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前二○三八年,當時仍是戰亂時代的埃及首都底比斯。
「琉拉!琉拉!該我們上場了!」
吉納莎如銀鈴般的催喚,讓還在為頭上花飾而傷腦筋的琉拉加緊了腳步。
「來了!」琉拉做好最後的整裝,往前面富麗堂皇的前廳奔去。蓮步輕挪,纖細的腳踝上綁著的鈴鐺,響起了輕快的節奏。
那一年,琉拉十五歲。
琉拉雖為男兒身,可卻有著宛若少女般的水靈大眼、小巧的鼻子和微豐的紅潤雙唇,配上一張與男子英武完全隔離的小小鵝蛋臉,五官精緻得就像雕工精細的木娃娃般美麗;可他卻有著木頭所沒有的野性和熱情。也就是因為這樣,歌舞團的團長辛姆才會決定讓他以男扮女裝的模樣,與台柱吉納莎表演舞曲。
這是一件破天荒的事情,因為當時的男子是不與女性共舞的;但也就是因為琉拉驚為天人的美貌,讓團長辛姆豁了出去,掩蓋了琉拉是少年的秘密。在眾人眼中,總讓他以女裝示人。
琉拉自懂事起,便已生活在團裡,他和貌美如花的吉納莎是從小的玩伴。歌舞團和擁兵自重的貴族們關係密切,在達成和別州諸侯的協定,或是出征別州順利的時候,琉拉他們便會被邀請去唱歌跳舞助興。
但是,這只是琉拉表面的工作。
樂師們演奏著一首又一首的舞曲,配著歌女們婉轉悅耳的歌聲,只見宴上達宮貴人齊聚一堂,銀器玉杯琳琅滿目。吉納莎曼妙的身軀裡著一件淡紫色的薄紗,身上的串串珠飾,隨著她有規律的擺動而響著;穿著綠色薄紗的琉拉,亦是媚態撩人,兩人共舞的優美舞姿,教在場的人士紛紛沉醉在他倆所編織成的溫柔鄉中。
十五歲的少年,在歌舞團的工作便是如此,一如海上女妖般的迷倒眾生。然而,他更重要的職責,是宴會後的工作。
宴會至深夜,總算告一段落。
「這一次宴會很成功!我們家大人要多給你們賞金。」在這間大房子的後門,管家向團長辛姆說著。
「是,謝謝惠顧,能讓大人們高興是小的責任,希望下一次能再有機會為大人們效勞!」辛姆接過兩袋沉甸甸的袋子,一連鞠了好幾次躬,方才退下。
辛姆快速地走到外面,只見外頭準備走人的歌舞團員早已經將所有的行李打包好了。
「我們走了,吉納莎。」
辛姆在進到帳篷後,便向正在打包的吉納莎低語著。
「嗯,大夥兒都好了,只等琉拉回來。」吉納莎眨眨她美麗的大眼回答。
「那好,我們先上路,琉拉應該隨後就會跟上我們。」辛姆正打算叫人起程的時候,只見琉拉著一身黑衫衝了進來。
「琉拉,有點慢喔。」吉納莎對歸來的人兒露出安心的笑容。
「對不起,那個庫裡總督會一點兒武術,跟他纏鬥了一會兒才把他解決了。」琉拉脫下了那套掩蓋自己美麗的黑衫,露出了如珍珠般光彩的外表。
「琉拉!」吉納莎看見他肩膀所草草包紮的傷口,忍不住驚呼一聲。
「沒事,只是小傷。」琉拉投給吉納莎一個放心的微笑。「我還活著,不是嗎?這點小傷是影響不了我們的,是吧,辛姆?」
在一旁觀看的辛姆也微笑著說:「沒錯,我們誓死效忠最尊貴的門圖荷太普殿下——底比斯最高貴的貴族,是沒這麼容易被打倒的。」
是的,這看似普通的歌舞團,其實是門圖荷太普家族所養成的一支刺客集團。
琉拉自十四歲起,便已擔任起這樣的地下工作;不過他從未見過自己的主人,也就是現在的門圖荷太普家族的當家,一個二十多歲智勇雙全的青年。
琉拉明白,像自己這樣身份低下的人,只能永遠活在門圖荷太普巨大的陰影之下。對於上級的命令要全面聽從並且達成;因為他就是這樣被教育長大的。
沙漠中的星空,閃著許許多多如寶石般美麗的碎星,飽滿的月娘在天上靜靜閃耀著;地上的歌舞團行列,拖成一條長長的隊伍。
吉納莎和琉拉共乘著一匹馬兒,彼此都不說話地默默走著。
「別再哭了,吉納莎。」
琉拉打破這個難以忍受的沉默,輕拍著坐在他前面不斷抖動的細小肩膀。
「可是……可是……你每次出任務,我都很怕你回不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就像心臟被凍結了一樣……」
吉納莎那雙多情的大眼噙著如珍珠般的淚滴,哭哭啼啼地說著。
琉拉苦笑著,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的青梅竹馬。
「你應該相信我的能力,吉納莎。」他輕聲地試著和她解釋。「就像你出任務的時候,我也是相信你一定會活著達成任務回來一樣。」琉拉繼續說著:「所以不要擔心,好嗎?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應該最瞭解我的,不是嗎?」
前方已可看見今天晚上準備要紮營的地方——接近快完工的一座穆特女神廟。兩人不再說話,只是加快腳步往前奔去。
雖是如此好言地安慰著吉納莎,但吉納沙的心中仍有著隨時會失去琉拉的恐懼感。
與她同年齡的琉拉,有著不屬於這塵世間男女的中性美貌和一種清麗脫俗的氣質,以及他那一顆對自己能力堅定的信心;無庸置疑地,她對他有種特別的感情。
她喜歡琉拉,但從未向他傾訴。雖然辛姆曾經多次向她詢問,若她喜歡琉拉,他可以允許兩人結婚。
可吉納莎知道,雖然團裡的人都已經認定他們倆是一對,可是這個只長肉不長心的傻小子,只是把自己當做很好的夥伴,如此而已。
但是她最近愈來愈不安。吉納莎也無從解釋這種不安的情緒是由何而來,看著琉拉,雖然心上人就在眼前,卻有種他隨時會振翅飛去的錯覺;宛若一隻初生的幼鷹一般逃離他原本熟悉的生長環境,到外頭去尋找自己的新天地……
她不安,可又無人傾訴。
當大家都因為忙了一整天的表演而倒頭就睡的時候,琉拉因為刀傷的關係,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樣都無法合眼,最後這個煩惱的小人兒索性爬了起來,走到帳篷外面,決定到尚未完工的神殿去看看。
沙漠中的夜晚一反白天的炎熱,闃黑中透著一絲寒涼;就像世間的情侶一樣,一下火熱,轉眼間又冷淡無情。
還未完工的穆特女神廟,在沉靜無聲的夜色中顯得莊穆嚴肅。
琉拉穿過了塔門,散步似的在神殿前的露天庭園逛著。
氣勢非凡的建築物外表,讓琉拉看呆了!光是庭園裡的一草一木、雕刻的精緻,就讓琉拉看得都瞠目結舌了。
他們歌舞團信奉的是主宰音樂舞蹈的貝斯神,但琉拉從小不曾進到神殿參觀膜拜,更甭提戰爭女神穆特或其它神□的神廟了。
他走馬看花地在庭園逛著,不知不覺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座大水池。
「水池?這個神廟竟然有水耶!」
此時的琉拉就像個孩子似的興奮,在月光的照耀下,池水閃著聖潔的光輝。
「太好了!剛好可以下去洗個澡。」琉拉快速地褪去身上的衣服,跳入水中。
池水相當清涼,琉拉小心不去碰觸到肩上的刀傷,像個孩子般的在一大座池子中戲水著。
「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跳入聖湖嬉鬧!」
一聲劃破整個寧靜夜空的喊罵,響蕩在空無一人的庭園中。
在水中的琉拉也嚇了一跳,本來他想馬上奔回岸上,誰知已離池邊太遠,他無法很快回到陸地,取回他的衣物;耳聽來人的腳步愈來愈近,心急的琉拉也顧不得肩上的傷,連忙潛到池底。
只在水中模模糊糊聽到那來者的腳步聲在岸邊停了下來。
「奇怪,怎麼沒見到人呢?」
一個相當低沉而好聽的男人聲音,似乎在自言自語著。
琉拉心中有些不安,因為今天的月光太耀眼了,搞不好會把這個原本就乾淨的池水照得連底部都看得一清二楚,反倒便宜了現在還不知是敵是友的男子。
他不敢作聲,而肩上浸了水的地方,傳來陣陣刺痛……
該死!他手上沒有武器,而衣服又放在岸上,就算是敵人找上門,他也只得聽天由命了。
眼見著憋氣的時間愈來愈久,琉拉的呼吸漸漸感到不順,他只覺得有一種接近暈眩般的呼吸困難;一方面又要擔心他的長髮飄到水面去被岸上的人瞧見,只好一邊強忍著,一邊抓著自己的頭髮不放。
就當他一個不留神時,手中的青絲鬆開,那長長的黑髮如煙火似的在水中剎那散開。
「出來!」
只見水中出現一隻大手,抓住了散在水中的烏黑髮絲,並且用蠻力將琉拉由水底拖了上來!
琉拉全身就靠那人加諸在發上的力量將他舉上水面,他痛苦地皺起了美麗的眸子,怒視著那個粗魯的人。
而那個人,則是瞪著眼睛看著闖入聖湖的偷兒。
那個人有著一張極為好看、充滿男子英氣的臉,直挺的鼻子,墨黑的兩道劍眉下是一雙深邃的眸子,削得短短又微卷的黑髮和他的五官整個配起來感覺有些像個貴族的浪蕩子。
但也就在他見著琉拉的小臉浮現時,琉拉將預藏在口中的一大口池水噴向男子的眼睛!
「哇!」
男子一時失去了視線,鬆開了緊抓著琉拉的手,而敏捷如泥鰍般滑溜的琉拉,則趁此良機一溜煙地逃走。
等那男子再次睜開疼痛的雙眼時,伊人早已消失無蹤。
「……幻影嗎?」男子喃喃自語地說著。
可剛被幻影所濺的水漬還在,而手上則留有剛剛抓到的幾根長長青絲。
他無法判斷闖入聖湖的人是男是女,因為在他剛把琉拉抓出來的時候,只見到從水中浮現的小臉,這名無禮的闖入者便向他噴了一大口池水,逃之夭夭。
「大概是女的吧……」男子又再次地喃喃自語。
因為從來不曾看過這樣一朵美麗清雅脫俗的水蓮。
那無禮的闖入者,有著一雙迷人的大眼睛,他想。
「殿下!」急促的叫聲從神殿的入口傳來。「門圖荷太普殿下!」
「勞米,我在這兒。」被喚做門圖荷太普的男子冷靜地說著。
只見一名彪形大漢氣喘喘地往男子的方向跑來,身上穿著一身戎裝,可見他是一名軍人。
「殿下……您實在不該在這種時候還跑出宮的。」這樣的諫語,滿臉鬍子的勞米已耳提面命地和他這位年輕的主人說過好多次了。「尤努在下埃及的勢力愈來愈大,他們的總督也有意要一統埃及,您這個時候應該是在會議廳,或是回您的寢宮養精蓄銳,好好休息才是,怎麼可以跑到這種地方來?萬一被行刺了,您教上埃及的人民要怎麼辦?」尤努,在希臘語稱「赫利奧波利斯」,是下埃及的重要根據地。
門圖荷太普揚起了嘴角。「你跟了我那麼久,你應該知道我的劍術和腦袋可不輸給下埃及那些下山爛的刺客。」
勞米聞言,似乎想到了什麼,連忙告訴自己的主人:「對了,殿下!今天晚上最新的情報來了。」
門圖荷太普和勞米一邊走著一邊說:「怎麼樣了?」
「您還記得在邊境的庫裡總督吧?上個月才歸順我們的那個,他已經被我們的刺客解決了。」
門圖荷太普想了想。「很好。我們不是早就發現他和尤努有勾結嗎?怎麼死的?」
勞米壓低了音量,對門圖荷太普說:「是辛姆他們那一支刺客團裡面的剌客干的。」
門圖荷太普覺得十分奇怪:「咦?他們身手那麼好?我記得前兩次的任務也是他們達成的。」
勞米笑笑:「門圖荷太普家族下的人才都是一流的,殿下。」
他們結束了對話,騎上各自的馬匹,奔回自己的根據地。
然而門圖荷太普比起辛姆的刺殺成功事件,他的思緒仍被方纔那一張如幽魂般神秘的美顏所侵佔。
這間戰爭女神神殿,是非常特殊的。
因為底比斯所供奉的三神——主神阿蒙、其妻穆特、其子月神孔蘇,通常是一起供奉的。
但是在這一個亂世戰國中,諸侯擁兵自重,中央的天子早已變成虛位。
門圖荷太普家族,在戰亂的這個年代,佔有相當多的霸權。門圖荷太普二世在初繼承總督位置的時候,他們家族有著從亞斯文到都城底比斯以北到西斯間的上埃及。
門圖荷太普二世可說是少年得志,有著雄心萬丈的爭霸決心。
他想起了蓋這一座戰爭女神的原因。
記得他幼年時期,與在盧克索神殿中的一位老祭司相當要好;老祭司把年幼的他當成孫子般的疼愛,教授給他相當多的學識與關於神預之事。
直到他長大後,在繼承了總督的位置之後,有一天,老祭司突然來訪。
門圖荷太普當然是盛情款待這一位亦師亦友的長者;然而,久未見面的長者對他詳端了半天之後,便要求他遣退所有的在場僕人。
「你想得到埃及嗎?」
這是老祭司在所有僕人退下之後,對他開口講的第一句話。
也講出了門圖荷太普的心事。
「祭司……」門圖荷太普的眼中閃著不符合他年齡的野心光輝。
「呵呵呵……少主真是有野心啊……」祭司笑了笑,在他那雙充滿皺紋的眼皮下,他的眼睛似乎看穿了門圖荷太普的內心。
「難道你有辦法嗎?」門圖荷太普反問著這位長者。
「嗯……」祭司隨即又神秘地笑了起來。
「你就別再捉弄我了,請直說吧!」
老祭司站了起來,他的目光直視著窗外的盧克索神殿。
「我夜裡觀星象,這亂世中各路人馬為爭埃及王位,導致民不聊生,可星象告訴我,這亂世恐怕還要持續很久……而且,您雖貴為王都的總督,可要談王位的話……恐怕……」
「你的意思是說,這王位不是我應得的?」門圖荷太普小心翼翼地問。
「不,不能這麼說,只要有方法,也是有得補救的。」老祭司摸摸自己光滑的下巴,轉向滿腹疑惑的青年。「恕我直言,殿下。但您就算有方法補救,您的王位之路亦有可能毀於一旦;雖可為大埃及帝國天下蒼生謀得安逸,您自個兒也有相當的害處……」
門圖荷太普仰天大笑:「老祭司!雖然你從小看著我長大,可是這麼看來你還是不怎麼瞭解我的性兒嘛!既星像已顯示我非真主,但若有方法,我等且可一試!就說了吧!」
老祭司看著這個信心滿滿的青年,不禁也搖搖頭,苦笑著:「就是因為把您當成自己的孫子,所以才擔心這樣做是不是害了您啊!」
然而這樣的勸告,在血氣方剛的門圖荷太普耳裡根本聽不進去。
「唉!罷了,或許天意如此吧。」老祭司最後也對這一個年輕總督投降了。「去建一個穆特女神的神殿吧!然後將奉在盧克索神殿中三神之一的穆特女神迎到那個地方,這樣一來,女神的神力便能加護於門圖荷太普家族。」
於是,門圖荷太普便依祭司之言,在這兒建了穆特女神的神殿。然而,他卻沒想到,會在這一個月夜中遇見這樣一個無禮而美麗的女子。
「哈哈……」他一邊抓著馬韁,一手將剛剛抓到的幾根青絲湊到鼻頭聞著。「這也是戰爭女神的恩賜嗎?讓我看到這樣一名有趣的女子。哈……」門圖荷太普大笑著,不顧勞米的驚訝,一路揚長而去。
然而,在另一方面,驚險地從門圖荷太普手中脫逃的琉拉,是光著身子一路奔跑回到自己的帳篷的。
琉拉驚魂未定,胸口不斷地起伏著,而他發上、身上的水滴也不停地從身上滑落,在他的腳下形成了一小片的濕印。
他可是上埃及門圖荷太普殿下的專屬刺客呢!想不到他今天竟被一個男人給嚇得半死,還落得狼狽的樣子,一絲不掛地「沖」了回來,這真是有損刺客的顏面啊!
琉拉用乾淨的巾子擦拭身體,之後換上了另一套衣服。他坐在銅鏡前,看著自己。
因為是男扮女裝,所以琉拉並沒有一般埃及男人特有的黑褐色皮膚;反而像一般的貴婦一樣,從未受過陽光荼毒的皮膚有著致命的細白柔嫩,再加上他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和搭配得恰到好處的鼻子、小嘴,無怪他可以和身為台柱的吉納莎一樣地受盡男人的寵愛和歡迎。
其實,他一點兒也不希望自己長成這樣;如果可能,他反倒希望自己能長成像方纔的男子一樣的俊逸而剛毅。
「啊!」他忽地低聲叫了一下:「不行不行!要是真長成那樣,那扮起女樣去行刺不就會被人家給識破了嗎?」
琉拉這一顆小腦袋裡,裝的全是要怎麼替門圖荷太普家族效忠的事兒,男女間的情愛似乎還離他很遠。
於是,就在誰也不知道誰的情況下,琉拉就這樣和自個兒最效忠的主子錯過了;但是,他也不曉得為什麼,只是見著一面而已,在神殿裡那個男子的容貌卻像幽靈一樣,竟已深深地扎根在他的腦海裡。
「王兄,該起來了吧?」
門圖荷太普在弟弟的叫喚下如大夢初醒般的醒來。
「索伊爾,是你啊!」門圖荷太普伸了伸懶腰,從那張精緻的衫木大床上起來。
「王兄,您該不會昨晚跑到哪位姑娘的床上過夜了吧?瞧您今天和勞米大清早才回宮……」
「喂喂!別胡說。」門圖荷太普對於這位酷似自己的孿生弟弟胡亂的猜測,發出了抗議的聲音。
「我是去了穆特女神那兒。」
門圖荷太普搖了一下放在桌上的鈴,四位侍女馬上從門口進來。
「結果你猜怎麼著?」他一副興味盎然地問著。
索伊爾聳聳肩,抿了一下嘴道:「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我怎麼猜得著呢?」
門圖荷太普一邊讓侍女幫他穿衣,一邊笑罵著:「虧你還是我的雙胞胎弟弟呢!連這樣一點心思也猜不著?」
索伊爾吐了一下舌。這一對俊美的兄弟似乎有著同樣的調皮幽默。
「我遇上了戰爭女神給我的奇遇了。」門圖荷太普向他的兄弟說著。
「什麼?」索伊爾聽不懂兄長話中的含意。
門圖荷太普見索伊爾的模樣,又是一陣大笑。
「什麼嘛!王兄!」
等門圖荷太普笑聲停歇的時候,他也不和索伊爾解釋,只是撂下一句:「我要去政事廳了,來吧!」
索伊爾搔搔自己的頭髮,雖不明白,仍跟著過去。
「啊!殿下和索伊爾大人出來了。」一名在汲水的侍女小聲地和她的同伴說著。
「真的耶!啊……他們兩個怎麼看都那麼好看!」
其他的侍女在旁邊也讚歎著說。
這一對俊美的孿生兄弟,在埃及人的眼中是美麗的化身。對於底比斯的人民而言,在門圖荷太普二世和索伊爾聯合治理下的上埃及,是富庶而安康的。
但是,又有誰知道在這樣一個短暫的偏安狀態,隱藏的是另一個可怕的戰事的開始;就像現在的底比斯這樣的安詳正是處於暴風雨前的寧靜……
2「什麼?下個月的官方宴會我們要去?」
吉納莎的尖叫讓所有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
「沒錯,你不需要那麼驚訝。」辛姆一手將坐在他身邊的美麗姑娘壓坐下去。「是一個正式的官方宴會,我方才接到消息的。」
辛姆清了清喉嚨,對著團裡的每一個人都能清楚聽到的聲音說下去——
「門圖荷太普二世殿下為攏絡各州之間的感情,邀請已歸順於上埃及的各州總督前來底比斯,所以決定舉行一次盛大的宴會。但有一點滿特殊的,就是這一次我們是真的純粹表演,只負責宮裡的安全即可。沒有指令要我們把誰給『做』了。」辛姆對先前尖叫的美人眨了一下眼。「這你可放心了吧?我的小吉納莎,你的小琉拉這一次可不用冒那麼大的險兒了。」
在場的人全被團長的有趣動作給逗笑了,紛紛發出笑聲。
「辛姆!你太過分了!」
只見吉納莎羞紅了漂亮的臉蛋,往著辛姆的身上亂打著。
吉納莎偷偷地用眼角瞄過去坐在角落的琉拉,想看看他的反應是否和她一樣地滿心歡喜;但結果倒令這個美女失望不已。
琉拉一個人坐在灑滿陽光的角落。他人雖是參加這次的會議,可身體裡邊的心兒卻已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她有點失望,但好強的她也不能因為男主角的冷場而讓她丟臉;她在眾人的笑聲中轉向琉拉所坐的方向,一股腦兒地把正在沉思的琉拉給拉了起來。
「走,琉拉!我們別在這兒給人家看笑話!」
「耶?會議結束了嗎?」琉拉果然沒有把剛才的會議事項和笑話給聽進去。
「不是啦……哎呀!團裡的水缸沒水了,我們去汲水吧!」
吉納莎在一片笑聲中把還搞不清楚狀況的琉拉拖了出去。
「唉,你做事怎麼莽撞成這樣兒呢?人家會議都還沒開完,你便把我拖出來汲水,我身上還穿著女裝呢,你看這樣子多不方便啊!」琉拉一邊嘀嘀咕咕地訓著吉納莎,但他仍和她一樣拿著水瓶到街上去了。
「反正這條街走到底,就到了水池邊了,很快嘛。」吉納莎抿了一下美麗的唇型。「而且你要我一個人在這麼多人的大街上搖搖晃晃地把一大桶水提回來嗎?」
琉拉看著裝作無辜的吉納莎,他沒好氣地拿著水瓶往前走。
「唉!你等著我啊!」那企圖辯解的人兒,在後頭追趕著琉拉。
「來來來!我們今天進了剛由尼羅河捕捉到的新鮮大魚喔!」
「今天的水果大特價!大爺小姐們,快來看!」
「剛出爐的棗子麵包!很便宜的,請來嘗嘗!」
這一條大街上,是底比斯幾條有名的市集聚集地之一,各地的貨品都會在這條街上看到,所以,各類形形色色的人也都會在這一條路上出現,有外國人,也有埃及各州來的販子;這街本身像是一座五顏六色的大熔爐一樣,煉出各種不同的斑斕色彩。
「看你往哪兒逃!」
原本熱鬧的市集,突然衝出了好幾名士兵,只見帶頭的是一個長滿鬍子的彪形大漢,他和他的手下將兩個裝扮似商人的男子給團團圍住。
熱鬧的叫賣聲,在士兵們闖入後,霎時變得鴉雀無聲。過了幾秒後,只見商家紛紛將自己店中的東西收拾乾淨,關起店門;路上的遊客、行人也開始尖叫、四處逃避。
原本歡樂安詳的熱鬧街道,在一瞬間便因為殺戮而籠罩著緊張的氛圍。
「怎麼回事?」站在琉拉身後的吉納莎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一觸即發的戰場。
「別出聲,我們先躲著看。」琉拉冷靜地靜觀其變。
那士兵們穿的,的確是門圖荷太普家族的士兵制服。底比斯這樣一個在亂世中仍有著偏安的局勢、還算富庶的一個治安社會中,會發生這種士兵街頭圍人的事件的確少之又少。
琉拉興致勃勃地看著這一場戰局。
突然間,一陣馬蹄奔走,直往這一條街上馳來。
眾人回頭一看,是一名裹著繡有埃及禿鷹圖樣披風的男子坐在馬上,等馬兒跑到近處,琉拉大吃一驚!
是他!
琉拉那雙黑色的眸子滿是不敢相信的眼神!他竟會在這兒遇上那個在神殿水池畔的男子。而且,他很肯定,那男子必在門圖荷太普家中有著極高的地位;因為那男子一出現,兩名被追捕的逃犯臉色立刻大變,而士兵們也有著恭敬的神色。
「勞米,殺不得他們,我要活捉。」
男子向帶頭的士兵簡單地吩咐著,然後他便掉馬就走。
「你想得美!」
正當士兵們把注意力集中於那兩人時,想不到從街角一端跑出了另一個共犯,他衣衫襤褸,手上有著一把尖銳的匕首,正要跳上馬去取馬上男子的性命!
「小心!」
琉拉一個縱身飛去,以陶土水瓶擋下了那欲取人性命的匕首。
「鏗啷!」
只見水瓶應聲而碎,在那行刺者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琉拉又是一腳側踢!
琉拉的面紗和頭罩因為劇烈的動作而掉了下來,露出了他長及腰部的一頭秀髮和美麗的小臉。
是她!
門圖荷太普在馬上認出了打退刺客的琉拉。
他內心充滿了激動,想不到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次遇上佳人。原本以為在穆特女神的池中,他所看到的幻影絕不會再第二次遇見,心中甚至還有些許的愁悵,想不到在五天過後,竟在這追捕刺客當下,瞧見了麗人;而她,還挺身而出護他!
那名行刺者被琉拉打倒在地,馬上被士兵給綁了起來……
這時琉拉才驚覺到自己的失態,也發現了遮蔽自己容貌的頭罩面紗掉落在地上。心下一驚,他快步地往反方向跑去,不再理會掉落的面紗;然而門圖荷太普怎肯讓獵物再次逃離手中呢?
琉拉腳程雖快,可也比不上有四條腿的馬兒快——那可是門圖荷太普特地請人到發拉底河買回來的名駒之一。
「別走!」
門圖荷太普亦顧不得那三個該死的鼠輩,只是策馬快速追上那美麗的身影。
「給我上來!」門圖荷太普彎腰一攬,將琉拉給輕輕鬆鬆地抱上馬來。
一陣特有的蓮花清爽香味,沁入心脾。
「好香……」門圖荷太普將頭埋在擄來的烏黑秀髮中。
「放開我!你這個渾帳王八蛋!」琉拉狠狠地給這名無禮的男子一記右拐子。
「噢!」門圖荷太普被這樣一拳打中腹部,雖讓頭離開了教人心蕩神馳的髮香,但他一隻強健的手臂仍像鐵柱一樣地緊緊箍住想要跳馬的琉拉。
「你這女人……力氣怎麼那麼大?咳咳……」門圖荷太普一邊咳嗽,一邊仍緊抱著在他懷中掙扎的琉拉。
「女人?」琉拉對他大叫著。
「對啊,我還不曾看過比你野蠻的女孩子呢!」他笑看著因為方纔的一句話而停止反抗的麗人。
「原來你……」琉拉不禁在心中偷笑著。
「我說錯什麼了嗎?不過,女人,但你真是我看過最美麗又凶悍的一隻母猴子了。喂,你怎麼穿那麼多?不熱嗎?」門圖荷太普突然發現女人身上穿了層層衣裝。
老天!這男人真是……琉拉教他的言語給弄得啼笑皆非。他到現在還沒發現「她」是一個和他一樣的男兒身,而且還很有可能已經被「他」的外表給迷得團團轉呢!
琉拉忍住笑意,正色地和門圖荷太普說道:「快放我下來,大人!難道這就是你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方式嗎?」
門圖荷太普看著琉拉杏眼圓睜地瞪著他,而小嘴兒裡還不斷義正辭嚴地要他放下自己,越發覺得在他懷中這朵美麗嬌艷的小花是可愛得緊。他的唇不加思索地便往「他」微啟的紅唇覆了上去——
琉拉大吃一驚!這個無禮又自大驕傲的男人,竟奪去了他的初吻……
琉拉連忙用他的雙手想撥開門圖荷太普的雙臂,誰知哪由得了他,門圖荷太普早把他的企圖摸得一清二楚,早就抓緊了他想反擊的雙手。
「唔!」只見門圖荷太普口中滲出鮮血。這小妮子,竟用力發狠地咬了他一口!
他的唇離開了琉拉,可那迅速的血腥味和殷殷紅血,早已在琉拉的口中快速蔓延。
「你這無禮的登徒子!下次再敢這樣待一個尚未婚嫁的姑娘,就算你是門圖荷太普總督的部下,我也不會饒恕你!」他怒氣沖沖地對門圖荷太普大聲地警告著。
天!這女人……她竟不知道她眼前的男子就是門圖荷太普總督?他那因痛而皺起英挺的劍眉,此時亦因為琉拉的警告而忘了疼痛。
「哈……哈……」門圖荷太普忍不住仰天大笑。
而不解的琉拉則因為這樣的舉動更為火光。
「你笑什麼!喂!你這個登徒子!門圖荷太普殿下是我最尊敬的人,你在他底下做事,算你前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別仗勢欺人了,喂!」琉拉因為他不尊重人的舉止,像個孩子一樣氣怒大喊著。
「最尊重?哦?真的嗎?」門圖荷太普那雙原本有著嚴肅武將氣息的眸子此時全是笑意。「我會轉告他的,我可愛的小姐。」
「很好,那現在可以把我放下來了嗎?」他趾高氣揚地對眼前的男人下命令。
門圖荷太普決定要和這個女孩兒玩玩,他把琉拉放了下來。
「你叫什麼名字?」
他叫住原本要離去的琉拉。
他轉身過來,而那雙晶亮的眸子瞇成一條線望著逆光下的人。
「琉拉。大人。」他撇撇嘴兒,似乎對門圖荷太普沒有再聊下去的意願。「我得回去練舞了。」
門圖荷太普眼睛一亮:「你是舞姬?」
「歌舞團裡的小角色罷了,有空來玩吧!」他丟下仍在馬上注視著他的火熱眸子,邊走邊撂下這樣的話。
門圖荷太普想著琉拉那美好妖嬈的身段,隨著音樂翩翩起舞的美姿,竟想得出神了。
「殿下!」擔心主人的勞米正率隊前來。
被一大群忠心護主的士兵們團團圍住後,門圖荷太普才從自己的幻想中回到現實。
「勞米!」他大喊著忠心的侍臣。
「我在這兒,殿下。」
「去給我查查,這最近有什麼歌舞團進底比斯來了?」
舞姬啊……
這位年輕的總督似乎已被一位來路不明、充滿神秘的女子所迷住了。
「琉拉!琉拉!」
聽到後頭一陣喊叫,一人慢慢獨自走在回團途中的琉拉這才慢慢回神。
「你有沒有怎麼樣?啊,嚇死我了!那個男人竟兩三下就把你給擄走,我追了你們好遠好遠的路啊,可惜我沒馬啊……喘死我了!」
吉納莎在趕上了琉拉之後,便像連珠炮似的,一連串的關心話語轟著琉拉。然而在這種時刻,琉拉竟像失了魂似的,平日那種沉默乖巧的樣兒現在完全換上一張吉納莎從未看過的臉。
而聰明伶俐的吉納莎,一下子便看出了心上人的轉變。想來在方纔那人如旋風般的強行帶走琉拉之後,這之間似乎發生了她所漏看的一些重要情節了。
「琉拉?」她輕呼著,可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又冒上心頭。
「啊……啊?」經過好一番的折騰,琉拉才恍然大悟地發現有人在他的身旁。「是你啊,吉納莎!」他連忙和那個辛苦叫喚他老半天的可憐人兒道歉:「對不起啊,又讓你嚇著了,把你丟在大街上……」
吉納莎也不管他遲來的歉意,她重重地抓著琉拉。
「你說呢?那裝水的陶瓶破了,頭紗也掉了;還和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跑了……你說我能不擔心嗎?」她的眼眶忽地——有著說不出的委屈,眼看著一顆顆斗大的淚珠就要落下。
「你還記得你是門圖荷太普家的刺客吧?」
辛姆的聲音,從兩人前面響起。
「辛姆?」兩人同時對於前來的團長吃驚地叫著。
只見原本圓胖和氣的團長此時臉上全堆滿著怒意,團裡邊的夥伴全從帳篷出來;他們知道這事必定不尋常。
「給我把琉拉抓起來!」辛姆怒吼著指揮其他人。
只見兩名孔武有力的大漢,一下子便把琉拉給按倒在地。
「辛姆!你在做什麼?」吉納莎大喊著,同時她也為自己心上人未知的命運感到恐慌。
「你知道的,他今天犯了一項滔天大罪!」辛姆冷冷地望著已被乖乖制服於地上的琉拉:「我今天要好好教育他,免得以後還有人再度以身試法!」
「辛姆,我犯了什麼錯?」被壓在碎石地上的琉拉冷靜地問著。「要罰我,你的理由呢?」
只聽到一聲猛烈的皮鞭聲,吉納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辛姆用一條長長的皮鞭,打在琉拉的背上;而好勝的琉拉,則咬著牙硬生生地吃下這一記猛鞭。
「辛姆!」吉納莎衝了過去,她誓死擋在心上人的面前。「你瘋了嗎?他是舞姬,你這樣打他,他怎能參加下個月的官方宴會表演?」
「他不用參加。」辛姆用極為冷淡的口氣說著:「琉拉,你知道你的身份嗎?」
「底……底比斯門圖荷太普的刺客。」他忍著背上那股火辣的刺痛。
「很好!」在兩旁的男人把吉納莎給架走,辛姆見障礙物已消失,便不再留情地揮動著手上的長鞭。
啪!
「刺客的使命是聽取上級的命令去殺人!」他又用力地揮下一鞭。
啪!
「而你,在沒有我的命令下曝光於士兵面前!」
啪!
「你今天的舉動,不知潛在門圖荷太普士兵中的間諜會怎麼想?一個舞妓會有這等好身手?依你想,他們還不會知道我們的底細嗎?你不知這樣隨意暴露身份是會把我們這整個歌舞團都給害死的嗎?」
啪!
辛姆像是發了狠似的,痛鞭了琉拉好多下,旁邊的團員沒有一個人敢向前去求情的;他們知道辛姆的脾氣,一旦發起火來,那導火線必定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甚至會影響整個團的存亡。
而,已是皮開肉綻的琉拉,也很認命地不喊一聲痛。
「哼!」
辛姆把沾染殷殷鮮血的皮鞭狠狠地甩在地上。
他用手指著在地上快暈死過去的琉拉,那雙發怒的眼睛瞪著大大地罵道:「你要永遠記得,門圖荷太普是光,你是光下的影!是永遠不能在世人面前現身的!」
他一講完,便拂袖而去。
而撐到這時的琉拉,亦暈了過去。
「嗚……嗚……」
琉拉在這一陣低啜聲音下醒來。
但也就是因為這樣,他身上那一鞭鞭火辣辣的痛亦隨著清醒而恢復了對疼痛的記憶。
「啊……」琉拉皺著他美麗的眉毛,想起身來喝水。
「別動!你的傷可嚴重得很哩!」吉納莎連忙拭去眼淚,按下亂動的受傷者。「要什麼?我幫你拿。」
「水……」他困難地一開一合地說出這個單字。
「喔,這兒!」吉納莎將放在桌上的杯子快速地遞給琉拉。
他像只離水太久的魚般,將一杯水倉皇地往嘴裡倒。
「小心點兒,別喝那麼猛,沒人同你搶呀。」
吉納莎臉上的淚痕依然可見,她的心疼全寫在臉上。
「下次……」她強忍著哭聲。「別再強出頭了……今天,就算那男人被刺死,那也不干你的事兒啊……你瞧,被打得那麼慘!還不能去官方宴會……」
官方宴會?
他想起來了,辛姆要他這次不用去跳舞了。
琉拉突然想到那個笑得很邪氣的浪蕩子。
他也許……也許會參加吧?
他知道自己身上的那一道道鞭痕,就是為搶救他的證明。
可他卻不知道自己為救他而付出數十鞭的慘痛代價。
「今兒個晚上你大概會發燒,我煮了草藥給你敷上傷口……」吉納莎起身把藥碗擱在桌上。「對不起……因為你是男人的秘密不能公開……辛姆說不能請大夫……」吉納莎哽咽地說。「不過,大嬸她們有偷偷給我退燒的藥,你放心,今晚我會在這兒陪你。」
他無力地點點頭,除此之外別無它法。誰教他們都是爹不疼、媽不愛的孤兒呢?除了這樣卑賤地活下去,又能如何呢?
雖說琉拉和吉納莎都是這刺客團裡的年輕殺手,雖殺人不眨眼,雖只是這個歷史上統治者身後的那陰影,可他們也都還只是孩子,都只是稚氣未脫的孩子啊!自小的教育除了跳舞,便是練習如何一刀斃命的訣竅;他們只是把主人的命令當成一件功課去完成,卻都沒有一個人來教導他們,情為何物……
琉拉在昏睡的時候,門圖荷太普那輕佻的笑容竟爬上他的心頭。
忘了問他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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