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萬般不願,梓欣還是搬入了趙鈺為她準備的聆風閣,這是宮中一處僻靜的別苑,距離趙鈺所居住的崇慶殿相當近。但梓欣對這些一無所知,她在意的還是自己在他面前當了那麼久的傻瓜。
小玉則整天煩惱得很。「怎麼辦?我們好像弄巧成拙了,不知道二皇子會不會記恨?」
蓮兒比較關心的卻是莫梓欣的婚事。「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被小姐迷上?他那樣平靜淡然的表現,真令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更重要的是,她們進入汴京之後,才終於明白這次皇上為二皇子選妃的陣仗何其龐大,到處都可以看到高官顯貴帶著家僕在城裡穿梭,但就是沒有人大剌剌的住進皇宮,這使得梓欣三人成天提心吊膽的,深怕一路上捉弄二皇子過甚,這回他是專門來報仇的。
「不管了,我要出去,待在這裡快悶死人了,蓮兒、小玉,我們走。」梓欣才不會坐以待斃呢,就算他要找麻煩,也得等她逛夠了京城再說。她千里迢迢地來到汴京,若就關在這漂亮的別苑裡,豈不太對不起自己了?
蓮兒和小玉互望了一眼,還想不出勸阻的話,趙鈺那低沉渾厚的聲音就傳了進來,「不,你哪兒也不許去。」
梓欣柳眉一揚,只見他倚在門邊笑吟吟的望著自己,俏臉立刻染上了一抹紅暈,「為什麼?我偏要去。」
蓮兒和小玉慌忙行了禮後,就主動地退下了,她們可不想捲入這場混戰之中。最好趙鈺能說服梓欣乖乖地住在這兒等選妃結束之後,再回老家去。
「你不喜歡我特地為你準備的聆風閣嗎?」他笑了笑,整個心思全被梓欣那緋紅的臉頰給吸引住了。
梓欣轉過頭去,不情願的望著這以白色與粉紅色佈置的溫馨別苑,看得出來,這裡的一切全都經過精心設計;她實在不能違背自己的心意,只好不情不願的說:「這裡很好。」
「那你是對我有意見囉?我哪裡惹你不快了?」他坐在她身旁的軟榻上,修長的手指扳回她的臉,直視她那藏不住心事的大眼睛。
「都是你,誰教你沒事弄出選妃這回事來,勞民傷財也就算了,還把我也牽扯上,千里迢迢叫我來汴京出糗,這下全代州城的人都會恥笑我了……」
趙鈺重重的吻住她,止住她這一連串似是而非的指責,「梓欣,我可以發誓,選妃的主意絕不是我出的。」
梓欣根本不理會他,兀自嬌喘吁吁的說:「你還故意捉弄我,知道我們一直在設計你,讓你娶我,你一定在心裡偷笑,這個不自量力的女人竟想高攀你這位二皇子——」
「老實說,我非常喜歡這個點子,甚至很享受你主動投懷送抱的感覺。只是,你的酒量未免也太差了。」趙鈺笑著打斷她。
梓欣怒瞪了他一眼,繼續申訴他的罪狀:「你這個大色狼,既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幹嘛還要選全國佳麗進宮來糟蹋,你……」
這小妮子越說越離譜了,她罵的可是當今皇上呀!趙鈺索性吻住她的紅唇,不讓她開口,「我可沒有什麼後宮佳麗,我要的只有一個人,莫梓欣。」
「你騙人。」
「我沒有。」趙鈺的耐性已經快被她磨光了,他從沒想到剖白自己的內心竟是這麼的困難。
梓欣被他吻得昏昏沉沉的腦袋突然靈光一閃,「那你是真的有戀童癖囉?」
「我沒有。」趙鈺的臉色沉了下來。
「那你怎麼光看我幼年的畫像就說要娶我,我小時候長得特別美嗎?還是你的眼光異於常人,光憑兒時的畫像就可以斷定女子的美醜了?」
趙鈺頓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解釋,因她那段關於他的記憶,全被自己抹去了!
「你說不出話來了吧!」梓欣得意非凡,她終於也有佔上風的一天。「你真的是有問題o也,虧你生得那麼好看,沒想到卻是個大變態,只喜歡小女孩。既然如此,你乾脆要皇上給你選幾個十歲以下的女孩進宮就好了,何必大費周章以選妃來避人耳目呢?」
趙鈺被她氣得火冒三丈,霍地站起身來,「莫梓欣,你別想置身事外,光看別人的好戲,我已經下定主意要立你為妃,你就乖乖認命做我的新娘吧!」
梓欣呆了好半晌,見到那雙漂亮的黑眸中滿是怒氣,她竟沒來由的心痛了,「喂,你不能這麼霸道的擅作主張,何況,我根本不瞭解你,更談不上愛啊!」
「是嗎?可是我卻很瞭解你,而且在很久以前就愛上你了。」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她。
宮裡四處張燈結綵,熱鬧非凡,眾人期盼已久的選妃典禮終於開始了。眾家千金皆翹首觀望,希望看到那集榮寵、權勢、富貴於一身的大人物們,只有梓欣無精打采的跟著眾人的腳步來到大殿上,等候典禮早早結束,她好脫下這一身可笑的衣裳。
她今天穿的是正式宮裝,珍珠紅的上好絲綢把她雪白的肌膚襯得更加晶瑩剔透。歎了一口氣,梓欣毫無心緒的玩弄著自己的衣帶,她心裡真正煩惱的還是趙鈺——那個變態的二皇子。自從他那天氣憤的離去後,就再也沒有到過聆風閣,害她想道歉也無從說起,因為她根本不曉得他住在何處。
這令她沮喪至極,她不想這樣和他分別,早就知道她不會雀屏中選,遲早要回代州去的,既然如此,何不帶著笑容和他道別並且祝福他呢?現在他氣成這樣,他們想必連朋友也做不成了。大殿上到處都是比她漂亮的千金小姐,她連看一眼身穿朝服的他都不能,因為她已快昏厥過去了。
內務總管正在一一宣讀各地佳麗的名單,太子趙傑無聊的坐在位置上喝酒,好奇的瞥見弟弟在聽到比桃的名字後,眼神變得更加森冷。「怎麼,看見這美麗的姑娘凡心大動了?你那小姑娘怎麼辦?」
「皇兄別取笑我了,我怎麼高攀得上比家的千金呢?」趙鈺鄙夷的扯著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
「你和她有仇?」趙傑不解的望了望那美艷高貴、端莊秀雅的女子。
「難解的深仇大恨。」趙鈺淡淡的說了一句。
蘇妲兒小聲的對他們兄弟倆叮嚀著:「你們專心點好不好?選妃是件大事,不可以把它當成兒戲。」
「母后,孩兒心中已有中意之人,請母后成全。」趙鈺開口說道,神色堅定得不容反對。
「哦,是哪一個?」妲兒好奇的問,「她可在這大殿之上?」
「是的,她叫莫梓欣,身上穿的是珍珠紅的袍子。若母后不喜歡她,孩兒只好把她帶離皇宮,從此浪跡天涯,不惹母后心煩。」雖然生氣,但趙鈺心裡還是只認定她一人,他不指望每個人都能瞭解他那無可取代的愛,他只要梓欣陪他就足夠了。
妲兒搖了搖頭,「怎可這般胡鬧?你好歹也是個皇子,說走就走,置國家於何處呢?」
趙鈺還想再說,皇上威嚴的聲音便已傳來——
「你們安靜點,怎麼母子三人全是一個模樣,就是鎮定不下來?若是落在滿朝文武的眼裡,這還像話嗎?」
趙傑扮了個鬼臉,與母親相視而笑,趙鈺卻是沉著一張臉,為即將上場的梓欣擔憂。那天他本來是打算替她惡補宮廷禮儀、典章規範的,哪知道事情會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看著她那受傷的眼神實在令人不忍,但他又沒有勇氣回頭求她諒解,只因怕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後,眼中會流露鄙夷的神色……不,他寧願死也要守住那個秘密,他受不了被他深愛的人鄙棄,那會讓他痛不欲生的。
典禮依序進行著,梓欣的心情卻越來越沉重,看著每個女人都使出渾身解數來博取二皇子的歡心,她想,自己還是趁早離去以免自取其辱吧!她悄悄地挪向後堂,打算不顧一切地奔回聆風閣去收拾行李,回家療傷止痛。
驀然間,她被另一名女子撞倒在地,梓欣揉著疼痛的額頭,懊惱的望著這名清秀溫婉、頗為出色的女子。「你撞我幹什麼?嫌我最近不夠倒霉嗎?我已經決定放棄,要成全你們了,你為什麼還要來煩我?」
「我才是要放棄的人,你們長得那麼好看,又有財勢做靠山,而我父親只是個落魄秀才,和你們比起來,我才自卑呢!我正想退出這場鬧劇,誰知就被你撞個滿懷,我還沒喊冤枉,你倒先叫了起來。」那女子揉著臉頰,好奇的看著眼前這俏麗的姑娘。
梓欣先是愕然,而後又大笑了起來,那女子也感染了她的愉快,兩人不顧一切地坐在後堂的長廊捧腹而笑,友誼迅速在她們之間滋長。
「我叫朱婉嬪。」她看了看四周,「這裡的路我全不認得,想出去吃點東西,卻不知道要往哪裡走。」
「看我的,我帶你去御膳房大吃大喝一頓。」梓欣執起她的手,站起身來,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後堂。哦,去他的選妃!去他的趙鈺!她決定什麼都不管了。
兩人脫去色彩鮮明的外衣,扮做尋常宮女混入人群中,往後殿一路尋去,遇到有人投以質疑的眼光,她們便低眉斂目,裝出一副不容冒犯的威嚴神色。
所幸在宮裡,人人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所以沒人察覺到她們怪異的舉動。
「該死,梓欣竟然不見了。」趙鈺霍然站起,正舞得盡興的女子也停止了動作,全殿的人都看著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
皇上不悅的眼神向他投來,「鈺兒,你今天是怎麼了,老是心神不寧的?快坐下,選妃典禮還沒結束呢!」
「啟稟父皇,兒臣有重要的事急需處理,請父皇恕罪。待事情處理完畢,兒臣再親自負荊請罪。」不等皇上回答,趙鈺便匆匆離去,留下滿殿愕然不解的人們。
剛跳完舞、正好整以暇的看著別的女人出糗的比桃,此時才發現那俊美無比卻又當眾羞辱她的陌生人,竟是當朝的二皇子;她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氣惱、艷羨、野心,與戀慕的情緒一一浮蕩在她的心海。趙傑的目光無意間瞥過她的臉,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寒,不禁惴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趙鈺在宮裡走了大半天,焦急之情溢於言表。梓欣不認得宮中的路,此刻她又能去哪裡呢?除了聆風閣,他實在不知道還能去哪兒找她。就在他無計可施、路過御膳房時,竟聽到裡面傳來熟悉的女子聲音。
他的心不爭氣的狂跳著,推開門,便看見兩個醉態可掬的美麗女子正舉著酒杯,互祝對方的失意。
「來,梓欣,再喝一杯,祝你回到代州時,無人提起這次荒唐的汴京之行。」婉嬪倚在桌邊,口齒不清的說。
梓欣拎著一小壺酒搖晃著,「我也祝你那個無情無義的未婚夫走路被馬車撞死,釣魚被水淹死,喝酒被酒毒死。」她笑了起來。
「你好厲害哦,誰教你這些詛咒人的方法?」
「我家蓮兒啊,她有趣極了,哪天介紹你們認識、認識。」梓欣托著下顎,不解的晃著腦袋,她是太思念趙鈺了嗎?怎麼眼前竟出現那張絕美的臉呢?
「二皇子?!」她揉著雙眼,忍不住驚叫出聲。
趙鈺沒好氣的拿下那壺酒,「梓欣,你也太胡鬧了,從選妃典禮上偷溜已經犯了欺君大罪,如今竟還在這兒喝酒?快隨我回去!」
「回去做什麼?看你挑選美嬌娘嗎?我才不要,我寧可醉倒在酒鄉,也不要看你摟著別的女人。」酒精使她的戒備之心鬆懈了下來,平常說不出口的話,此刻全不顧一切的說了出來。
趙鈺聽了又氣又憐,「誰說我要選別的女人?我不是早說過,我這輩子只娶你莫梓欣嗎?」
「所以你才找了來?」梓欣偏著頭,好可愛的瞅著他。
「是啊,我的小新娘跑了,我當然只能拋下滿殿佳麗,要不然,我還能選誰呢?」他抱起半醉的梓欣,含笑的注視她好一會兒之後,才對愣在一旁的婉殯說:「這位姑娘,欺君大罪可不輕哪,如果你想安然無事的話,我勸你就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趕快回到大殿上吧!」
婉嬪斂衽行禮,「多謝二皇子指點。」
趙鈺抱著梓欣,輕笑著離開。
在回聆風閣的路上,半醉的梓欣顯得很不安分,一會兒親吻他的頸子,一會兒玩著他的衣襟,鬧得趙鈺差點就鬆開手。「別胡鬧了,梓欣,乖乖的讓我抱,好不好?」
這會兒她的柔荑竟撫上了他的眼睛,這教他怎能不出聲制止?再這樣玩下去,他們大概永遠到不了聆風閣。
「不要,你的眼睛很好看哪!」梓欣嘴裡雖是這麼說,手還是放過了他的眼,改而撫摸他的鼻樑與薄唇。「你長得真的很好看,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要美,尤其這對眼睛,深邃迷人,好像……」
眼看聆風閣已到,趙鈺終於鬆了口氣,「好了,別再說了,乖乖睡上一覺,什麼麻煩都沒有了,明天還我一個正常的小梓欣。」
他把她往床上一擺,脫去她的鞋後,找不到伺候她的宮女,只好自己脫去她的外衣;哪知她卻攬下他的頭,捧著他的臉,「你長得那麼美,我好像愛上你了。」
趙鈺心中一陣狂喜,他不住地親吻著她,「梓欣,你可知道我等你這句話等了多久?」
梓欣笑著閃躲他的細吻,昏昏沉沉的就要進入夢鄉,忽然她又想起一件事,喃喃的說:「真的好像……真像那雙紫眸……漂亮完美的紫眸……」
他如遭重擊的瞬間變了臉色,難道她還記得那一切?可是他明明抹去了她那段記憶,她怎麼可能還保有紫色眼睛的印象?趙鈺輕搖著她的嬌軀,無奈的發現她已沉沉睡去了。
他替她蓋上錦被,獨自踱向窗邊,無語地凝望著漆黑的天空,心中雖為她的囈語感到驚異,但也漲滿了狂喜。梓欣終於有一點點喜歡上他了,只要他繼續努力,總有一天,梓欣會完全成為他的。趙鈺在她床畔守候了一整夜,直到內侍傳來皇上召見的旨令,他才依依不捨的離開尚在熟睡的心上人。
「父皇,恕兒臣不孝,破壞了選妃大典。」趙鈺一進入承平殿,便直挺挺地跪下。
「起來吧!究竟是什麼原因使你拋下滿殿的名媛淑女?聽傑兒說,你早已有喜歡之人,是哪家的姑娘得到你的青睞?」皇上本就疼愛這個兒子,就算他犯了天大的錯,也不見得會嚴厲地罰他,更何況是選妃這樁小事。
趙鈺站起身來向兄長拋去一個大白眼,只見趙傑一臉無辜的攤了攤手。「父皇,孩兒的確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她是孩兒在代州遇見的朋友。」
「哦,快說來聽聽,你們是怎麼認識的?」這下連妲兒的興趣也被挑起了。
當下趙鈺便把他和梓欣相遇的點點滴滴細說從頭,他對十年前那一段日子印象極深,所以說得很仔細,也毫無保留的將他對梓欣的愛全盤托出。
其餘三人聽了卻是滿腔怒火,這比家父女簡直是欺人太甚,竟敢對年幼的皇子下手!趙傑怒拍桌子,「太過分了,虧比桃長得那麼美艷,原來心如蛇蠍。」
「皇兄,其實我已經不怪她了,要不是他們父女,我這輩子恐怕都不會遇到梓欣,所以,我還有些感激他們的出現呢!」趙鈺平靜地拍了拍他的肩,兄弟間互相信任、依賴的情感表露無遺。
妲兒安慰的與皇上交換了一個微笑,但她還是有些顧慮,「你說你在離開莫家之前,已經抹去了他們的記憶,那你不怕莫梓欣愛上別人嗎?」
「不會的,其實她一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已經愛上我。昨晚便是因為她不在殿上,我才不顧一切地離去,還請父皇原諒。」趙鈺俊美的臉孔染上了一絲紅暈,不用問也知道,他們已經很親密了。
趙傑笑著大力捶他,「好小子,手腳這麼快,做哥哥的可不能輸給你,我要去辦我的事囉!別忘了,昨天偷溜的可不只你那個小姑娘。」他躬身向父皇與母后行禮,然後走出了承平殿。
皇上皺緊眉頭,「鈺兒,既然莫家有恩於你,你愛上那小姑娘也是合情合理,但比言一家對你的敵意,你不可不防,畢竟那批在城外攻擊你們的人,至今還不知道是受誰指使。」
「孩兒自會小心,我已經不是當年的小男孩了。」他對比家不是完全沒有恨意,只是他已經懂得保護自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妲兒還有另一件事需求得兒子的諒解,「鈺兒,真是難為你了,那麼特殊的身世讓你受苦了。」
「不,孩兒並不覺得有什麼為難之處,只要梓欣能諒解,我想,我並不在乎自己身上流著狐族的血。」
「孩子,你母后擔心的也正是這件事。」皇上扶著妲兒走至趙鈺身旁,給她一個撫慰的笑容。
妲兒點點頭說:「你父皇是正常人,而我是狐族之女,所以你生來就有高強的法術和狐族的血統,這點你雖然早已明白,但在你成親之前,母后還是要再提醒你一番。」
趙鈺何等聰明,他微一凝思,就明白了父母的意思。「母后的意思是我和梓欣成親之後,也很有可能生下狐族的子女?」
「不錯。」皇上沒有否認,他相信自己的孩子有承受打擊的能力。「所以你們要有心理準備,由於你大哥是正常人類,所以狐族的血脈承繼就全落在你肩上。」
妲兒再度接口:「當初我被你父皇接進宮時,我曾經有著僥倖的心理,對他隱瞞了事實,之後我才知道自己錯了。狐族的繼承大任落在我身上,我不可能逃避這個責任。如今你和我一樣,必須擔負這個責任,所以你必須跟你所愛的人談清楚,免得將來後悔。」
「是的,你們夫妻要幸福美滿,有些事就必須坦誠,如果她真的無法接受,或是對你的身份無法認同,那還不如在傷害尚未形成之前,盡早分開。」皇上好言勸著。
趙鈺一臉蒼白與堅決,眼眸中散發著不顧一切的執拗,「不,我相信梓欣會體諒我的,從她小時候勇敢地救了渾身是傷的我,就可以看出她有一顆善良的心。我相信我們會白頭到老的,父皇、母后,請你們不必為我擔心。」
「你能這麼想,我們自然也為你高興,其實,只要你過很快樂,母后什麼都答應你,既然你說梓欣好,我就接納她成為兒媳婦,皇上,您說呢?」
皇上哈哈大笑了起來,「妲兒,你都已經答應了兒子,難道朕還能說不嗎?鈺兒,朕答應你了,叫禮官挑個好日子讓你們完婚吧!不過,在你的府第還未蓋好之前,你們得留在宮裡陪朕,你可答應?」
「兒臣遵命。」趙鈺趕緊下跪謝恩,心裡又喜又憂,喜的是他終於可以和梓欣在一起了,憂的是梓欣能接受自己將生下狐族的後代嗎?
朱婉嬪最後並沒有回到大殿,但她的運氣實在不太好,她正試圖偷偷溜出宮時,就被眼尖的趙傑逮住了。於是,她只好站在他的面前,準備好好地「解釋」一番。
「民女朱婉嬪叩見太子。」婉嬪不敢放肆,曲膝行禮後,頭就一直低垂著,不敢看那面帶微笑的男人。
「把頭抬起來。」
堅定的聲音根本不容人反對,婉嬪有些不悅的抬起臉來與他平視,只見他和先前在御膳房出現的二皇子相當神似,都有著一張俊臉,只不過他的笑臉是和煦的,全然不若二皇子的淡漠。婉嬪一直望著他,直到他眼中升起了好奇與玩味,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大膽,臉紅耳熱地又垂下頭去。
趙傑覺得有趣極了,他從沒見過女人如此坦率的盯著男人瞧,而此刻她臉上的紅暈更是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於是他笑問:「你私自從選妃大典上逃跑,這已經犯了欺君之罪,你可知道?」
報應來了,但婉嬪沒有一絲退卻的神情,「我當然知道,二皇子已經告誡過我了。」
「那你有什麼解釋?」
「我沒什麼好說的,只能說,是我太天真了。」
「為什麼這麼說?」
婉嬪冷笑了一聲,「這次的選妃大典,可說是集天下富貴於一堂,多少的金銀珠寶、千金名媛全都往宮裡送,身為太子的你可知這項隨興之舉,拆散了多少有情男女、壓搾了多少貧窮人家?」她越說越激動,渾然忘了她是帶罪之身。
趙傑從她話裡聽出了弦外之音,他挑著眉問:「莫非你是被逼來的?不過,皇上不是明定,此次入宮參選的女子一定要身世清白、無婚約者,難道你是已婚婦人?」
「我當然不是,不過,我自幼指腹為婚的未婚夫為了他自己的前途,硬是和我解除了婚約,還把我送進了山西知府,我簡直被他傷透了心。」婉嬪咬牙切齒、恨恨的說著。別人或許覺得進宮是榮耀的,但對她來說,這卻是永遠抹不掉的恥辱。
「所以你才從選妃大典中跑掉,因為你想報復你的未婚夫?」趙傑有些明白了,可惜,這麼漂亮又有個性的女人竟然已是別人的未婚妻,他不禁有些懊惱。
「才不呢,我與他已經再無瓜葛了。」婉嬪忽然羞紅了臉,「我是因為自認沒有被選上的條件,才偷偷溜掉的。反正有那麼多美女供你們挑選,我這庸脂俗粉哪能入你們的眼?」
趙傑心動的望著她的俏顏,「若我說,我看上了你,希望立你為妃,你意下如何?」
「這……這是不可能的!」婉嬪連連後退了好幾步,一臉驚惶的模樣讓他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他召來了內侍,「你馬上去稟告皇上,就說我已經決定立從山西來的朱婉嬪為妃。」內侍聽令後馬上飛奔而去,他這才笑吟吟的又轉向她,「如何?這總可以證明我不是在說笑了吧?」
婉嬪茫然的坐倒在地上,兀自沉浸在這震撼中,「為什麼選我?天下美女那麼多,你為什麼會選中我呢?」
趙傑輕柔的扶起婉嬪,笑意盈盈的吻上她的唇,「因為只有你有勇氣從我眼前逃開啊!」
「你的日子過得太清閒了,才會想娶個好動又不愛待在身邊的妃子嗎?」婉嬪終於有些真實的感受了,她偎進趙傑的懷中,禁不住揶揄著他。
「不要緊,你儘管從我身邊逃走好了,不論你逃多遠,我總是有辦法把你找回來的。」他又吻住了她,方才就已經愛上了吻她的感覺,而他這一生恐怕會一直留戀這美好的一刻。
秋風送爽,明月高照,汴京城裡、皇宮內熱鬧非凡,因為太子和二皇子選在同一天立妃;由於他們都發誓一生只娶一位妃子,於是,那費盡千辛萬苦前來的各地佳麗,又風塵僕僕的返回故鄉,氣急敗壞的比桃當然也在其中。
當晚,送兩對新人進入洞房後,蓮兒和小玉終於鬆了一口氣,偷空窩在涼亭內喝茶納涼。
「多棒啊,小姐終於找到了一個如意郎君,咱們這一番辛苦總算沒有白費。瞧,姑爺對她多好,所有生活細節全替她打點好了,我們也順便沾了光、偷了閒。」蓮兒準確地往嘴裡拋進一顆花生米。
相較之下,小玉可就斯文多了,她慢條斯理的剝開橘子皮,一瓣一瓣的往嘴裡送。「據我的觀察,姑爺雖然有些冷酷,但對小姐卻是百依百順的,反倒是小姐恃寵而驕,有些小摩擦就和姑爺鬧得不可開交,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完蛋的。」
「你不要說得那麼恐怖好不好?他們今晚才進洞房,你就詛咒他們不和啦!」蓮兒怒瞪她一眼。
小玉仍悠哉的喝著香茗,「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們是小姐的貼身侍女,自然一切都要以小姐的利益為第一考量!」
「不是我說你,才十五歲的年紀,這些怪想法是打哪兒學來的?我和小姐好像都沒有這樣教過你吧!」蓮兒不贊同的斥責她。
「這不是誰教誰的問題,而是與生俱來的本能。所以,我比你和小姐更能適應新生活,因為我最聰明了。」小玉擠眉弄眼的說著,自己都笑了起來。
「去你的,做人就要有時聰明、有時迷糊,像小姐一樣。瞧她這一手妙計——自選妃大典中偷溜,耍得多好啊,要是我,也會覺得得不到的東西最好。」
「你弄混了,小姐可是因為自卑才臨陣脫逃的o也!」小玉實在不想潑蓮兒冷水,不過,她也太會自圓其說了吧!
蓮兒聳聳肩,「那也沒關係啊,總之,小姐她……」她突然頓住了,瞪大了雙眼望著此刻絕對不可能出現的人。
小玉隨著她的目光轉過頭去,隨即也愣住了。
兩人的臉上都漾滿疑惑,因為她們看到原本應該待在新房中享受春宵的趙鈺正沉著臉直往書閣的方向走去。
蓮兒驚訝的開口道:「他……他為什麼出來了?難道他不願意和小姐圓房?」
「不,也許是小姐的脾氣大了些,把他趕出去也說不定。」素來冷靜的小玉也亂了方寸。
「不可能啊,今天早上小姐還笑咪咪的,怎麼會在這緊要關頭發了火?」
蓮兒急得團團轉,二皇子沒和妃子圓房,這要是傳出去,那還得了?「不行,我們去新房看看,也許還可以挽回什麼。」
小玉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只好隨她奔到新房外面。起初,她們怕惹小姐不快,還很小聲的叫喊,到最後見屋內的人沒反應,乾脆自己推門進去。
清亮的月光下,只見梓欣熟睡的臉泛著淺淺的笑,靜靜地躺在床上,交杯酒和各式討喜的百果都已經動過了。
粗線條的蓮兒終於放下心來,「原來姑爺是體貼小姐累壞了才去書閣,他真是個體貼的人,都怪我們太多慮了。」
可是小玉老覺得事有蹊蹺的,她懷著滿心疑惑跟著蓮兒回房,心想,又是一個無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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