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你昨天晚上睡得不錯。」
厭惡的聲音一早就在耳朵旁邊響起,帝昊不悅地皺起眉。「你來做什麼?」
狄輕推墨鏡,透過鏡片將帝昊的不悅神色收入眼底,但還是恍若無視地坐上帝昊床畔,像個好朋友似的打招呼:「通知你動手術的時間。」
「什麼時候讓我見風龑。」
「你還在惦記他?」狄的口氣隱含不尋常的情緒,意味混沌不明。「他已經離開一個月了,你應該知道。」
「雨沒向你報告?」一個月來,雨讓他不自覺透露太多和風龑的事,而她自己對於瞞著他的事仍然守口如瓶,衝著這一點,他十分不快,也因此近日沒給過她好臉色看,當然,也沒再同她說什麼。「她不是你的手下嗎?」
拉了拉唐裝的衣袖,吹開上頭的灰塵,狄笑了。「我和她不只是上司下屬的關係,我們關係之密切你絕對無法想像。」嘻嘻,有時候逗逗獅子也是滿好玩的一種娛樂吶,狄心想。
關係密切?帝昊直覺自己非常非常不喜歡狄的口氣。「拷貝與本尊——構得上關係密切?你的中文造詣極差。」
「狂獅,你別忘了一點——」狄曖昧地發出怪笑,「有時候拷貝與本尊會同源而生。」
狄和雨——關係不止於此?為什麼雨不向他明說?「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提醒你。」狄站起身離開床畔。「時間到了,你該進診療室接受最後一項檢查。」說話的同時,他將輪椅推至床邊。
「什麼檢查?」暫且放下心頭疑問回到自身,這問題他沒打算放過,更沒打萛讓狄這個陰陽怪氣的瘋子來作答,可以正常回答他的人是雨,所以疑問自當留在晚上問她。
「再造神經是否與你的體質互斥。」他走近帝昊。「如果沒有,你明天就可以進手術室。」說完,作勢要將他扶至輪椅上坐定。
以往這件事都是由Asa做,今天狄的親自出馬讓帝昊疑惑,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有如此接近的時候,也因為太靠近,所以帝昊嗅到一股似曾相識的氣味——香水的氣味。他好像聞過這種味道……「把左手給我。」狄伸出手,等著帝昊將左手放到他掌心。
「不用。」帝昊拍開他幫忙的手。「不需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
「你老是拍開我的手拒絕幫忙,對你並沒有好處。」
「老是?」帝昊抓住他的話病。「你有『老是』伸手幫忙我的時候嗎?」
「我天天在幫你。」狄高深莫測地回道。「難道你沒發現?」
「少說廢話。」帝昊已經靠自己坐上輪椅,得來狄一陣像在佩服似的呼聲,他沒好氣地睨狄一眼。這個瘋子:「還不快走。」
「喂,你不在意雨和我的關係非常密切嗎?」狄突然天外飛來一個疑問,再次將話題移轉到雨身上。「你難道一點都不在意?」說話時,他特地彎身將耳朵湊近帝昊的唇。
「與你無關。」帝昊將臉撇向另一邊,熟悉的味道再度入鼻,讓他嗅進更多的疑惑。
為什麼在他身上會有這種味道——他熟悉的味道?
「原來雨在你心裡一點地位也沒有。」他直起身繼續推動輪椅,邊走邊說:「看來除了風龑以外沒有人能打進你的世界是吧?」
「你未免管得大多。」
「會嗎?」狄反問。「你不覺得風龑離開以後你還活著是雨的功勞?記得你那時候的表情好像沒有風龑會死一樣。」
「你!」帝昊坐挺上半身回頭瞪他。「你再說一句試試看!」
「你以為我為什麼會讓雨負責晚上看顧你的工作?」無視於帝昊高張的怒氣,他露出自以為體貼的笑容。「她很盡職吧?」一個遞補者!他終於明白雨的出現有何涵義。這個瘋子:「你少看扁我,她永遠不可能會是龑的替代品!」他不允許!
「因為她取代不了風龑?」狄意味不清地模糊說道:「放心,我也沒想過讓她頂替風龑的地位,但是——」
「夠了,給我閉嘴!」天生的警覺告訴他,再聽下去只會讓自己更加氣惱,如果可以,他真想摀住自己的耳朵拒絕聽下去;但是這舉動肯定會惹來狄的一陣訕笑,他該死的無法忍受!
「該結束你那種小孩子獨佔玩具的態度了吧,帝昊。」狄的聲音突然正經起來,硬生生打進帝昊耳裡,傳遞到他心裡,結結實實在他心口猛打一拳。「再繼續愚蠢地執著下去,只會貶低了你在黑街狂獅的名號。」
「住口!我跟黑街無關!」該死的,為什麼又提起黑街。「不准在我面前提起那個地方!」
目的已達到,將帝昊交由手下離開時,狄說出觀察已久而推敲出的心得:「你死纏風龑不就因為黑街?」
帝昊不發一言,暴戾的殺氣自始至終不放過說完話狂笑的狄,直到他離開自己的視線為止。
那個瘋子!該死的瘋子!
「聽狄說,你明天進手術室。」雨走進帝昊房間。在夜晚從末開過燈的室內仍然沒有任何光線,但她已然熟悉屋內擺設,泰然自若地坐上帝昊的床。「離你自由的日子不遠了。」
視線不明中沒有傳來任何聲息響應她的話,雨心生疑惑。「帝昊?」只手探上床鋪中央,沒碰到任何物體,這引起她一陣心慌。「帝昊!」
他不見了!「帝昊!帝——唔……」
黑暗中,不知名的手無聲無息自雨背後伸出,摀住雨的嘴讓她發不了聲。隨後,身後的重量往前壓,兩人壓疊在床榻上,雨在下,陌生人在她背上。
「別動。」帝昊的聲音突然響起。原來背後的突襲是他所為。
「你為什麼不在床上等——」背上不停使力下壓的頭顱一再磨蹭她的背,像極動物在母親身上撒嬌的模樣。「怎麼了?心情不好?」雨問,停止自己的掙扎,任由他壓在她身上尋求溫暖,雖然她只覺被他所觸之處莫名感到異樣的微熱。「狄又說什麼重話了嗎?」
帝昊搖頭。狄說的話該死的對!對得讓他無言反駁,硬生生吞下怒氣卻又不知往哪裡發洩才好。
「你不說話我怎麼猜得到你在想什麼、擔心什麼。」其實又何必猜呢?她心裡再清楚也不過,說穿了不就是因為風龑。
「對龑——我很自私嗎?」
「自私的定義各人領受。如果他不覺得,旁人也無話可說。」
那麼,真的是他自私了。「他選擇了離開我。」逃避,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他的自私讓風龑選擇逃離他。「我真的做錯了嗎?留住他的這個想法真的錯了嗎?」說時,他的臉由雨的背移至頸間,深深吸納屬於雨的溫柔,吐出屬於他的痛苦。雨靜默不動,任由帝昊壓在身上訴苦。
萬獸之王的獅子應該是尊貴、高傲、目空一切的;但是為什麼她面前這頭狂獅卻顯得格外的脆弱?只有在生氣時才能微微見到過去叱吒風雲的氣勢。
「回答我。」久久等不到響應,帝昊開始不耐煩了起來。「雨!」
沉默良久的聲音開始有了波動。「你該找個願意被你束縛的人。」掙扎了下,在帝昊些微鬆開箝制的瞬間,雨轉過身讓彼此雖在黑暗中仍然得以正視。「是身為萬獸之王的悲哀嗎?所以在來不及準備面對自己居高位的孤獨時,急著想捉住身邊最近的人排解寂寞的痛苦;久而久之,忘了那個人的感覺,以為兩人的聲息互通,你喜歡的他一定喜歡,你厭惡的他絕對厭惡;如果是這樣,這不叫自私,只是你被孤獨的利爪傷怕了,看不清事實也看不清自已,只能緊攀住他不放。風龑之所以留在你身邊想必也是因為瞭解這一點。」風龑是個善良的男人,很難想像這樣的人會出身黑街。「他很善良,所以待在你身邊靜靜地等,靜靜等著有一天你能真正想通。」
之前她以為帝昊是懂愛的,所以即便是愛上與自己同性別的人她都覺得羨慕,和他相比,不懂愛的她顯然輸了一大截。但是相處之後才發現原來懂愛與不懂愛之間,還存在著似懂非懂的誤解,帝昊與風龑就是這種情況。
這種似懂非懂的情況和完全不懂相比,五十步笑百步,誰也沒比誰好過,就在發現的這一段時間中,模模糊糊的好像有什麼東西介入他們之間,就好像是……同伴的感覺。
就在雨試圖在一片呆茫中找尋頭緒、釐清複雜難解的結時,帝昊也沒閒著,她的話勾出他深埋多年的記憶——昊,想想看——想想看你將我放在哪裡、定位在何處?
過去,在多少次的爭執中風龑不斷重複這個要求,帝昊一股勁地以為又是風龑故意佯裝不懂他的感情,一味地想逃開才丟下的陷阱。現在想來,是他愚蠢沒發現到風龑言語之中隱藏的意思。
他瞭解風龑,所以明白他不明說,是因為知道如果自己無法接受,會當他是在找躲開他的借口。
「靜靜地等待……」低沉的嗓音蕩漾著深深的追憶,重新上演的是每每龑略有去意時他的響應——咆哮、怒吼、箝制、強留,然後才是龑勉強的表情及最後的妥協……「那的確是龑會做的事。」靜靜地等他想通,正如同靜靜地等待那女娃兒長大成人。
「很善良的男人不是嗎?」雨淡淡地道。
「這份善良有時也是種殘酷。」不肯讓他面對事實,徒然飽受委屈和他的情緒,這要他如何面對龑?「為什麼他不說?最瞭解我的人是他!既然如此,他該要明明白白告訴我,免得自己被看不清真實的我遷怒才是。為什麼他不說?什麼都不說……」
帝昊懊惱的表情埋藏在雨肩頸之間,觸上剛直的黑髮,雨柔聲道:「遷怒他的你同時也在氣自己,折磨他的時候你也一樣不好過,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你仍然是愛他的,帝昊。只是你已經明白這份愛的定位在何處,無關愛情,而是家人、兄弟、朋友;你對他的愛不再是負擔,也終於是他衷心祈求的感情,他的等待並非沒有價值。」
「這是你的安慰方式?」
「如果你不喜歡我也沒辦法,但這是事實,我只是盡我陳述事實的本分。」頎長的身子往旁邊一滾,退開淡淡香水縈繞、柔嫩為襯的嬌軀,帝昊挺起身,伸手將腿抬放到最舒服的位置,以最舒適的姿勢坐定後開口道:「你曾說過我們很相似。」
「我是這麼說過。」雨承認。
「如果錯愛的是你,是不是會比較輕鬆?」
「我不知道。」極度微弱的光線中,帝昊隱約看到說話的對象搖著頭,長髮隨之擺動。「愛上同性也好、異性也罷,一切皆與我無關。我不懂什麼叫愛、什麼叫感情。」如果知道,她就不會不明白每回他提起風龑,或是自己見到帝昊……甚至自己想起他時,胸口就沒來由的發悶是什麼原因。
低沉的嗤笑在空氣中擴散,雨明顯感覺到床鋪的微微震動。
「你誠實得教人驚訝。」
「我的世界只有拯救、破壞和摧毀,不懂情愛應該是件稀鬆平常的事,但是人類原始的本性仍殘存在我身上;至少,我的情緒在你出現後才有其它從沒領會過的波動。在乎——是我初次見到你時油然而生的感覺。」
這個女人恐怕比他還不瞭解自己!帝昊突然明白了這點。在無法清楚辨視的環境下,柔和的笑藏匿在後,雨看不見,他也不自覺。
「雨……」掬起柔細的髮絲在手心盤繞把玩,嗅進一抹馨香,往自己的方向拉,連帶將長髮的主人牽進自己胸前。「其實你很笨。」
「我?」她笨?「你是說我?」
「不是你還有誰。」在乎……除了風龑,世上再也沒有人在乎他,這一點是他從以前使抱持到現在的想法,直到她提起,原來除卻風龑外還是有人在乎他,而且他想起過去因風龑的出現才衍生出的種種情緒,和她一樣,在乎是他最初最初覺得自己像個人的情緒。風龑能讓他產生許多情緒波動,而他絕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的存在會像風龑一樣,牽動別人的情緒。他是如此的慣於拒人於千里、如此厭惡除卻風龑之外的任何人,卻沒想到不知不覺中他已成了風龑的角色,而她——是過去的他。
不知為什麼,理解角色的互換後,一股莫名的愉快在心中直竄,不知道是因為擺脫過去的輕鬆使然,還是有其它不知名的原因,總之,他只覺得愉悅,愉悅到有心情開她玩笑。
「當一個女人開始在乎一個男人時,它所代表的意義是什麼難道你會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雨老實不客氣地回答。「『在乎』這個字眼我前幾天才在中文字典上找到。它代表什麼?」
「你喜歡我。」這個女人啊,是笨還是蠢?抑或兩者皆有?「一個女人開始在乎一個男人,就表示她已被那個男人吸引、喜歡那個男人。雨,你已經喜歡上我了。」篤定的口氣好像事實就真的如他所言,充滿令人無法忽視的自信。
「說這種話你不覺得臉紅?」這個男人可真自大呵!「這種話是一般人會說的嗎?告訴對方他喜歡的人是自己。」
「如果說錯,你可以糾正,我無所謂。」
靜謐的沉默彷彿要與黑暗共存似的漫長,直到帝昊以為她不會再開口時才聽到遲疑的回復:「我不知道是對是錯。在乎就等於喜歡嗎?」
「沒有人會去在乎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
「那麼,你在乎我嗎?」
突如其來的一問,著實令帝昊有些錯愕,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才好。
「你在乎我嗎?」雨不死心地再次問道,明白顯露這問題的答案她十分重視,有別於之前她對所有提出的問題的反應。
事實上就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對這問題熱衷起來,好像真的沒有答案的話她會食不知味、睡不安枕似的。這答案真的有那麼重要嗎?她在心裡自問。
「帝昊,你會在乎我嗎?」第三次間,她才終於知道——是的,這問題的答案對她的確重要。
「你……」是他的錯覺嗎?她熱切的反應是他從未在她身上看見的,突然間,他興起開燈看它的念頭,想知道她到底是用什麼表情在問這句話的。
「帝昊。」為什麼他不回答她?
「如果你有那個自信的話。」自始纏繞在指頭上的長髮未曾離開過,一個多月下來,他早已習慣將雨的頭髮纏在指間把玩,既柔又細,是種特別的觸感——易碎且堅韌,全然矛盾的感覺。「你不妨試試,設法讓我不得不在乎你。」「讓你不得不在乎我……」低聲重複他的話,雨忽而噗哧一笑。「帝昊,你太過分了。」簡直是欺負人嘛!
「什麼意思?」
「想利用我忘掉風龑也不是這種利用法。」她的話裡間或伴隨著笑意:「你在利用我,利用我來轉移你對風龑的注意力。帝昊,我不相信一個人只花一個晚上就能將長達十數年的錯愛做個完美的釐清與解決,還有一部分的你們停留在愛風龑的感情上,你想藉由我除卻那一部分的自己。」沒有以疑問結尾,因為她肯定這說法正確無誤。
帝昊微愕,揚起笑將她攬進胸前。「你沒說錯,我是還愛著龑;但是,至少我給你機會讓你使出本事讓我忘掉他,不是嗎?」
感覺到他胸口的起伏,她知道他在笑,並沒有因為她的拆穿而有絲毫怒意。
多奇怪的男人,提起風龑他不是應該生氣的嗎?為什麼現在的反應和剛開始不同?還是真的又像狄在拆散一對對情侶那樣——傷痛也許會有,但時間能解決一切,改變當初所謂的執著。讓他不得不在乎她……這是句帶有挑戰意味的話,擺明故意挑起它的戰鬥興味。
不想承認,但她真的被挑起深入探討的慾望。「你以為我會照你的話做?」
「不會嗎?」帝昊沒有給予正面的回答。
面對他可有可無的響應語氣,她只能苦笑。
陷阱,本是人類為了獵捕野獸才精心鋪設的,想不到一頭狂獅竟然將人類的聰明學了去,從獵物正式升格成獵捕者;更令人驚訝的是,明明知道是陷阱還笨得自動跳進去的人,正好是她!
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室裡,她仍然有辦法採到他的唇,委實不客氣地仰頭貼近便是一吻,溫熱且激烈,深切得足以令男人興起衝動的念頭。
正當他想響應她突如其來的熱情時,疼痛突然自一邊唇角爆開,不一會,他同時感受到微熱的刺痛和腥甜——她咬傷了他!
柔細的嗓音不知為何忽然變得略為低沉。「這算是……」柔軟濕熱的丁香舌,舔上他唇色的傷處,拭去微滲的血絲,緊接著探入先前進佔的領地,糾纏不清,直到彼此間的熱力因此升高才鳴金收兵。「我接下戰書的證明。」語畢,她的人立即如雲霧般消失在暗室。
撫上嘴角,黑暗中帝昊的表情模糊難辦,只聽見一聲聲淺淺的低笑迴盪著,久久不散。
專屬於雨的房室中多出異於平常的氣息,雨敏銳嗅進一絲異常,凍寒聲音向一個角落冷冷發出警告:「出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冰冷的語氣乍聽之下頗似平朗的男中音。
「別生氣嘛!」
一句話後,不明人物跳上床榻的聲音和燈光開關被激活的聲音同時出現。燈光亮起時,雨清楚看見一個女孩大剌剌地落坐在他的床鋪,朝她直笑。「狄.吉亞達.凱魯,我終於見到你了。」嘻嘻,誰想得到呢?人家B.S.L.的「及時雨」竟然是個女人!呵呵,好有趣的消息喔!
「你是誰?用什麼方法進來的?」像是換了人似的,女性特質的音調不知怎麼的,再出口時已是平時專屬於狄的平朗聲調。
「好厲害啊!你的聲音和剛才不一樣哩!」來者故意不理會她的問題,顧左右而言它。
「不一樣的人怎會有同樣的聲音。」一陣怪笑隨後揚起,似笑非笑的眼神像蛇般盯住獵物不放。「你是誰?找我做什麼?」
「你會不知道我是誰嗎?狄,難道負責搜集情報的『魅』沒有向你報告這件事?」
「什麼事?」
「帝昊的仇家上岸了。」
「與我何干。」
「帝昊人在你這裡,理當由你保護他。更何況——」女孩故意拉長語音,靈動的大眼轉了轉才繼續道:「你喜歡他,保護喜歡的人不是應該的嗎?」
「小姑娘,喜歡他的人不是我是雨,要不要保護帝昊是她的事,與我無關。」
「這可奇了,你的說法像是有兩個人一樣。」少女靈動的眼閃著疑惑。「你有病嗎?沒事把自己說得好像……呀——」好痛!女孩俯視射傷她臉頰後落在腳邊的銀色薄刃。「你敢傷我!」
「小孩子飯可以多吃,話可別亂說!」相較於少女的怒焰,狄看起來似乎十分愉悅。「說,誰派你來的?」
「我自已來的不行嗎?」嘖!早知道狄.吉亞達.凱魯是這種神經病她還會來嗎?真後悔!
「那你就得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本來嘛,如果她是受人僱傭他還可以放她一馬;但是她不是,那他這一份被人探入臥房的怒氣要發在誰身上才好;想來想去,她不就正是最好人選了嗎?「人類要懂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才是,你不這麼認為嗎?」
「你……你想做什麼!」
「不就殺人滅口囉!」他說話的口氣好像在回答一個極為愚蠢的問題似的,兩池深幽如碧潭的眼眸投射而出的光芒,不是先前稍帶溫和的警戒,而是活生生的殺意。「怎麼?開始害怕了嗎?」
「我……我……」她是不是惹上麻煩了?嗚嗚嗚……早知道就不要膛這趟渾水,她不該自找麻煩多管閒事的,怎麼辦?回不去了。嗚……「別嚇她,狄。」柔細的聲音詭異地從手握銀亮手術刀的狄口中逸出,同時也頓住攻勢。「這小女孩是為了帝昊而來。」
「你又知道了,雨。」另一個聲音,出自於同一個人口中,情況詭異得教人膽寒。「她有本事潛進雨部就表示她的能力不容小覷,殺了她以絕後患。」對他而言,世上只有兩種人——他一心珍視保護的雨和都是敵人的其它人。
「她只是為帝吳而來。」
「我才沒有!」女孩跳下床,忘了害怕的直直站在狄的面前高吼:「我才沒有為那混蛋來!要不是——」
「要不是什麼?」綠眸再度閃出冷冽的殺意,低垂俯瞰少女。
呃……這個是男人的聲音……女孩退了退,開始懂得藉由聲音分辨面前這非常奇怪的女人。她到底是男是女?為什麼一下子可怕一下子溫和?
「說吧。」較為和順的聲音,是柔和的女聲。「你所謂帝昊的仇家指的是誰?」
是女的狄,不,是雨!女孩在心中已然將狄分化成兩人,平朗的聲音屬於可怕又陰陽怪氣的狄,柔順的則屬於眼前放柔目光的雨;可是,在她面前這兩種完全不同的人格竟全都源自同一個人身上!她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還不快說!」催促的聲音屬於可怕的那一個,嚇得女孩跳開好大一步。
「是賀航!帝昊同父異母的哥哥賀航!」
「賀航?」狄低喃這個名字,而後抬頭。「既然同父異母,你為何說是仇家?」問話的是沉下聲的狄而非雨。
「我……我怎麼知道?」她只不過是偷跑出來洩密的,哪管得了這麼多。「我是聽人家說的。」
「哪個人家?」
「要你管!」說完,幾乎是立刻,一記銀光劃過另一邊沒有受傷的臉頰,著實嚇了她好大一跳。
「說,你聽誰說的?」
「我……我風哥哥啦!」可惡!這樣一來,萬一他告訴風哥哥她偷跑進B.S.L.分部的事,風哥哥一定會生氣的。
「風龑?」呵呵,那傢伙還是對帝昊放不下嘛!
「對,就是風哥哥!喂,我不管你到底是誰,也不管你是男是女,不准你跑去風哥哥那裡告狀,要不然我絕對不放過你。」
「絕對不放過我?」狄指著自己,而後哈哈大笑。「小姑娘,你現在站在誰的地頭上難道你不知道?容我提醒你,在這裡有權決定生死的人是我不是你。」
「你……」
「你叫什麼名字?」無視於女孩害怕的神情,狄竟然開始像話家常似的打開話題準備和她閒聊。
女孩吞了吞口水才敢說話:「風……風練霓。」
「哦,原來你就是帝昊常掛在嘴上的混帳丫頭啊!」有意思!風龑的妹妹是帝昊吃醋的來源。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一下說要殺她,一下又和她聊天。瘋子!除了瘋子以外她找不到第二個形容詞。
「我決定不殺你了,不過如果你敢把今晚的事說出去,到時就算雨替你求情,我也一樣照殺不誤。」
「你……」
「趁我尚未改變主意之前——快滾!」大喝一聲,語尾還在房內回向時,風練霓的人影早已先一步消失無蹤,速度之快讓狄嘻嘻笑了起來。那丫頭本事不小嘛!又一個好玩的玩具出現了。
「謝謝你放過她,狄。」此刻的軀殼為雨所進佔,同狄表達她的感謝。
「不必謝我。」再一次,狄奪回發言權與軀體的使用權。「我只是覺得她很有趣才不殺她。回你的地方休息,現在這個身體是我的。」
「好。」雨應允。
修長的身影突然微微一傾,像是被抽走什麼似的無力地躺在床鋪上;十分鐘後,綠眸重新眨動,露出精明妖邪之光,隨後,怪笑聲起——「嘿嘿,Nowismy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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