔馬,這幫人挾著她走,越是不瞭解形勢,梅童越覺得忐忑發急,先想到的不是自己,是魏可孤。
那個人,現在到底遭遇如何?他那副直心腸,那種傻性子,那狡滑的賊女,不知道又怎樣把他害了!
梅童為他一顆心惴惴不安,跟著馬蹄撲通撲通跳。林中一群鴉,因被驚動,落荒地離了枝頭,梅童抬頭著他們已然又回到昨日交手的杏樹林。
她給押在最後,兩名胡漢在她左右,壓著喉嚨嘟嚷。
「公主沒出事最好,出了事,咱們一夥人,預備回去給砍脖子!」
另一個含糊地咳了咳,顯示出他的不安。「公主太大意,半夜裹一個人跑來找這小子,何必管他死活」
陡地,一支紅綠紮成的馬鞭「咻」地打過來,割裂了空氣,阿嫦在前頭的馬上,回過身,惡狠狠化道:「誰嚼舌根,把公主和姓魏的小子在石室過了一夜的事漏一句出去,誰就別想保住身家性命!」
在場沒有人再敬動嘴皮子。
梅童卻僅在馬上,覺得她藥片胸脯透過背脊,都發涼了。魏可孤和曲曲公主在石室裹過了一夜?那賊女斗夜來找可孤,結果他們兩個……他們兩個……好好不要臉的一對男女!
霎時梅童沒法子再呼吸,覺得她死也不想待在現場,不想看到等一下可能會有的場面,她寧可給口裡那團布噎死了在這裡。
但是,那阿嫦命人把梅童合著馬拉過來,一把刀口逼住了她的咽喉。隨即率了人,從馬奔到林子邊端,隔著影影綽綽的杏枝的細蔭,朝道房門口喊話:「魏可孤,你若要姓竇的小娘子活命,就快把我家公主送出來!」
外面一場叫嚷,先驚動了可孤懷裡那綿綿的一團,它蠕動起來,一種椅旎香軟,恍憾地,使他把它又抱緊了些。一雙涼滑的手臂勾住他的頸項,貼在他胸部上那張嬌軟的嘴,嚶嚀發了聲:「魏哥哥……」
這聲喚,便可孤霍地醒過來,很快又疑心他還是在作夢有個女人在他懷裡,半裸身子,裂開一璦錦衣,棗紅的花色底下,透出一片……一片看得見,還摸得到的嬌軀他倒吸一口氣,驚得要摔開,那雙手卻把他勾得更緊,從他胳臂彎抬起一張臉,馥馥紅著。他失聲叫道:「是你!怎麼怎麼你在這裡?弄成了……」他兩道目光朝那片掩映的花色底下一掠,又慌忙收回。「弄成了這副樣子!」
這般迷糊,使曲曲嗔起來,身子燒燒又扭又動,實在嬌態撩人,可孤簡直禁不起,只覺得喉頭熱呼呼的,好像胸口一股熱血就要湧上來,想推掉她又推不開,被她攀住了肩頭,一味嗔怪,「我沒把你救活嗎?你吞了人家的人酒凝冰丸,得到好處,嘗到甜頭,就把昨天晚上的事全給忘光啦?」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可孤整個人是糊塗得厲害,滿腦子掙扎摸索,要尋回一絲記憶,這姑娘偏不給他一點幫助,沿著他的下巴醉醺醺地吻上來,堵住了他的嘴,堵得他喘也不能喘,想也不能想,整個腦子更昏亂。
這昏亂卻讓可孤漸漸覺得有熟悉感,漸漸記起來陷在另一場昏亂裡的過程……他記得的確是有曲曲公主在,有狂暴的吻,他把人家壓著了在地上,撕開了人家的衣棠像給天雷當著腦門打了一記,可孤大震,抓住曲曲約路膀,猛從她唇上拔開嘴,駭問道:「昨天晚上,我、我對你做了什麼?」
這樣直剌剌地問她,連她也要臉紅,忍不住拋他白眼,「你做了什麼,自己不知道,還教人家一五一十告訴你?」
他打著寒顫,「我……我沒什麼把握……」
曲曲扭開紅臉蛋,似嗔非嗦冷笑道:「一個男人在私底下,能有多少光明正大的舉措?」她是看他意,故意要撥弄得他更急,且要讓他不能夠安下良心。他這個人,光是這一點,就會給人掐得死死的。
可孤果然是毛骨煉然,心情亂糟糟,質問她,「你為什麼去而復回,還要回頭來找我?」
「我是給你送解藥來的,回頭來救你。」
疑心的眉頭妊住,「對立之人,為什麼你要救?你又是害我,又是救我,你道是在耍什麼手段?」可孤對她一片懷疑。
「我若是要手段,你此刻也沒命好活了!」曲曲猛揚起頭,這時倒真正顯露出一股激動、一股在乎的神色。「你我兩國正交戰,本該勢不兩立,但我並不願意你死,你受傷待救,我卻不能夠就這樣去了,丟開你不管,可是你並不相信,是不是?你不相信我有這一片心,你對我就只有懷疑,我……我不知道我為什麼還要對你費這些心思力氣?」
那口吻帶上了幽怨,閃動的睫毛見得到淚光。曲曲一時收起了慣有的桃達狡黠,一番話裹露出真感情,讓誰都會覺得動聽。
而可孤正當一個最具多情盛氣,青春的年紀上,又有極重恩義的肺腑,面對這樣一位嬌俏少女,水一般的柔情,他焉能不被打動?心濤蕩蕩地,放經了聲量道:「你真救了我……都是為了我?」
「不是為了你,又為了誰?」曲曲瞟他一眼,細著嗓子說。她自小在文王的後宮長大,早熏陶出鶯鶯燕燕專對男性的那一式媚態,她因有公主之尊,那媚態又要來得稚氣些,非常地動人。
可孤簡直是支持不住,雙臂把她一攬緊,低了頭便朝她的紅唇吻去「姓魏的,你不把我家公主交出,我等立時殺了這竇家小娘子!」
外頭傳來急暴的呼喝,莫大一個威脅,打醒了可孤。他一驚而起,愕然與曲曲對眼望著,兩人都看見了對方眼底的機鋒,瞬間兩人都出了手可孤快一著,點住曲曲的穴道,她一霎不能動、不能言語,只能看住他,恨恨地含淚,彷彿在說:「魏可孤,你未免太忘恩負義,枉我不顧一切救你一命,你現在反把我制住,要拿我作人質!」
這是可孤最沒辦法的一步,也覺得自己有點欺負人,對她不住,然而他不先制住她,反過來便要為她所制,石室外一路人馬挾著梅童在叫陣,他也只能挾著公主,做成一個最有利的條件,士與他們談交換。
「曲曲公主,事非得已,只好得罪你了,」他急迫道:「昨晚你救我的恩情,還有,還有……」還有按著的那些情節,他臉一紅,卻說不出口了,嚥了咽,才低低道:「我……我不會忘了你的。」
然而在他心底,卻還有一個更教他放不下的人兒,那是竇梅童。她落在伊吾人馬手中,他切切擔心它的安危,光想到她可能受了驚、可能受了傷,軌無法承受。
當下,抱了曲曲縱身跳起來,也顧不得靦腆,伸手把她敞裂的花錦衣拉土來,盡力掩住些身子,他自己更沒有整理儀容的工夫了。
匆促跨出道房門口,只見杏樹林一端馬匹羅列,那領頭的青衣女子,一見到他們的模樣,便猛抽一口氣像匹馬嘶起來那麼響!可孤造才瞭解到他的狼狽相,當然曲曲公主也算上一份,到達一個什麼樣的地步。
忍不住望了一下自己他裹頭的藍紗軟中早掉了,頭髮半披在屑上,下邊只有有古鋼色塊狀的肌理,一頓青衫不知去向,他根本是半身赤裸的,單崁一件闊褲子,蹬著烏皮靴,原本的一身英氣,現成了活脫脫的一身野氣!
至於曲曲公主,他又不便給她當胸揪著衣棠,因而那襲花錦衣的另一半,便自顧自的由她香肩落下去,而公主人的半邊兒,也就婆娑可見了。
在場的一批武士,要瞄到公主殿下玉體的影兒,大約一生也只能巴到這一回,於是個個放下手邊的工作,全副精神,能有多少就算多少。
這尷尬當兒,可孤目光一轉,見到梅童給塞著嘴巴,五花大綁的由一把刀架在馬上,他先像是心被割了一下,疼起來,隨即一把怒火煽上心頭,喝道:「你們公主在我手中快給竇姑娘鬆綁,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那青衣女子態度上不甘心,也絕不敢逞強。早上一班人馬發現公主和魏可孤在石室,便是顧慮到公主的安全,不敢莽撞,決定拿竇梅童來救公主的。
此時,阿嫦喝了今,「來人,放開竇姑娘!」
繩索被切斷,布團取出來,梅童鬆開了手腳,人作著抖,歪歪斜斜倚在馬背上。她一雙眼睛盯住了可孤,盯住他和他懷襄的女人,黑滔滔地,充滿受傷的表情,她死咬著嘴唇,然而下巴卻又抽掐得不能控制,像是拚命在忍著痛苦,但又忍受不住。
這樣一張表情,讓可孤整顆心都啐了。
「竇姑娘」他啞著聲才一喊,梅童的身子便傾了,從鞍頭翻落下來。
想都不想,他衝過去,一手還抱著曲曲,躇下來在梅童的身邊,伸手去按她肩頭,急道:「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不料梅童眼一睜,手裹已多出一把匕首,是先前藏在靴裡,沒有被搜出,這時候她大叫一聲:「償我奶娘的命來!」刀光明晃晃的,條地抹上曲由約頸子。原來她的昏下馬只是個動作,只為引可孤過來,要殺曲曲。
整批伊吾人馬都嚇住了,誰也不敢蠢動,就怕有個不小心,那雪亮的鋒刃一霎便劃過公主的咽喉。可孤卻比什麼都還要驚恐,眼見那刀洶洶地來奪曲曲的命,一剎那裡,是他也未必救得及,只急得喊:「梅童,梅童。」連著兩聲。這是頭一遭喊她名字,這樣親,舌尖有著甜蜜,卻不免充滿了求情的意味,他的聲調、他的種情,都是一片惶恐。
他當梅童一刀便要由曲斃命,竟沒有疑心她下手就只用了那麼一點勁道,她那把刀抵在那兒,磨磨躇躇的,始終也沒有真正劃下去。這癡小子怎麼知道,梅童這一節哪裡是衝著奶娘的仇來的,她是衝著他來的,是恨他與那曲曲經歷了這一夜,至此地步,要通他放出一個態度來,究竟他是向著誰、護著誰?對誰顧著、念著多一些?
他那兩聲叫,使得梅搜心頭震了震,手也凝住了,見他急成這般山地,她忽然覺得喉嚨湧上來一種又酸又洩的滋味,苦苦地堵著她,咽都嚥不下。
她含恨詰問他,「你可擺明態度了,你和這女人相好過了一夜,如今是讓她到底,絕不許我碰她一步,是也不是?」
「不,不,」他的手還在她肩上,慌叫著,卻一下覺得不對,又道:「是、是……」也不對,滿臉發燙,舌頭鈍了半天,才吶吶說來,「她昨晚是來送我解藥的,她……她救了我一命。」
梅童顫抖地冷笑,「她救你一命,我沒救你?你惦著她那份,不惦我這份?我若殺她,你便殺我,是也不是?」
句句逼問,簡直把可孤逼昏了,他脹頭脹腦想著自己從前不懂女人,今後也不會更懂,單這個局面就可以證明。此時此刻,他懷裡抱一個,手裹又抓一個,一顆心剖成了兩半,讓了這個,又想顧那個,兩個都是捨不得……他的猶豫傍徨,兩邊都在躊躇,只讓梅童更恨!她下狠勁握住了刀柄,寒聲道:「你不讓我殺她,可以,你把我殺了你如果不殺我,我就殺她!」
搭在她肩頭的那隻手,只消一擰,便能斷她筋脈,梅童太清楚了,索性聳起肩來,方便他下手。掌上的刀,也沒放鬆,絲絲逼人曲曲的筋肉裡。一群伊吾人,只急得滿頭大汗,卻絲毫救他們公主不得,一莽動,只會讓公主更快送命。
擰住梅童肩頭的手,一緊,一鬆,又一緊。她厲聲道:「魏可孤,你想保住這女人,就快動手把我殺了,否則,你就看她死在我刀下!」
可孤像被人死死掐住了喉管,解脫不了,把懷裹一個抱得更緊,手裹一個抓得更牢,兩個都放不掉,他一張年輕的俊臉,牽扯著,都是矛盾和掙扎。
英雄無奈是多情,多情這樣的折磨人!沒有哪一個他能夠不顧,由著曲曲約殺死,他怎麼忍心?他到底欠她一筆情,救命的情、溫存的情……不能攘曲曲死,他更不能讓梅童死,曉得自己是心向著她的,對她不知在何時,已萌出了情苗,縱使是他不能發展,也不能承認的一腔情淒……梅童都明白,因而更惱恨,更要逼得愛怨分明。她像咬斷銀牙般說:「要誰死,你說!
你到底挑哪一個?」
這如何是他能夠取捨的?他出現一種表情,像情願自己給她殺了,也不要她殺了曲曲,梅童一陣昏眩,忽然覺得掌上一把刃有了千斤重,使也便不動,她被壓得沉甸甸的身子卻又一輕是可孤把手從她肩頭拿開了,慢慢伸向她的臉,慢慢觸著了她的臉……她的指頭沾上一片淚漬,原來她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演出淚來。他輕輕喚她:「梅童……」一聲裡,含滿了柔情。有他的不捨、他的告饒。
她的手劇烈地發起抖來,快掌不住那把匕首了,眼淚完全不能忍,成串滾下來。她霍然收了刀,翻身跳起來。
「我恨你,魏可孤今生今世,我再也不要看到你!」話裡全是哭聲。她一轉便翻上她那匹白馬,淒厲地一叱,奔了出去,像把她不要了的世界都丟在後頭。
驚愕有片刻,然後可孤一躍而起,對伊吾人喊:「接住公主!」
把曲曲直拋過去給一名武士,可孤飛起身,撞開馬上的另一人,佔了他的位子,縱馬跟著沖了去。伊吾人道時節只顧著搶救公主,也無心要對他們追逐了。
由杏樹林百追出兩、三哩路,到一段陡崖。滿面呼呼的風聲裡喊梅童的名字,眼見著就要追上,她顛顛蕩蕩從馬上回頭,怒喊:「我說我不要再見到你,你追個不休,莫非想死在我刀下才罷手?」
可孤一咬牙,也喊:「你要真的這麼恨我,就把我殺了,否則我追你到底:有還不罷休!」
「可恨,看我刀子」梅童揮著匕首叫。
他畢竟年紀輕,受不了激,被梅童這麼厭恨茗,不禁灰心絕望,突然心一橫,催馬加快一程,索性挺出個胸膛往她的刀尖送,決意拿自己的一命來消她的恨。
絕沒料到可孤有這舉動,梅童大驚,喊了起來,「唉呀,你你」
他來勢太快,她的刀子收不及,只得把身子往後仰,要避開他,卻不知馬蹄下便是陡庵,她整個人離了鞍,尖叫著,忽溜溜地翻下崖去。
「竇姑娘」可孤的身手甚至比聲音反應得還快,一霎從鞍上掠起,駕著輕功向崖下飛。「我來接你!」
她的衣帶長髮凌著風,身子孤零零的在半空,飄墮下去,他看到她的臉、她的人、她的整副軀體一層層的變僵、變硬、變黯淡……在她墜地之前,可孤雙臂一張,把她接住,連翻帶滾跌落在一帶草地,都顧不得喘,翻身起來著,一眼便駭得五臟六腑都像裂開了。
他泡在懷裹的竇梅童,冷凝荒便已化做一具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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