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水旖麗總看不到錢灝◆,不禁開始擔心。他是真的在忙楚家的事呢?還是在為那晚的事惱火,所以猛躲著她,以免被她再佔便宜呢?
像這般有錢的男人也會這麼斤斤計較嗎?她困惑地想著,那天晚上她很盡興,可難道他一點都不覺得也撈到不少好處嗎?哼!要是他真的這樣小氣,她就偏要努力在他身上「佔便宜」!
於是她興沖沖跑去找對勾引男人最有心得的任奕妍,畢竟人家曾經是艷名遠番的京城第一花魁,對這個應是最拿手的!
將她從頭到腳好好看過一回後,任奕妍不敢置信地搖起頭,「你想勾引阿◆上你的床?」
「你怎麼搖頭?是不是以我的資質很難做到?」她沒信心地問。
他又搖頭笑道:「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沒錯,一般男人被這些小把戲弄得暈頭轉向,但若那個男人已經被你迷得神魂顛倒,那這些花招不但沒用,還會有反效果呢!」
「可是……」她嘟起唇,「我怎麼知道他有沒有被我迷得神魂顛倒?」
「嗯——」他沉吟了一下,「也對,這倒有點傷腦筋。」
「你呢?」水旖麗不住問道:「寧寧有沒有被你迷得神魂顛倒?」
聽她把感情的事說到他身上,任奕妍忽然不自在起來,「呃……我想還沒有吧!」否則她早就跟他一起私奔了。
他露出一抹勉強的笑,水旖麗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被迷得神魂顛倒的人是你,不是寧寧!既然你有神魂顛倒的經驗,那快告訴我,寧寧是用什麼方法把你迷倒的?」
他歎了一聲,「唉!老實說,要是我知道,就不會為她神魂顛倒了。」
聽不到別人寶貴的經驗,也有些失望,但仍不放棄,「好吧!那你告訴我,你會為寧寧做什麼事?」
他的笑又滲入幾絲苦澀,「她要什麼,我就給什麼。」
「包括金銀財寶嗎??
金銀財寶算什麼?他的血肉、他的靈魂都屬於她!他重點了一下頭表示回答。「阿麗,我想出去走走,失陪了。」
凝望他落寞的背影,水旖麗心中若有所悟:人家一點都不計較錢,那不就表示阿◆這個小氣鬼一點都不在乎她?
她的頭想到發痛還是沒想出答案,於是乎,她當晚就熬夜不睡,等著找錢灝◆問個清楚。
「阿◆,你睡了沒?」
一聽是水旖麗,他立刻起身開門,「阿麗?很晚了,你不睡……」話未說完,她已撲進他懷中。「你做什麼?」
看他沒發暈,她嘟起唇放開他,暗示道:「我想談談你欠我的錢……」
她又要來「催繳利息」了嗎?不,他絕不能再讓她把那件事當生意來看待,可眼下楚家的事越來越棘手,他希望先處理好楚家這邊,然後再全心「對付」她。
「抱歉,我今晚很累,改天吧!」然後他就將門關上。
不行,她是他的債主,他怎麼可以不理她?不服氣的淚水在水旖麗的眼眶裡打轉,心裡忽地冒出個聲音:傻瓜,這世上總是沒錢的去巴結有錢的,他比你有錢,他幹嘛要在乎你?
哼!有啥了不起的?等她變得比他有錢,她也可以不要甩他啊!好,就這麼決定!
「五湖幫」那幫人為了對抗楚家與錢灝◆的聯合勢力,竟找來了京裡王尚書的兒子來撐腰,將楚老爺等人給抓走了!而王尚書與國舅爺是勢不兩立的死對頭,所以,錢灝◆他們即使想借國舅的名號也救不出楚寧寧等人。正在傷腦筋時,沒想到王公子竟是「任懿芊」的裙下之臣,最後靠著任奕妍神乎其技的易容術,他們不但救出所有的人,還反過來利用王公子逞英雄的心理,將「五湖幫」一古腦兒挑掉了。
就在眾人歡天喜地之時,國舅爺王府的親兵也趕到楚家,要「押」任奕妍和錢灝◆兩個回京。
望著一身花魁裝扮的任奕妍與楚寧寧緊緊相擁不捨分離,水旖麗看了很是感動,「阿◆,為什麼他不讓寧寧跟他去長安呢?」
因為任奕妍違抗國舅爺的命令,回去恐怕會掉腦袋。錢灝◆知道她若得知實情會難過,使哄她說:「因為任奕妍一回京還得扮花魁,恐怕分不開身招待寧寧啊!」
是嗎?但看任奕妍的臉,似乎不像他說的那樣。水旖麗還想再問,但王府的康總管已過來催人,將他們半抓地架上車,往長安疾駛而去。
王府親兵走的是寬闊的官道,車馬速度又快,他們幾乎花不到一半的時候就回到了長安。
喲塞!就要到家了。瞧著四周越來越熟悉的景物,錢灝◆心中雀躍不已。
在錢灝◆的堅持下,他們先送水旖麗到錢家;一抵達錢家,錢灝◆伸手要扶水旖麗下車,但她卻兩眼發直,不知在發什麼愣。
他怕康總管不耐煩,便趕緊上車問她:「怎麼了?」
哇!漆著紅亮的油漆,煌燦燦的門環,要一堆人才拉得開的大門——這種地方真的有人住嗎?水旖麗驚詫地瞪著錢府大門前盛大的排場。
「這……這就是你住的地方?」上回,她才被楚家宅院的寬廣精緻嚇了一跳,但眼前這道大門的華麗壯闊,卻更讓她感到震撼。
他伸手握住她的肩,勸道:「是啊!快下來吧!」
「等等,」她忽然又問:「門上一圈一圈、黃澄澄的東西是黃銅嗎?」
是黃金。但他不想讓她知道他這麼富有,「是,快下來吧!」
待進到第一重內埕裡,她趁錢灝◆跟一個男子交談的時候,探頭往更裡面望去,只見一進又一進看不見盡頭的埕庭院落。
這時,錢灝◆轉身對她說:「阿麗,我得去見國舅爺,但我會盡快回來,你有什麼事就找朱總管。」然後就匆匆隨著王府的親兵離去。
錢灝◆剛離開,水旖麗的眼睛立刻被某種新奇的事物吸引住,看得目不轉睛。
朱總管忍不住輕咳了聲喚起她的注意,心裡暗忖:真是沒見過世面!
不過,她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對方的「好意」,過了大半天,她才將目光自飛翹簷角上那一排裝飾用的鰲魚、走獸塑像收回,直率地問道:「我叫阿麗,你是誰?」
看什麼?比誰眼睛大啊?見朱總管拿著一雙銳利的眼睛審神她,她毫不怯懦地瞪了回去。
過了一會兒,朱總管才對她禮貌一笑,「敝姓朱,是這府裡的總管;阿麗姑娘,請隨我來。」
這個女孩一身野氣,少主人怎麼會想把她安置在他府裡?朱總管刻意選了一條僻靜的簷廊,打算先行盤問一番。「姑娘是怎麼認識少爺的?」一定是少爺看她可憐,就把她帶回來當侍妾婢女什麼的。
但他等了半天,卻等不到她的回答,轉頭一瞧,卻看到她抬頭看得出神,不知道在看什麼。
哼!這廊上頭的斗拱、橫樑不但精巧複雜,還用五彩金燦的色料描繪得美輪美奐,她一定是又看呆了,真是的!咦?她要做什麼?
朱總管停下步子,失聲驚呼,「姑娘,你爬上去做什麼?太危險了,快下來呀!」
水旖麗隨口應他,「沒事的,我馬上就好了。」
她像隻猴子般攀上橫樑,再小心地從腰後的兜袋裡捧出一隻毛長得稀稀疏疏的雛鳥,鄭重地放進樑上的窩裡。
等她利落下地,卻看到朱總管領了兩個長工過來,急急命令道:「你們快把鳥窩摘了!」
她立刻擋著不讓他們靠近,「喂!我知道那隻小鳥丑不拉幾的,但等它長大,它就會唱很好聽的歌給你們聽,為什麼要抓它?」它身上又沒什麼肉,賣不了錢的。
「你……」朱總管猛想起了少主人的交代,於是緩下口氣,捺著性子解釋,「鳥在這裡做窩會把柱樑弄髒,而且人們走過這裡,頭頂也可能被……」
「不對!這裡就是少人來,所以鳥才會來這裡做窩;既然不會有人來,還怕它拉尿在你頭上嗎?而且這種屋子這麼大,借點地方給鳥住也不行嗎?」果然,有那種斤斤計較的主人,就有這種小氣總管。
朱總管聽了不禁拉長了臉,「阿麗姑娘,我負責府裡的一切,請你不要妨礙我的工作!」
哈!這個朱總管擺臭臉的樣子,好像以前的阿◆呢!沒關係,阿◆都給她教乖了,她會怕他呢?
「妨礙你的工作?」水旖麗挑高一邊秀眉,神態高傲道:「不對耶!剛剛阿◆不是叫你聽我的嗎?我說,別去動那個鳥窩!」
第二天傍晚,錢灝◆才自國舅爺那邊脫身,還沒踩進家門,朱總管就在一邊告起狀來。
「少爺,你帶回來的那個野猴——呃,不,那個阿麗姑娘,她昨天居然不讓我將樑上的鳥窩清掉,又拿箭射死了鹿苑裡的鹿,還拖著死鹿到主屋……」
「夠了,朱總管,你不用再說了,我都知道。」錢灝◆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容,「但,她真的很特別,對不對?」他拍拍一臉發愣的朱總管,然後就朝主屋走去。
雖然一路走來,錢灝◆已做了心理準備,但當他看到水旖麗在佈置得幽靜高雅的花園裡烤鹿肉吃時,他還是嚇了一大跳。
「阿麗,你在做什麼?」
她拿起一串烤得剛好的鹿肉吃了起來,「吃飯啊!」
「朱總管沒替你準備飯菜嗎?」他在她身邊坐下。
「有,但我不知道你要收我多少錢,所以,我就自己去獵鹿來吃;你要不要吃?那邊還有。」她指著掛在一株松樹上的半片鹿屍問道。
天哪!曾有人批評錢家只懂賺錢,滿身銅臭味,所以他便禮聘高手精心佈置出這個園林;雖是附庸風雅,但來過這花園的人都對這裡的幽麗景觀讚譽有加,沒想到她竟在這裡烤起了鹿肉!
不過,他知道對於在壯麗山水間長大的她來說,這點小山、小景根本看不在眼裡。
可是,他仍希望她可以「入境隨俗」,「但這鹿也是我養的……」
她就知道!所以才去獵鹿,因為打獵她還能應付,但要她做一桌子說不出菜名的食物還他,可就難倒她了。
只見她板起臉,「放心,你把錢還我,我就回家獵一隻還你!」
「不、不,阿麗,你誤會我的意思了!」他連忙解釋,「錢我會還你,但你才剛到這裡,何必這樣急著走呢?多玩幾天,當我的客人,給我機會盡一個地主之誼。」
這下,她的唇邊才有一絲笑意,「你是說跟在寧寧家一樣,不收飯錢、房錢?」
這也是她將寧寧當朋友看的重要原因之一。
「對!」他也報以一個暢快的笑容,指著涼亭說:「所以,今晚你就別睡涼亭,進來跟我呃……擠一擠吧?」
她笑著點了點頭,但沒一會兒,她又蹙著眉頭問:「那你要我做什麼?」在楚家,她還幫著在碼頭盯貨、巡視水路,可她能幫他做什麼?
暖床啊!他強忍這三個字沒說出品,改用她能接受的言詞說道:「簡單,你只要當我的客人就行了。」
「就這樣?」她再度確認。
他柔柔地將她摟入懷,款款訴情道:「對,就這樣。」他不在的這段期間,錢家被那批無恥的堂兄弟們搞得烏煙瘴氣,等他整頓好這一團亂,他就要大擺筵席,風光娶她進門,將她永遠留在身邊!
此時,水旖麗心中也是歡喜無比。哈哈!是他要留她的喔!這樣她就可以一邊賺錢,然後一邊努力花他的錢,等他的錢比她少的時候,他就得反過來求她了!
「阿麗姑娘!」
水旖麗聽見有人叫她,便轉過頭,原來是前些天在東市見到的南北雜貨商。「阿康?今天不用做生意嗎?」
阿康兩眼發亮,語氣飛揚答道:「今天休市。你要去哪裡?我送你去!」
上回他本要買下那一批川貴來的「威寧蕎酥」,幸好她識破那批貨是仿冒的,否則他就虧大了。沒想到在京裡居然還有這樣見多識廣、又有勇氣仗義執言的人,而且還是個極迷人的女人。
水旖麗心不在焉的答道:「不用了,我只是隨便逛逛。」嗯!肚子有點餓,是回家、還是買東西來吃呢?
「那我陪你逛!」他立即把握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她轉過頭,「陪我?好啊!但我可沒錢給你喔!」
他怔了一下,然後就笑了起來,「阿麗姑娘,你真會說笑!」這女孩不會故作姿態,也不會用尖苛的言詞讓人下不了台,自己又還沒成親,若能有這樣可愛的妻子,那往後的生活一定替充滿無窮歡笑。
「我沒跟你說笑,」她又認真地強調,「上次我幫你,你已經給我銀子了,你不用覺得欠我什麼,然後勉強陪我逛街。」
「不,能陪你是我夢寐以求的榮幸,怎麼還要你的錢呢?」他誠懇說道。
她這才放心,「好吧!那你知道哪裡有好吃的東西嗎?」
他頓時精神大振,「我知道有家酒樓的菜最好吃……」剛好可以乘機打聽她的家世背景。
「等等,那裡的菜是很便宜的嗎?」
「朱雀酒樓」的菜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哪會便宜?
但他一拍胸口,「我請你!」
錢灝◆親自掀開沉重的銀蓋,向前來洽談生意的商賈介紹,「這是本酒樓剛研發出來的新菜色,大家嘗嘗鮮,順便告訴錢某需要改進的地方。」
光聞香味,眾人都已經口水直流,等吃入口裡,每個人都雙目圓睜,大呼過癮!當下,就引得眾人交相探問這菜名、材料與做法。
錢灝◆知道他又為「朱雀酒樓」創造出一道招牌菜,不禁萬分得意。「這裡頭有鹿舌、鵝掌、魚白、鰲裙等物,還加上川貴來的香藥蕈提味……」
這時,他聽到廊外一個驚訝聲,「阿麗,你現在住在錢少爺家?那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他沒怎麼放在心上,又續道:「所以這菜名就叫『山珍海味』……」
然後錢灝◆聽見熟悉的口音說:「我只是在他家做客。好了,我們吃什麼?」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是錢少爺的侍妾呢!那我還有希望。」
這下錢灝◆就坐不住了,他馬上站起身,拋下一桌子莫名其妙的客人,衝到外頭去。
果然是他的阿麗!
「阿麗,你怎麼又跑出來了?」他壓住怒氣問道。
「阿◆」她很高興見到他,「太好了,阿康說要請我吃飯,你也一起來吃吧!」
她這麼一說,錢灝◆便知道她對這個叫阿康的沒意思,但……算了,大方一點。他掛上一個有點假的笑容,故意硬擠入水旖麗和阿康中間,分別摟住兩人,邀道:「這怎麼行?這裡是我的地盤,還是由我來作東吧!」
還沒到家門口,錢灝◆遠遠就看到一群人圍在大門前。
發生了什麼事?昨天阿麗摔得一身瘀青回家,這會兒不會又跟阿麗有關吧?一想到這兒,他立刻加快速度趕上去。
一躍下馬,他便問:「怎麼了?」
「少爺,他們說要見阿莉姑娘。」門房的老忠答道。
錢灝◆轉身問:「你們找她有什麼事?」
一個衣著儒雅的男子自一頂轎裡走出來,誠懇地對他說道:「阿麗姑娘昨日及時制住發狂的馬兒,救了在下,所以在下依約來送答謝禮。」
答謝禮?錢灝◆愣了一下,便想起自己當初受阿麗救助時也曾被她索取酬勞。看來他得想辦法限制她出門了,否則她若靠這個發了大財,就不需要他盡地主之誼了。
「好說,這禮我代她收下,公子請回吧!」
「但……」那男子踮起腳尖,努力朝大門裡眺看,「在下想親手將謝禮當面送給阿麗姑娘。」
這時,錢灝◆已察覺那人眼中癡迷的目光,立刻拒絕道:「很抱歉,阿麗不見客!」
上回是阿康,這次又……可惡!他得想法子宣告她是他的人,免得追阿麗的阿狗阿貓越來越多!
「等等,誰說我不見客?」水旖麗一扭一拐地自府裡走來,「哈,你果然守信用,你送我什麼?」
她將紅布一掀,錢灝◆不禁露出勝利的微笑。
阿麗對這謝禮看了又看,最後問道:「這就是你的謝禮?」
那男子目不轉眼的瞧著她,如夢囈般答道:「姑娘還喜歡嗎?這是最新培育出來的牡丹花,名叫『麗人行』,送給阿麗姑娘最合適了。」
水旖麗一臉懊喪,「哎!我要這個做什麼?這又不能吃!算了,你還是給我十兩,當作湯藥費好了。」
算你倒霉,你送的花雖值百兩,但阿麗偏不欣賞!錢灝◆努力擺出風度,上前對那個尷尬得不知所錯的男子伸出手,「你聽到了,付錢吧?」
拿了錢,他半是體貼,半是示威地說道:「阿麗,來,我抱你進去。」然後,水旖麗就笑燦如花的躍進他的展開的雙臂中。
處理好一部分堂兄弟在外頭放的爛帳,錢灝◆實在受夠這群畜生狡詐的嘴臉,他不禁強烈思念起阿麗那張純真的臉蛋;但當他快馬加鞭趕回家,水旖麗卻不在屋裡。
問了下人,又沒人知道她上哪去。
該死!她的傷才好了些,怎麼又出去了?這下子,不知又要引來多少覬覦她美色的蒼蠅了!他正要沖去找她,這時,後院卻傳來她如銀鈴般的輕快笑聲。
「阿麗,你上哪去了?」錢灝◆不高興她露出一雙光溜溜的大腿讓別的男人大飽眼福,連忙上前將高紮在她腰上的裙擺放下,「還弄得這一身。」
「你看,今天晚上我們有魚加菜了!」她得意地亮出兩手的獵物:「你們這裡的魚好笨,看我走近,不但不趕快跑,還圍過來,這種笨魚不抓實在太可惜了!」
天哪!荷花池的錦鯉哪是笨?它們以為你要喂餌料……嗯!她右手上的魚一身銀白,額心還有一朵殷紅的梅花斑紋,這不正是他花了大把銀子買來的「傲雪孤梅」?出去怕她受傷、招峰引蝶,把她放家裡也一樣有事,唉!
「阿麗……」他的心在滴血,但還是強笑道:「謝謝你;以後你如果想吃魚,就說一聲,不要再自己下去抓了。」
「為什麼?」
他飛快招手讓僕人將她手上的魚送回池塘,看能不能救活這兩條魚命,然後對她說:「因為……你下池塘會把衣裳弄髒的。」
「啊!真的耶!怎麼辦?我才穿沒多久!」她急拍著肘彎的苔泥。
他拉起她的手,「別難過,跟我來,我買漂亮的衣裳給你。」
「好呀!」但她立刻又狐疑問:「那要花很多銀子耶!你不會心疼吧?」
「不會啊!看你穿得漂亮,我也高興,為什麼要心疼呢?」他吻了一下她的額角,「而且,我認為這也包括在盡地主之誼的範圍裡啊!」
她的心一下子飛得高高的,忍不住將他摟住,在他頰上重重一親,「阿◆,你真好!」見錢灝◆像個白癡般傻笑個沒完,她又催促,「不是要去買漂亮的衣服嗎?那還不快走!」
鋪著綾緞的銀盤上,整齊排放著幾十支打制得精美絕倫的金釵與步搖,每一支都各有特色,戴起來都那麼好看,弄得水旖麗很傷腦筋,不知哪一支最好看,又最能讓阿◆荷包大出血。
算了,哪一支釵子比較重,就拿哪一支好了。於是,水旖麗就將頭釵,一支支拿在手裡掂重量。
錢灝◆一眼便看穿她的心思,將手一擺,店掌櫃就將那銀盤拿走了。
「哎,我還沒挑好耶!」她急急喊著。
他笑著安撫道:「別急,那一盤我們全要了。」
「全要了?」她本想生氣,但想到這錢是他出的便笑了,「那就謝謝你啦!」她會用力花他的錢,花到他哭的!
這時,一個身著官服的男人在錢灝◆耳邊說了幾句話,他的笑容馬上斂去。
「發生什麼事了?」她也從他倏地轉為凝重的表情中察覺有事發生了。
「國舅爺要對奕妍他……也沒什麼,今晚你打扮得漂亮些,我們去看他。」他已站起身,「你慢慢看,我再去探聽一下;朱總管,你不用跟來,就陪著阿麗去選衣料吧!」
朱總管藏好心裡的不願,恭敬地笑了聲,「是。」
來到另一條大街,朱總管領著她走進一家陳列著五顏六的綢布莊裡,冷冷問道:「姑娘喜歡什麼樣的布料?」
本來水旖麗壓根兒不想和朱總管鬥氣,因為除了頭幾天和她有些意見不和外,他就沒再跟她有爭執,且他又是阿◆多年來的朋友兼得力助手,她也不想得罪他,可是他老是用這種冷淡、輕蔑的語氣對她說話,她已經忍不住討厭他了。
喜歡什麼布料?她懂皮革,可布料她一樣都不認得,不過她不打算承認。
「那邊紅色的布,拿來我看看。」
店掌櫃面有難色地望著朱總管,「這……」
朱總管從鼻孔哼了聲,「阿麗姑娘,這布是用來當喜幛的次級貨,請另外挑吧!」
這傢伙欺負她是鄉下來的?好,有阿◆給她撐腰,她怕啥呀?
她霍地站起來,走到五十米疋光潤瑩然的絲緞前,隨手抓起秋香色的綢布問:「這是什麼料子的?」
店掌櫃連忙上前來說:「這是『輯裡絲』,最是滑亮柔軟……」
說到產地與絲質的優劣有何關連,她根本聽不懂,只好問:「這很貴嗎?」
「這……這是遠從浙江南運來的,所以是有點貴。」
只是「有點」貴?「那最貴的是哪一種?」她又問。
店掌櫃先看了朱總管一眼,見他點頭了,才將一疋燦爛奪目的錦綢呈現到她面前,?「這是仿漢朝霍光家的『蒲桃錦」,除了繼承漢朝圖案的古雅,我們還將底布的花紋改良過,使得布面更顯靈活生動……」
她聽厭這一大串的廢話,直截了當地問:「多少錢?一疋五百兩?」
「呃……那只能買半疋。」
她一臉不信,「一千兩一疋布?會有人買才怪!」
店掌櫃像是受了委屈般強調著,「當然會有人買,而且還常常供不應求呢!」
喲!她心底暗喝了聲,沒想到長安有錢的笨蛋還真不少,竟會花這麼多銀子去買塊不能吃的布來包身體?
朱總管一旁補充,「這種錦緞只有王公貴族和少數富商才能使用。要是姑娘覺得不合適,那這種寧麻的繭絲交織成的「魚凍布」質地柔滑又耐用,價格也不貴,姑娘不妨參考看看。」
他的意思是,她不配用這種高級的東西,還是挑便宜貨用囉?
「哼!」她也學朱總管哼了聲,「不用了,這店裡的料子一點也不希奇,我統統看不上眼!」
這話刺激了朱總管,「阿麗姑娘,只要你說得出來,什麼料子都能在這裡找出來!」
「真的嗎?」她腦筋開始轉呀轉的,忽然給她想到常在春天的深谷裡見到百鳥齊聚的畫面;那些鳥羽色彩鮮艷,還會隨著光線的明暗變幻成不同的顏色……「好,我就要一件用百鳥的羽毛做成的衣裳!」
「鳥毛?」他嗤之以鼻,「荒謬,異想天開!」見她一頭霧水,又加了句:「你腦袋有問題!」
「那是你太沒想像力!」她也有力地反擊回去,「把鳥毛依色調挑撿好,再捻織在絲線裡,這不就好了?」
「哼!那要花太多人力物力了!」
她冷笑了,「哦?原來錢家這麼窮呀?」
「你——」
見他眼大如牛鈴,她便氣定神閒提醒,「阿◆說你得聽我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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