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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節


  千雪獨自一人在街上閒蕩。大家都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傍晚時,她決定冒險回家一趟,希望家裡還有人記得今天是她的生日。

  甫踏進家門,她就發現家中燈火通明,而且還傳出愉悅的生日快樂歌。

  太厲害了,她都還沒進到客廳呢!她快樂極了。

  見是千雪返家,賀世元高興地迎向她。「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快點過來,別錯過了你弟弟的生日派對。」

  她的後母江麗華連忙切了塊蛋糕,慇勤地遞給她。「先吃塊蛋糕吧!剛才千世還吵著要等你回來,才肯切蛋糕呢!」

  千雪機械似地端著蛋糕,胃裡直翻酸水,臉上黯淡無光。

  是啊!她太高估自己在家裡的地位了,她忘了千世和她是同一天生日,父親的笑臉,眾人的祝福及堆積如山的禮物,全是給千世,而不是給她的。

  「姊姊,姊姊,你買了什麼禮物給我?」小壽星千世帶著滿臉無邪的笑容跑向她。

  「對啊!小雪,你買了什麼禮物給千世,你看,這些都是客人送的禮物喔!」賀世元無視於千雪怨恨的眼神,繼續向她介紹那堆禮物的來源。

  她的理智已在崩潰邊緣,千雪突地暴喊:「千世!千世!你就只記得今天是千世的生日……」

  「小雪,你太失禮了。」賀世元沉著聲道,不相信她竟會在眾賓客面前給他難堪!

  「哼!你才不會管我失不失禮呢!你根本就希望我不是你女兒。」她拿著蛋糕的手顫抖著。

  小千世被她嚇得躲進江麗華的背後,不懂得漂亮的姊姊為何生氣時會變醜。

  「你給我住嘴!」賀世元忍不住出聲斥責,頓覺臉上無光。

  「你巴不得我早點去姑媽那裡,以免礙你的眼,礙著你們一家三口共享天倫之樂。媽死後,我就變成賀家多餘的一份子,只怪媽死得太早,沒看見你們怎麼欺負我的。」她氣瘋了,口不擇言地胡說一通。

  「你倒是給我說說看,誰欺負你了?」賀世元火氣也冒上來了,甩開妻子的手,逼近她。「你給我說說看!」

  「你,你還有你,」千雪顫抖的手指,指向賀世元、江麗華及千世。「我是多餘的,你們才會欺負我。」

  「啪」的一聲,賀世元火熱的耳聒子拍過她的臉,拍掉她的蛋糕,也拍碎她狂亂的心智,這一掌打得太重了,讓她痛得失了理智。

  「我會如你所願,走得遠遠的。」她不想再多作解釋了,踩過碎爛的蛋糕,她奪門而出。

  「裴斯洛,裴斯洛,裴斯洛……」千雪高聲叫著裴斯洛。

  「誰在亂叫啊!」裴斯洛不耐煩地走出來,見來人是猶帶淚痕的千雪,不免訝異。「千雪,怎麼回事,誰欺負你了?」

  「先給我兩百塊,我身上的錢不夠付車錢。」她一把搶過他掏出來的皮夾子,抽出兩張紅鈔票,塞給計程車司機。「剩下的不用找了。」

  計程車呼嘯而去後,他才取回皮夾子。「千雪,你怎麼了?」

  「先讓我進去再說。」繞過他,她自個兒先進屋去。

  他也急忙跟進去。「誰惹你哭了?這一次不關我的事了吧!」

  「我決定當你的助手。」不疾不緩地,千雪丟給他一個定時炸彈。

  「當你的頭啦,我的助手必須是男的,你不符合資格。」他拿出一盒面紙給她,並挪開幾個裝著珍貴照片及資料的紙箱。

  「我一定要做你的助手!」她邊說,邊抽出面紙擦拭淚痕。

  「我都說不行了!」他態度堅決。

  「你別那麼固執嘛,事情總可以應變的。」她已下定決心做他的助手,唯有如此,她才可以避開家裡詭異的氣氛,走得遠遠的;最重要的是,裴斯洛是個值得信賴的好老闆。

  「小姐,你知不知道我這趟旅行的目的地,是一個小得在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小島?它不但不屬於任何國家,而且蠻荒落後,到那裡的人全是一些豺狼虎豹之類的惡徒,相信我,這個小島絕對不是一個適合度假的地方。」他希望她能打消這個愚蠢的念頭。「你聽懂了吧!」

  「聽懂又如何?我還是要去。」她坐上唯一的一張椅子,仍然不願妥協。

  這個小女人是存心來整他的啊!這麼嬌蠻不講理,他眼睛半瞇。「美人也要有聰明的腦子,否則只是個洋娃娃。」

  「腦子?我有啊!」這不是在污辱她的智商嗎?她憤而將面紙揉成一團扔向他的臉,卻被他閃過。

  「你有腦子就不會想去那種超級危險的地方,那裡的太陽毒辣,會曬傷你的肌膚;那裡有凶禽猛獸,會危及你的生命……反正那裡不適合你。」那個無名小島,他去過兩次,每次都是在驚險中脫困而返,遑論是千雪這個弱女子了。

  「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不用你擔心。」她拍拍胸膛,保證道。

  「不行,萬一你有個什麼損傷,我準會被查克宰了。」他大感納悶,怪了,怎麼他和查克都遇上粘性甚強的女孩子。查克抵不了瑾琛的溫柔哄勸,只好下海當脫衣舞男,而他命歹,遇上這個又粘又嬌的千雪。

  既然他說起查克,千雪靈機一動,何妨來個順水推舟?接著千雪用手撕裂自己的白襯衫,露出柔滑香肩,再動手弄亂頭髮。

  「千雪,你在做什麼?」他大驚失色,連忙趨上前,大聲喝止。

  然而她的動作比他還敏捷,身子一躍,她雙手死命地粘住他的脖子,紅灩灩的雙唇旋即印上他微張的嘴,在他的嘴邊、下顎及雙頰迅速染上她的唇印,然後再回到他的唇,大力地用兩排貝齒咬住他的下唇,一拉一扯,頓時讓他的嘴唇皮破血流,一片殷紅。

  真是一個反覆無常,難以捉摸的女人!他臉色忽青忽白地逼視著她。「你究竟在搞什麼玩意?你給我解釋清楚。」

  「看看你的樣子,再看看我的樣子,查克和李傑會認為是你企圖染指我,而我奮力抵抗,你的暴行才未得逞。」千雪道出她的詭計。

  「他們相信我的為人。」他愀然變色的表情出賣了他的心聲。他以前的名聲並不怎麼風光,再加上千雪一臉委屈的淚痕及狼狽的模樣,他沒把握他們會站在他這一邊,而他也許會被揍得起碼要住半個月的醫院。

  「別忘了他們最聽桑彤和瑾琛的話,你猜她們是信你還是信我?」她一邊說,手一邊按了七個號碼。

  電話接通了,她裝了個慘兮兮的聲音嗚咽著。「查克,我……那個裴斯洛,嗚……」

  他快手切斷電話。「玩夠了沒!」

  「還沒。」在她想撥第二通電話時,查克的電話先來了,她比他快一步接起電話。「查克,是裴斯洛……」

  他為杜絕後患,乾脆扯斷電話線,心想這下你沒轍了吧!未料又有電話聲響起,他放亮眼睛,搜尋到被他扔在地上的行動電話。

  這次,又讓離電話較近的千雪接到電話。「喂,我是千雪,我告訴你喲,查克……」

  他跨過一個紙箱,欲搶回電話,千雪聰明得很,連忙跑給他追,一面先和查克扯些有的沒的。哼!他再不讓步,她就會讓那些醞釀好的情緒發洩,來段聲淚俱下的控訴。

  他追得有些膽戰心驚,不是他惜肉如金,而是李傑是迦爾族的領袖,身手自然了得;而他的大將查克也不會讓他臉上無光,劍術、搏擊、槍法樣樣行,他當然不能得罪這兩個厲害角色。

  輸給她了!看樣子,今天不說,明天、後天,甚至大後天,她都可能害他被人揍得半死。

  他無可奈何地比了個OK的手勢。

  千雪語氣轉得比翻書還要快,好聲好氣地說:「查克,現在我才知道裴斯洛是個大好人耶,我今天生日,他說我的生日願望,他一定會幫我實現耶,你說他是不是個大好人啊!」她拉拉雜雜地灌他迷湯,眉飛色舞地對他笑。

  掛上電話後,她笑著,對他比個OK的手勢,他則苦著臉點點頭。

  「哇,太帥了,裴斯洛,原來你是面惡心善,良心未泯咧。」她興奮得高舉雙手,在紙箱間跳來跳去。

  他提心吊膽。「你亂用成語就算了,別踩壞我的寶貝。」眼睛隨著她輕巧的身子轉。「喂,今天真是你的生日?」

  「嗯,沒人記得就算了,反正我的生日願望已經達成了。」能隨著裴斯洛去探險,多多少少衝淡了賀世元掌她耳光的悲傷。

  他靜聲進去廚房,拿了一個盤子,上面放了一些圓型的夾心餅乾,再點燃一根紅色蠟燭,插在另一個盤子上,而後將兩個盤子放在桌上,關掉電燈。

  「這是做什麼?」千雪不解地走過來,火紅燭光映在她白裡透紅的肌膚上,更顯魅惑無比。

  「將就點,反正都是圓型的,你就當這疊餅乾是巧克力蛋糕吧!」瞧她低垂著頭,他又加了一句。「還是你嫌一根蠟燭不能代表你的年齡?我不知道你究竟幾歲了,二十一、二十二還是三十一、三十二,哇,我沒這麼多蠟燭喔!」

  「笨蛋,哪有人這樣問女生的,你看清楚,我可是年輕又貌美喲!」她眨著有些濕潤的眼睛。「裴斯洛,謝謝你。」

  「別再掉淚了,我沒有查克哄人的本事,哭丑了就不像個美女嘍。」他拍拍她的臉頰。

  「裴斯洛,這塊給你。」她遞給他一塊餅乾,接著用她的餅乾碰碰他的餅乾。「以後合作愉快。」

  他以餅代酒向她祝賀。「你別給我惹麻煩就阿彌陀佛了。」

  「放心吧!一切交給我。」

  他一口塞進餅乾,也塞進滿腹苦水。

  千雪叫一班好友全部不准來送行,因為她怕她會在機場哭出來,更怕臨上飛機時又改變主意,不隨裴斯洛去那個無名島了。

  聽她的話,桑彤、查克等人都沒出現在機場,反而是千雪自己在系安全帶時,愁容始現。

  終於要起飛了,要暫時和朋友、家人別離,千雪的心情其實並沒有像外表那樣開朗。

  她的不笑不語看在裴斯洛眼裡,真是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安慰起。他靜靜地凝視千雪凝了愁容的側臉半晌,千迸萬吐,才說了一句:「飛機快起飛了。」

  千雪嗯了一聲,算是聽見了。

  「我這次出去,責任重大,我答應爵爺和查克要好好照顧你。至於你父親,雖然沒有拜託我,於情於理,我也要照顧好他的女兒。」李傑和查克要他立下重誓,務必傾全力保護千雪,只差沒讓他簽名畫押,這個責任可是萬斤重啊!

  聽到父親二字,千雪的力氣馬上就來了。「不用顧忌我爸爸,出門在外,難道我不會保護自己嗎?」當賀世元聽到千雪要去個連名字都沒有的荒島時,氣得差點沒腦血管迸裂,說啥都不准,為此父女倆又冷戰了好幾天,奈何千雪心意已決,賀世元怎麼說,都無法改變千雪的心意,最後他只能妥協了,但附註條件是,她必須平安回來。

  「這一去好幾個月,你會有好長的日子見不到家人,見不到朋友,也無法看電影、跳舞、唱歌、逛百貨公司,你一定要明白這點。」他想再確定一次她的心意。

  「你以為我只能維持三分鐘熱度是吧?告訴你,我的恆心和耐力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她小雪賣瓜,自賣自誇。

  「希望你說的是真的。」他不敢將她的話照單全收,頂多信個五成。

  「反正我會照顧我自己的,不然的話……」

  他順口接著問:「如何?」

  她俏臉湊近,語帶得意。「還有你會保護我嘛!」

  他一聽,第一個反應就是伸手解安全帶。

  「沒用了,飛機已經起飛了。」她雙手一攤,故作莫可奈何狀。

  他快癱了,她之前說服查克說,她會自己照顧自己,絕不跟他添麻煩,看來這句話已屬跳樓大拍賣的折扣了,她根本是一開始就打算讓他當保鏢兼導遊嘛!

  看著她一臉計謀得逞的志得意滿樣,他只好先將被她壓得落居下風的失意擱置在心的角落。

  他眼睛一瞇,暗自下個決定封在心裡:等到了無名島,就容不得你囂張了。

  窗外朵朵白雲,淡淡藍天,引領著他們前往目的地……

  閒逸的日子過久了,是會悶得人發瘋的。

  這種整日無所事事的無聊感覺,現在是越來越強烈了。

  千雪坐在這家充滿墨西哥風情的酒吧內,百般無聊地用吸管攪動著裴斯洛替她點的特調果汁。

  那些個留著濃密鬍子的墨西哥人,賊頭賊腦地打量著她,好像她是盤子裡可口的蛋糕一樣。

  她不禁恨起裴斯洛來,他竟然獨自出去辦事情,而把她留在酒吧內。

  想到這裡,她忿然扔下吸管,決定再等個五分鐘,如果他還不回來,她就自己出去外頭溜躂溜躂,一解煩悶。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三分鐘也過去了,她對著腕表,眼睛一直拋向門口,終於,到了四分半鐘時,一臉懶洋洋的裴斯洛進來了。

  「喂,你還知道回來啊!你把我留在這裡兩個小時了,害我被那些墨西哥人盯了多久啊!」她終於逮到機會一吐為快了。

  這些墨西哥人知道千雪是他帶來的,所以並不敢輕舉妄動,因為裴斯洛在這裡的名聲並不小,而且全是靠打架得來的,只有千雪不知道他的本領而已。

  他嘴角輕輕一扯。「他們看你,因為你千雪是個小美女嘛!」他手一抬,酒保就自動送了一杯冰啤酒來。

  被人稱讚,她最樂了。「這點我早知道了。」不過她也沒樂暈了,劈頭就問:「我們在這裡待了一個星期了,還要待多久啊?我好悶哪!」

  這時,一個墨西哥年輕人擠到他們中間,不過他說話的對象是裴斯洛,不是千雪…。

  千雪看著他們交頭接耳了好一會兒,裴斯洛最後拿出一疊披索交給他,便揮揮手,叫他走。

  那墨西哥年輕人轉頭看到千雪時,驚為天人,便硬賴著不肯走,裴斯洛只好拎著他的衣領,將他扔出門口。

  哈,又是一個被她的美貌征服的男人,她故意抬高下巴瞟向五官看來好像變得不那麼對稱的裴斯洛。「你的朋友?」

  「三天後,他會帶我們前往我們要去的小島。」他顯然有些被惹毛了,因為他竟捨棄自己的酒,拿起千雪的果汁全部喝光。

  「那是我的果汁。」她指著杯底只餘些殘渣的杯子。「算了,反正是你付錢。對了,剛才那個年輕人好像是你在這裡唯一的一個朋友,他叫什麼名字啊?」

  她隨口問問,並無別的意思,但聽在裴斯洛耳裡,可刺耳了。「有的時候,交往的人不見得都是朋友,也不需要知道名字,只要認著鈔票就能辦事。」

  她似懂非懂。他的世界竟然這麼複雜,千雪訝異地盯著他。「你說得好冷酷喔!」

  冷酷的世界,還不只如此,嬌生慣養的千雪是不會明白的,但有一點,她說對了——有時候,他真的很冷酷。

  不知人世險惡的千雪一直盯著他,竟然也盯得他想退縮。他灌下啤酒以掩飾被看透了的不安,隨即手背一抹,抹去嘴邊一周的酒液,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扔下酒錢。

  「你要適應這點,小島上,女人少得可憐,母豬賽貂蟬,女人吃香得很。」他冷冷地說完,又冷冷地走了。

  她一愣,誰是母豬?誰又是貂蟬啊!

  她甩開椅子,也追了出去。

  汽艇快速滑過清澈的海水,激起陣陣清涼的浪花,千雪的臉,手臂全點上了浪花,躲不勝躲,她乾脆不躲了,就任著海浪襲向她。

  裴斯洛坐在前方,面對波波湧現的海浪,他一點都不放在眼裡,堅定的目光直直望著前方,看樣子,他們所要去的小島就在不遠處。

  千雪也悶著聲,她發現裴斯洛有時候真的是怪裡怪氣的,難怪查克說他是迦爾族的獨行俠,一個怪胎。

  她忍不住了!再忍下去,她準會忍成自閉兒。

  「喂,還有多久啊?」她摸摸曬得泛出油光的鼻尖,有些惱怒,事實上,他們之前是輾轉換乘不同的交通工具,沿途休息,最後才乘上汽艇。

  「是你自己要跟著來的,沒人逼你。」裴斯洛沒打算轉向她,冷淡的口氣彷彿是在提醒她:要跟就少囉嗦。

  千雪受氣得撇撇嘴,這幾天他的脾氣陰晴不定,反覆無常,她揣測,八成是因為越來越接近無名小島的緣故吧!

  裴斯洛和駕駛汽艇的墨西哥年輕人時而點頭,時而用手指往前比,千雪被遺落在後頭,傻愣愣地坐著。

  那個替裴斯洛辦事的墨西哥人,她私底下叫他「哈布」,理由是他一頭卷卷的頭髮和她家的小狗「哈布」的毛很像,這是目前為止她得到的第一個樂趣。第二個樂趣是來自她對那個無名小島的好奇,它越神秘,她就越有一股揭開它神秘面紗的慾望。

  經由裴斯洛粗略的解說,她才明白無名小島位於三不管地帶,不隸屬任何一個國家,會去那裡的全是被世界各國列為黑名單的恐怖罪犯。久而久之,這個小島便變成這些罪犯的第二個家園,因為他們只要踏出這個小島,便會遭到各國特務的獵殺,但只要他們不做離開小島等非分之想,那麼他們還能在小島上度完餘生。

  正因為這個小島上聚集的都是些惡名昭彰、凶狠殘忍的大罪犯,更為小島添上一抹恐怖色彩,所以普通人是不會踏上小島一步的,這也是裴斯洛開始心神不寧的原因之一。

  他偷偷轉過頭,瞄了一眼正在生悶氣卻不敢吭聲的千雪,她是害他心神不寧的第二個原因。

  在物質缺乏,又沒有太多娛樂活動的島上,千雪賽西施的美貌,肯定會令他們陷入更多的危險中。

  汽艇上的竹竿綁著一面旗子,其上畫著黑色大斧頭,這枝竹竿可不是懸著好玩的,旗幟的用意就是告訴別人汽艇的目的地,一見此標記,就能獲得週遭各國的默許而通行無阻,進而航向無名島。

  須臾,一個小黑點出現在海的彼端。

  千雪歡喜於見到了陸地的出現,所以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裴斯洛的眼神倏地轉為深沉,深沉得見不著底……

  「喂,他就這麼走啦!」雙腳終於能踩上陸地,千雪忘情地扭動著足尖,但一方面「哈布」迅速又離去,讓她覺得頗不以為然;他收了裴斯洛的錢,就該共患難才對啊!怎能就此離去?實在是太缺乏仁義道德的觀念了。

  「他只負責送我們過來,不到約定時間,他不會過來的,」他看著千雪把足下沙地當作迪斯可舞廳的舞池,百般蹂躪著,忍不住嘀咕:「千雪,這裡不是舞池,別再跳了,快過來提行李。」

  她不情不願地踱了過去。「掃興,人家跳得正起勁呢!」

  「我是老闆,我說了就算。」他一點也不留情面。

  拿這招壓她?他嫌沒被人扁啊!沒關係,有的是時間,換她唬他,就讓他等等吧!如此盤算著,千雪直覺地就奔向那個看起來較小袋的棕色行李袋。「我拿這個。」

  「那個你拿不動,你拿這個。」他將另外一隻塞滿衣物、圓圓胖胖的米色行李踢向前。

  又欺負她!她可不是不敢拒絕的。「這個比較小,我是女生,我拿這個。」她緊緊護著那只棕色袋子。

  「相信我,你拿不動的。」他搖頭,說得煞有介事。

  「你不要看扁我,我拿給……你……媽呀!這麼重,裡面裝什麼東西啊!」千雪逞強,拚盡吃奶的力氣,也無法將袋子提起,她乾脆拉開拉鏈,看看裡頭裝的是什麼東西。

  裴斯洛在一旁,完全不加以阻止。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千雪美麗的瞳孔立刻寫滿了疑惑和驚訝。「你……你來販賣軍火的啊!」原來袋子沉重,是因為裝滿了各式各樣的槍械武器,有長槍、短槍、大刀、匕首,這些武器她向來都只是在電影裡面才看得到的,現在真品擺在面前,難怪她會感到惶恐不安。

  「早告訴你了,這裡有豺狼野獸,惡人也相當多,法律在這裡是沒有效力的,想生存,就要學聰明點、機警點,否則被人打死了,沒人會為你掉淚的。」他將袋子扛在肩上,大步跨向前去。

  又是一個驚人的消息,她更驚訝了。「你是說,在這裡,殺死人不償命?」

  「沒錯,會留在這裡的人大都是曾犯下重大案子的罪犯,他們只要潛逃到這裡,就不會被捉,所以島上到處是這種狠角色。因此械鬥、互相殘殺的事常常發生。死在這裡,沒人會同情的。」他淡淡地描述著這個恐怖的世界,只是他一直沒有回頭,所以沒看見她的臉色已翻白好幾趟了。

  「真可怕。」這是她唯一能表達的一句話,她提著米色的行李袋,步履維艱地走著。

  「不然你以為這裡是馬爾地夫還是帛琉啊!」他發現她的聲音很微弱,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於是停下腳步來等她。

  「我是這麼以為啊!」她以為裴斯洛之前告訴她的話太言過其實,目的是想嚇退她,沒想到是她太天真了。

  擔心、害怕的情緒讓她絕世的容顏蒙上了愁鬱之色,他見了好心疼,只是現在已經無路可退了。「我會保護你的。」他目前所能做的,就是給她誠懇的保證。

  「真的喔!你一定要保護我喔!」她之前度假的輕鬆心情全被他嚇得無影無蹤了。

  「不把你帶回台灣,查克會把我宰了。」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走吧!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呢!」

  「沒有汽車或是馬車、牛車嗎?」她簡直快哭出來了。

  「這裡跟文明世界是隔離的,沒有電,沒有石油,當然也不會有任何交通工具了。」他解釋著。

  「這裡的人都是苦行僧啊?」她快暈倒了!

  「也不盡然啦!還是有一些愛錢甚於愛命的傢伙會不定時過來,賣給島上的人一些民生必需品,如果有需要,火箭大炮也能運過來,不過付的不是美金、台幣,而是金塊金條,這個島是個以物易物的社會。」他仔細地將島上的情形告訴她,免得她再次遭受打擊。

  以物易物!

  歷史課本學到的古早社會的生活型式,竟會讓她親自接觸到,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火箭大炮,以物易物,馬爾地夫,馬爾地夫……」她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著,茫然地往前走。

  裴斯洛緊跟上去,歎了好大一口氣——

  唉!她終究還是受打擊了。

  一步一腳印,千雪身後踩出了一長行的足印。

  這個小島真的與文明世界脫節了,走了長長一段路,只見黃沙滾滾,不見人煙,時聞鳥鳴和蟲聲,偶爾會有幾隻野兔和山鹿打從眼前飛奔而過……或許這個小島上的野生動物還不只這些哩!

  才到島上不到兩個小時,千雪已經開始相信,這個島所隱含的神秘風情不會令她失望,這趟旅行肯定會十分有趣、刺激,也肯定會讓她的美腿變成蘿蔔腿。

  「我好累哦!裴斯洛,可不可以停一停,歇歇腳啊!」千雪拍著大腿,恨死了裴斯洛人高腿長,步子大,更恨死他的不懂體貼,連幫她扛行李也不會。

  「我們已經休息了六次了,還休息啊!再不走,天就要黑了,到時候你要睡路旁嗎?」他只是將腳步稍微放緩了些。

  「睡路旁……你是說我們有地方睡啊!」有地方睡,不就表示今晚他們可以不用睡在滾滾黃沙上,不用露宿在外?千雪可高興了。

  他馬上潑她一大桶水。「那是島上唯一一間小酒館,樓上有房間出租,你要是不偷懶,那麼那裡就是今晚的落腳之處。」

  什麼話嘛!說得好像是她在拖累他似的。

  不服的千雪,遂不再說話,她將袋子甩在肩後,咬緊牙關往前走,哼!她才不會讓他瞧扁了。

  背後一個裝著她自己衣物的背包,再加上一個大包包,柔弱的千雪完全是憑著好強的個性,才能抬動雙腿,一步一步在沙地留下自己的足跡。

  既然要跟來,當然要磨磨你那千金小姐的嬌縱脾氣,你才能瞭解什麼叫做吃苦!裴斯洛扛著那袋重得要命的行李,跟在她後面走,安全距離為三大步。

  「喂,那個就是你說的小酒館啊!」千雪乍見那棟不起眼的建築物,期待之情頓時冷卻,明明就是幾塊磚幾片瓦幾根木頭拼拼湊湊搭建而成的避難所,這樣就稱小酒館,太唬人了。

  「不然你以為是希爾頓啊!」他沒好氣地說。

  千雪嚥下反駁的話,免得又被他瞧不起,只是委屈的表情完全浮現在臉上,不只裴斯洛看了於心不忍,連從小酒館走出來的八名大漢對千雪的表情也很有興趣。

  「遠遠就見到你走過來,沒想到你這個不怕死的裴斯洛真的遵守諾言,再度光臨我們這個小島。」為首的一個大漢長相是狠中帶凶,令人不覺要打起哆嗦。

  「我說過要回來,就一定會回來,再說這個島也不是你卡隆的,我裴斯洛高興來就來,高興走就走。」他面對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恐怖份子,如今在島上據地為王的卡隆,講話也多了幾許江湖味。

  卡隆聽了絲毫不以為忤,反而仰天長嘯。「裴斯洛就是裴斯洛,永遠是這麼的狂妄,這麼的目中無人。」

  「那是我眼中看不到人的影子。」他拐彎抹角罵卡隆等輩非人哉,卡隆在全世界各地策動的恐怖行動,少說也害死了幾十條人命,罵他禽獸也不過分。

  卡隆臉色微慍。「你別仗著拜瓦那個老不死的罩著你,就可以在此囂張。」

  「沒有拜瓦,我一樣囂張。」裴斯洛擺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態度,氣得卡隆一行人目露凶光。

  千雪看著這些個看來非善類的男人,她不由得替裴斯洛偷偷捏了一把冷汗。

  豈料,卡隆突然將矛頭指向千雪。「這個東方美女,你是日本人嗎?」

  「台灣。」千雪迅速丟了兩個字。

  出乎意料之外,卡隆用一口破得可以的中文說:「裴斯洛不會是個好導遊,要逛這個島,找我卡隆就沒錯。」

  正當千雪訝異之餘,裴斯洛已輕聲在她耳際說:「別被他矇騙了,這個島上有來自各國的罪犯,相處久了,會講幾句中文、日文、法文、德文也不奇怪。」

  收到他提供的訊息,千雪臉色一凜。「不必了,有裴斯洛就行了。」

  卡隆及其黨羽皆哈哈大笑,而且笑得非常不懷好意。「這個小妞真夠勁,這個島上實在太缺乏這種貨色了。」

  聞言,裴斯洛不但連眼神,就連聲音也變得極端的冷。「如果你敢輕舉妄動,這個島會成為你的葬身之地。」說罷,便霸道地牽起千雪的手,接著以凌厲的眼神逼掃眾人,旋即往酒館門口走去。

  「裴斯洛,這個島上缺乏什麼?」千雪呆呆地問。

  「女人。」他冷淡地說。

  霎時,千雪感覺到背後正遭受到十幾隻賊眼的侵犯,背脊涼透了。

  有始以來第一次,她被裴斯洛牽著手,而不敢有半句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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