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江流滿十八歲。
離開石家這些年來,她時常在想,這一天到來時,該怎麼面對石不轉?
她父親臨終前言明,十八歲的生日,便是出嫁之時,她必須與石不轉一同在她父親的墳前,喝下交懷酒,完成終身大事。
她該履約麼?打從十幾起知道有這麼回事,她可從來沒意思答應過;打從瞭解了什麼是婚約信物,她就討厭起自己的名字。她刻意不安於室,刻意學壞,整日像男孩一般跟鄰家孩子打鬧,任她父親怎麼教訓也元濟於事,只是憂心沖沖地擔心石家人不要她。
—十三歲那年父逝,她賭氣離開石家,不告而別,從此開始浪跡江湖,更是變本加厲地學壞。少年人的血氣方剛在她以骨的裡流竄,支撐著她活下去。好幾次,她淪落街頭乞討,偷竊、要、賭博,樣樣都十過,只差墜入風塵,全她聰敏的腦袋自保,就這麼咬著牙活了下來,活過了兩年。
是她的運氣。十五歲那年遇上個老乞丐,看她聰敏可愛,教了她幾手賭術和功夫,就仰仗著這兩下子,她再也不受人欺侮。而後誤打誤撞,她投入賭國,一六歲發跡,一年多後聞出了她小小的一片天地。
她自稱是江老大,沒人知道她的名字、她的婚約。
她穩穩地在江湖中翻滾踏浪,一步一步向賭國後位,漸漸揚名於長江以南。只是,她再怎麼逃避,也不能與天爭年紀,她還是得面對十八歲的到來。
就是今天了。
這麼多年采,唯有此刻,她終於肯承認她叫江流,肯正視她的終身大事,知道這世上還有個石不轉,企必須面對。
早在數十天前,她已做好了準備一。心中的忐忑是難免,掙扎也少不了,終於她還是暫時離開了住處,耗了兒十大的腳程,身邊也沒有任何人的陪伴,千里迢迢地來到她父親的墳前。
說是為了江家人的信諾,為了婚約,也不能逃避其實這些年來,她在江湖中打滾,偶爾也會偷偷在心裡掃墓:石不轉如今究竟是何模樣?作何營生?想過好沒?是否會依約出現?見過了她;還會想要她麼?當年同情過她;今日後悔了麼?
一向排拒的婚約,令在厭惡的石小子,此刻一想起:倒令她浮起了暖意。為什麼?她承認是有些少女的幻想,否則她今日不會起了個大早,還刻意穿了件淡紅長紗衫,乖乖地結了譬,梳整頭髮,甚至放了粉。十八年來的頭一回!
好吧!她也承認有些想嫁了。江湖打滾這麼多年,她不是波感受過孤寂,偶爾也想過找個伴。從小她就對石不轉。「情有獨鍾」,老愛欺負他,也暗暗對他老是讓步而有一些些歡喜,今天他依我出現,就給他一次機會吧!若他還沒成親,今天見了她沒被嚇跑,甚至還敢娶她這個江湖女混混,那麼她就嫁了,管他是不是為了婚約而娶,是不是為了同情而娶,她今天心情很好,機會只始一次,過了今天,。他就下輩子再想。
好壞喔!連要嫁人,也給個條件為難人。江流輕輕笑了。有些臉紅。她今天是怎麼了?這算是待嫁女兒心麼?
她愉悅地提著竹藍,穿過市集,一身喜氣,笑靨如花,路上行人不約而同地帶著驚艷之色注視著她,她也熟視無睹。
墳前,無人,空蕩蕩。想來他還沒到,她來得太早了。江流在墳墳前跪下,從竹籃裡拿出祭品,齊齊貢上。喃喃地對著父親在天之靈,道盡多年的想念。
正午,烈日當中。很熱。江流揮了揮衣袖,聊勝於無地扇了扇。石不轉還沒來,也許吃過午飯才來吧?她舉袖拭了拭汗,躲到一旁樹下乘涼。這一身紅衣很醒目,他要是來了,應該一眼就看得見吧?如果他們今天、真喝了交杯酒,那麼這身衣服,就算是嫁衣了呢!江流側著頭玩弄著,絲青絲,害羞地綻開了笑容。
傍晚,日落,霞光斜射,傾灑一地金黃。江流有些嗅怨,『天快黑了喔!還不來?難道他打算見了面,喝了酒,就立刻洞房?唉呀呀!她怎麼這麼壞,春心蕩漾的,想嫁人想瘋了?不把人家給嚇跑了才有鬼!啤!她笑罵了自己。
夜深,弦月高撲,星光閃閃。江流笑不出來了,她焦急地看天,還剩二個時辰便遠完了她的十八歲生日石不轉——還沒出現。他怎麼了?是不是不打算來了?
難道他們的婚約並不算數,「只是她爹和她的單方面癡想?
夜了,星月依舊,暗夜寂寥。一個時辰過了沒?似乎過了,似乎沒過,江流已經失去了感覺時間的奪能。
她靜坐在父墳前,看了看天,大概過了吧?如果沒有意外,他應該不會來了……
畢竟,他與她這間,並沒有正式訂下今日相見的約定啊!她父親臨終的願望,薄弱得不受重視,而她,她卑微得讓人輕忽。
江流噙著冷笑,從竹藍裡拿出了兩隻精緻的杯,柄上系艷紅緞結:兩隻杯以連結,這是同房花燭夜時合倉的盞杯。
她為兩盞杯添滿了酒,舉起其中之一,對著墳道:
「爹,女兒遵守約定在今天出嫁,但是設人娶……沒關係了!女兒永為江家人,交杯酒,我喝。」
她仰頭一飲而盡,反手將另二杯酒傾倒於地,飲了黃土。
石不轉失約了,就讓他失約吧!也許他早已娶了新婦,也許他忘了,不管怎樣,她不會再有第二個十八歲生日,他們的婚約就到此為止。
江流順手格兩盞空杯甩落地上。「砰碰」幾聲,杯各自滾了滾,聯繫的緞紹仍緊緊地扯,不曾鬆開斷裂小冷眼瞄了瞄,怎麼?還不死心,結這麼緊?她恨恨踢了一腳。
杯再度滾了滾,江流也懶得理會了。她回頭看了墓碑一眼,輕輕道別了父親,抹了抹成束的淚珠,黯然離去。
「石不轉啊!是你自己放棄的,來日,你可千萬別出現,別來要求履行婚約,不可能了,你別想!」
幾時起流的淚?不知道!等了多久的時間?忘了」夜風吹揚著她的紅色衣衫,校白的月光照著她清瞳的臉,珠淚漣漣,一點一滴,全是她的失意。
江流疲累地趕著不想再留在這個地方,她要快些回去,她還有班手下在等她呢?沒嫁出去,日子可還是要過。
只是,捱了快一天,她實在累壞了,趕了一從而路後,想尋個棲坐肋位子歇歇腿時,微微馬路的紛到來。
「誰?—是誰?有誰可能在三更半夜這樣火速的趕著路?石不轉?呵!少來!他要來早來了,也不必耗到這個時候,盜匪麼?
轉角處,馬兒擦撞了她一下,幸虧及時閃躲,否則要成了蹄下亡魂了。江流沒去理會馬上人兒的道歉聲懶懶掃了那蠟黃落拓的臉一眼,幽幽想著:『會道歉,』大概不是盜匪了,不必管她,快走定吧!
就此消失態他的面前。
雖僅是驚鴻一瞥,馬上的人兒卻對那紅衣女子留下深刻印象。她是誰?都過了子夜時分,競在這荒僻之處晃蕩?臉上還有未干的淚?
他沒空細想,連忙策馬狂奔,快帶趕往目的地。
墳前,祭品還在,竹籃子子躺在一旁,籃有一小壺酒。更此人注目的,是地上兩盞結了采的杯。
交杯?!
男人火速地不了馬!也不管踉蹌跌了個步子,他慌忙拾起兩盞杯,拭去杯沿的黃土。
她來了?她真的來了!他卻趕不及了——男人悔恨地咬著牙,凝視那著杯。
杯內閃得晶祝,他瞪大不眼,猶有幾滴酒?!
杯未干,人應也未遠。
那名紅衣女子……他的心雀躍起來。
又一轉念,還來得及麼?應該來得及。他不暇細想,迅速從籃中拿出了那壺酒,倒滿了兩杯對著墳,發下海誓;誓言今生不變,愛她永遠。
哪杯是她喝過?還是根本沒喝?他乾脆連灌兩杯,喝了個乾淨。然後將杯子寒進懷裡,火速策馬前去追人,追他的未婚妻。
他當然是石不轉。不巧他已連病了三天,死命地爬下床,在大夫的怒罵聲中跳上馬,一路停停趕趕。病況耽擱了路程,也延緩了痊癒時間,好不容易在剛過了子夜趕到墳前,伊人己擦身而過,芳蹤縹渺。
他策馬回頭,最後停在岔口,猶豫再三。
她這麼快就過了岔口?石不轉左思右想,就是沒料到江流早已不是個文弱姑娘,而是個練家子,刻意趕路的路,腳程便快了一般人三倍。
錯過了,還找到她麼?』多年不見,她蒼白又瘦弱,養得教發驚心動魄,幾乎認不出來。想起她流淚的模樣,石不轉的心腸便狠狠糾結,纏得絞痛。
他狠下心選了條路,湊巧不是她走的那條。
自然也很不巧地追不著。江流回去後,大吃大喝,大醉了三天三夜,醒來依舊當她的江老大,過她的太平日子,從此絕口不提婚事。
石不轉回去後,黯然神傷;加上旅途的勞頓,又大病了三天三夜,痊癒後抱著決心,從此要用盡一切手段我回他的未婚妻,完成婚事。
十八歲那年,他陰錯陽差背棄了婚約,如今,都過了二十五了,他還能有挽回的餘地麼?
揚州風指揚州土,揚州日照揚州人,揚州成千上萬顆心。卻不一定安分地留在斯地。
「你是怎麼了?離家一趟回來,老是心不在焉的?」
江老大聞言,回神看著眼前甜美秀氣的黃衣少婦,不一會又發起楞起來。
「我有什麼好看的?這麼盯著我?」那少婦又出聲問道。許久不見,江老大彷彿換了個性子,帳本丟在一旁,只顧著發呆,奇了。
江老大忽道:「雲兒,你出嫁後的這幾年,過得還好麼?」
雲兒輕輕笑了,「怎麼突然關心起我嫁得好不好?
你明知道的。,』她那臉幸福的模樣,答案不言自喻。
「我只是在想,我要是嫁了,會像你這麼快樂嗎?」
她皺起眉,歪頭想著。
「你一向討厭提起婚事的,怎麼今天突然開了竅?
難道傳聞是真的,聽說你的未婚夫出現了?」雲兒起了興致。
「唉!」江老大歎了口氣,「料不到他安然無恙的話到現在,沒病也沒痛的,真是可惜。」
她咒未婚夫死,雲兒嚇了一跳,「你還沒嫁就想當寡婦?」
「當寡婦也比嫁他好!」江老大鮑牙咧嘴。
雲兒撫了撫胸口,似乎是驚嚇過度。
「雲兒,江姑娘跟你開玩笑的,都認識這麼年了,你還不曉得她的習慣?」君上華不疾不徐的聲音傳了過來,帶一臉笑意。
「你們聊聊,我去看年看翔兒睡得好不好。」江老大今天的火氣似乎不小,雲兒拿兒子當藉口,決定避難去,將她丟給丈夫安撫。
「喂!雲兒!我才不是開玩笑的,你別聽你那口子胡說啊:「江老大對著雲兒的背影道。
君上華好氣又好笑,「江姑娘聽說你的未婚夫出現了,怎不帶來讓我們瞧瞧?」
「我把他甩到天邊去了。」江老大揮擇手,——臉青郁,沉默許久才開口:「借一步說說話可好……」
君上華心中陡地一震。面有難色,但她似乎心中有愁,還是勉強點頭,同她走出屋子,在無人小徑上漫步著。
「嚇了你一跳吧?我們已經多年不會單獨相處了。」
江老大幽幽打破沉默。
料不到她不真是開門見山。君上華強笑通:「有麼?
這我倒沒在意。」
江老大白眼瞪他」「少跟我裝蒜!七年多前我向你表明心意,從此以後,咱們就不曾再獨處過,你知我知,就怕雲兒也知,咱們避嫌可避得徹底了,別告訴我們沒這個默契。」
君上華又嚇了老大一跳。往昔的禁忌,何以今日一:
次提起?江老大有些古怪!
他細斟酌後,直言道:「那江姑娘又為何要打破這個默契?不說出來豈不更好?你我……畢竟只能是朋友。
江老大嘿嘿笑著,靠近了君上華,「誰說的?雲兒心軟,只要我敢開口,保證她要是知道我對你有意,肯定要你娶我為妾,你信是不信?」
君上華如同遇瘟神,退開一大步,「謝謝你的厚愛,但請別真這麼做!」
「不會的啦!到時候你又逼著娶我,我不得煩惱著如何神著你進洞房呢!更何況,我也不甘做小,你想也別想。」
嚇死他了!君上華鬆了口氣。「喂!老娘我喜歡你,是你的榮幸吧!擺出那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一點也領情,起碼表示一下感激嗎?」江老大氣不過。
「是是是!江姑娘的心意。在下心須神受,無福消,到感可惜,善哉善哉!」君上華連忙躬作揖。
「江老大噗笑出聲,「原來你也是個油嘴滑舌的,我看錯了你。」
君上華兩手一攤,到表無辜。許久,他斂起溫婉的笑容。正色道:「說吧!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這麼多年來,咱們不談論私情,這麼久的默契,你何苦今日以來開口打破,難道不怕你我和雲兒三人之間的情誼失衡?」
「不會失衡的」江老太低頭踢賜地上的泥土,忽而抬頭嘻笑,「因為我發覺,我好像不是怎麼喜歡你了吧!」
君上華一臉喜色,「真的,你移情別戀了?太好了。」江老大捧腹大笑,「你要這麼說我也沒錯啦!可惜:
我今天才曉你這書獃子還真風趣!不怕我又回頭喜歡上你?」君上華也放懷大笑,「不怕的。你好不容易轉移了目標,就不會放過對方,不會有那閒空吃我這毫無希望的回頭草。」
江老大搖搖頭,「錯了!我很樂意放過他,更希望他也能放了我。」
「他纏著你不放,好大的膽子。」君上華咋舌。
「哼!見了我就纏,沒見到我,就夢裡纏……」說.到這,她的神色溫軟了下來。。
嘿!連作夢也夢著人家,到度是誰纏誰,君上華興味盎然地看著她,「我倒要看個仔細,是什麼樣三頭六臂的人物,能將你的心自我這兒奪走。」得知她確實已另有所鐘,:君上華卸下感情擔子,和她除了芥蒂,交情自然更真誠,說話也輕鬆自在了許多。
「啐!你今天特別滑頭,從沒見你這麼不正經。」江老大笑罵道。
「「你情有歸處,自然替你高興。不過,你既說了移情至他,又何以希望他放了你,」兩情相悅,獨佔對方都來不及,為什麼躲?」君上華不解。
「婚約已毀,我們便兩不相欠,我早就不當他是我未婚夫。更何況,習慣了這種日子,懶得再有一丁點兒異動,本老大更不想見到他!」
君上華搖頭而笑,「你們誰欠誰,我是不清楚,但你真的不想見他,這可有待商定。除非你對他無意,否則,那種相』思就倡苦海浮沉;教你既爬不上岸也溺不死,只是嗆得心痛,嗆得無力掙扎,想求個解說,又連閉上眼也捨不得……」說到後來,他的話氣便漸漸低下來。
唯有身歷其境,才能體會得到如此深刻時相思苦吧?江老大怔沖一楞,感情良深。原來,當初他與雲兒之間,』也會這樣的苦……
「我沒否認,倒也沒說是真的移愛至他,全是你個人說的,君夫子!」她試著將氣氛弄得輕鬆些。
「十之八九不會錯,要說有錯,你早就氣得大叫了。
能得你默認已經不簡單,我肯定你是真的移惜別戀,我安全了。」君上華轉移了注意,輕笑出聲,讓江者大瞪了一眼。
「如果不是因為逃得心虛,逃得無處可躲,我也不會找你談這些,但是話說回來,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出現,我也不敢和你敞開來談。他添了我不少煩惱,又解開了咱們多年的心結,說到底,還真教人又愛又恨。
他讓你又愛又恨,應當與我無關吧?:唯有心之所繫,才能徹底左右一個人的情緒,一授一笑皆迷人,一舉一動,可傷神,可銷魂。他之於你,能讓你又愛又恨,可見得你對他是情很深重,沒我插足的餘地。」
江老大猛地一震,旋即心領神會,沉默地看著他許久才歡道,「我真不該找你這情感充沛的傢伙當軍師的。」一矢中的,說得她啞闖無言。
「別說我,你不會比我少到哪兒去。」
「去!你這麼清楚我的底細,日後要是見到他,可不許你倒戈向他,幫著他來耍我!」江老大用力拍了他。
的肩膀。
君上華微笑忽問:「我幾時見得到他。你的來婚夫?」
「不知道!大概快了。」江老大懶懶的,似乎不是很樂意見到他。
「你很期待?」完全看不出來,她飾得真徹底;君上華忍不住想笑。
「是啊!我期待,期待得不得了,期待要他的那顆腦袋!」
江老大目露凶光.嚇得君上華打了個寒顫,私心為那未曾探面的石不轉祈禱。
他們之間,到底是存有什麼,愛恨情仇,「你回來了?」雲兒難掩喜色,迎向歸來的君上華,她倚門企盼,終於在天將昏暗時,盼到丈夫獨自回家,江老太太概已經道別。
「我回來了,你這麼高興?」君上華見她撲向自己懷裡,不禁失笑。
「江老大呢?」雲兒抬頭,明知放問。
「回去了。我知道嗎?她末婚夫出現了,可能咱們很快有喜酒可喝了。」君上華報上喜訊。
「她會乖乖出嫁嗎?」雲兒非常懷疑。
「呵……」君上華笑道:「會的,江姑娘是喜歡人家,不過可能會難一難對方就是。」
雲兒拍掌道:「太好了!真的;太好了,這樣,我就不必擔心了。」
「她自己都不擔心,你擔心也沒用。」君上華知道。
「我當然擔心。」雲兒的笑容斂去一大半,爆出驚人之語:「擔心哪日她會來和我同事丈夫。」那漆黑而純稚的眼,此刻複雜地望向心愛的丈夫。
君上華渾身僵直,結結巴巴地看著她:「你……我在開玩笑吧?」
「我沒有開玩笑。你是我丈夫,別的女人凱偷覦你,我豈會不知?」雲兒低聲道。原來她並非真的傻到什麼事不知。
「好久好久了,初遇上她的時候吧?我們認識多久,她就愛上你多久!她……太苦了,雲兒看在眼裡,一面擔心江老大搶走丈夫,一面卻又為了江老大而心疼,這就樣私心與同情間徘徊,不知所借。
「我對她沒有非份之想,真的沒有!」君上華緊緊抱著她低語:「我沒有多餘的情愛可以給她,更不能施捨,那對她可是大大的侮辱,強求不來的!」
「還好她沒有強求,若她要強求……她是我的好朋友,真要搶,我沒招架餘地,雲兒再度一頭埋進他懷裡。
君上華深吸口氣,回答有責備之意,「你是我的妻子,你有權拒絕其他女人接近我!更何況,就算你同意,我也不會肯的我不是個意志不堅的人,我只要你啊!」他用力地咬牙。她確實。
雲兒搖搖頭,可是,她不一樣啊!她是我的好朋友,我喜歡她,要是她開口;我拒絕不了啊!她若真的開口,說她也愛你;我怎能眼睜睜置這不理呢?我一直以為她獨身至今,都是為了你……」
「還好這不是真的,她已有了心上人。」君上華不禁氣她,「我善良得過了頭了,連丈失都可以讓!你說,要是她真說了你怎麼打算?黯然退出,你肯我不肯!」
「我……我也不想讓人搶走你嘛!」雲兒低下了頭道:「我也曾想過,要是她真說了,我最多……最多可以讓你收她為妾,或者,我退居為妾也可以,這是最大的讓步了我不可能拱手讓出你而退出的……」
君上華簡直氣壞了!「你瘋了?你要是真這麼想,我就帶你離開揚州,教她永遠找不著我們,就不必擔心你要為我納妄了!老天,你這是什麼想法?你一點也不吃醋。」
「當然會!」雲兒叫道:「你可知道,這些年來我多害怕?我怕她要是真開口求我;該怎麼辦?我怕我拒絕不了,怕答應了又反悔;怕到時無法忍受……她是我的好朋友,我見不得她苦,又怕她求我,我真的怕啊!我多希望她永遠不要開口,這樣,我就可以裝作不知情,永遠也不必和她分享你!」
說到真實處,私心曝了光,兩人的情緒皆已不穩,氣息也端得凌亂無序,他們互視彼此許久,平息騷動的心,思索著如何開口。
君上華打破沉默,「你真傻!只要你拒絕,我永遠是你一個人的。」他憐惜地撫著她的秀髮。好傻的女人!
偏偏是他愛慘了的女人!
「可是,我如果沒有拒絕,反而找她求你,你會答應嗎?」雲兒凝著他。
「真的?我求你呢?苦昔求我,你會答應嗎?」雲兒的眼裡漾著水光。
「我就知道!」雲兒投入他的懷抱,追著他的胸膛又哭又笑,「你還說我呢。你跟我一樣的傻!我求你,再加上她求你,你這樣的軟心腸哪裡狠得下心拒絕?」
別人他可以拒絕,但,他的妻子求他,他的好友求他,他拒絕不了啊!「不過,若事情真發展到如此地步,恐怕從此三人會一起受苦。」君上華歎道。
「可憐她將苦全背了。我替她難過,又忍不住偷偷感謝她,謝謝她沒來和我搶……」雲兒既心虛又愧疚。
「有時覺得自己一面裝傻,一面自私的希望她永遠不要開口,真的很不應該……」
「她是咱們的好朋友,不會開口的;以往不會,將來更不會。」君上華安慰她,「何況,愛本就自私,你沒有不該。」
由衷祝福她早日嫁了,千萬不要出差錯,如此便一勞永逸,你也永遠不必擔心,君上華玩笑道。
「你喔!真不知羞,人家已經喜歡了別人,就算沒成,也不見得會再回頭喜歡你,你真當自己是寶啊?
心情一鬆,雲兒刮刮他的臉。
君上華捏捏她的俏鼻,「起碼,我就是你心頭的寶,還有,咱們的翔兒。」
兩人心中大石落地,看不出曾有過的異樣,滿心愉悅地互相逗弄起來。
而遠在天空的江老大,渾然不知自己攪亂一池春水,影響了一對有情人多麼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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