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歡在空無一人的書房裡寫稿,但期限到時,便不論在人叢中、飛機上、火車上,只要找到能墊稿紙的地方,便要馬上集中精神,與世阻絕地寫了。
有志寫專欄的人必須有這種隨時專心的本領。
此刻是在音樂聲、人群的談話聲中,在咖啡室小圓桌上埋頭寫。
對面坐了個不認識的男士,值此關頭,惟有視而不見,當他不存在。
平生最怕搭台,要搭台寧可不吃,又或者我先坐下了忽地有人搭台,我便亡命飛奔。
趕稿沒辦法,只好當搭台的人不存在,到底咖啡室的主人肯借他的傳真機給我傳稿。
有回在大陸,一位中文系教授跟我在酒店房間聊文學,教授的說話十分有趣,但他也十分健談,一談十二個小時,信不信由你。
眼看傳稿回港的時候快到了,槁還未寫,便乘教授作筆記時道:「我也寫一篇稿。」
教授問道:「你喜歡當眾表演寫稿?」
我都懶得解釋了,我最怕當眾寫稿,但期限到了便什麼都不能怕。
有時在飛機上寫,最怕鄰座一番友善地問:「你是作家啊?你在寫什麼?」
關他什麼事,氣死,但人家一番善意,總得快快應酬兩句:「是,趕稿。」
至於內容,誰有空回答。
每天寫專欄的人,不但需要有十八般武藝,還需要這第十九種:何時何地都能夠專心寫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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