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鐘聲由遠而近慢慢傳進許娜娜耳裡,那原本該是悅耳悠揚的鐘聲,聽在她耳裡,卻宛如喪鐘一般,在在的提醒她,兩個小時後,這鐘聲代表的不是他人的喜訊,而是她失去自由之身的最後哀鳴……
「我不要結婚!」
許娜娜自椅子上站起來,她身上沉重的白紗禮服,讓她的行動諸多不便;而頭上的白紗頭冠,更是讓她舉步維艱。
「我一定要逃離這個地方!」
現在化妝師在隔壁房間幫她的伴娘打扮,而她母親也在外頭張羅大小事宜,而她父親更因為緊張而鬧胃痛……此時,五坪大的新娘休息室裡,只剩下她一人。
她這時候不逃,更待何時?
她偷偷取出她在出門前預先私藏的一套便服,費力的將身上這套價值不菲的白紗禮服換下,迫不及待的一把將頭紗扯下。
她拿起自己的小背包背在身上—小心翼翼的跨出窗台。
雖然這裡是二樓,不過幸運的是,窗台外有著以金屬釘固定的大水管。她大可順著這水管,慢慢爬到一樓。
於是,她手腳並用的攀上那水管,慢慢的向下移動。
「真是累人!」
才爬到一半,她已經感覺四肢酸疼,恐怕等她到地面之後,要好好按摩一番,才能繼續前進了。「這樣爬很辛苦吧?」突然有個聲音從她身下傳來。
「是啊,是很辛苦!」她不覺有異,繼續努力向下移動。「不過,很值得的!」
「你確定?」
咦?不對啊!這聲音怎麼這麼熟悉?她順著聲音的來源望去……
「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項爾凡?他不是應該在教堂裡等著迎接新娘嗎?怎麼他會在這裡出現?
「是嗎?可是我的新娘都快跑了,你說我怎能安心的待在會場裡?」項爾凡故作沉思狀。
「我哪有要逃跑?!」
「沒有嗎?」他好整以暇的看她。「那你說,你現在攀在水管上做什麼?」
「我……我在運動!」
「什麼運動得抱著水管不放?」
「我在攀巖,不行啊!」
「攀巖?娜娜,要是我沒看錯的話,你手上抓的,腳下勾的東西是塑膠做的吧?再說,人家攀巖通常是往上爬,很少有人是往下降的吧?」
「你又知道我是要往下降了!」
和他鬥嘴著實消耗體力,她若不盡早決定往上爬或往下降;那麼等她一時無力,地心引力自會替她解決這難題。
「哦?難不成你是想往上爬?」
項爾凡雖然擔心她的安危,但見她還有力氣與他鬥嘴,想必一時間還不成問題。不如趁這時候消磨消磨她體力;等會婚禮進行時,她才不會有多餘的力氣,做出些出人意表的事。
「對!我就是要往上爬。」
現在逃也逃不了,她只好乖乖回房裡去,等待命運降臨。
於是,她只好認命的像蝸牛一般,一寸寸的往上爬。
沒想到,她還來不及在眾人發現前趕回房間,她母親已經發現她不在房間裡了。
「娜娜不見了!」方惜圓高聲驚呼。
篇了避免事態擴大,許娜娜只好在外頭大喊。「媽,我在這裡!」
方惜圓探出頭,一看之下倒抽了口氣。
「娜娜,你在那裡做什麼?」
「媽!」項爾凡主動開口解釋。「娜娜說,她現在是在運動,不打緊的。」
「可是……你看看她……很危險的!」
「沒關係,我在下面看著她,不會有事的。」項爾凡已經打量過,在這種距離下,就算她一時不小心掉下來,他也是有法子接著她。「再說,娜娜快爬到窗台邊了,你別擔心了!」
話還沒說完,許娜娜的手已構著窗台;見狀,方惜圓連忙拉了她一把。
「娜娜,你在做什麼!」
雖然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但她還是忍不住要斥責她。
「你難道不知道這麼做很危險嗎?!」
許娜娜一聲不吭,乖乖忍受她母親的叨念;否則讓她媽知道她「攀巖」的動機的話,那才真有她受的!
「好了,你趕快把這婚紗換回去,客人全在外面了,別讓人家枯等。」
方惜圓趕緊幫她重新整理好被她弄亂的頭髮,幫她換上新娘禮服。終於,趕在許父接她的前一刻,全部打理妥當。
站在紅毯一端的許娜娜,壓根感受不到新嫁娘的喜悅,她的手死命抓住父親的手,直走到穿著燕尾服,打著白領結的項爾凡面前,她仍不肯輕易鬆手。
「娜娜,時候到了,爸爸不能再牽著你的手了。」許雋曄以為她是捨不得離開家,才會有這種反應。
他本以為,送寶貝愛女走上紅毯的這一幕,該是好些時候的光景,沒想到……想當年,原本抱在懷裡的小女娃,這會卻即將為人婦了……唉,果真是歲月如梭啊!
許娜娜是害怕這一鬆手,她以後就再也不能像在家裡一樣,那麼自在寫意……她記得以前有個老師說過——女人結婚前,叫動物;結了婚後,叫植物;生了小孩以後,就叫礦物!
老天!她動物都還沒當夠,就要升格當植物了……再說,項家家大業大,想來規矩也是多如牛毛吧!而她這人,偏偏是忘性比記性強……這一嫁,她準成了現代版的阿信。
「娜娜,你要是想家的話,婚後可以常回家啊!」項爾凡十分體貼的說。「我們別讓客人等太久,等會還有午宴呢!」
許娜娜看看父親再看看他,在心裡歎了口氣。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認命了。
鬆開父親的手,她與項爾凡一同站在牧師面前,聆聽牧師的證婚誓詞……她聽到項爾凡直截了當的說出「我願意」三個字。
她抬頭很是無辜的盯著牧師身後的耶穌受難像,心裡想著:神啊!原諒我必須說謊。
就在她向神明告解的時候,她察覺到項爾凡的手伸到她腰側,輕輕捏了她一下。
她回頭,瞪了他一眼,然後以極不願的聲音說:「我願意。」
牧師雖然覺得新娘回答的神情怪了點,但他仍舊十分盡責的主持典禮。
「現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吻?!她聽到這個字,突然站直了身子,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她和項爾凡雖然已經站在神的面前,準備在神的見證下完成終身大事;但是兩人的真正碰觸也僅止於那日被他硬推到床上,坐在他身上那次……要不,就是他有時候耍賴,故意將她用力抱在懷裡,緊得她差點連呼吸都十分困難……
現在,他要吻她?!
項爾凡已經掀開她的頭紗,一張俊臉離她愈來愈近;隨著他的接近,她的頭不斷向後退,明顯得令外人都察覺有些不對勁……
項爾凡看見他妻子的舉動並沒有動怒,他大笑出聲,壓根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之後,他覺得這遊戲玩得夠久,該是結束的時候。於是他一手穩住她頸項,一手繞過她細腰,手一收,立即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她的嘴唇正如他預料的,像死掉的蚌殼般閉得老緊。他原本扶在她頸項的手移近她臉側,像是要捧住她的臉頰;其實他正不客氣的用手指捏住她小巧微翹的鼻子。
許娜娜杏眼圓睜,狠狠瞪了他一眼,但礙於先天體能上力不如人,她只得任由他為所欲為。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過去,她終於在急需喘氣的渴望下,張大口想吸進新鮮空氣……
當她嘴一張,項爾凡的舌便毫不客氣的長驅直入,不留給她一絲喘息的空間。
她直覺的想用牙齒抵擋他的入侵,不過他的動作更快她一步,他握住她下顎,讓她沒法子咬住他……
他盡情的品嚐她溫暖的舌,玩味她那青澀的反應……雖然,她的技巧不甚純熟,不過仍帶給他莫大的滿足……只是眼前,他還有數百位賓客要招待,十來位前任女友要打發,再這樣下去,後果可不堪設想。
於是他強壓住自己的衝動,強迫自己與她分開;等到他終於放開她時,他聽到如雷的掌聲在教堂裡響起。
他的伴郎走了過來,小聲的在他身旁挪揄。
「爾凡,你可真是熱情如火!整整吻了十五分鐘都沒換氣。」
十五分鐘?真有那麼久?項爾凡自己也嚇了一跳。
再看看幾乎是癱在他身上,臉色潮紅靠在他身上嬌喘不已的娜娜……嗯,如果不是他還曉得克制,一個小時都不成問題!
扶著他的新娘,項爾凡大步向前,接受走道兩旁來賓的祝福,一路向禮車前進。
許娜娜在休息室裡換上等會要出去敬酒的旗袍,而她的好友這會,全聚在一起討論早上婚禮發生的事。
「真是了不起!」林波笙首先發表自己的意見。「整整十五分鐘!兩個人的嘴巴都沒分開過。」由於她是伴娘,因此從她那角度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真的?」昨天才自美國趕回來參加婚禮的佟希倩嘖嘖稱奇。「娜娜,你們兩個人是偷偷練習了多久啊?十五分鐘?!」
這會被化妝師抓著動彈不得的許娜娜,忍不住為自己答辯——
「我是被逼的,要不是他抓著我不放,我早就推開他了!」
他真是只禽獸!
幸好她們三人晚了一步進來,要不自個嘴上的瘀青,真要讓她們瞧見,少不得又會被她們嘲弄一番。
瘀青耶!他到底是怎麼弄的,居然會把她嘴唇弄到瘀青!
「是嗎?」佟希倩不打算放過她。「我看你一直到上禮車前,還一直靠在他身上耶……」
「那是……」許娜娜試著要解釋。「我缺氧!所以頭暈……所以……」
其實她說的只有部分事實,雖然她一開始一直努力抗拒他的入侵;但說實話,後來她還真是不那麼討厭,甚至感覺還挺不錯的……
「是嗎?」林波笙壓根不信她的說詞。
她這話只能騙騙那些沒接吻經驗的人,在場四人,除了娜娜外,誰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那就是這樣了!」
她聳聳肩,決定不再就這話題繼續下去。
「希望你今晚能平安度過!」她衷心說道。
「等等!」許娜娜聽她這一說,緊張的問:「你說『平安度過』是什麼意思?」
難道初夜會有什麼危機發生嗎?
「波笙,你別嚇她!」游芝蘭聽到林波笙這麼說,忍不住羞紅了臉。「沒那麼可怕……」
「對嘛對嘛!你別嚇我!」
許娜娜這人從小到大,只要碰上打針一定跑得比飛得還快;總要學校老師、護士出動大批人馬,教兩個人架著她,醫師才能順利扎上她那麼一小針。
「她應該沒嚇你啊!」佟希倩接著說:「並不是每個人的初夜都能順利度過的。」
「什麼意思?!」許娜娜睜大眼,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說。
「這個呢……打個比方說吧!有些人比較怕痛,所以嘍,那種平滑肌被異物撐開的疼痛,對某些人來說,簡直是無法忍受……」
異物、疼痛?這個又是什麼?一時她心裡的恐懼直線上升……原來,「無知也是一種幸福」就是這個意思。
對性事渾然不知的她,就是因為「無知」,所以「無懼」。現在經佟希倩這一說,她開始緊張了……
「希倩,你別說了!你看娜娜都被你嚇得臉色發白了。」游芝蘭連忙阻止佟希倩再更進一步說明。
「是啊!反正她遲早會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你現在多說少說,也不能幫什麼忙。」
此時,林波笙從包包裡拿出一張用紅絲帶繫起來的紙卷。
「娜娜,我沒什麼好東西可以送你,所以特別送你這個!希望會對你有些幫助。」她繼續說:「如果他要求你履行夫妻義務,你就先拿這個當做交換條件。如果他真能做到,你也不算吃虧了。」
「這是什麼?」許娜娜接過紙卷,好奇問道。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
在好奇心驅使下,她打開紙卷,赫然發現裡頭全是用小楷字寫著一條條守則。
「愛妻守則?這是什麼?」
「這個是我在網路上看到的,挺不錯的,所以記了下來!」林波笙解釋道。「要是男人都能做到這幾項的話,那女人可太幸福了!」
她本人最贊同的就是——老婆結婚時要送車給屋,不虞匱乏。瞧!這是多麼寬大的胸襟。
「喔……」上頭密密麻麻四十條,看得她頭昏腦脹的。「我知道了!」
她決定有空的時候再好好研究研究!
這時,項爾凡也換過一套衣服,走了進來。
「娜娜,我們該出去了!」
他上前伸出手,好讓她挽住他的手。
剛才他在外頭,已經被一些損友灌了不少酒;要不是他身體好,這會他恐怕已經醉倒在外頭,要人攙扶了。
隨著時間分分秒秒過去,當許娜娜終於得空,打算好好想想要如何安度新婚之夜時,她已經和項爾凡站在新房裡了。
她緊張的靠在門邊,準備隨時在情況不對的時候破門而出。
「娜娜,你打算穿著這衣服站一整晚嗎?」
項爾凡鬆開領結,好整以暇的坐在沙發上,看著幾乎是貼牆而立的她。
「我……」她身上穿的是改良式旗袍,走路困難不說,還得隨時注意自己的姿勢。「我先去換衣服。」
依他的樣子看來,他似乎還不打算做什麼;於是,她趕緊到衣櫃找出平日穿的睡衣,抱著它飛快躲到浴室裡,準備將衣服換下來。
項爾凡在她走進浴室後也沒閒著,他先是將一身折騰人的西裝脫下,換上件短褲,再舒服的躺在床上,隨意翻看著報紙。
雖然春宵一刻值千金,不過依娜娜緊張的模樣看來,今晚可有得忙了。
當然,他也不至於正人君子到她說不要他便停止……畢竟他是個男人,有自己的需要……總不能因為她緊張,便要他一直過著禁慾的生活吧!
再說,她遲早要面對這事,與其留在心中恐懼日漸加深,還不如早日面對。
就在項爾凡以為他的新娘子可能已昏睡在浴室裡的時候,許娜娜穿著淡藍色睡衣,一臉靦腆的走出來,她身上還泛著沐浴過後的香氣,皮膚也因為熱氣而泛著淡淡的霞紅。
他一見她這副嬌羞卻不失性感的模樣,差點就要把持不住……不過,腦中的理智制止了他。
為了消除緊張的氣氛,他說:「我還以為你打算在裡面待一整晚呢!」
許娜娜的心臟急速跳動,她甚至可以聽到心臟猛烈撞擊撲通撲通跳的聲音……
「爾凡……」她深吸口氣,試圖穩住自己翻騰不止的思緒。「我想和你交換條件。」
剛剛在浴室裡待了近一個小時,她趁機仔仔細細研讀了波笙塞給她的紙卷。
「條件?」他好奇的揚起眉。「好!你想和我交換什麼條件?」
「這個……既然呢!我們已經是夫妻了,所以……」她停頓了會,對於即將說出口的話感到羞赧。「這個……某些事是一定會發生的。」
「嗯,你說得沒錯!」他十分正經的回答她,心裡則暗暗覺得有趣。
「我們都知道,你在這方面算是沙場老將……可以說是經驗老道。」
「這話是誰告訴你的?」他的劍眉微斂。
項爾凡不否認她說的……畢竟,這是事實。但,這是過往的事實;況且,這是他的過去,並不會影響到兩人未來的生活。她知道這些事……老實說,他並不高興。
「呃……很多人都這麼說啊!」
她也不記得究竟是誰告訴她的,她只記得在未與他訂婚前,偶爾會在報紙上看到他與某某女星的緋聞;要不然就是有時到彩蝶的時候,公司裡一些人聚在一起聊天,三不五時也會提到……
尤其是波笙知道他們兩人要結婚之後,便特地去收集了所有與他有關的資料給她。雖然她看得意興闌珊,不過多少也瞄了幾眼;因此對他從前的風流韻事,也不能說是全然不知。
「很多人?」這三個字,讓他不禁有些後悔自己過往的荒唐行為。「好!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的經驗和你的交換條件有何關聯?」
「呃,這個嘛!」許娜娜將她剛才在浴室裡想到的說詞,一字不漏的說出來。「我的意思是,就因為你經驗豐富,所以你才一點都不緊張。可我和你不一樣啊……我需要些保證嘛!」
「好!你說,你需要我保證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啦!」她見機不可失,連忙拿出林波笙交給她的紙卷。「也不過幾點而已!」
「幾點?」他懷疑的看著她手中那一大張紙。
「好,我念給你聽!」於是她從第一點說。「首先,妻子用餐時要隨侍一旁,舀湯盛飯。」她剛在浴室裡已經先行刪去一些不實用的。「其次,妻子犯錯時要引咎自責,自攬黑鍋……」
項爾凡原先還抱著聽笑話的心情,聽著她逐條朗誦;但是,一聽到她念到什麼「妻子外遇時要打氣勉勵,殷殷促成」時,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他冷著張臉,硬將她手上紙張一把搶過。
「你從哪兒弄來這東西?!」
愛妻四十守則?他仔細的將這四十點守則快速瀏覽過後,終於看到一點令他滿意的。
「別的我做不做得到,我不能保證,但是有一點我絕對可以做到。」
「哪一點?」她滿臉期待。
其實她最希望他能做到的是——「丈夫幫妻子背黑鍋」這條。
「妻子臨幸時,要予取予求,持之以恆。」他得意的說。「這點,你大可放心。算來,我年輕體力佳,平時也頗注重身體保養,所以你盡可放心,當你需要時,我絕不會力不從心。為了證明我有實踐這點的能力及決心,我們不妨就從現在開始吧!」
項爾凡將手中紙張往旁邊一扔,雙臂一伸,隨即將她擁入懷中。他以長吻封住了她所有的抗議及申辯,以行動證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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