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落池底的衣物,顯然已被兩人遺忘了。
在石床上,柔軟保暖的毛毯上,暗夜身無寸縷的嬌軀緊緊偎在烈帝胸前。離開池水之後,他們在石床上又翻雲覆雨地熱愛了一番。
輕吁一口長氣,她香汗淋漓的從他滿是汗水的身上翻身而下。
「我說過要好好打你一頓屁股的,而現在我更應該這麼做。」
他將她攬進臂彎裡,卻虛弱得使不上力。
唔!她愛極了他為她失控的表情,暗夜微笑地以手肘撐起上半身。
「十三年前,我也說過,不准你再打我屁股!」她的纖指在他汗濕的胸膛上繞著圈。
烈帝抿唇勾勒出淺笑,他握住她的手,放到了自己嘴前輕啄。
「當年十二歲的你,手裡拿著一把劍,威脅地要我從今以後不准再將你當小孩看待!呵……」他笑出聲的望著她。「而你當時還因為疼痛不已的屁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小時候的種種歷歷在目,烈帝突然不再笑了,他眼中的戲謔倏地被一股專注所取代,他凝視著她,神情嚴肅。
「答應我!如果你懷孕了一定要告訴我。」他目光鎖緊她的,要求她的承諾。
暗夜微微頷首,突然想起自己一直來不及開口的疑問,「你讓阿蠻將珠兒他們安置於何處?」
不知為什麼,暗夜一反平常的順從,反倒令烈帝不安了起來,為此,他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沉默的審視著她。
暗夜在烈帝的注視之下揚眉笑了。
「你不相信我?」眸光一閃—她驀地離開他的臂彎,起身,舉手做了一個起誓狀。
「我發誓,我暗夜若違背約定,願遭天打雷劈!」
「傻瓜!誰要你起誓了?」烈帝皺眉的將暗夜拉回懷裡,決定暫時相信向來叛逆慣了的她。
「我讓他將他們安置在一個隱密之處。」其實事前的預防與事後的補救都不是最好的方法,惟一的方法是,他不能、也不該再碰她的……
拂過她胸膛的柔軟乳房,令烈帝差點壓抑不住的逸出呻吟。
「你所說的『他們』,指的可包括那個使者和他所帶來的那些人?」
她趴在他胸前,淡淡的笑著,眸光閃著慧黠。
「你如此認為?」他感到吃驚。
「我左思右想,除此之外應該沒有其他可能性了。你是個愛百姓的明君,你不會讓你的子民因為一個女人而置身於水深火熱的戰火之中的。她欣賞著他濃密的睫毛。「既然應允了卡修王,你絕不會讓自己出爾反爾的摒棄承諾。除非……再次前來的使者出了問題。」
她在黑眸訝異的注視下,繼續道:「我發現,你在審視卡修王志使者所帶來的信物,以及親筆函時,眼中曾掠過一絲懷疑。並且在聽見使者以抱歉的口吻,表明即將娶我的那個男人,病重得無法親自前來迎娶我時,眼底的懷疑之色更加明顯了。」
「為何你能注意到別人所不能注意到的?」他欣賞並感歎於她所敏銳。
她的眸光從他濃密的睫毛移到他的雙眼。「因為從我睜開眼的那一刻起,我的視線就離不開你了。」
「這麼說,使者和那些工人的是冒充的?!」
一頭蓬鬆半干的雲發,幾乎將她清冷的艷容遮去大半,烈帝撩起其中一束,嗅聞著它淡淡清香。
「是的!那些人確實是假冒的。在你們出發的前一天,我讓伊克私底下走了一趟『光之界』,雖然他尚未捎來任何消息,但是從你們失蹤了兩天,卻不見有人來通知我的情形看來,事實再明顯不過了。」
「這些人到底有何目的?莫非……」
暗夜不禁震驚地瞪著烈帝。
「在半途選擇適當的時機殺了你,再借此挑起兩國的戰火,我的想法與你是一樣的,聰明的小傢伙!」他漫不經心地把她的紅髮纏繞在自己的指頭上,神情一派優閒。
「抓住那些傢伙了嗎?」
「目前還沒。」
暗夜眼裡有一絲憤怒。「你既然掌握了那票人的行蹤,為何還放任他們消遙法外?」
「呵!你認為那個假使者怎麼會有辦法將卡修王的信物與親筆函,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
「除非他看過,或者有人看過,然後告訴了他。」
也可能他殺了之前那位真正的使者,從他身上奪走了它們。不過,那已是幾個月的前事了,如果真是如此的話,卡修王早已派人來為使者失蹤一事提出質疑。所以,真正的使者應該早已回到自己國內,而惟一的可能就是……
暗夜拉回了游移的心神,她眨動雙眸,俯視著正以拇指親密摩挲她下唇的烈帝。
「顯然我對『光之界』的亞烈殿下稱不上熟悉,不過,就種種傳入我耳內的消息來判斷,我相信這個重視榮譽比重視自己生命還重要的男人,即使重病,也會抱病來迎娶他的新娘的……」
他的眸光與她的交會。
「在真相尚未大白之前,只有委屈你了。」
她靜靜注視著他好半晌,然後,唇角浮現了滿意的微笑。
「如果能這樣無所顧忌的被你抱著,我寧願永遠待在這裡。」她歎息地在他唇際低喃,心房微微顫抖著。
「傻瓜!我怎能自私的將你關在這裡一輩子?!」他喑□地在她的唇瓣上輕輕一啄。
只是,未來……他們又該如何?
循著曾經走過的足蹤、山道、樹林、山丘、小溪……以臉型削瘦、體型健碩的男人為首的一行人,不分晝夜的翻山越嶺,幾乎找遍了整個夜郎國。但,還是一無所獲。
今天,他們又找回了皇宮附近的山林。
太陽高掛空中,就與暗夜出嫁的那天一般,熱得嚇人。
偽裝成獵戶的一行人汗如雨下,各個臉上難掩疲憊之色。
連日來不分晝夜的搜索行動,再加上一個早上的飢渴,眾人憔悴與狼狽的面容已經充分表露出不耐和厭煩。
其中一人終於忍耐不住的一個箭步擋在首領面前。
「老大,我們再這樣漫無目的的找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我們就帶著那箱珠寶,一走了之算了!那也夠我們兄弟享樂好一陣子了,老大。」
男人期望的目光,換來的是狠狠的一拳,他整個人飛了出去,砰地撞在一棵樹上,一把大刀在他還來不及振作之前,已抵上他的頸項,顯出一道血痕來。
「沒出息!再有第二次,我就讓你身首異處,滾!」
驚懼於架在脖子上的那把刀與老大的神威,男子連忙稱是,連滾帶爬的滾到了一旁。
男人冷哼的瞥了一眼,猛地旋身,盛怒而圓瞠的雙眼,一一看過眼前面露不安神色的手下。
「誰要敢再讓我聽見一句抱怨——」大刀一個起落,粗壯的樹枝在他身側應聲一分為二。「我就教他跟這棵樹一樣!懂嗎?」
他威脅地揮舞著兵器。
「滾!分頭去找,誰偷懶,我就砍了誰的腦袋。今天再找不到人,我就砍了你們的手腳!快去!」
眨眼間,空曠的竹林裡只剩下他一人了。
一堆酒囊飯袋,儘是些不可靠的傢伙。哼!待他利用完這些沒用的傢伙,他得想個辦法來徹底解決掉他們才是—只不過……
那該死的女人到底藏或被藏到哪裡?他的時間不多,若再待在這個國家,自己的處境就會越來越危險……不行!他發過誓,一定要親手血刃那賤女人的!
他要她在他身下求饒,他要看著她的鮮血染紅她身無寸縷的身子,就像她那頭引人注目的紅髮一樣!他要她在高潮的愉悅喊叫聲中死去!
是的!當他第一眼遠遠瞧見她,他就如著了魔般的渴望著她。
隔著布料摸了模自己腫脹的下部,跨出草叢的同時,一座瀑布頓時躍入他的眼中。
滿頭大汗的他兩眼一亮,自我調侃的扯了扯唇角,此時的他確實得讓自己好好冷卻下來才是。
選了一處水流較平緩的角落,他彎身掬了一把泉水潑了潑發燙的臉。
當他正打算起身脫衣時,水面的一點異樣吸引了他的眼角餘光,他震驚的抬首往對岸望去……一塊小小的紅色布料掛在樹梢上隨風擺動著。
只見他臉上緩緩綻放著一抹笑容,但是緊跟著響起的動靜,又讓笑容迅速凍結在他臉上。
「什麼人?!」高舉兵器,他警戒地對著來者做出備戰狀。
「是你?!」他先是一愣,在看清黑色兜帽下的面孔後,他放下了兵器。「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是她要你來找我的?」
「她問你事情進展得如何了?」對方面無表情的問著。
既是自己人,他便放鬆警戒地將兵器丟到腳旁,開始背對著對方脫起衣物來。
「告訴她,不出兩天,我保證把那女人的人頭提到她眼前。」想起自己方纔的發現,他信心十足的朗聲道。
得意讓他疏忽了對方隱藏於眼底的憂慮。
「她要你殺了她?!」
對方震驚的口吻使他停止瞭解衣的動作。「原來她沒有告訴你這件事……等等,你該不會不知道當初被你帶到烈帝面前的我,其實是個冒牌貨……」對方皺眉的表情令他一愣,接著他驀然大笑起來。
「哦!那個女人真是狡猾得不可愛吧?」笑容倏地一斂,他又恢復成那個冷酷殘忍的男人。「我會教她欲仙欲死的死在我身下的,你這麼回去告訴你的主人吧!」
「等等!她要我把這東西交給你。」
對方突然從衣服下伸出右手,手上是一把足以讓人斃命的匕首!
還來不及反應,他只覺眼前白光一晃,那把匕首已經筆直地插在他的胸膛上!
「你……」
「她要我為你送來這個!」
兜帽下的面孔揚起一抹冷笑,男人拔回匕首,然後狠狠的把他踹落到河水裡。
望著迅速將巨大身軀吞沒的河水,男人不禁開始低首祈禱地念著。
「神啊!你得原諒我,我不能讓他殺了她,絕對不能!」
男人拉緊兜帽,順道將對方忘了帶走的兵器踢進湍流中,如來時般悄悄的離開了。
他走得匆促,所以並未發現那片不小心遺落在對面樹叢裡的紅色布塊。
該如何讓烈帝知道那些人是假冒的?不!也許烈帝早就起疑了,那麼,是他帶走暗夜的嗎?
千頭萬緒的想法在他腦海中翻騰。
距現場約莫五公里的下游處——
凱正蹲跪在河畔,為自己方才一時的大意,導致跟丟了那些人而懊惱不已。
在臉上潑了數把清水,凱不經意的瞄了河面一眼……僅僅一眼,他面色凝重的站了起來。
「有無生命之虞?」
「沒有。」凱回答著。「那個男人相當健壯,而且傷口不深。」
「人呢?」
「知道他傷得並不重時,屬下便把他交給他的夥伴,悄悄離開了。」
「嗯!」
「帝王?」
「嗯?!」
「屬下已查出那名與他暗中碰面的女子的身份。」
「哦?!」烈帝一邊餵食著愛鳥,一邊撫摸著它的羽毛。「從你對她身形的描述中,我以為你與本王一樣,心中早已有了譜。」
「屬下不敢妄加猜測,當時屬下只是遠遠瞧見那條匆促的人影,而且對方將自己裹得密不透風。」
「那麼,什麼事讓你此刻如此的確定?」
「屬下在他胸前發現了一隻原是屬於帝王的物品。」
聞言,烈帝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小指,他的黑眸閃動,嗓音中透露著危險。「殺人滅口!一旦那男人重新找回了力氣,他會馬上展開行動的!」
烈帝望著手下撫摸著的美麗羽毛,彷彿看見了那頭紅焰似火的雲發。
可惡!那該死的男人,竟然趁她不注意之時,從她手中偷走烈帝送給她的戒指!
「我非殺了他不可!」
「我相信你已經做過一次了!」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莉莉嚇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看見背後熟悉的面孔,她旋即壓下叫了一半的聲音。
「你……你怎麼會……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守衛呢?」
她驚恐的推開他,沒注意到由於她的粗魯,令他不由得瑟縮了一下,她匆匆探了外頭一眼。
「宮門外倒是沒瞧見什麼人,不過你那幾位侍女倒是各個長得如花似玉。」
「你把她們怎麼了?」
「打昏了。」
「你……該死!你不能待在這裡的!」見他大咧咧的準備坐下,她又氣又急的站到他跟前,氣急敗壞的低嚷著。
從他敞開的衣襟下,她發現他裡在胸膛上的布條。
「你受傷了?」
他看著她,為她臉上的迷惑而嘲諷的扯了扯唇角。「這得問你,你應該是最清楚不過的!」
「我?!」
莉莉不解的擰眉,但是,她最關心的,還是該怎麼樣把這男人弄出自己的寢宮?
一隻突然掐住她頸項的大掌,令她駭然地睜大了雙眼。
「你還在裝糊塗!難道不是你派他來殺我的?哼!」
冤枉哪!她並沒有派人去殺他呀!
「只是你派來的這個人,顯然把位置給弄錯,而且下手也太輕了。否則,此刻我又怎能站在這邊……」黑魁克的臉露出猙獰的表情。「親眼看著你在我手中死去!」
他迫人的鉗制教莉莉感到呼吸困難。「住手!這件事根本與我無關!咳……我……我根本不知道他要殺你!」她掙扎的叫嚷著。
他彷彿沒聽見她的辯駁,一邊不斷在手勁上使力,一邊紅著眼的喃喃說著。「看在你我的情分上,我不會太快殺死你的,我會讓你慢慢品嚐死亡的滋味。」
天啊!這男人真會殺了她的。
「你……你不想要……你的珠寶了?!」
莉莉呼吸困難的感到死神的逼近。
黑魁克嗤地冷笑了一聲。「會的!臨走之前,我會先將這裡搜刮一空的。」
他不想浪費太多的時間,凶殘的眼神掠過一抹狠勁,他雙手一提,如拎小雞般把她舉了起來,十指毫不留情的鎖緊她。
「唔……」她臉色漲紅的僅剩一口氣了,「住……住手……孩子……我有你的孩子了!」拚上這最後一口氣,她聲嘶力竭的朝他大叫道。
孩子?!
黑魁克一愣,不覺地放鬆了力道。
莉莉明白自己機不可失,先是深吸一口大氣,然後毫不猶豫的抽出了短刀——
「去死吧!」
短刀沒有偏差的筆直插在黑魁克的心口上,為他跳動的心跳畫下休止符。
「你……」他雙眼圓睜,無法置信。
「呵!看來我這一刀要比他準確多了。」
莉莉撫著自己發疼的頸子,乾咳地瞪著軟軟倒在她腳前的男人。
你這來歷不明的混蛋,憑你也配當我孩子的父親?呸!
美麗的臉龐儘是嫌惡與鄙視,莉莉扭曲著面孔,揚腿踹了地上的男人一腳。
賤男人!我怎麼會允許你的髒手來碰我呢?!
她拉起裙擺,在那張不算難看的男性面孔上,又是狠狠的一踹。
糟糕!她臉上驀然又浮現驚慌與恐懼,她該如何解釋這混蛋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慌忙一轉,莉莉腦子突然一片空白了,他……
「帝王!」淚水頓時急湧進她的眼眶,她哽咽一聲,聲淚俱下的撲進了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背後的男人懷裡。
「原來使者和那些人都是假冒的!莉莉好害怕啊!這個人剛剛拿了一把刀要挾持我,我……我想呼救,他卻緊緊掐住我的脖子不讓我出聲!」她略微抽身,露出自己瘀紫紅腫的勒痕,淚如雨下。「我害怕得不斷掙扎,好不容易掙脫他的鉗制,他又企圖把我捉回去……」
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著。
烈帝既沒推開她,也沒給予她安慰,他點頭朝身旁的凱示意,炯亮的眼睛瞧不出任何情緒。
「已經斷氣了,帝王。」
聽見凱的回覆,莉莉哭泣的連忙又道:「我也不知道那把刀怎麼會插在他身上……我想跑到外頭求救,他突然從背後又捉住了我,我……我用力一推……再回頭時,他就已經倒在那裡了……」
「是巴兒族人的黑魁克,帝王。他左耳後方確實有塊十字型的紅色胎記。」
什麼?!他竟是黑魁克?!他不是早該讓那女人給逼得負傷摔落到萬丈深淵?
據聞,這個始終帶著面具現身的男人,惟一能辨識他身份的,就是那塊隱藏在他耳後的紅色十字。
忘了流淚,莉莉震驚不已的瞪著仰躺在地上的男人,她一直很好奇,一個木匠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多醜陋的傷疤?現在她完全明白了!
她突然被推離了烈帝溫暖的胸膛。
莉莉愕然的抬眼,忐忑不安的目光迎上烈帝的。剎那間,她血液盡失的感到驚訝!
「收起你多餘的淚水吧!你們剛才的對話我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而你,我美麗而高貴的皇后,你始終將自己扮演得如此完美——」冷淡的口吻就與他毫無溫度的黑眸一樣。
顫抖的雙膝幾乎撐不住搖晃的身子,莉莉兩腿一軟,「咚!」地跌坐在烈帝跟前。
她在烈帝臉上看見了失望。
「不!你聽我說……」
「在我尚未決定該如何處置你之前,你就先待在你的寢宮吧!」他漠然的聲音,冷冷的截斷她未竟的話語。
烈帝走了,走得絕情,甚至沒再多瞧苦苦哀求的莉莉一眼。
背叛他的人,沒有資格得到一絲一毫的同情!他絕不原諒這種人……
「你不能丟下我!這一切都是因為你,你不該在抱著我的時候,叫的卻是別的女人的名字!」
烈帝仍是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身後對他咆哮怒罵——從今以後將不再是他妻子的女人。
但是,莉莉的話還是敲進了烈帝的心坎裡。
是的,她曾經是那麼柔順、甜美……是他逼她的!不!不能心軟,他不能原諒一個肚子裡懷著其他男人骨肉的女人!
莉莉確實背叛了他!
一條人影由角落悄悄走了出來,那人先是打量著漸行漸遠的英挺背影,接著又看了門邊的守衛一眼,然後再一次隱匿於黑暗的一角。
淒苦的黑夜。
晦暗的天空忽然飄起毛毛細雨,加上颼颼的冷風不時吹刮著,教人感到陣陣毛骨悚然。
水闋雲宮富麗堂皇依舊,只是宮裡不再侍僕成群,裡頭冷冷清清的,除了莉莉的貼身侍女星兒被留了下來之外,不見半條人影。
戒備森嚴的門外,五、六名虎背熊腰的待衛,仿如天兵天將般站得挺直。
想要通過這些高頭大漢,實在比登天還難。不過,這難不倒他的。
憑借腦海裡殘存的記憶,他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小心地摸索、搜尋著。
片刻,他聽見石壁緩緩移動,發出沙沙的聲音,進入那狹窄得僅容一人側身行走的秘密石道之前,他謹慎地看了四週一眼。
以袖揮開身前層層密佈的蛛絲網,記憶如泉水似的,霎時湧進了腦海中,他露出了微笑。
她和他彷彿是一體般,她總是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出現,然後她會帶著甜美的笑靨,靜靜的在另一頭等著,等著他的出現,美麗的吉兒……
她是他心中獨一無二的女神!
目的地到了。他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讓自己不驚動他人的推開那扇沉重的石門。
早在用完晚膳之後,星兒便被叫了出去,沉悶的死寂瀰漫在房內。
床幔半垂的床榻上,不久之前,莉莉才在哭累的疲備中昏昏沉沉的睡去。
枕頭上,她狼狽不堪的面容,就與室內一地的狼藉一樣,令人不由皺起眉頭。
藉著微弱的光線,他小心地越過那一件件極有可能吵醒莉莉的破碎物。
他已經站在床邊了。見她倏然睜開了眼睛,他知道他仍不可避免的將她給吵醒了!
在她驚恐的注視下,他朝她露出了笑容,並在她眼底看到了對自己的熟悉,在她準備起身放聲尖叫的同時,他抓起床上的另一隻枕頭,對準她的口、鼻,把她狠狠又壓回了床上。
他用一腿壓住她不斷踢動的雙腿,盡量不讓自己被她掙扎揮舞的雙手在他的手臂、臉上留下任何抓傷的痕跡。
他無動於衷的等著她耗盡力氣,用盡肺部僅存的空氣。
等待!此刻對他而言彷彿是永無止盡般……
漸漸的,掙扎逐漸轉為疲弱,斷斷續續的,最後,終於完全靜止。
他知道自己不該冒險移開枕頭的,但,他還需要她一絲微弱的氣息。
想起那座水深足足有兩個人高的人造湖,他一邊禱告的扛起她。黑色的身影如幽靈般,疾步往宮殿後方的花園走去,陰森的表情透露著怪異的平靜。
隔天——
莉莉皇后跳湖自盡了!
一大早就傳來星兒驚恐的叫喊聲,然後迅速傳遍了整座皇宮內外。
別怪我,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不該威脅我的!
遠遠看著躺在烈帝腳旁的冷硬身子,他在心中禱告地畫了個十字,隨即目光又回到了烈帝透著一絲痛苦的側臉。
那種背叛自己丈夫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帝王?」凱從莉莉的屍首旁起身,他詢問的望著烈帝。
良久!
「好好把她安葬了吧!畢竟她曾經是你們的皇后。」
懷著對莉莉的一絲愧疚,烈帝最後只能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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