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話!天大的笑話!招親?什麼跟什麼嘛!為什麼自己非得找位能力在自己之上的男人來管束自己?為什麼男人非得靠「柔弱」的女人,方能凸顯出他們自以為是的氣概呢?
鬆開「雲」的繩索,天兒將手裡的包袱丟上馬背,人跟著躍上。
馬背上的天兒,一身遠行裝扮,她在愛馬耳畔低語幾聲後,掉轉馬身,對不遠處的「風雷堡」深深凝望一眼,「爹爹,別怪天兒不辭而別!娘,你保重了。」
趁著晨霧未散,天兒騎著愛馬消失在林內。
在熾熱的陽光下,雪白的皮毛閃爍出耀眼迷人的光芒。歷經半天的路程,火紅的太陽如今已高掛在正空中,緩緩散發著它驚人的熱力。
呼,好熱的天啊!熱煞人了!拂起袖口揮落額前的汗珠,天兒皺起眉頭,悶熱的天氣讓她心浮氣躁,甚感不適。
拍拍自己心愛的坐騎,她瞇眼掃向遠處一座綠林倏地映入眼簾,她的唇角勾出一抹弧度。
「走吧!雲。」輕夾馬腹,她向前方召喚自己的綠林急馳而去。不稍片刻,雪白的身影與背上嬌小的人影已消失在郁綠的森林中。
沿著小徑,天兒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來到森林的深處,而眼前濃密的枝葉阻斷了她的行程。
緊收繩,她縱身躍下馬背,輕撫馬身,在白茸茸的耳畔低噓輕喃幾聲後,天兒將坐騎牽至大樹旁,將繩索固定在樹幹上,她溺愛地輕拍馬頭兒兩下,轉身朝綠叢走去。
拉開纏住自己小腿肚的綠籐,右側方傳來細微的聲響,引起了她的注意。跨越低垂的枝幹,循著水流聲,踩著小徑,她來到森林的另一端。
撥開礙眼的碩大粗葉,眼前頓時一片光明,令天兒眼睛為之一亮!身前美麗的湖景,深深地感動她,震撼她的心湖,令她幾乎不能自己。
哇!怎有如此的美境啊!清澄的湖水彷如光潔無痕的鏡面般,湛藍地如此平靜、碧綠地沁人心脾!
湖面上徜徉著數朵軟軟的白雲,它們隨著微風的輕拂而扮起各種千奇百怪的有趣表情讓人瞧了禁不住為之動容。而湖畔萬紫千紅、爭奇鬥妍的可愛小花們,倒將這座天然的鏡台深擁入懷。
低嗚的蟲兒在綠葉間亮聲吟唱著,萬籟俱寂的林中,除了偶爾隨風搖曳而沙沙作響的枝葉摩擦聲外,就剩在森林上空徘徊不去的清脆鳥鳴。
此處簡直是仙境!若非識途者,恐難發現此處。自己可真幸運,竟瞎撞給撞上了。
望著清澄澄的綠波,彷如魔掌般在呼喚著自己,再加上方纔那段烈日追影的烘熱路程,天兒的內心倏地產生一股渴望,她想將自己發燙的身子投入這片清涼──是的,自己的確需要冷卻、冷卻自己發暈的腦袋。
半秒鐘都捨不得浪費,天兒一邊朝天然浴池急奔而去,一邊忙著扯下腳上的短皮靴;已是頭暈腦重的她,一心想一口氣脫掉一身的累贅,然後泡個舒舒服服、沁入心脾的冷水浴。
馬上一隻短靴已躺在半路上了,而另一隻卻——咦?怎麼取不下?卡住了!他──他娘娘地!該死的東西!偏在這節骨眼上和我作對,再弄不下來,我……我就拿刀劈了你!跳著「單腳舞」的天兒,兩手抓著自己的右腳踝,半彎著腰的她又搖又晃地使出吃扒竟力氣,與腳踝上那只不聽話的短靴奮鬥著;豈知心裡愈是急迫,卻硬是拔不下來!
這──這簡直是他媽的沒道理嘛!天兒火大了,她拍出腰際的匕首準備真劈了這只不聽話的靴,「咚!」一聲,短靴應聲落地了。
眨了眨眼,天兒彎腰撿起靴子,努努嘴兒,斜睨著手裡的短皮靴,她輕哼一聲,揚手一揮,短靴已躺在同伴身側。
帶著滿意的表情,天兒返身往僅離自己數步遠的湖畔繼續邁去,而兩手已扶在腰際,準備扯開縛住衣服的束帶——
「嘩!」一物體衝擊水面的嘩啦聲,倏地劃破寂靜的大地,無紋的湖面在天兒毫無心理準備的狀況下,突地湧起一條巨大的「水柱」衝向天際。
「水怪!」天兒直覺地大叫。驚嚇中的她一個跟艙,雙腳一滑,跌坐在地面,一對漂亮的眸子睜得比牛眼還大。
望著自己眼中的「水怪」逐漸往岸邊游靠過來,驚慌失措的天兒早忘了「逃跑」二字,她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那頭巨大的身影在她的瞪視下,由模糊轉為清晰,由清晰轉為──喔,天啊!是——是個人!還是個不著寸縷、全身赤裸的男人!
「啊──」天兒尖叫一聲,一對圓睜的美眸尚來不及滑至對方腰際以下,即被自己的雙手給猛地摀住。
羞極的她感覺兩邊的臉頰熱烘烘的,滾燙的足以燙熟一粒雞蛋了!心臟也「撲通、撲通」劇烈地撞擊著胸口。
天啊!天啊!怎麼辦?怎麼辦?這可怎麼是好?怎會如此倒楣,讓自己撞見這……這景象?瞧他──哎喲!不著寸縷地,真不害臊。糟糕!!在這荒郊野地不著人跡的地方,要是他凶性大發,對她伸出魔掌可怎麼辦才好?雖說自己現在這身打扮實在稱不上「秀色可餐」,可難保那傢伙不會「飢不擇食」。不行!不行!得想個法子咦?什麼——
天兒突然感到頸後傳來陣陣的涼意,放開摀住雙眼的小手,她驚覺地轉向背後,迎上一對金色的瞳眸,冷冷的光芒透著一股十分明確的敵意與寒氣,然後一陣猛獸嘶吼聲響起,天兒望進幾乎可一口撕裂一隻野牛的利齒,尖銳的齒尖在陽光下閃爍出陰冷的寒芒。
哦,我的天!豹……豹!好大一隻黑豹啊!再次受到驚嚇的天兒,一邊用手肘扶地半坐半爬地退了數尺,一邊緊盯著向自己節節逼近的猛獸。
黑豹朝天兒展露出一口傲人的「健齒」與嚇人的「歌喉」,令天兒血色盡失。想起自己手無寸鐵,她不禁懊惱地咒罵起自己的大意。
該死!自己竟把劍放在馬背上,這下倒真成了眼前這傢伙的主食了。
緊閉眼眸的天兒已感覺到它的氣息拂上自己的雙頰,大氣不敢喘的她,彷彿看見上帝正在向自己招手——老天保佑,得保她個全屍啊!
就在天兒準備「慷慨赴義」之際,一聲響徹雲霄的長哨劃過天際,傳進了天兒的耳內。瞬間,吹拂在她臉上的那股溫熱氣息沒了,窒人的壓迫感也消失了!
天兒悄悄地睜開一隻眼,不見了?倏地又打開另一隻眼,不見了!黑豹不見了!她還活著嗎?
天兒坐起身,低首摸著自己完整無缺,沒少塊肉、沒丟了根骨頭的身軀,不相信地低喃著;確定自己是「真」的沒事後,她不由得重重地鬆了口氣。
呼!還好沒事。隨即她想起那聲「救命」的口哨聲,急急地轉頭望向湖畔,只見那名由湖中冒出的不知名男人早已著裝完畢,高大壯碩且修長的身軀背對著自己,此刻正往森林的另一頭邁去。而伴在他身側的正是方纔那頭足以嚇掉自己半條小命的猛獸。
男人背後的那頭長及腰側的烏黑髮絲,簡直與黑豹身上閃爍出烏金光澤、柔如絲帶的皮毛相媲美,如此柔亮的發澤真是難得一見,令天兒想一探主人的長相。
「呃,壯士請留步!壯士……」她直覺地喊出。然而腳步未曾稍有停歇的陌生人對她的叫喚根本充耳不聞,倒是一側的黑豹回頭朝她嘶吼,威猛的音量,嚇得正欲起身追去的天兒又跌回地上。
只見神秘的背影倏地消失在林中。
奇怪,那身怪異的打扮不像是本地人,何以出現於此呢?算了,別管他了。
原打算追去的天兒,打消念頭,朝男子消失的方向皺了皺眉,她站起身,垂首驚見自己赤裸的雙足,這才想起來此的目的,可是——
天兒朝四周東張西望了半晌後,深怕待會不知又會從哪繃出個不速之客來!為了安全起見,她打消了起初的念頭,只在臉頰及雙手、雙臂上拍些冷水來消暑解熱,並裝了些清水於皮囊,離開了這美麗的湖畔。
小小的村落,裡面居住著約莫四、五十戶人家。樸實平凡的景致中,當屬那棟屹立在轉角處,佔地近百坪,三樓高的建築物最為耀眼顯目,與圍繞四周的平房相較之下,更顯突兀!這家供來往旅客遊人住宿休憩的住店,有個通俗的名號——小憩客棧。
順著街道往前,右側方則有處小市集,平常一大清早會擺滿或大或小的攤位,其新鮮的水果、蔬菜、精巧亮麗的手工藝品,常引來擁擠的人潮。不過在這午後,市集裡倒是人煙稀疏,寥若晨星。
在踏上旅程前,天兒趁機拜會有半年末碰面的老師父——貫日星君。
「鏘!鏘!」響亮的敲擊聲由村莊的最後頭隱隱傳出,馬背上的天兒遠遠地就看到那間熟悉的小屋。
丟下兩旁對自己這位陌生人投以好奇眼光的人們,她快馬加鞭朝前奔去。
翌日,天兒拜別了以鑄劍聞名的貫日星君師父,帶著師父交給自己的些許乾糧與一把彎刀,天兒繼續自己未知的旅程。
一抹金色的曙光,穿過稀疏的枝葉,隱隱地投射在樹蔭下的人兒,勾勒出她姣好的側面。
刺眼的光線,令猶在睡夢中的天兒皺起了眉頭,她反射性地翻身換個睡姿,並拉緊覆蓋在身上的薄毯,捲起纖細的雙腿。
豈料不著片刻,另一光芒再次筆直地投射在緊閉的眼眸,這回它驚醒了夢中的天兒。
老天!天兒拉開薄毯,無力地屈坐起來,將背靠在高大的樹幹上,她瞳眼朦朧地凝望前方——哦,老天!昨晚真是個難熬的夜!打出娘胎至今,昨個晚上倒是自己頭次露宿野外。
也不是她膽大,而是這方圓五十里竟尋不著一戶住家,她只得硬著頭皮窩在這荒郊僻野的林內,度過心驚膽跳的一晚,直到東方露出魚肚白,她才敢放心地合眼。
伸了個大懶腰,天兒將薄毯折疊整齊,然後起身,舒展筋骨地動了幾下,以手代替梳子爬了頭髮幾下,發現髮絲已長長不少了,前額的劉海幾乎遮蓋住視線。
撥弄頭髮兩下,她聳肩地朝不遠處的小溪邁去,準備梳洗一番。
跪坐在溪旁的天兒很快地梳洗完畢。「咕嚕!咕嚕——」胃部傳來的飢餓聲提醒她背囊裡已沒有任何食物了!糟糕的是,自己由堡裡帶出的銀兩,竟在半途不翼而飛!如今西行近一個月的她早將僅存的乾糧食之殆盡。
看來,得去找些食物了。天兒心中自忖,並慶幸自己尚有一技之長,不至於餓死荒野。
她起身折回原處,來到拴在樹旁的愛馬身側,「早,雲。」憐惜地撫弄著它閃閃發亮的雪白毛髮。
感受到主人熟悉溫暖的撫觸,雲低嗚地轉過身來,臉頰貼著那雙柔荑,來回地摩擦著。
知曉雲正在向自己撒嬌,天兒不由得低笑出聲:「你這傢伙!乖,在此候著,我去找吃的。」說完,她從馬背上取下弓箭,將弓箭斜掛在肩上,拍拍馬頭後往森林裡頭走去。
揮開檔住視線的枝葉,天兒很快地注意到前方草叢裡有輕微的異動。蹙起眉頭,深思一番,她決定先在一旁等待,以靜制動。
果然,不消片刻,一隻野兔由草叢裡跳出。天兒嘴巴逞起一絲笑意。迅速地,她不動聲色地將背上的弓箭甩到手裡,架好箭與弓之後,她緊閉一眸,瞄準前方的獵物,就在她要鬆開弦時──
「我若是你,絕不會那樣做。」
陌生的男聲倏地由天兒背後傳來,不禁驚嚇了她,也嚇偏了她手中弓箭。
「該死!」放下手裡的武器,眼看著即將到手的獵物就這樣在自己面前消失掉,天兒氣急敗壞地連連咒罵道。
「喂!你這傢伙!搞什麼?」天兒吹鬍子瞪眼睛地轉身盯著來者。而那對被髮絲幾乎遮去大部分視線的瞳眸,已快噴出兩道烈焰來,飢腸轆轆的她,就恨不得能將這高個兒「化」為無形!
「小子,我是在提醒你,別犯戒了。」高個子對天兒的叫嚷彷若置若罔聞,平靜的表情淡淡說道。
見他一臉無動於衷的棺材樣,天兒更加火大了。
「犯戒?我犯哪條戒?取食是天經地義的事,難不成你是喝水長大的?笑話!不管,你得賠我食物來。」
她才不管騎在馬背上的壯漢威猛的身材是那麼地迫人,可想而知,站在他身前自己可能只能平視他的胸膛吧?不過,肚子實在餓得叫她忘了害怕。
「食物?小鬼,這裡是不准打獵的!難道——你不是本地人?」壯漢的臉部有表情了,他皺起眉頭。
呃,不准打獵?難不成這片樹林是人為的?「笑話!這麼一大片林子為什麼不能打獵?」天兒簡直要認定對方八成神經有問題了。
這男孩是外地人嗎?他為何會闖進少主的領域內?有何目的?會不會與少主最近在調查的事件有關聯?東方輔心疑地揣測著,他緩緩開口:「這片林子是私人的,而它的擁有者是西門少主——」
「西門少主!西門是哪個王八蛋?他又沒有在四周豎立警告物,我怎會知曉林子是私人的!況且,我不過是向他要只小小的野兔來充飢罷了,那王八蛋不會吝嗇的──」
「住口!」
嚴厲的吆喝聲嚇阻了天兒的嘴巴。天兒心驚地後退數步,警戒的眼眸揚起一絲恐慌,因為高足頂天的壯漢已躍下馬背並朝自己走來,然而最令天兒感到害怕的是,他眼裡那股不容忽視的怒氣,好像她剛剛觸犯到他心中的神祇一般。
「你——你想做什麼?別……別再走近,否則我的箭會射穿你的——」
天兒一邊後退,一邊慌亂地架起手裡的弓箭,卻還是遲了一步!壯漢有力的手掌在下一秒已緊緊地扣住她的手腕,令她動彈不得。
「幹什麼?放開我!你這隻豬!你想幹什麼?拿開你的髒手——」天兒奮力地掙扎,被遺忘的害怕瞬間湧上心頭。
「凡對西門少主不敬之人皆應受罰,不論年紀大小!」抽出腰際的繩索,東方輔將繩的一頭緊緊地縛繞在那對瘦弱的手腕上。
西門少主?挺耳熟的名字——咦?不會是西門少昊吧?!該死!方才自己怎麼沒聽清楚就亂罵一通,難怪他會如此生氣。
「喂,等等嘛!我真的不知道那王八蛋——呃,不是啦,這片林子的主人會是西門少昊──哦!痛死人了!」
壯漢猛然駐腳,雙手被縛的天兒來不及反應,狠狠地撞上眼前那具銅牆鐵壁。
「幹嘛突然停下來?好痛!」她用被綁的手揉著發紅的鼻頭,輕聲指責。
但是經過半晌,上頭竟沒半絲動靜。天兒停下揉鼻的動作,抬頭疑惑地瞪著高個兒,卻見他一臉古怪的表情,她不禁悶聲問道:「幹嘛那樣看人?」
東方輔深思的視線緊盯著前方那張幾乎只看到眼睛以下面目的臉孔……彷如經過一世紀之久般,才緩緩開口。
「你是本地人?」他的視線落在那頭怪異的頭髮上。
天兒搖頭。
「那麼——你是外地來的?」
天兒點頭。
「所以,你不清楚這片林子的主人是誰?才會誤闖?」
天兒的頭點得更是用力。
「那麼——方纔我有提到西門少主是誰嗎?」
天兒想了想,搖頭。
「你為何知曉『西門少昊』這名字?」犀利的光芒直射向天兒,令人不寒而顫。
「那是爹——」不行!他要問起爹爹是誰可怎麼辦?天兒話鋒一轉,「那是因為『西門』這姓倒是挺少見的,而你既然稱他為西門『少主』,想必然就是『西丘之城』那位少城主西門少昊!而『西丘之城』——」
啊!怎又扯出個「西丘之城」?這次換天兒愣住了。
慘了!真是「用自己的拳頭砸自己的眼」。
天兒發覺自己是愈描愈黑,愈說愈亂,瞧他看她的眼神,好像自己是什麼可疑人物?該死!照她那樣的「解釋」聽來,想不被誤解確實不易。
天兒急急地開口:「我──」突然竄入的馬嘶聲吸引住天兒的注意,回頭,她瞧見自己的愛馬正被一位壯漢扯住鞍繩,緊接著在他後頭又陸續出現四位騎馬的男子。不習慣陌生人撫摸的白馬顯得有些暴躁地跳動著。見愛馬受到驚嚇,天兒不禁大喊。
「雲!」她跑向愛馬,「你們想對它做什——哎喲!」焦急中,她忘記繩的另一頭正握在高個兒的手裡,所以,這一跑不僅讓縛住雙手的繩子愈加緊縮地束痛手腕,更讓天兒差點沒栽了個大觔斗。
「該死的!天殺的!該下地獄的!」踉蹌了數步,天兒低聲咒罵著。此刻她懊惱自己沒把劍帶在身上,否則,豈會落得如此狼狽的下場。
「大人,我們在大樹旁發現這匹馬和這把劍。」他們在東方輔面前停住,卻瞧都不瞧天兒一眼,當她是隱形人一般。
倒是天兒眼見自己的寶貝就要淪落到那名壯漢手中,她大驚失色的衝向前,「我的劍。」
東方輔一側身,天兒急欲搶奪的雙手落了個空。東方輔將繩頭遞給一旁的手下,踱至一側細細研究著手裡的利器。
「還我!小偷!那是我的東西,你這不要臉的傢伙,快還給我!聽到了沒!還——我!!」
最後兩個字叫的是既「驚天」又「動地」,卻也終於吸引住其他人的注意。
十道目光分別投注在天兒身上,個個的表情好像此刻才發現有她這個人存在似的。而他們的領頭卻只是朝她皺眉,即又回頭專注起手上的武器。
此劍的劍身雖比一般的劍大了些,不過,握起來卻比它們來得輕盈。憑這皮鞭上精緻細巧、美輪美奐的雕飾和劍柄上金飾玉裡的,可想而知,此物必是出自名師巧匠的好劍,價值非凡!。
他手一使勁,劍身出鞘,耀眼的光芒令東方輔眼睛一閉,果真鋒利無比。帶著一抹讚賞的表情,東方輔將劍入鞘,然而劍身上的兩排字讓他停住手。
「擎天?天兒?」兩道濃眉皺了又鬆,東方輔抬眼望向仍在大聲叫嚷的男孩,眉頭又一皺,他朝男孩走去。
東方輔將男孩從頭到腳徹底打量一番……一身粗布衣裳、一雙沾滿泥土的舊靴,一把平民百姓不可能擁有的珍貴寶劍!還有那匹馬,雪白的毛髮整潔柔順平滑,是匹被照料周全且健康的良駒!而他——瘦不隆咚地,哪來多餘的食物給馬兒吃?
東方輔的掃視讓天兒不自在地低首瞧了自己一眼。就是擔心她那身華麗衣料會引來他人注意,才在半路上找了家農舍跟主人換來這身粗布舊靴,可是這身打扮有奇怪之處嗎?他何必如此看人?勢利的傢伙!
「看什麼?還不是跟你一個樣!有眼、有鼻、有口、有手、有腳!」叫罵聲讓靜佇旁的騎士們倒抽一口氣,因為從未有人膽敢如此無禮地對待東方大人的,而他,是第一位!
「你叫天兒?小子。」東方輔依舊面無表情,絲毫不受叫罵聲所影響。
「不錯!而且那把劍叫『擎天劍』,是我給它取的名,你快還——」天兒接到兩道睥睨的視線,她一時語塞地瞪著東方輔。
東方輔不屑的神情像在告訴她:劍在你身上,你當然知道它的劍名!小偷——
「我不是小偷!我沒有撒謊!」天兒叫出東方輔心裡所想的。
「大人,這小子是——」
哈,總算有人對自己有興趣了,天兒怏怏不樂地想著,內心懊惱極了。
東方輔斜睨天兒一眼,轉身走向自己的坐騎回答道:「他私闖林子,又對少主出言不遜,現在我懷疑他是個竊犯,且跟少主最近調查的事件可能有關!」他躍上馬背,「把他綁在馬背上,帶回去讓少主親自審問。」
「是。」
不會吧?自己不過是為了飽餐一頓,竟會由「闖入者」晉陞為「竊犯」?天啊!她是來到什麼地方?遇到什麼怪人?最重要的是,自己怎會如此倒楣!
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拋上半空中,天兒驚慌地大叫:「喂!你干什——噢!」下一秒,天兒已重重地跌趴在馬背上。
衝擊的力量差點沒擠光天兒胸口的空氣。連咳數聲後,她開始拉開嗓子咒罵:「他娘娘地!好說歹說,我也是位女——」等等!小子?他們以為自己是男的?想起他們方才對自己的稱謂,天兒不禁趕緊住口。
這也難怪!一身男裝打扮,又一頭怪異短髮,再加上自己天生略帶沙啞的嗓音,聽來就像是變聲期的少年——糟糕!那自己可不能說漏了嘴,要不這些傢伙見色起異心,有了歹念可怎麼辦?瞧他們個個壯碩的體格,縱使自己身手再好,總是寡難敵眾!況且,自己現在雙手被縛。
天兒瞪視著馬背上帶頭的壯漢,「臭老頭!你要帶我去哪?快放我下來。」雙腿懸掛在半空中的她,使勁地晃動掙扎著。
「回『琉璃宮』。」東方輔看了天兒掙扎不停的身子」眼,「小子,如果你執意這樣繼續晃動下去的話,我可不敢保證你不會摔下馬。」
那表情明白寫著:就算如此,也會拖著你走。
踢動的雙腿乖乖地垂落在馬腹旁,天兒忿忿不平地瞪著令她恨得癢癢的傢伙──臭老頭!一大把年紀了,心腸竟然這麼壞。
東方輔露出滿意的表情,他吆喝一聲,帶頭離去。手下們則緊跟在後,而讓天兒掛在自己坐騎上的男人,則改騎白馬——雖然它看起來是那麼地不情願。
雖說不敢亂動身軀,天兒仍不放棄說話的權利。
「放我下來!你們這群王八兔患子!我才不去那鬼地方!趕快放我下來——」
東方輔不耐煩地使個眼色,他右側的侍從隨即勒馬繞至後頭。
「他娘娘的!該死的!天殺的!該下十八層地獄的──唔。」
悶哼一聲,天兒兩眼一翻,暈倒在馬背上。漫天叫嚷的咒罵聲,終於消失了。
呼!安靜多了。馬背上的六人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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