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圖荷太普從來沒有這麼高興地期待遇即將來臨的官方宴會。
「再快些!再快些把這兒的宴會場地弄好,這是殿下的命令!」
只見這宮中的總管大聲地吆喝著。
索伊爾在哥哥的私人寢殿中撐起腰,不懷好意地問著正哼著歌辦理國事的門圖荷太普。
「你最近很反常哦!」索伊爾那雙和哥哥一模一樣的劍眉挑起一邊。
「真的嗎?哈哈!」門圖荷太普不理會王弟的詢問,輕快地在公文上簽著字。
「你以前辦公絕不會吹口哨的。你看看你現在的模樣,若是以前的你,一定會大罵成何體統,一點都不像門圖荷太普家的人。」
門圖荷太普一聽索伊爾的嘮叨,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是嗎?是嗎?」
若此刻有女侍在場,看到門圖荷太普那迷倒眾生的笑容,不幸福得暈過去才怪!
「殿下!」
在寢殿的兩人,紛紛轉過頭去看著前來報告事項的勞米。
「進來吧,勞米。」門圖荷太普向恭敬站在門外的僕人說著。
「是。」
「叫你去打聽所有底比斯的歌舞團的事,辦得如何?」門圖荷太普向他詢問著。
此時索伊爾恍然大悟,原來王兄果真是被姑娘給迷住了!
「是,屬下已查到,關於那叫『琉拉』的舞孃所駐的歌舞團了……」勞米恭敬地說著,可他不懂已按捺不住的主子的心情,一臉面有難色地報告著。
「快說啊!你在磨菇什麼?」
「呃……」長著大鬍子的勞米吞吞吐吐地說著:「殿下,屬下可否請您放棄這名舞姬?」
門圖荷太普和索伊爾有些詫異。
「為什麼?」門圖荷太普恢復了冷靜的態度。
「因為她……她是……她是辛姆歌舞團的舞姬啊!」勞米在主子的一再催促之下,這才說出讓人驚訝的事實。
兄弟兩人聽到屬下的這番報告,雙雙愣住良久。
辛姆歌舞團……
這是只有門圖荷太普頂尖的領導人物和少數幾個高級將領才知道的一個可怕團體。
他們從小就知道的「辛姆」,是存在於底比斯門圖荷太普家族最深處、也最隱密的一個不能公開的地下組織。「辛姆」不會見門圖荷太普的領導人,領導人也不會見「辛姆」;彼此之間是以密傳來互達訊息的。門圖荷太普家可以有今天的這番成就,辛姆歌舞團亦功不可沒;暗地裡,他們為現今當家的門圖荷太普二世剷除了不少的政敵。
「哇!王兄……你竟然喜歡上這麼了不得的女人啊?」索伊爾在這樣驚人的消息下,用一句來打破沉默。
這時,換門圖荷太普不說一句話了。
她竟是辛姆集團裡面的人……
「殿下,」勞米為完全除去主人對於琉拉的興趣,他又道:「我還調查了一些相關的資料;現在的台柱吉納莎,和琉拉可謂是這個團體的主要靈魂人物,她們兩個聯手,沒有一件暗殺不成功的;琉拉的刺客生涯是由去年才開始的,但她已殺了反對我州的數名敵方要員及藏在我州的間諜多人,包括孟非斯總督的政務官、哈瓦拉的重要支援者、坦尼斯的海軍要員……最近一件便是已歸順我州,可是仍與尤努有掛勾的庫裡總督……所以殿下……」
「夠了!」
門圖荷太普煩躁地揮手,要勞米住嘴。
索伊爾和勞米兩人都不敢出聲,熟知門圖荷太普那烈性子,要是再火上加油,可能連這間寢殿都會燒了起來。
「你只有她的現況嗎?」他疲累地垂下眼簾,那一排長密的睫毛正輕顫著;「沒有她兒時的事嗎?她為什麼參加這個團、她的雙親、她的來由呢?」
「殿下……」勞米惶恐地跪下。「小的……小的只能調查到這些了,因為辛姆真的很神秘,他所吸收來的這些刺客是由他自己去找來的,我們……我們底比斯軍方是不管他們的……」
門圖荷太普無力往後倒在那張用黃金雕成的椅子上。
的確,他每一次下命令後,他所指定的那個目標便會離奇死亡。只要把密函綁在訓練有素的鳥上,傳去給辛姆,之後鳥兒會把命令已達成的訊息再傳回來……這麼簡單地一來一往,便可以簡簡單單地結束掉一個人的性命。
「今天請來了所有的歌舞團……這之中有一隊便是辛姆所領隊的。」勞米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說著。
「夠了,你們都下去吧。」
他沮喪地下了這道命令後,便倒在椅子上許久。
他繼承門圖荷太普二世之名後,從未有過這麼樣地強烈的失落感。
居然……
她居然是這等身份的舞姬!
他揉揉有點發疼的太陽穴,不能再讓自己想下去了。
明知自己不能再這麼想下去,可是,在腦海中的琉拉,又是如此地可人、清麗啊……
初次在神殿聖湖遇上她,他的心湖亦起了陣陣波動漣漪。
第二次,她捨身救了他;在她衝出來的那一剎那,他的心中是多麼地高興能再遇見她。
然而……
然而她卻是這樣的身份——一種永不能見日的身份。
忘了她吧……
門圖荷太普在心中突然冒出這樣的聲音。
他苦笑,可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他可以娶一個身份卑微的舞姬,或許只是個妃妾;可他不能碰出身離奇、永不得見天日的影子刺客,因為這有違門圖荷太普家的家風。
光永遠是光,影子永遠是影子。辛姆的刺客永遠是一支喑黑的秘密部隊,就算是身為門圖荷太普當家的……門圖荷太普二世,也不可以破壞這個承傳已久的秩序。
原本滿心期望的官方宴會,門圖荷太普的心情霎時跌落谷底。
那本來充滿著陽光的寢殿,亦隨著主人的情緒慢慢轉成橙紅色的夕暮。
「你乖乖地躺下啊,等我們表演完,我馬上就來看你。」
已經裝扮好舞孃模樣的吉納莎,對趴躺著的疏拉說著。
夜色低垂,此刻正是宴會剛開始的時候。
底比斯不愧是皇都所在地,雖已沒有國王在宮中執政,換上總督所居的宮殿亦輝煌無比,就連受邀前來助興的歌舞團都有一間暫時的換裝房間。
這一天晚上,琉拉也隨著歌舞團一起進宮,只是他背上的傷,仍不許他有所活動;一動起來,可是真教人扯心裂肺的疼。
「我知道啦,你快去吧。」他慵懶地把臉別向一邊,似乎十分疲倦。
等吉納莎走後,這一團的表演者全都出去了;偌大的更衣室中,只剩琉拉一人獨自趴在墊上。
他歎了一口好長好長的氣。
今天,吉納莎可是求了辛姆好久好久才准許帶著他這個傷患入宮,由團員把他安置在駱駝上,一顛一顛地入宮來。
為了入宮,他可是忍著沿路顛簸引來的痛而來。
他好想看看那壯麗輝煌的皇宮啊。在那美麗寬大的宮殿中,有著畫工精心繪製的壁畫;在每一個漂亮的房間裡,有著許許多多的美麗侍女和大臣在工作著;他還想看看他從小便崇拜的人——執政上埃及的門圖荷太普二世。
他想看這位人人稱讚的年輕領袖長得什麼樣子,是胖還是瘦?是嚴厲亦或是和藹可親的?
他要在他面前,穿戴著最美的舞裝,獻上一曲又一曲精彩的舞……
可現在瞧瞧自己,別說是跳舞,就算是起個身走幾步也痛得讓他流淚。他不自覺地摸摸自己泛白的嘴唇……
一個月前,他這兒被奪去了初吻。
今天晚上,那個浪蕩的將領也會出席吧……看不到琉拉,他會不會失望呢?
他拿起了磨得光亮的青銅鏡,那誠實的鏡面老實地照出自己病奄奄的模樣。
……好一副狼狽的模樣,他想。
從門縫裡輕輕流洩出美妙的音樂和眾人的喧鬧聲,琉拉心想,若此時可以到那兒去,那該有多好?只恨自己好管閒事,救了那個浪蕩將領……還被他奪去初吻!
琉拉愈想愈氣,於是本已疲憊的睡意也被驅走了。他緩緩地撐起自己的身子,咬著牙爬起來,發顫著,好一會兒才穿上這件他在舞台上表演用的戲服,然後再慢慢地披上一件花色的披肩。
他一定要去看一下,那宴會廳上的門圖荷太普二世。
於是只見琉拉顫抖著,以牆壁為依靠,非常緩慢地移動著身子。
他那細長如風中抖葉的影子告訴人們,他有多麼地痛苦,琉拉只覺得每走一步,便身痛如絞;那背上為救人所鞭下的代價,簡直要了他的命!
若非他必須隱藏自己是男兒身的事實,他老早就去看大夫了,偏偏被打得這麼慘,卻連大夫也看不得,眼看休養了這麼多天,那傷口仍不見癒合,仍然同當時吃鞭子般的火熱疼痛。
他喘氣著,那斗大的汗滴亦沿著他的腮頰而落下,臉色也已如同白紙般的蒼白,可他仍執意朝著宴會廳前進。
看一眼就好……只要看一眼……
琉拉在心中吶喊著。
宴會上,觥籌交錯,賓客喧鬧聲不絕於耳;宴上佳餚百盤,美酒歌舞不斷……
可卻見這宴席上的主人老寒著一張臉。除非必要,否則門圖荷太普二世絕不開口說話;宴會開始到現在,他一徑地在自己的王座上喝著葡萄酒。
「索伊爾大人,今天晚上殿下好像不太高興啊?」勞米湊到正左擁右抱的索伊爾身邊說著。
可是這會兒正忙著和歌女們打情罵俏的索伊爾,哪有時間去管自己皇兄呢?他不耐煩地揮揮手道:「反正像那種女孩,王兄再過兩三天就會忘了啦,別理他。」
勞米也沒辦法,他歎了一口氣,但願能如索伊爾所說,能這麼快忘了就好。
門圖荷太普完全沒有發現自己是別人討論的焦點,他只是專注地把目光放在宴會廳上來回穿梭的所有女子。
他正專心一意地搜尋著琉拉的身影。
他亦苦笑著,他今天下午還決心忘了她呢,可時間愈接近晚上,他那分決心就愈來愈薄弱,琉拉美麗的臉蛋、烏亮光澤的長長青絲,以及她奮不顧身為他擋下行刺者的模樣,一點一滴地侵蝕著這份原本就薄弱的決心。
門圖荷太普好想好想看她在自己面前翩翩起舞的樣子,那一定比所有舞姬還要美上千萬倍;他想,她的出現一定會讓所有在場的人眼睛為之一亮的。
不!他突然驚覺到,她的美不能讓其他的男人看到!那會讓別的男人垂涎她的美色……他要為她蓋一間宮殿,讓她隱居在這裡,讓所有的男人都不能見到她的模樣,只有他,她的美只有他才可以看到!
然而……他又開始歎氣。
為什麼她今天晚上沒有到場?
她難道不知道,治理上埃及的偉大總督好想好想見她一面嗎?
她不在乎他嗎?
這個不安的念頭讓門圖荷太普坐立難安。
難道,琉拉只是把他當成一個路過的高級將領而已?
雖然他們只見過兩次面,可她的影像卻有如烈日灼傷般的狠狠地烙在他心上了呀!
那時,她嘟著嘴兒反抗的樣子,真的讓他印象深刻極了,所以,當時他亦忍不住一嘗她紅唇的甘美……
他握緊了酒杯,也不管裡邊的美酒全溢了出來。
門圖荷太普像下定決心般,從這個沒有伊人的喧囂歡樂宴會中逃離。
他想見她……
不是以總督的身份,是以一個男人去見心愛的女人的立場。
他咬著牙!他想見到她,而且就是今晚!
他不管什麼辛姆!
去他的規矩!
他要見琉拉,然後,不管如何,他一定要讓琉拉留在他身邊;就算是朝中大臣反對,他還是要留下琉拉!
他直奔在長長的走廊上,繡著代表上埃及的蓮花披風在他快步行走下飄蕩著。他想見那個總是在他不經意時逃走的女子;這樣強烈的企圖心與他想統一埃及並無兩樣,他這一次一定要把她留下!
突然,門圖荷太普停住那匆忙的腳步,不敢相信他眼前所見的的光景。
是她!
只見他心上所掛念的麗人,此時正舉步惟艱地扶在那繪滿圖案的牆上走著。
在皎潔的月光照射下,琉拉那宛若白紙一般慘澹的病容,被充滿震驚的門圖荷太普看得一清二楚。
在花色衣料下的身材,她瘦了許多……
「琉拉!」他再也忍不住見她困難地行走,大聲喚著她的名。
門圖荷太普心痛得整顆心都糾在一起了。她病了嗎?她怎麼會受得了這樣的折磨?看她弱不禁風的身子骨!
琉拉原本已快要暈眩的意識,在這強而有力的叫聲下抬起頭來望著前方——
是他!
琉拉喘著氣,不能再移動的身子任那奔跑過來的男人抱住。
「痛……」在門圖荷太普懷中的他輕呼著。
「我弄痛你了嗎?我……」門圖荷太普連忙鬆開一些,可也在這時看見了在他覆上琉拉背上的手掌,沾染上艷紅驚心的鮮血!「天!這些傷口是怎麼回事?你……你怎麼會受了那麼嚴重的創傷?」
門圖荷太普慌了,他扶著快倒下的琉拉,聞到在衣服下的血腥味。
「是……不小心跌倒啦!」琉拉扯著一個極容易被戮破的謊。
「胡說!你在庇護誰?」門圖荷太普大聲地向琉拉說著:「你這傷口流那麼多血,你怎麼不好好休息?為什麼要走到這邊來?誰下的毒手?你告訴我,我殺了那個放肆的人!」
琉拉已接近暈眩前夕,他再也分不清事實或虛幻,他鬆口道:「因為我……沒有聽從上頭指令……就擅自行動救了你……所以……被鞭打了……」
門圖荷太普不忍懷中的佳人再忍著劇痛,他將琉拉背上肩。「你忍著點,我馬上去拿藥!」
此時失去意識的琉拉,讓門圖荷太普背著,快步地來到了他的寢宮中。
門圖荷太普這時的心境,在見到琉拉之後變得雜亂無章,焦急萬分;此時他竟比無法統一埃及更恐慌、更為害怕失去在背上昏迷的女孩。
他好氣!氣是誰對她下了那麼重的毒手!她那柔軟的背,哪堪這般的折騰?更何況,她救的可是門圖荷太普二世啊!
門圖荷太普將她輕放在床上,她背上那花衣早被大量的鮮血給染成觸目驚心的紅色;他好心疼,他多希望自己可以代她受這樣的傷啊!
「對不起了!」門圖荷太普向已昏迷不醒的琉拉說著,便用短劍輕輕劃開琉拉的衣服。
門圖荷太普倒抽了一口冷氣,琉拉的背上一片血肉模糊。
有的傷口還流著大量的鮮血,有的傷口則已經潰爛,間些有暗血色的膿滲了出來。
他閉上眼睛,忍住狂哮出來的聲音。
「侍女!」他大喊著。
門外的侍女聞聲,慌張地走了進來。
門圖荷太普道:「去把御醫叫來!不過要偷偷的,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是……是!」看到殿下的床上躺著名受重傷的患者,連侍女也傻了眼。
門圖荷太普等侍女退下後,他在床沿坐下來詳端著面容慘白的琉拉。
他不敢回想當天執行鞭打的模樣,那人下的是多麼重的手勁啊!瞧琉拉身上那比逼供犯人還殘酷的傷痕,他的心像被鞭子抽成一片片,碎落一地的不捨。
「嗯……」昏迷中的琉拉,夢囈著轉了一個身,但似乎是傷口的關係,他又馬上恢復原來的姿態。
可光是這短短的幾秒,就足讓門圖荷太普看見琉拉胸前的春色。
這也讓門圖荷太普震驚許久!
她竟然沒有胸部?
門圖荷太普確信,剛剛並非他眼花,那真的是與他一樣平坦的胸部!
「不會吧……」門圖荷太普喃喃自語。
可追根究底的個性促使他一定要弄個清楚,門圖荷太普往琉拉的身下探去……
「喔……天啊……」
這件事實比琉拉是刺客、又被鞭打,還讓他更為震驚!
「她」是跟自己一樣,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門圖荷太普傻了眼。
活到這個年齡還不願娶妻,被眾臣們多次提出婚事逼得快發瘋的門圖荷太普,如今好不容易看上的女人,竟……竟是個男兒身?
「殿下,御醫來了。」
侍女的呼喚,才讓這個腦中已陷入混亂的門圖荷太普勉強做出反應。
門圖荷太普讓御醫看琉拉的傷口,並讓他包紮後,叮囑他不可告訴任何人,才讓這名摸不清頭緒的大夫走人。
如今,偌大的寢宮中除了熟睡中的琉拉和門圖荷太普外,沒有其他人打擾了。
他看著熟睡的他,心中五味雜陳。
他為了他擋下刺客,還挨了那比逼供還殘酷的鞭打。
他還為了他,殺了阻礙他統一國土的人。
而換來的,是門圖荷太普對他的好感……
「可惡!」這年輕的領導人重重地捶著柔軟的床鋪。
可在安靜清潔的環境下沉睡的琉拉,仍渾然不知地做著美夢。
門圖荷太普那深邃的眸子中,寫滿著痛苦的糾纏。他靠近這曾讓他魂縈夢牽的少年,用他的大手輕輕地撫著琉拉的前額……那美麗柔軟的觸感,怎麼會是一個男人該擁有的五官呢?
他烏黑亮麗的細長黑髮,比起任何一個貴婦的頭髮還要強上千倍的光澤;他的唇,比宮中私藏的葡萄美酒還要醉人;唯一這纖纖玉指,卻有著可百步取人性命的能耐……這樣的一個讓女人嫉妒、男人瘋狂的條件,竟全給了這個沉睡的少年!
門圖荷太普看著他,良久才說出一句話。
「……為什麼你是男人呢?」
他的話像一顆投入湖心的小石頭,掀起湖心陣陣漣漪。
那琉拉仍睡得香甜,全然不見低語人的呢喃;門圖荷太普將這瘦小的肩頭往自己身上摟來,而懷中少年發上的髮香不請自來地鑽入失意人的鼻中。
連他的髮梢,都有代表上埃及象徵的蓮花清香;門圖荷太普用不傷到他背上的力量,擁著這不解情事的少年入夢。
另一方面,宴會已散,匆匆往更衣間的吉納莎,連身上的舞衣也沒換,便直嚷著琉拉的名字一路跑回來。
「琉拉?」
香汗淋漓的吉納莎回到空無一人的房間,只有冷清等著她。
吉納莎慌了。她不明白身受重傷的琉拉,能去哪裡。
她扯著喉嚨大喊著:「琉拉?琉拉!你快出來啊!」
可這會兒卻只有自己的回聲伴著空蕩的的冰冷回應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她。
「琉拉……你到底去了哪裡……」
她像瘋了似的,在這分配給他們這間廣大的更衣室裡找著心上人的影子。
而陸續歸來的歌舞團成員,都被台柱的瘋狂舉動嚇一跳。
「……別再找了,吉納莎。」一個打著鼓的樂師首先發言。「今晚從上埃及來那麼多的總督將領,搞不好他已經被哪一個大人強擄走了……」
「不!」吉納莎大叫著,不願相信這樣的假設。
「對啊,搞不好老早就被人得逞獸慾了……雖說他是個男的,臉蛋可也長得比花還嬌艷,那些長期處於戰事的士兵哪管得了他是男是女?」
「說得也是……他背上那傷一直好不了……」
「是啊,就算他沒事,他那傷口也遲早會讓他送命的!」
「辛姆大概也覺得他活不下來了吧,看琉拉那傷口……真是慘不忍睹啊!」
「辛姆今天沒跟團,我們還是別管他了,小心又捅了樓子,回去又有人遭殃!」
「琉拉的刺客生涯大概也就此停止了吧……」
歌舞團裡你一言我一句的閒話,讓吉納莎好不心慌。
「琉拉……嗚嗚……」吉納莎跌坐在地上,忍不住哭了起來。
明知這就是刺客團裡的規定,不能用的人,便捨棄他,讓他自主自滅。吉納莎和琉拉從小也見過很多次,辛姆送走了那些人,他們為門圖荷太普家族付出了這一輩子最精華的人生,為領袖拋頭顱、灑熱血,可這支地下軍團,是不能見光的……
就算失敗而犧牲,這世上的人一樣沒有人會記得他們曾經有過的豐功偉業……
她失去了他,但這世界仍在轉動。
在這樣的刺殺團裡,沒有人會關心琉拉的生死,因為,團裡的每一個人,都很有可能成為第二個琉拉……也或許在明天執行任務的時候,換成自已被殺了也說不一定。
「走吧,吉納莎……時間不早了。」其他的歌女牽起她的手,試著扶她起身。
「琉拉……」吉納莎美麗的眸子裡充滿著淚水。
這個變動不安的時代,無人可預測自己的命運,群雄竄起的世代中,像他們這些為上頭工作的人,就好比是整個機械中的小小齒輪罷了;若是有一個、兩個壞了,隨時都會有新的補上這個空缺。
最後,連吉納莎的哭喊,亦被旭日東昇的光芒驅走,留在永遠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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