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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節


  夜深了,他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從皇宮回來後,沈曜南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烈酒一杯接一杯下肚,意識卻還很清醒。

  他好恨自己過人的酒量,如果真醉了,倒還能暫時遺忘煩惱。

  「曜南,你在嗎?」方境如站在門外問道。

  不等沈曜南答應,方境如逕自推開了房門,她立刻發現他歪歪斜斜地坐在地上,四周擺滿了空酒罈。

  「怎麼回事?!你怎麼喝了那麼多酒?」她急急忙忙地跑過去,把他手中那半空的酒罈搶下來。

  「你別管,讓我喝!」

  「不行,酒喝多了會傷身的。」方境如堅定地搖頭。

  「已經無所謂了,真的無所謂了。」他的神情落寞不堪,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別這樣說,我要你永遠健健康康的。」她柔情地說道,在他腳邊坐了下來。

  她的頭倚在他肩上,他身上傳出濃濃的酒味刺激了她的淚腺,讓她的眼眶在一瞬間盈滿了晶瑩的淚水。

  「事情的經過我都知道了。」她以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你……把公主娶進門吧!」

  「你說什麼?」沈曜南整個人僵住了,不敢相信方境如會對他說出這種話。

  「把公主娶回家來,這對所有人都好。」她的聲音還算冷靜,也許是早有了心理準備,所以當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她反而能平靜地接受。

  「你怎麼可以要我娶別人!」沈曜南氣憤地抓住她的下顎,逼她把頭抬高。

  他清清楚楚地看見眼淚從她的眼角滑了下來。

  怒氣在一瞬間消失了,他眼中也不禁泛起了淚光。

  「告訴我,境如,我怎麼能夠放棄你?我是那麼地深愛著你!」沈曜南沉痛地剖白,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

  「我知道,我也不想失去你,但是我不能為了自己的幸福,陷害你成為不孝子。」方境如邊哭邊說,語氣裡帶著濃濃的哀愁。「再說,老爺和夫人對我有恩,我實在做不出忘恩負義的事!」

  「所以你就忍心割捨掉我們之間的一切?」

  「不是的,曜南!雖然你娶的是公主,但我還是會一直在你身邊。」方境如急急地解釋。「我不會離開你,對你的愛也不會改變。」

  「不,我不能讓你沒名沒分地跟著我!」沈曜南想都沒想就否定了她的提議。

  「我只要你心裡有我,其他什麼都不在乎。」

  「可是……」

  「想想老爺和夫人吧!你怎麼忍心讓他們承受家道中落的痛苦?他們是那麼地疼你、愛你,總是把你的需要擺在第一位,如果你真那麼狠心,也不值得我愛了。」方境如深深望進他眼中,以無比認真的語氣說道。

  沈曜南沉默了,找不出半個字來反駁。

  那一天和父親在書房談過之後,沈大人就不再提起這件事,沈曜南明白父親對自己的疼愛,他寧可承受家產被剝奪的風險,也不願犧牲兒子的幸福。

  倘若他的父親真是那麼專斷獨裁、自私自利,沈曜南肯定會帶著方境如離家出走,憑他的能力,絕對養得起她。

  問題在於他的父母並不是那樣的人,從以前到現在,沈曜南一向只有接受沒有回饋。

  他怎能在他們最需要他的時候拒絕伸出援手?

  「我到底該怎麼辦?怎麼辦?」沈曜南發狂似地扯著自己的頭髮。他的心情好矛盾、好痛苦,他要如何面臨這兩難的抉擇?

  「我要你答應我,否則我會想辦法離開你,讓你永遠找不到我!」方境如激烈地要求,這是她第一次以這麼強硬的態度說話。

  沈曜南果然被她嚇住了,一想到再也看不見她,他心頭立刻湧上莫名的恐懼。

  「答應我!」她緊緊握住他的手,緊到指關節都泛白了。

  他在她堅毅的目光下投降了。

  他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終於到了沈曜南成親的日子。

  這原本該是件喜事,但沈家上上下下沒有人是打從心裡真正歡喜的。

  沈氏夫婦期盼兒子娶妻生子已經有好長一段時日,但因為是在半強迫的情況下達成目的,因此他們心裡多多少少有些愧疚。

  至於沈曜南就更不必說了,從迎娶儀式一直到新娘過門,他的眉頭一直舒展不開,不知情的人說不定會以為他參加的是喪禮。

  他和蔚寧公主雖然肩並肩站著,但是他卻不曾正眼瞧過剛進門的新娘。

  他的雙眼不斷地尋找方境如,當他好不容易在人群外緣瞧見她,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了。

  他還在擔心方境如會不告而別,他的眼裡心裡都只容得下她。

  「也該舉行典禮了。」負責婚禮的司儀在一旁提醒著。

  沈曜南被動地跟著人群移向室內,他不時地回頭張望著,深怕方境如在他不注意的瞬間消失了蹤影。

  進了大廳之後,他的心失落得更嚴重了,典禮進行的過程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大堆人影的重疊,他心心唸唸的,是站在外頭的方境如。

  終於,冗長的典禮結束了,沈曜南迫不及待地衝出門。

  觸目所及,不見伊人芳蹤,他的心臟急急地在胸腔內鼓動著,腦中預演著悲劇的可能性。

  「小容,你有沒有看見境如?」沈曜南心慌意亂地問道。

  「有啊,剛剛還看見她。」

  「哪裡?我怎麼沒看見?」沈曜南一點時間都不肯浪費,轉身在人群中找了起來,他不顧眾人訝異的目光,扯開喉嚨大聲喊叫:「境如,你快出來,別躲著我!」

  「少爺,您應該回大廳去陪少夫人。」管家慌亂地衝到沈曜南身邊。

  「我要找境如。」沈曜南固執地表示,一下子就把管家擺脫掉了。

  「少爺啊,求您行行好,所有人都在看呢!你好歹也得做做樣子啊!」管家不死心地衝上前,一把扯住沈曜南的胳膊,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警告著。

  「我已經如她所願娶了她,還要我去奉承她?告訴你,想都別想!」沈曜南氣得一把推開管家。「我已經受夠了!」

  話一說完,他立刻衝到方境如居住的小院落。

  直到在迴廊看見那嬌小熟悉的身影,沈曜南才鬆了一口氣。

  「你怎麼來了?」方境如訝異地看著沈曜南,他正朝著她的方向奔來。

  「你說過不會離開的!」他激動地將她擁入懷中。「看不見你,我的心就無法平靜。」

  方境如倚進他懷裡,悄悄地歎了口氣。

  「你真傻。」她說,眼眶浮現淚光,嘴角卻有甜蜜的微笑。

  「我不傻,我只是太愛你,太害怕會失去你。」他拉開一點點距離,以混合著痛楚與無奈的眼神注視她。

  「你真的不必擔心,曜南,不論我人在什麼地方,我的心裡永遠都只容得下你。」她捧著他的臉,細細地描繪他剛稜的五官。

  他動容地牽起她的手,緊緊貼在自己的胸口上。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這樣的要求非常過分嗎?」

  「我懂你,但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你怎麼能缺席呢?」方境如好言勸道。「回大廳去,好嗎?別讓老爺和夫人難堪。」

  「可是……」

  「去吧!你再不走我真的不理你了!」方境如兩手推著他的肩膀,趕他離開。

  「好……好吧!」沈曜南勉為其難地答應。「不過你得在這裡等我,一有空,我會立刻過來找你。」

  「不要!會被別人說閒話的,公主初來乍到,你好歹也給她留一點面子。」方境如急急地說著。

  「沒那個必要。」沈曜南不以為然地哼道。

  「總之,今晚你必須好好陪著公主,你要是第一天就冷落她,只怕皇上會不高興,到時候我們為這件事所做的犧牲不就白費了?」

  「你說的我都知道,可是……」

  「不管啦,總之你不准過來找我,否則我答應過你的事全都不算數。」

  「你愈來愈懂得怎麼威脅我了!」沈曜南老大不高興地瞪了她一眼,然後氣沖沖地掉頭離去。

  望著他遠去的身影,方境如心頭有說不出的苦澀。

  她何嘗願意把他讓給別的女人?

  一整晚,他都在拚命地忍耐,大廳上道喜的聲音此起彼落,但他從來沒有聽進其中一句。

  好不容易等到賓客散盡了,沈曜南緊繃的神經這才舒緩下來,他疲倦地揉了揉額角,感到前所未有的沮喪。

  這真是個難捱的一天。

  雖然方境如交代過不准找她,但他實在受不了了,他迫切地想見她,連一刻都不想等。

  「曜南,你想去哪裡?」沈夫人在門口攔住了他。

  「去境如那兒。」沈曜南毫不避諱地說。「這裡我連一秒鐘都待不下去。」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好歹也要在新房過一夜吧?」沈夫人不安地說道。「要是你第一天就冷落了公主,要是公主到皇上面前哭訴,那咱們可是吃不消的!」

  沈夫人這話倒提醒了沈曜南,倘若新婚之夜他缺席了,不知道會鬧出什麼樣的風波。

  「我知道你心裡有很多的不滿,可是……」

  「別說了,額娘,我明白你的意思。」沈曜南苦笑地拍了拍母親的手背。「今晚我會到新房去的。」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縱使心裡有一千萬個不願意,沈曜南依舊甩不開肩上的責任,他必須和一個完全沒感覺的女子發生親密行為,才能穩住這一樁荒謬的婚姻。

  他的心裡真不是滋味,攢了一整天的眉峰非但沒有放鬆,反而攢得更緊了。

  為了不讓蔚寧公主破壞他與方境如相愛的回憶,沈曜南堅持把新房設在主屋東側的廂房,至於他原來的房間,則維持原樣。

  知道自己逃不開這項考驗,沈曜南只能心煩意亂地推開房門。

  一進門,就見蔚寧公主大咧咧地躺在床上。

  沈曜南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她這副德行,怎麼看都不像出身皇室。

  「你的臉一整天都像個叉燒包,難看死了。」蔚寧公主手肘撐在榻上,以右掌托著右邊臉頰。

  「你管不著。」沈曜南拉過一張椅子坐下,蹺起二郎腿。

  「今天實在累斃了,沒想到結個婚會這麼麻煩!」蔚寧公主自顧自地抱怨。「我決定了,以後就算有人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嫁。」

  「公主,你說這些已經太遲了,你如果早一點發現,就可以省下你的勞累和我的無聊。」沈曜南怪異地瞪了她一眼。

  「,你這是對待新娘該有的態度嗎?」蔚寧公主滿臉興味地打量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受了委屈。

  「我已經很客氣了。」沈曜南冷冷地回道。

  「我知道你不高興的原因。」蔚寧公主意有所指地說道。「你不想娶我,你想娶的是那個嬌嬌弱弱、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紮著兩條辮子的小姑娘。我剛進門的時候就看你一直盯著她,她也一直盯著你,你們好像完全忘了我的存在。」

  「廢話!我早就告訴過你了,難道你以為我是在開玩笑?」沈曜南耐心全無地吼了出來。「是你自己同意的,我可沒有欺騙你,更沒有強迫你!」

  「你不要每說一句話就發一次火行不行?」蔚寧公主誇張地用手掩耳朵。「我真懷疑那個可愛的小姑娘怎麼受得了你,說不定她現在已經在收拾行囊準備開溜了。」

  「你說什麼!」沈曜南一把揪住蔚寧公主的頭髮,整張臉因為氣憤而漲紅。

  但是下一刻,他的臉色卻由紅轉白。萬一真被蔚寧說中,境如真打算離開,那麼,他該如何是好?

  腦海中突然浮現方境如說過的話:你真的不必擔心,曜南,不論我人在什麼地方,我的心裡永遠都只容得下你。

  不論我人在什麼地方,這幾個字究竟有何用意?

  沈曜南愈想愈不對勁,慌慌張張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像只無頭蒼蠅一般直衝出去。

  「喂,你要去哪裡啊?!」蔚寧公主在他身後徒勞地叫著。

  他聽不見她喊了些什麼。

  他的心,已失去了平衡。

  沈曜南完全沒有停下來歇口氣,直接衝向方境如居住的小院落。

  他的心臟像是要從喉嚨蹦出來,失速般狂跳不停。

  「開門啊,境如,快點開門!」沈曜南心急如焚地喊著,兩手不斷地拍打門板。

  喊了好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沈曜南實在沒耐心慢慢等,大腳一踹,踢開了那扇堅固的房門。

  「境如,你別嚇我,快回答我啊!」沈曜南一邊叫著,一邊摸黑前進。

  他笨拙地在桌邊點了燈,闃暗的室內立刻大放光明。

  他迫不及待地看向床鋪,卻見不著方境如的人影。他的胸口上像是被人狠狠地捶了一拳,疼得他臉色發青。

  「境如,你背叛我!你竟然敢背叛我!」沈曜南大叫一聲,沒頭沒腦地衝了出去。

  他以驚人的速度往大門的方向沖。如果速度夠快,說不定能及時攔住她。

  在盲目追尋她的此刻,沈曜南心中的憤怒和痛苦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找到她之後,他也許會殺了她,也許會用鐵鏈把她牢牢地拴在自己身邊……

  他的心已經亂成一團,腦子裡也是一片混亂。

  一路上,他還在大吼大叫,絲毫沒注意到自己瘋狂的行為,也不在意是否會驚動其他人。

  突然間,他發現一個小小的人影從假山的方向掠了過去。

  他的心臟跳得更急、更快,連想都沒想地,就朝假山的方向奔了過去。

  沈曜南一靠近,就發現了她。方境如縮著身子躲在大石頭中間,這是他們小時候玩捉迷藏時,她習慣藏匿的地方。

  「出來!現在就出來!」沈曜南氣急敗壞地喊道。

  方境如明明聽見了,卻沒有足夠的力量移動自己的身體。

  沈曜南也不與她客氣,粗魯地把她從石頭縫裡抓了出來。

  「你拿著行李要到什麼地方去?你忘了答應過我的事嗎?」沈曜南憤怒地搖晃她的肩膀。「如果不是我發現得早,你是不是打算離開沈家、永遠都不再回來?」

  「不……不是的!」方境如急切地想澄清。「你……誤會了……」

  「事實擺在眼前,你還想狡辯?」沈曜南一把捏住她的下顎,讓她正視他的眼睛。

  「我……只是去奶娘那兒……借住。」方境如痛得眼淚直冒,卻不敢開口求他。她從來沒見過他生這麼大的氣。

  「我一個字都不信!你不是沒地方住,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地去麻煩奶娘?」看見她的眼淚,沈曜南悄悄放鬆了力道,但是他兇惡的語氣可沒放軟。

  「我怕你……冷落了新娘,所……所以想……先避一下。」方境如委屈地訴說著。「我……我不能讓這樁婚事……吹了。」

  「我瞭解了。」沈曜南深吸一口氣,怒火稍稍退了一些。

  回復了些許理智之後,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臂,拖著她往回走。

  「你要做什麼?」方境如半驚慌半恐懼地問道。

  「是你先違背我們之間的約定,我也不打算信守承諾了。」沈曜南冷靜地回答。「我現在就去跟阿瑪、額娘說,除非你也同時進門,否則這件婚事就當從來沒有過!」

  「不行,不行啊!」方境如急得六神無主。「公主會氣壞的!」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沈曜南專斷獨行地說道。

  壓力的累積已經到達極限,他無法再忍了!

  不等沈曜南上門,沈氏夫婦相偕來到庭院。除了他們兩人,還有許多僕傭在一旁偷偷地張望。

  方纔一陣混亂,已驚動了王府上上下下。

  「阿瑪、額娘,你們來得正好,我有事想跟你們商量。」沈曜南故作鎮定地開口。

  「曜南,求你別說!」方境如哀求似地扯著他的手臂。

  「不,我非說不可!」沈曜南堅定地看著父母,斬釘截鐵地說道:「我打算今天就讓境如……」

  「不要!」方境如急急地打斷他的話。

  她正想跪下來求他,卻在這時候聽見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這裡好熱鬧啊!發生什麼事了嗎?」蔚寧公主穿著一襲樣式繁複的喜服,出現在沈氏夫婦身後。

  在場所有人全變了臉色,只有沈曜南一臉鎮定。

  「幹嘛!怎麼每個人都像悶葫蘆似的?」蔚寧公主不耐煩地問著。

  「我要娶的人是境如,不是你。」沈曜南不顧一切地說了出來。他聽見了眾人震驚的吸氣聲,卻不予理會。

  「我知道啊!」蔚寧公主神情自若地說。

  她的回答引起另一波更大的騷動,新婚之夜發現丈夫有了別的女人卻還這麼冷靜的,天底下除了蔚寧之外,大概找不出第二個。

  「知道以後,你有什麼想法?」沈曜南謹慎地問。

  「當然是把你還給她!」蔚寧公主笑瞇瞇地說道,接著把手伸向前襟,拉開喜服上所結的紅繩。

  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所有人看傻了眼。

  接著,她扯下那件沉重的鮮紅喜服。當她把那件精緻的嫁裳褪到腳邊時,所有人都驚訝地倒抽了口氣。

  喜服底下是讀書人所穿的儒衫,這比看見一絲不掛的胴體更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喏,這件累死人的嫁衣就送給你吧!」蔚寧公主一古腦兒將喜服塞給方境如,而後大大地呼了一口氣。

  方境如呆呆地接過,一時之間,還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看來你早就準備好要逃婚了。」沈曜南恍然大悟地笑了出來。

  「算你聰明!」蔚寧公主也回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我和你既沒感情也沒交情,幹嘛把時間浪費在你身上啊?」

  「既然如此,你何必答應嫁給我?」

  「還不是為了要氣氣我那個頑固的皇兄!」蔚寧公主無奈地擺了擺手。「他呀,一天到晚逼我結婚,煩都煩死了!」

  「你就為了這無聊的理由,把自己『嫁了』?」沈曜南幾乎要歎氣了。

  「什麼無聊!你都不知道我皇兄有多難纏,我非得找一個條件上等、家世顯赫的人來嫁,然後藉著逃婚來丟他的臉,他才會學到教訓,不敢再與我作對。」蔚寧公主趾高氣揚地說道。

  「就算這樣,你可以把真相告訴我啊!」沈曜南又好氣又好笑。打從他出娘胎,還沒見過這麼古怪的女孩子。

  「這麼一來,豈不是無聊透了?」蔚寧公主不以為然地哼著氣。

  沈曜南無奈地長歎一聲。「我真服了你。」

  「話都說清楚,我也該閃人了。」蔚寧公主淘氣地扮了個鬼臉。「不便之處,還請各位多多包涵。」

  「等一下,公主。」還在震驚中的方境如,急忙喊住了蔚寧公主。「皇上會不會把責任歸咎到曜南身上?」

  「放心,逃婚的人是我,理虧的也是『新娘』這一方,我那愛面子的皇兄,說不定會加倍賠償你們的『損失』呢!」蔚寧公主豪氣地拍了拍方境如的肩膀,笑得像只奸巧的狐狸。

  聽她這麼一說,所有人都放下心來。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們可要好好把握哦!」蔚寧公主頑皮地朝沈曜南和方境如眨了眨眼,然後像隻猴子一樣跳到圍牆上,頃刻間就消失了蹤影。

  沉重山和沈夫人極具默契地對看一眼,那眼神彷彿在說:幸好,幸好這只是一場鬧劇,沈家若真有了蔚寧公主這種媳婦,只怕我們有生之日都不得安寧。

  沈曜南激動地看著方境如,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

  「嫁給我吧,境如,現在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阻礙了。」沈曜南顧不得圍觀的人群,急切地要求地嫁給自己。

  「我……」

  「快點答應啊!」

  「但是……」

  「怎麼了,快點說啊!」

  「可是……」

  「你到底願不願意嫁給我?!你一定要折磨我嗎?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嗎?」沈曜南迭聲問道,非得逼出個滿意的答案。

  「我……」她垂下了睫毛。「我不願意。」

  他整個人驚跳起來。「你再說一遍!」

  「我不願意。」

  簡短的一句話,立刻讓他的臉孔變得蒼白無比。

  「你說真的?」沈曜南憋著氣問。

  「當然是假的!」她大聲說,笑了,眼淚卻沿著雙頰滾滾而落。「一個女人怎能拒絕一個真心愛她的男人的求婚,尤其這個男人是她從很久以前就愛上了的!」

  聽見她真切的表白,沈曜南先是愣了一下,而後發狂似地歡呼起來。

  他管不了圍觀人群裡傳出的爆笑聲,抱著方境如又叫又跳。

  十二個時辰之內,他歷經了絕望,又從絕望中重獲希望。

  未來,不論經歷過多麼長久的歲月,他永遠忘不掉這奇妙的一天。

                   —本書完—

                    好久不見

                    林語泠

  真的好久不見了,各位親愛的讀友!

  距離前一本書的出版,大概快兩年了吧?經歷如此漫長的歲月,記得我的人不知道還有多少?想到這兒,泠子不禁有些心慌,但是另一方面,卻又期待著能與從前的好朋友們取得聯繫。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久沒寫書的關係,我脫離市場口味太遠了,故事的內容也不符合出版社取稿的標準。為了更迎合讀者的喜好,我聽從出版社的建議,將這本稿子做了大翻修,包括角色的定位,以及時代背景,真的好累喲!但是如果能獲得大家的喜愛,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我發現,寫作可以很輕鬆,也可能很艱苦,我曾有一個星期完成一本稿子的紀錄,也曾抱了兩、三個月還孵不出來,這一個故事應該屬於後者吧!因為我的筆記型電腦掛掉了,而且修了好幾個月都沒有消息,無可奈何之下,我只好到書局買了稿紙、藍筆、立可白,準備以最原始的方式——爬格子——來創作,可那實在太累、太辛苦,光是立可白的氣味就足以讓我暈頭轉向,因此寫不到一章就放棄了。

  到最後,我只好借由妹妹的幫助,把人家要淘汰的舊電腦搬來用,沒想到這一用,就是噩夢的開始……

  那部舊電腦開機需要八分鐘,平均每十分鐘就會當機一次,所以打兩、三行就必須存檔,如果沒存檔,當機後就得重寫。過分的是,它存一次檔要一百八十秒,因此,我寶貴的時間就浪費在毫無意義的等待中。

  印象中,泠子上一本古代稿是在九七年七月左右出版,書名是《等你來愛我》,距離現在已有三年多的時間了,我不太擅長古裝羅曼史,總覺得寫古裝比寫時裝更傷神,由此可見,計劃這本稿子的我簡直是自討苦吃!

  唉,往事不堪回首,而我的筆記型電腦依舊不知流落何方,在這種情形下,我不確定自己還有沒有能耐寫下一本,我真擔心下一本書的出版會讓讀者等待兩年以上,或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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