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內靜得駭人,人人都知曉那是冷戰的開始。
自從雲霏恢復女兒身,而且不請自留的賴在王宮裡,大戰便由此而起,只要她出沒的地方,白狼死也不肯踏進一步,他是避她如瘟疫,眼不見為淨。
「貝烈雲,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根本靠近不了他。」
「公主的意思是想放棄了?那不像公主的個性。」
這天氣候比前些日子稍冷,雲霏邊呵著氣暖暖手心,邊沮喪的埋怨。
「也不是放棄,只是得另想對策才行,半個月過去了,他還不肯接受他喜歡我的事實,我在這乾著急有什麼用。」
「公主倒很有把握。」
「那當然,不然他幹嘛不敢見我,他是怕他會愛上我,破壞了他的的誓言。」
「那公主打算怎麼做?」他興趣濃厚的問道。
「你等著瞧吧!」她笑得更媚、更邪,貝烈雲慶幸他不是那幸運的男人。
她回房刻意的梳妝打扮,雖沒有華服首飾的幫襯,她仍能美得令人移不開視線,她可以清雅如臨波仙子,也可以艷麗如河上的女妖,召喚男人的靈魂。
一切就緒,她端著沏好的熱茶蓮步輕移,來到警衛森嚴的書房前。
「公主請止步。」守衛盡忠職守的道:「王上有令,未經允許,不准入內。」
雲霏點頭道:「我知道,我只是覺得今天天氣涼,特地沏了壺茶來讓各位暖暖身子,你們不會拒絕我的一番心意吧?」
眾守衛考慮片刻才道:「謝公主關心。」
「那就別客氣,我幫你們倒茶。」她一一斟上茶水,順便閒話家常,交情不就是這麼套出來的嗎?
「你們在做什麼?」白狼在書房內隱約聽到她的聲音,結果卻看見他忠心的部下竟繞在她身邊,而且還露出癡迷的笑容,顯然又有一群笨蛋被她迷住了。
聽見他的咆哮怒吼,守衛們飛快地站回工作崗位,其中一個還被水嗆到猛咳著;雲霏舉起一隻玉手,在那人胸前輕拍,道:「別急,別緊張,他就喜歡用吼叫的,別怕!」
「把你的手移開!」她怎能碰觸其他男人?除了他以外,他不要她去碰別的男人!
「你這人怎麼搞的?沒事大吼大叫,你要嚇我也就算了,幹嘛連自己的部下也不放過?瞧瞧你把他們嚇得臉都青了。來,再喝一杯茶壓壓驚。」她當真又倒了一杯茶湊到那名守衛的嘴邊,此刻,那名守衛的臉比剛才更青了。
「公主,不……用了,屬……下……」他的聲音抖得走音了。
「你很冷是不是?我去拿披風來給你好了。」
那名守衛只差沒下跪,她對他愈溫柔,白狼的臉色就愈深沉。
「屬下……自己去……就好……」等不及說完話,一群守衛全跑光了。
「你們怎麼全走了?都是你害的,本來氣氛滿好的,你一來就完了。算了,我也要走了。」
「站住!」
雲霏回過身問道:「有事嗎?你不是不想見到我嗎?我還是走的好,免得待會兒被人轟走。」
「你究竟有什麼目的?難道非逼我動手殺了你不可嗎?」他真怕有那一天,即使他再四周重重設防,依然無法抹去她在他腦中的影像。
「這你大可放心,本公主只是暫住數日,等我托人捎信給我父王后,你就可以擺脫我了。」
「你要回黃金城了?」他的口氣是懷疑的成分居多,畢竟她一向都是鍥而不捨的。
「不錯,我考慮了很久,決定聽我父王的安排嫁給銀鷹,將來好一起來對付你,看你有何本事來侵犯南方。」
白狼想也沒想就衝口而出,「你不能嫁給銀鷹!」
「為什麼?我明白了,你也怕他對不對?他是你的死對頭,彼此又勢均力敵,所以,你怕我們兩國聯合起來對不對?」
「我不怕他!但是,如果你嫁給他,我發誓──我發誓──」
發誓什麼呢?他發誓會殺了所有搶走她的男人,因為她是他的女人,這份認知使他心驚肉跳,他怎麼會讓局面發展到這個地步呢?
「你說話呀!」她一雙桃花美眸晶瑩的閃耀著。
他躲開她的眸子,道:「你愛嫁誰與我何干?即使鷹堡和黃金城聯盟,我白狼亦不放在眼裡。」
「你是說真的嗎?你不在乎我嫁給別人?」
「公主與我毫不相干,何來在乎?」他努力地用心回想香香的倩影,或許她可以助他逃過這一劫,但任憑他挖空腦袋,香香的長相不知何時,竟已逐漸模糊,這又引得他一陣心慌。
「你好殘忍!算我自己自作多情,在回去之前,我不會再來打擾你,晚上你大可安心睡覺,不用擔心我來偷襲你,你這可惡的大笨狼,哼!」
白狼伸出手想喚她,但喚回她又有何用?那是他自己立下的重誓,是他對不起香香在先,就算勉強留她下來,自己又無法給她名份,委屈了她,他也於心不忍,唉!這情劫該如何了呢?
他搖頭歎息,落寞的返回書房。
長廊的一頭,貝烈蘭揚起頭問道:「大哥,狼王哥哥討厭雲霏姊姊嗎?」
「不,王上心裡對公主是有情的。」他仔細的端詳過白狼的語氣和表情,白狼雖掩飾得天衣無縫,卻難逃他的法眼。
「那他為什麼要趕雲霏姊姊走?」她又問道。
「等蘭兒長大以後就懂了。」他疼愛的摸摸她圓圓的臉蛋,想到不久的將來,他這令人頭痛的ど妹也會遇到她命定的男子,希望那人的耐力夠,不然,可有苦頭吃了。
※ ※ ※
月光下,一大一小的身影鬼鬼祟祟的在樹叢中穿梭。
「蘭兒,快一點!」前頭的人兒壓低嗓子呼喚著。
「狼王哥哥若知道我們偷跑進懷香樓,會很生氣的,可不可以別去?」後頭則是被趕鴨子上架的貝烈蘭,她再胡鬧也不敢拿懷香樓開玩笑。
雲霏眉心一擰,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懷香樓莫非是龍潭虎穴,去不得?」
「不是蘭兒怕,而是被發現的話,狼王哥哥凶起來的樣子很可怕的。」白狼對她寵歸寵,可不是完全沒界線,懷香樓是人盡皆知的禁地,連她也不准進去,平時只有一位老奴僕負責打掃。
雲霏不以為然的道:「他再凶還不是那張酷臉,見多了也沒什麼可怕的,我不過進去一下子,不會那麼倒霉被抓到,你只要負責把風就好。」
「我大哥會打我屁股的。」她才不想碰運氣呢!
「你大哥那邊我負責,就算不幸有了萬一,一切後果本公主負責,絕不連累到你,這樣行了嗎?」
「可是──」
「好了,小孩子那麼囉唆,快走吧!」
貝烈蘭認命的繼續前進,她這小魔女不夠看,眼前這位大魔女才是天下第一的闖禍精,單單想到她狼王哥哥頭頂冒煙的模樣,她就打了好幾個哆嗦。
「到了。」外面沒有半個守衛,真是上天助她。「你躲在一旁看好,有什麼動靜,就趕緊跟我打暗號,懂嗎?」
「打什麼暗號?」她扯住雲霏的袖子問道。
「隨便,狗叫、貓叫,或者是馬叫都可以,我要進去了,警覺一點,知道嗎?」
雲霏拾級而上,試著推推大門。糟糕!鎖起來了,再找找別的地方;她沿著牆摸索,終於摸到一扇未上鎖的窗子。今晚運氣不錯,不然,她就準備破門而入,不親眼見見那幅肖像她可不甘心。
爬進了窗,重新關好,才從袖中取出預備好的燭台及打火石,點上了火,她終於看清楚屋內的景物。
廳內整理得一塵不染,傢具全是上好的檜木做成,而桌上的盆景也在悉心照料下綠意盎然。
順著弧型扶梯而上,便是一間姑娘的繡房,不論是簾幔、椅墊、桌墊,全是人工精繡而成,花草、鳥獸栩栩如生,想那香姑娘雙手之巧非她所能及,這點她倒認輸。
床榻是一座紫羅蘭色系的繡床,雲霏一想到白狼或許曾與她在此共度晨昏,妒意著實令人難以下嚥。
「真是的,跟個鬼吃什麼醋嘛!我雲霏哪會是那種小鼻子小眼睛的人。」她轉念一想,將來能得到白狼的人是她,她何必跟她爭風吃醋,呆子!
「奇怪,她的畫放哪裡去了?啊!有了,原來在這裡。」
她掀開一道紗幔,晝中人盈盈而笑,笑中有股淒涼,雲霏猜想,她大概是知道自己離死期不遠,才會有那種神情,也就是這神情牽絆住白狼的心,讓他活在自責當中。
「你若真愛他,就放了他吧!你已經死了,該去投胎轉世,另外找一個愛你的男子才對。」
畫中人仍是那抹淒苦的微笑。
不知從何處吹進一陣風,紗幔隨風揚起,打掉雲霏手上的燭台;燭台上的蠟燭一落地,火焰迅速地蔓延開來,由地毯朝四面八方分散,很快地,黑煙籠罩開來。
「完了,完了,白狼這次真的非殺了我不可──」她抓起床上的被子猛向起火處拍打,但那火沒變小,反而愈燒愈熾。「咳……好暗喔!我看不見樓梯在哪裡了,咳……蘭兒,快去找人幫忙,咳……天呀!我還不想死呀!咳……」
濃煙冒出懷香樓,貝烈蘭的尖叫聲傳遍王宮,所有的奴僕紛紛取來滅火工具。
王宮的警鐘敲響了,白狼從另一端的寢宮趕到。
「懷香樓怎麼會起火?誰來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貝烈雲抓住抖個不停的貝烈蘭,問道:「蘭兒,你跟誰來的?是公主是不是?她在哪裡?」
白狼的呼吸緊張的停了好幾秒,他逼自己冷靜下來。
「她在哪裡?蘭兒,你快說!」他幾乎是用吼叫的。
「雲霏姊姊……她……在裡面,我等好久她都沒出來……嗚……」驚嚇過後,她放聲大哭。
他該猜到這一定跟她有關,而這次,她連自己的命都要賠上了。
「我進去找她,給我一把斧頭。」
「太危險了,王上,讓其他人進去救公主吧!」
「不,我要自己去,然後親手殺了她。」
白狼抓過斧頭,不顧眾人的反對,跳進溫度足以燙死人的火場,憑著對懷香樓的熟悉,他用斧頭敲開窗子,讓外面的人能方便救火。
木梯不穩地搖晃著,他每走一步就晃得更厲害,他還得小心上面隨時會崩塌的樑柱。
當他上了樓,全身早已被汗水浸濕,呼吸更形困難,咳了兩三聲,他大叫:「雲霏,你在哪裡?咳,咳,雲霏──」可惡!她不能死,他還要親自享受殺她的快感,她怎能現在死呢!
敲破窗子,月光透進屋內,他最先見到掛在牆上的畫,畫像被濃煙燻黑了一半。
「我快死了,你一定很高興。」
那聲音非常小,但他還是聽到了,循聲而至,牆角蜷縮著一團身子,從頭到腳像塊木炭似的。
「我是很高興,你這叫自食惡果。」他蹲在她身邊,謹慎的察看她身上有無燒傷。「我們先出去再說,我可不想陪你死。」
「你走好了,我才不希罕被你救,你走,咳……我不能呼吸了,白狼,我好難受……」
「忍著點,摟著我的脖子。」他將她扶起來,見她已有暈厥狀態,當下不加多想,敲開另一扇窗戶,抱起不省人事的雲霏跨上屋簷。
等在外面的人一見他出來,才安下心來繼續手上的工作。白狼一躍而下,同一時間,火舌燃燒了整座懷香樓。
「王上,公主沒事吧?」貝烈雲問道。
「我不會讓她有事的,幫我傳御醫到我的寢宮。」白狼腳下不再多做停留,直奔寢宮的方向。
貝烈雲滿意的笑笑,這場火燒得正是時候,它燒出了白狼的真心,白狼再也不能否認對她沒有任何感情了。
仰望星斗,北方之星在黑暗中格外明亮,那是復活的象徵,他的責任就快結束了。
※ ※ ※
「究竟是誰的主意?說!」白狼往桌面一擊,一道裂痕代表他並沒使上全力,不然,它的下場不只如此。
貝烈蘭噤聲,躲到她大哥背後。
「蘭兒!」
「是……是雲霏姊姊,她說想看看香姑娘長什麼模樣,蘭兒阻止不了她,不能怪我嘛!」她可是萬分委屈,雲霏姊姊還說要全部承擔後果,結果倒霉的人是她耶!
他相信蘭兒是不可能會明知故犯,只有那個女人,處處惹麻煩,現在她連懷香樓也放火燒了,再留她下來,下次說不定連王宮也會遭殃。
白狼知道錯不在貝烈蘭,臉色瞬時柔和不少,「蘭兒明白自己錯在哪裡就好,下次別再犯了。」
「王上太寵蘭兒了,烈雲深感愧疚,若此次不嚴加懲罰,別人會說王上偏心,那王上何以服眾。」
「烈雲,蘭兒年紀尚小──」
「請王上讓臣決定。」
貝烈雲頭一次以嚴肅的口吻道,白狼只有同意。「你打算怎麼做?」
「臣欲將蘭兒送往棲星山,交給臣的師弟看管。」
貝烈蘭抗議的叫道:「我不去!狼王哥哥,我不要去跟那個臭老頭在一起。」
貝烈雲怒斥道:「蘭兒,你太無禮了,他今年不過二十剛過,叫什麼臭老頭!」
「他不是臭老頭,為什麼滿頭白髮?他還是假正經、噁心的臭男人。」
「蘭兒,你不去也得去,大哥會親自押你上棲星山,你瞭解大哥的脾氣,你若敢跑就試試看!」
「我不去,我不去……」她大叫地跑出大殿,除非把她五花大綁綁上山,不然,叫她待在山上悶也悶死她了。
白狼不解貝烈雲為何下此決定,她闖過不少禍,也沒見他生那麼大的氣,唯獨這次例外。
「烈雲,你對蘭兒太嚴厲了,也罰得太重了。」
「王上,臣如此做自有道理,臣不在的這段時日,王上要和公主好好相處。」
「跟她?我受夠她了,這兩天我就派人送她回黃金城,省得哪天她異想天開打我這座王宮的主意。」
貝烈雲輕笑道:「王上捨得?」
白狼閃爍其辭,「有……有什麼捨不得的,我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臣與王上相交多年,王上的心思臣何嘗不瞭解?公主引起的這場火災或許也是天意,逝者已矣,來者可追,王上應當把握上天安排的姻緣。」
「你不是說真的吧?我光想到她就頭疼,我們怎可能──烈雲,你的推斷有誤。」
「公主也這樣跟臣說過,但人算不如天算,愈是不可能的事,就愈有可能發生,不是嗎?」
「她不是我欣賞的那一型,她太刁蠻、太任性,我要的是一位柔順的妻子,她不適合。」
「既然王上如此堅決,臣也不再多言,明日烈雲就帶蘭兒上棲星山,辦完事臣可能不會太快回來。」
「你要上哪兒去?回家鄉嗎?」
「不,烈雲欲前往三山五嶽尋找師父,他老人家雲遊四海多年,沒半點音訊,烈雲擔心有變故發生。」
白狼知曉他一向敬師如父,也不便反對,只道:「早去早回,你這位置我會好好幫你保留。」
「謝王上。」天下沒有不敬的筵席,該離開的時候就該毫無眷戀的走,貝烈雲深深一揖,那是他做臣子最後該盡的義務。
※ ※ ※
雲霏才張開眼睛,頭一件事就是趕快摸自己的頸子。感謝老天爺,它還連著她的身體,她真怕醒來時發現自己身首異處,那不如別醒來的好。
「公主,你醒了。」床邊一名伺候的婢女說道。
「我在哪裡?這不是我的房間。」
「公主在王上的寢宮,王上命婢女來伺候公主,公主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搖搖頭,她是不該挑剔,不過,她實在不喜歡身邊跟個面無表情的婢女,講起話來平板單調,她還是喜歡聒噪一點的婢女,比方說她那死忠兼換帖的好姊妹小妍,也不知她現在怎麼樣了?她一逃婚,小妍可就慘了,當初真該帶她一起逃。
「那他人呢?昨晚是他救我出來的嗎?」回到現實,她還真怕他進來一刀殺了她,要不就抽她幾鞭洩恨。
那婢女還是保持一貫的聲調道:「是的,公主,王上現在正在大殿和軍師商討事情。」
雲霏做了個打瞌睡的表情,要命!聽她說話會睡著耶!也不知是不是白狼故意找她來的。
「你叫什麼名字?」雲霏問道,「今年多大了?」
「奴婢叫阿離,分離的離,今年十九歲。」
通常南方的女子在十五、六歲便出嫁,極少有超過十八歲的,莫非北方流行晚婚?
「王上派你來伺候我,你就得盡到責任,等一下王上進來時,你得跟他說我還沒醒,知道嗎?」
「奴婢不敢欺瞞王上。」阿離向天借膽也不敢,她又不是沒聽說王上和雲霏公主之間的爭吵,兩人互相比較,她還是選擇站在自己真正的主子那邊比較妥當。
雲霏不平的道:「你究竟聽他的還是聽我的?如果你要聽他的話,就出去。」
「公主,奴婢不是那意思──」
她打斷阿離的話,「不管你是不是那個意思,我說的話你就得照辦,少腳踏兩條船,我最討厭這種人了。」
「奴婢──奴婢──」阿離終於見識到她的難纏,莫怪王上不喜歡她,服侍這樣的主子是她的不幸。
「啊!死定了,他來了。」那腳步聲沉穩,雲霏絕不會聽錯。「照我的話做。」說完,便蓋上被子裝睡。
阿離這下不知道該為誰了,兩邊都是主子,兩邊都同樣難應付,原以為她的好運到了,不料噩運才開始。
白狼跨進門,從阿離的表情便已窺知一切。
「公主還沒醒?」他口氣有質疑的成分。
「啊──公主她──她──」阿離有一下沒一下的瞄向床頭。
裝睡的雲霏心中暗氣,連話都不會說,分明想害死她,此時,她格外想念小妍的伶牙俐齒。
「沒你的事,你下去吧!」白狼話是對她說,雙眼卻是瞪著床上的人兒。
像得到特赦,阿離火速逃離即將一觸即發的戰區。
該死的婢女,怎麼可以棄主不顧?雲霏悶在被內冷哼。
「你是要自己起來,還是要我揪你起來?」
雲霏也不再裝睡,悄悄的睜開一隻眼睛。
「你要保證不打我,我才要起來。」
「你還有本事跟我討價還價?你燒了懷香樓,而我可以為此殺了你,神不知鬼不覺,黃金城城主又能奈我何?」
雲霏像洩了氣的皮球,心虛的道:「我知道是我不小心,但我又不是故意的。」
白狼怒焰更熾,「不是故意的?若你真是故意的,不連王宮一起燒了嗎?你知道懷香樓對我有多重要嗎?」
「我當然知道,難道你真認為我故意放火,自己還傻傻的等著被火燒死嗎?」她的聲量也大了起來。
「以你的頭腦極有可能。」他不容情的批評。
「你混蛋!人家已經道歉了,你還要怎樣嘛?」她真的快哭了,她真的不是有意的,為什麼他不相信她?
白狼大跨一步到她床邊,俯視她道:「道歉是這樣道法嗎?你連一點誠意都沒有,還要我原諒你?」
「我就是這樣的人,反正我做什麼事你都不滿意,除了凶我以外,你連說一句好聽的話都吝嗇。」
他不想去聽,其實,這點他清楚得很,因為他怕表現太多,會洩漏太多,香香的陰影始終夾在他們兩人之間。
「起來!」他冷硬的叫道。
「不!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她不怕死的頂回去。
白狼氣她老和他作對,手下也不留情,握住她的手腕往上垃,將她拖離床面。
「哎呀!好痛──放手──」她的眼淚在他使力一扯下滾了出來,另一隻手繞至背後撫著背脊,一副疼痛難忍的模樣。
「你受傷了?」他的口氣極輕,不太肯定,隨即放開她的手腕。
雲霏哭皺著小臉,吼道:「你明知道人家受傷,還故意弄疼人家,你好壞、好壞,嗚……」
「我不知道,那個該死的御醫居然說你毫髮無損,我非殺了他不可。」他聲音中關懷之情不自覺的流露,但兩人都在氣頭上,所以沒人注意到。
「你老擺那張臭臉,御醫哪敢老實跟你說,我就算死了,他也會跟你說我睡著了。」
白狼對她的嘲諷末加反駁、他只想知道她的傷有多重。
「讓我瞧瞧你的傷。上藥了沒?」
「你又不是大夫,我幹嘛讓你看?天底下只有我的夫婿銀鷹有權利,你是我什麼人?」
「這輩子他都不可能是你夫婿,你是要自己脫,還是要我把衣服撕了?」他咬著牙威脅道,只要提起「銀鷹」兩個字,他就忍不住冒火。
面對他的武力威嚇,雲霏不甘不願的背對他,解下內衫,只剩下純白色的肚兜;有些羞澀的等了一會兒,她氣惱的問道:「你到底看夠了沒?」
白狼收回目光,不敢再多流連在她弧線優雅的背上,專注的審視右肩後一片黑色的瘀青。
「我去取藥來幫你擦。」他假咳一下,走向牆邊的木櫃中,在櫃內翻找著,因為他也常受傷,所以收藏了很多金創藥。
雲霏睨著他,納悶他突然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明明恨不得殺了她,現在又說要幫她上藥,真奇怪!
等他再度走回來,她道:「我自己擦就好,不敢麻煩你這偉大的狼王。」
「趴下。」
「喂?我又不是你養的狗,你說起來就起來,趴下就趴下。」見他黑眸又瞇起來,她才噘著唇道:「趴下就趴下,有什麼了不起。」
清涼的藥膏抹在皮膚,瞬間疼痛減輕,舒服的像快飄起來,她道:「要是你能常對我那麼好就好了。」
他不答,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為了表達我由衷的歉意,等我父王派人來接我的時候,我叫他給你一筆銀子重建懷香樓,這總可以了吧?」
白狼停頓了半晌,從昨晚的大火到現在,他居然都沒想過這個問題,想的只是她差點葬身火海,想的只是如何教訓她,他怎麼忘了這重要的問題?
「你別不說話,我明白這彌補不了什麼,但也是我一片心意,接不接受在你。」
「你再如何做也彌補不了,懷香樓即使重建,也不再是原來的懷香樓。」
她翻身坐起,裡著被褥道:「我又不是白癡,這道理我當然懂,那懷香樓有你心愛的姑娘的影子,有你們昔日快樂的時光,那又如何?它都已經燒掉了,請神仙來也變不回來。」
「若不是你,它豈會燒掉?」
「哈!我們又繞回原來的話題,反正你就賴定我是故意燒掉它的對不對?對!我是故意的,我嫉妒它,也嫉妒曾經住在裡面的人,這下你滿意了嗎?」
白狼揚起的手停在半空中,就是打不下去。
「你打啊!乾脆殺了我算了。」她的眼眶又紅了,氣他冤枉她,氣他不懂她的心。「不打是嗎?那容本公主告退,再待下去,我會尖叫。」她連被子一起帶走,也不費勁再穿上衣服。
「你穿這樣要去哪裡?」他叫道。
被子拖著長長的尾巴在地上,雲霏裸著肩頭,頭也不回的走向大門。
「該死!站住,你聽到沒有?」
沒禮貌的男人,只會用命令的語氣,她怎麼會愛上這種男人?她是人,不是寵物,可不能隨他呼來喚去的。
「雲霏!」
一聽他明瞭她的名字,她的心就倔不起來。
「我還以為你不知道本公主的名字。」她口頭上還是逞能,攬著被在胸前,不再往前走了。
白狼將她的衣衫遞給她,「要走把衣服穿好再走。」
她以為他要挽留她,誰知他卻說這種會活活把人氣死的話;她一把搶過衣衫,三兩下把它套上。
「我會走,然後把你忘得一乾二淨。」偏偏眼淚不爭氣的往下掉,她不死心的又問一次,「你就那麼討厭我,巴不得我走的遠遠的嗎?為什麼你就不喜歡我?」
她都已經拋卻她公主的尊嚴了,他還是不吭一聲。
「你說話呀!只要你說一句,我馬上走。」
「對,對!我愛的人是香香,不是你,不是你。」
雲霏倒吸一口氣,她輸了,輸給一個鬼魂,什麼宿命的姻緣?什麼龍鳳絕配?她輪得一敗塗地。
「很好,那你就一輩子抱著她的骨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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