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沒打算想起他了,過去的一段屬於少年時,一切都在那時凝鏡,凝鏡長在我心中,之後我們便是兩個不相關的人了。
有時,在餐室偶遇,我和我的朋友聚一桌,他和他的朋友聚一桌,也許會打過普通的招呼,坐不對正面時便不等眼光相接那一瞬了。
有時,我和朋友坐一桌,他獨在另一桌,我便連招呼也省下了,沒有回頭看,沒有回頭望,今天的他已不是凝鏡裡面那個人,我不在乎他近來好不好,他亦是一臉對世界疲憊。
真的沒有需要想起今天的他了,少年時反叛激烈的一個人,如今只是個溫柔穩重的住家男人,我甚至可以說不認識他了。
時光把他的驕矜瀟灑磨掉,只餘下副萬事都可以退讓的神氣,那是我從未認識過的他,我不認識他。
這兒是個小地方,但我們都選擇讓咫尺變成天涯,彼此不作任何聯絡。
他已經從一個桀驁不馴的少年變成臉帶慈祥的父親,看他一片無求的看著兒子,我簡直覺得天老了。
昨夜,居然夢見他。
昨夜的夢似是加上了朦鏡,他坐在開篷車前面駕駛,我坐在後面,一雙手親熱地搭在他那寬闊如海灘的肩膊上,殷殷問及他近日的情況,而他亦一一告訴我,似乎心中的秘密,都要全部向我細訴,那一股溫馨,多年前曾經相識過。
夢醒了,發怔了一會兒,十年的冷漠,原來會積聚成個親切的夢,然而那個夢是屬於從前而不屬於今天。
醒來後不禁問自己:
「他還有哪個吸引力嗎?」
答案是:「沒有。」
「他還是從前那個俊美的男兒嗎?」
答案是:「不是。」
我們會碰上的時間不少,但是不外雙手一握,應酬式的,可有可無之交似的。
幸運的是我曾夢見他,幸運的是他在夢裡音容如昨。夢續之緣,代表的是我對過去的銘心,而不是今天已斷的緣可以再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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