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美,令男人驚為天人。
她的冷,使男人不寒而慄。
她的殘,教男人又愛又恨。
她的鐵腕作風和如沙漠般善變的性情,教人們對她是又敬又畏。
她是誰?
她就是十五歲便追隨父兄馳騁沙場,十年來立下無數大小戰績,「夜郎國」最美麗、也最令人生畏的女戰神——暗夜。
這善變的女人,有多少王公貴族傾倒在她冷艷絕俗的容顏之下,掏心剖肺、傾心盡力的求歡討愛,為的也只求佳人回眸一笑。
然而,至今似乎無人有此殊榮,他們看見的永遠是一張明明白白寫著「離我遠一點!」的冰冷表情。
只是,她不許男人接近自己,並不表示她就不會主動接近男人。這就是她教人又愛又恨的地方。
偶爾心情好的時候,這位性情難以捉摸的女戰神,她也會傳喚男性進入自己的寢宮。
就如此時,躺在浴池裡的她,正一邊享受著溫泉浴,一邊閉目養神的等待著。
過了一會兒,在氤氤氳氳的水氣中,她那長長的翹睫毛輕微地扇動了一下。
「大人!人已帶到。」侍女珠兒輕脆的嗓音由布幔後方傳進來。
「你退下吧!順便把她們帶出去。」
「是。」
彎腰福身,珠兒領著其他侍女退出主子寢宮,留下那位打從出現在她面前開始就頻頻冒冷汗的男子。
對這臉色泛白、隨時有可能當場昏倒的年輕士兵,珠兒只有四個字送給他,那就是——自求多福。
「進來。」
低柔的聲調十足的女性化,很難想像這竟是出於一位右手拿劍、左手執盾的女戰神口中。
可惜的是,長年征戰沙場的結果,已令她原本如黃鶯出谷般的甜美嗓音,在不知不覺中增添了幾分沙啞。
「大……大人……」年輕士兵嚇得僵直了四肢。
「你的左手邊有件浴袍,進來的時候把它帶過來。」
「大……大人,小的不敢……」
目光始終不離地的年輕士兵,雙膝已經開始在打顫,血色盡失的他,看來迫切的需要好好躺下來休息一番。
不敢?她輕哼了一聲。
「你知道有多少男人巴不得自己就站在你現在的位置嗎?他們各個莫不希望自己就是下一位入幕之賓,而你竟然不知好歹!」
「原諒小的無福消受……小的……小的已有未婚妻了。」他愛他未來的小妻子,他還想給她幸福,他……
「是那位讓你抱下馬的女孩?」
年輕士兵吃驚地抬起頭,瞧見布幔後方那隱約的春光,慌慌張張的急忙又垂下眼。
「大人,你都看見了?」
「她看起來很年輕。」
「她今年十七了,大人。」
十七……離她多麼遙遠的數字啊!暗夜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你愛她嗎?」藏在霧氣下的瞳眸似乎回到了過去。
「是的,大人。」對未婚妻濃濃的愛意,使他不覺地語調變得高亢。
「所以你想給她幸福?」
「不錯,我……」
「騙人!世上根本沒有所謂的『幸福』可言!」她抿直的唇角泛起一絲冷殘的笑意。「你們也是。」
情愛像把利刃,又似無解的毒藥,足以令人喪心病狂!
「你若缺了條腿、斷了只胳臂、瞎了雙眼,你想,你心愛的女人還會繼續愛你嗎?」
咚的一聲!那可憐的傢伙再也承受不住,雙腿發軟的跪了下來。
「大人!你是人人敬畏的女戰神啊!」害怕的聲音透露出無奈。
暗夜懶洋洋的嗓音穿透了薄如蟬翼的布幔。
「現在我只是個想要你服侍的女人。」她抬起自己凝脂般修長光滑的玉腿,從大腿上捻起一片玫瑰花瓣,然後用粉紅舌尖將花瓣捲入嘴裡,慢慢咀嚼著它的芳香。
「進來……待會你就會將她忘得一乾二淨了。」
以前,有男人抱著血流如注的斷臂,哀嚎著被抬出暗夜寢宮的一幕,霎時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他不禁顫抖地叫了起來。
「大人,求你饒了小的,別跟小的開玩笑!大人是高高在上的女戰神,而小的不過是一介微不足道的小兵,小的……」
「她確實是在逗你玩的。」冷冷的男性嗓音中滿是教人膽寒的威嚴。
猛一抬頭,她發現他們的一國之君猶如神般的佇立在自己身側,年輕士兵再次嚇到腿軟。
「帝……帝……小的叩見帝王。」
聞言,浴池裡的女人僵硬地放下半懸於空中的玉腿,她渾身緊繃得像只蓄勢待發、隨時準備反撲的貓。
他那對比子夜還深邃的黑眸,漫不經心的朝浴池方向掃過一眼。
「起來,你可以退下了。」
「謝……」
「退下?!他是我召喚進宮的,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讓他走!」
嘩啦啦的水聲加上士兵訝異瞠大的雙眼,他不需回頭,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背後是怎樣一幅活色生香的畫面。
他不著痕跡的擋在布幔與士兵之間。「暗夜,你是在挑戰我的權威嗎?」薄如蟬翼的布幔根本阻擋不了旖旎的春光外洩,他見年輕士兵臉紅心跳的慌忙調開視線。
「你走吧!今天的事,不准宣揚出去。」他的聲音冷得讓人不覺要拉緊衣物。
年輕士兵揮掉額前直冒的冷汗,他緊揪著衣襟,片刻也不敢稍留的躬身退下,奪門而出。
隨即,偌大的室內安靜得似乎連對方的心跳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有一頭烏亮似夜的黑髮,舉手投足間則無比優雅,他的子民們給了他一個美稱,黑夜的守護者——夜神。
她則有一頭艷似火的紅髮,以及詭譎多變的剛烈性情,人人敬畏她如——火神。
他們正是「夜郎國」裡最俊美的男人與最美麗的女人。
暗夜撫著胸口,因為,她聽見的是自己的心跳聲。
她徐緩地坐回浴池,再次背對著他閉上了眼睛,絲毫不介意她之前刻意不弄濕的秀髮,而今如細絲般在水面飄散開來。
「你得原諒此刻衣衫不整的我,無法親自起身恭迎大駕,你看見的,我身旁現在沒有半個侍女來服侍我,而惟一的一個,剛剛又讓你給遣退了……」頓了一下,她突然想到,他是怎麼進來的?
「對了,我那位失職的守衛呢?」她的語氣中儘是漫不經心。
「你以為區區一名奉命行事的下人,能擋得住我這一國之君?」
「阿蠻不是別人……你沒打傷他吧?!」她的柳眉不由地微蹙起。
「這種小事何需我動手!不過,倒看不出你對下人還滿關心的?」他的口氣中充滿了譏諷。
她冷哼了一聲,並不打算反駁。
當暗夜驚覺到那無聲無息、仿如鬼魅的腳步,突地出現在自己耳畔時,已經來不及了。
她震驚地睜開雙眸,只見寬大的白色浴袍,似天幕般迎面罩下。
浴袍飄浮在水面上,適巧遮掩住她在水底若隱若現的誘人曲線。緊跟著,她光滑的下顎驀地讓人毫不溫柔的抬起。
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她愕然迎上對方相同冷硬的雙眸。
「你何時才要停止你這種無聊且殘酷的遊戲?」其實他想說的是,你到底要這樣糟蹋自己到何時?
他不願弄痛她,但是一想到她讓多少男人窺見了她水底下的身子,一股怒氣便令他不禁加重了力道,甚至瞇起了眼。
暗夜微顯蒼白的艷麗容貌,在烈帝面前逐漸地凝結成冰。
「他們企圖非禮我,我取下他們的一手一足,不過是個小懲罰!」
「是你讓他們有非分之想!」
「不!見異思遷、貪圖美色之人,活該受罪。」
「那麼剛剛那個年輕人呢?你知道在我來之前,一個女孩傷心欲絕地握著一把匕首,跪倒在我面前,求我無論如何都要救救她的未婚夫。」
「原來,『隨便』一個女人的眼淚,就能軟化你那鐵石般的心?!呵!」
她冷笑一聲,別開視線。
可是她眼底來不及掩飾的一絲脆弱,卻沒來得及躲過他的窺探。
烈帝心中一慟,不由得放柔語調。「夜——」
「不要那樣叫我!」不知哪來突生的力氣,她突然掙脫他的鉗制,靈活的身手如泥鰍般,下一秒已潛入池底,眨眼又如人魚般衝出水面。她抱著沉重的浴袍隔空繼續對他怒吼。
「我討厭你那虛偽的口氣。你不要再那樣叫我,永——遠!」
「暗夜,姑且不論我是你的王,我還是你的……」
「住口!你要是敢說出來,我發誓,我會一輩子消失在你眼前,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她的怒火幾乎沸騰了池水。
唉!征戰了近兩年,好不容易才盼到她凱旋歸來……烈帝啊烈帝!你不會在她回來的第一天就打算再次逼走她吧?
夜郎國的君王斂起慍意,看了自己濕濡了一大片的袖口,歎息的緩緩站起身。
「宴會快開始了,別讓大家久等。」雪紗布幔在他挺拔身軀背後徐徐飄回地面。
「那兩人是相愛的,拆散他們並不公平。」臨走前,他語重心長的丟下這麼一句。
「老天待我暗夜又如何公平了?!」暗夜的怒吼中夾雜著一絲幽怨。
回應她的卻是一室的空寂。
他讓她深陷在絕望的深淵裡,飽嘗無盡的痛苦啊!
淚輕輕滾落她淒楚的臉龐……
他根本不容許有「相愛」這種事!
長久以來,夜郎國北境的蠻族巴兒族人,始終是這個國家的心頭大患,他們強佔著那片土地,虎視眈眈的伺機而動,不斷對臨近的夜郎國子民進行殘暴的擄掠行為,甚至變本加厲的企圖侵入內地。
值得慶幸的是,巴兒族人在半個月前已成了歷史名詞,除了少數幾位降服者。
這也就是為何會有這場舉國歡騰的慶典的原因。
因為夜郎國的女戰神,征戰了整整兩年,最後終於在一次突擊行動中,一舉殲滅了這令他們君王頭痛不已的頑強族群,並逼死了巴兒族人的族長——黑魁克。
黑魁克的死確實值得令夜郎國好好地慶祝一番,他的凶殘與極端可怕的行為,怕是連魔鬼也望塵莫及的。
星星在天際眨著眼,卻遠遠不及地面簇簇燈火來得耀眼。皇宮外,百姓一片歡騰;皇宮內亦是杯觥交錯,慶賀聲四起。
大殿上,受邀的貴族佳賓、王公大臣們,微醺的笑臉已經可以瞧見幾分醉意,有的甚至大膽的調戲起身旁貌美的侍女來。
高居大殿首座的夜郎國君王——烈帝,目光由尖叫從對方大腿跳下的一名侍女身上斂回,舉杯啜了一口酒液。
只要不過份,他並不介意在今晚這樣特別的日子裡縱容他的臣子享樂,畢竟這是值得慶祝的一刻。
然而,他高貴邪魅的俊美面孔卻不像他的子民們那樣的興奮。
他的視線越過人群,落在右方那空蕩的座位上。阿蠻高壯如牛,擁有一身蠻力的男子靜靜的佇立在座位後方。
洗塵宴已進行到將近一半,今晚的主角卻遲遲未現身,為此,有些人已經開始議論紛紛、交頭接耳,頻頻猜測著。
一隻柔若無骨的青蔥玉手,輕輕地從烈帝手中逕自取走那只見底的酒杯。
「暗夜大人,她也許有事耽擱了。」
說話的女性,甜美低柔的嗓音就跟她的人一樣。
一襲寶藍色羅衫,一頭媲美身旁男人如緞的烏黑長髮,芙蓉面、柳葉眉、櫻桃紅唇、似星眸光……是個十足的大美人,只不過,與有女戰神之稱的暗夜相較,她的美卻是截然不同的。
她就像投映於湖面的明月,教人驚歎於她的柔美,卻不具任何殺傷力。
她是誰?
能在這盛大的慶功宴上,小鳥依人般的依偎在那如神祇般的男人身旁,可想而知,此女絕非等閒之輩。
「帝王,皇后!請讓下官敬兩位一杯。」
不錯,這位擁有花容月貌的女子,正是夜郎國國君在兩年前納為皇后的妻子——莉莉。
夜郎國的神官——加納,捧著酒杯,帶著拘謹的微笑,出現在兩人的眼前。
烈帝從妻子手中接過酒杯。
「這一年你也辛苦了,加納神官。沒有神官的祈求,我夜郎國又怎能這般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你也該敬自己一杯的。」
只見神官的笑容裡多了幾分惶恐。
「帝王的贊語,加納萬萬不敢當,加納不過是盡忠職守罷了。」
「也讓我回敬神官一杯吧!」莉莉說。
「謝皇后!」
加納迎上皇后美麗的笑靨。他退至一旁,遲疑一下又道:「下官原本欲向暗夜大人祝賀的……」
烈帝看向依舊不見主人身影的席座。
此刻,一群艷麗舞孃,各個身著一襲令人為之噴血的清涼裝扮,紛紛上場。
莉莉發現到烈帝抿緊的唇。她微笑道:「加納神官,我們也等著向暗夜大人恭賀呢!看來她似乎有事耽擱了……」「哼!一場勝仗讓她驕傲得忘了該有的禮儀!」烈帝深邃黑眸裡的不悅已經十分明顯了。
莉莉與神官不禁心驚的對望一眼。
烈帝並未察覺到自己的怒氣對皇后與神官的影響,他的視線漫不經心的落在中央那群正對著他的臣子賣弄風騷的舞孃身上。
「希望她的驕傲不會讓我們等太久……」
突然,他的目光變得專注起來,連莉莉也注意到了。
莉莉看見暗夜大人身旁的女侍珠兒,終於出現在阿蠻身側。
她見兩人低頭交談了一下,然後侍衛便皺起眉頭。
暗夜大人呢?
一道黑影掠過自己眼前,莉莉望著夫君貼身侍衛之一凱,走向那名侍女。
片刻,神色蒼白的珠兒被帶到烈帝面前。
「帝王,皇后!」
「珠兒……」
「是,帝王!」
見侍女如受到驚嚇的小兔般,烈帝不悅地蹙起眉頭。
「我不習慣對著頭頂講話,把頭抬起來,珠兒。」
「是!」
珠兒強自鎮靜的抬頭,迎上烈帝那對銳利的雙眼。
此時此刻,珠兒根本無法克制自己的雙手不顫抖。
她相信,等君王一發現了真相,自己所剩的半條小命,大概也要沒了!
莉莉好奇地盯著眼前的珠兒,不明白她為何會驚嚇成這種樣子?
烈帝也感到納悶,不知為何?他的心頭突然竄起了一個不好的預感。
「我要簡潔的回答。你的主人暗夜大人呢?」
一聲聲縱情享樂的淫笑聲令他攏緊了眉頭,他肅冷的兩道眸光射向了對面,一位衣著相當暴露的美艷舞孃,正試圖爬上一位大臣的大腿。
可惡!或許自己不該讓他們如此縱樂的。
「大人她……」
烈帝凜然的一眼,足夠讓珠兒在往後的三百六十五天裡,天天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但這還遠不及接下來所發生的事。
一陣銀鈴似的放浪笑聲,驀地竄進了珠兒耳裡——當然也包括了烈帝。
只見帝王愕然的表情裡泛起一絲蒼白,然後是一片風雨欲來的可怕平靜。
珠兒的心臟倏地停止了跳動——帝王他發現了!珠兒雙腿發軟的跪了下來。
「帝王!」珠兒的眼眶霎時盈滿害怕的淚水。
莉莉對此時發出的笑聲並不熟悉,所以她只是好奇的將目光調向那名正企圖誘惑男人的舞孃。
她為眼前這一幕感到臉紅心跳,同時也感到吃驚,這名舞孃竟敢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做出如此大膽的挑逗行為!
加納認得這個笑聲的主人,他駭然的瞪著對面煽情的一幕。他蹙著眉,眼底掠過一絲痛楚,望著已然走到女僕身前的君王。
唉!這男人的怒氣,普天之下也只有「她」惹得起。
「你的主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烈帝靠在女侍耳畔低語道。
珠兒死灰的臉上盛滿恐慌,她雙唇發顫的低泣道:「大……大人她……她……她喝醉了……珠兒曾經試……試圖阻止的……可……可是……」
該死!烈帝臉色一變。他瞧見那位大臣在嬉鬧中,正企圖拉下那掩飾住暗夜一頭紅髮與姣顏的紅色巾飾……該死的!她把身上的衣料都用在頭上了嗎?
「凱!伊克!給我擋著那男人。」他指的是那個眼中除了暗夜之外,從不把他這堂堂一國之君放在眼裡的愚僕——阿蠻。
「你跟我來!」
珠兒抖著兩腿緊跟上前,途中還不慎跌了幾跤,她連忙爬起身,趕上烈帝疾如風的腳步。
烈帝?莉莉詢問的目光落在神官臉上,而加納只是規避的垂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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