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快流逝,或許是因為心中認定的事實,所以倩兒一直無法將身體養壯,雖然佩姬三不五時就端著奇怪的東西來給她吃,什麼韓國百年人參、中國茯苓、泰國上好燕窩……她仍是整天病懨懨,在花園對著牆外的世界,眼睛總是迸出異樣的渴望。
從佩姬那兒聽說,盟主已經離開這裡,可是留下的傭人不少,所以,她還是無法放心。再說個性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改變,她仍然很怕生。
「小姐,你又在這裡了。沒有穿外套,這樣子會著涼的。」
像是反應佩姬的未卜先知,倩兒打了一個噴嚏,這可嚇壞佩姬,廢話不多說,將手上的外套披在倩兒肩上,作勢要扶她進屋。
「不要,我還想再坐一會兒。」
「小姐,你——」
「進屋吧!」在一旁的暗實在看不下去了,他真的離開過別墅,只是按捺不住思念來得如此猛,所以不打擾任何人,只求能看著她,誰知道正好見她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只好出面阻止。
倩兒一看見是他,甚至不用佩姬苦口婆心開口,人乖乖地回屋子裡,甚至可以用落荒而逃來形容,佩姬自然也尾隨在後,白癡才會留下來讓人罵。
暗有些哭笑不得,三個字就讓她回屋子裡,運用的卻是她怕他的心理。
她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撤下心防,只可惜他不擅言詞,要是水在就好了。
「盟主。」卡特的叫聲有些囁嚅。
「什麼事?」他知道盟裡的人個個如履薄冰,可是,他從沒因為心情不佳而罵他們過,真奇怪他們是怎麼回事。
「夫……夫人前陣子有托我舉辦一個聚會,邀請幫裡的人,日子就在這個禮拜天,但是現在……」
暗低頭思索了一會兒,「還是照常舉行,就當是慰勞他們之前圍剿『紅衣團』的辛勞吧!」
「在這裡舉辦嗎?」
倩兒的活動空間向來是在這裡與房間,應該不至於影響她的情緒。暗想了後,緩緩地點頭答應。
「那我馬上去準備。」
暗點點頭,自個兒坐在涼亭的紅圍欄上。
「盟……主,如果你真的那麼愛夫人,乾脆去向她表白,不然也讓她明白你真的不是故意,只是——」
「我沒有認出她來,我以為她是另一個女人。」這才是他耿耿於懷的事。這個心緒他始終無法打開。
卡特沉默,之後的腳步聲顯示他已離去。
回房的倩兒抖得像冬天裡樹枝上的殘葉,整個人縮坐在緞面椅裡。任佩姬說破嘴,她就是無法止住自己由心底不停冒起的恐懼。
「老天!我真搞不懂為什麼小姐這麼怕盟主,盟主對你這麼好,甚至……」佩姬指著房中所有的擺飾,「這裡,全是依小姐故居裝潢,還有大動土木的花園也是為了小姐。」
「我要回家。」倩兒開始嚶嚶泣泣地說。
「天啊!」又開始了。只要小姐開始掉眼淚,她就冒冷汗,誰不曉得盟主多麼疼愛小姐,八成等一會兒又會叫她去問話。
天空飄過一朵白雲,東邊也飄來了一朵,這似乎在預告……天氣變了。
道恩盟宴會居然驚動整個黑道,原因無他,還不就是先前倩兒要露面的消息曝光,當時她是為了警告對她丈夫有所渴望的女人,自然不少道上女人想來瞧瞧,其中也包括了道恩盟本部的人,從沒聽過盟主有妻子,現在傳出來的消息讓人懷疑是真是假。
這可害慘了卡特,因為從暗那兒得到消息:他堅決反對讓倩兒出席,現在他怎麼解決這個風波。
只好先向外宣佈這只是個聚會,簡單的聚會。畢竟一個幫會小聚不算什麼,對於其他的發問他一律以沉默回去答。
終於宴會的日子到了,他顧慮到盟主的命令,所以要府邸裡的傭人不准到花園,以免驚動三樓後棟的地區。
原以為這樣就能保持安靜,但人多嘴雜——
「喂!聽說薇娜小姐也會來對不對?」女傭手忙著清洗蔬菜,嘴巴可沒閒著,用臀部頂頂站在旁邊的女孩,她是負責跑外場補充食物的。
「沒有錯!她可是專程來看盟主夫人,八成是來互別苗頭。我還聽人家說,盟主夫人長得艷光四射,光一個眼神就將盟主哄得服貼。」
「是嗎?可是我從姥姥那兒聽來,她有一回上三樓收些枕被套下來清洗,夫人見了她像見了鬼似的尖叫,像瘋子呢!」
「去!姥姥長成那樣,要是你突然在黑暗中見了她,難保你不會叫得比少奶奶還淒慘。」
說得也是,她咕噥的表示贊同。
「不過,盟主疼夫人倒是真的,聽說三樓、花園是夫人的活動範圍,剛才總管不是嚴禁我們踏入一步,否則要重罰。」
「對啊!」
眾家女子羨慕之餘又不勝唏噓,自個兒要等到何年何月才會出現一個像這樣的白馬王子。
而一如往常在這時間於花園裡坐著的倩兒,今天似乎有點心神不寧,坐不住外,總是繞著涼亭走,眼睛視而不見,好幾次都差點跌倒,讓跟在後頭的佩姬心驚膽跳。
「小姐,您別走來走去,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嘛。。」
倩兒看了佩姬鋪著毛皮的椅子,搖搖頭說:「我總覺得心裡悶悶的,像有什麼事要發生,坐不住。」
突然,她想到什麼似的。「今天宅子好像特別安靜。」
「不會啊!」突然,佩姬察覺到自己回答太快,「小姐怎麼會這麼覺得?」
幸好倩兒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沒特別注意佩姬的行為動作。
「我也不會講,以前雖然安靜,但現在……感覺就是怪怪的。」
「小姐敏感。別想太多,我去端盤小點心過來。」佩姬趕忙扶小姐坐好,自己往廚房去。
倩兒來不及阻止,佩姬早不見影了。
她又吃不下,打了一個呵欠,發現自己最近總是嗜睡,甚至從中午十一點睡到下午四點,越來越像某種動物,不想讓自己過得太懶散,卻又擋不住瞌睡蟲的侵襲。
陣陣微風拂面,她靠著溫暖的皮毛椅背,閉上眼睛休息,只要自己休息一下。
暗就站在杉樹後,知道她又睡著了,已經好幾次如此,總是他將她抱進房裡。
雖然看不過去,可以要佩姬小心注意別讓她睡在外頭以免著涼,但是他無法克制自己想抱她的私心,進屋上三樓的短短路程能親近她身邊,足以讓他喜悅一天。
低頭就可以看見她恬靜的容顏,水嫩嫩的臉頰泛著紅潮,他用指腹輕輕刷過,目光滑過她的眼、鼻,一直到她的腹部時更為柔和,這裡孕育著他們的孩子。
一個誕生後有著她的遺傳的孩子,會是男或是女?他希望是女孩子,長得像她能讓他疼人心底,而且,他知道她一定捨不得孩子加入「雷集團」,過著刀上舔血的日子,生個女兒就可以永遠留在她身邊,就算他有個萬一,女兒會貼心地陪她、照顧她。
不是他漸漸對「雷集團」產生貳心,而是他知道,若是修有危險,他不可能坐視不理,卻又放不下她,生女兒似乎是最好的。
「盟主。」佩姬輕聲地喊,她知道一定是夫人睡了,盟主才會出現,他怕夫人見了他情緒起伏過大,而致傷身。
「嗯。」暗依舊冷然地面對其他人,除了倩兒外,似乎很難有其他的事物能讓他表現出情緒的起伏。
「醫生有說什麼嗎?」
「他說夫人的身體不錯,小寶寶的狀況也很好。可是——」
「可是什麼?」他有點緊張。
佩姬從剛開始的驚愕到現在已經習慣,其至覺得有趣,凡是牽扯到小姐,盟主都很緊張。
「不告訴夫人她有身孕嗎?醫生說夫人的肚子會漸漸大起來,到時候情緒不穩對身體的危害更大。」
「再看看!你先下去吧。」
佩姬識相地離開,她知道他渴望和倩兒獨處。
「我該告訴你嗎?」他輕輕地用手覆蓋她的手,中國有句古老詩詞,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吧
「恐怕只有現在,我們才能相安無事。」看著她水艷艷的紅唇,突然有點渴望聽見她從前說的甜蜜話。
她總是行為大膽,想說什麼、做什麼,從來不矯情,勇敢表現自我。
「如果……如果時光倒轉重來一次,我希望……唉!如果可以就好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好憂愁,甚至載著許多感傷,倩兒知道是他——那個盟主。
為什麼他想要時光倒轉?
其實打從他第二次抱她時,就把她驚醒,當時她嚇得拚命發抖,緊閉著眼就怕被他發現她已經醒了。接著的第三、四……甚至晚上睡覺時也感受到他的存在。
後來,發現他只是靜靜地對她說話,甚至有些話讓她感動得想睜開眼,只是想歸想,她始終沒克服恐懼。他的話就像在對情人告白,可是……不該是這樣,他愛的不是另一個倩兒嗎?怎麼又會對她告白,難道他不知道這樣是腳踏兩條船?
哦!是啊!她又在鑽牛角尖,可是市面上的浪漫小說不是寫著男主角對霸佔女主角身體的靈魂總是不假辭色且嚴厲斥罵嗎?他沒有。
還是那些小說家在混口飯吃,專門寫來騙人。
他將她抱起來了,接觸到他厚實的胸膛,傳過來的溫暖就像被保護著,之後幾次,不諱言,她甚至喜歡他的懷抱。
糟糕!她是不是開始對他產生眷戀?不行,他喜歡的是另一個倩兒。
暗當然不是簡單的人物,前幾次是真的心有所思,所以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現在不同,他早知道她醒過來,但她沒有拆穿,他又何必說呢!
抱著她,他開始猜臆她究竟想些什麼,偶爾蹙著眉頭,偶爾揚著嘴角,什麼事讓她這麼專注?他有點欣羨。
路真的很短,轉眼間她的房間到了,每到這時候,他就有點後悔當初應該買五樓的房子才對。
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輕輕地印上一吻,再看她幾眼。
他慢慢地關上房門離去。
失去他如天使般守護的感覺,也讓她沒有安全感,倩兒索性躺在床上思索他究竟是不是壞人這個問題,雖然她已經想了好幾天,可是答案仍然很模糊。
晚霞將西邊染了一層靛藍又一層橘紅,歸巢的鳥兒在遠方振翅群飛,夜晚很快的來臨,相較於三樓後廂倩兒房裡的安靜,前門大廳顯得嘈雜。
原本緊閉的炫麗廳門大開,水晶燈將夜晚點綴得猶如白晝,純白的蕾絲桌巾上,一個個銀盤上裝著可口的小點心,空氣中集給著進場女士身上的香水味,與會場的玫瑰香味。
水晶杯的交錯聲,人們的談話聲,可以想見宴會成功,卡特站在二樓俯視著廳堂,他做事向來追求完美,這次自然不例外。
可是,他可以想見待會兒得面對多少人好奇的詢問,當然,他不能讓盟主知道,否則他有幾顆頭都不夠砍。
突然喧鬧聲變大了,眾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到樓梯的中央自然形成的台子,是盟主。
暗身著鐵灰色三件式亞曼尼的西裝,暗身剪裁襯托出他冷然的氣質,帶點狂傲不馴,一雙銳眸掃過全場,不少女性為之屏息。
「很感謝各位一年來的辛勞,希望你們玩得盡興。」
沒有女主人陪伴,暗孤家寡人出現,自然讓人以為之前的消息是誤傳,台下不少女人關始互別苗頭,畢竟真正盟主夫人落誰家還沒個准,人人有機會。
暗不喜歡熱鬧,只有「雷集團」的人清楚,這回突然舉辦一個宴會,不來湊熱鬧似乎有點對不起,也太不給面子。.
所以七人都到,當然含修在內。
「嘖嘖!你真是大手筆,俄國魚子醬、法國田螺料理,就連河豚都出現了。」水喜歡日本料理眾人皆知,他當然不會放過肥美的河豚肉,那是他的最愛之一。
「卡特猜想你們會來。」暗這個回答等於告訴他們,那些美味菜餚是為他們準備。
「不是說要回美國?」問的是火,誰教他掌管行政嘛!
「臨時發生一些事。」
「暗,怎麼沒有看見你老婆?聽水說你現在沉浸在愛河裡。那她人呢?我等不及要看她一眼。」巧人手攬著修的臂,她希望每個人都可以像她一樣幸福快樂。
「她身體不適,提早休息了。」依然淡漠地回答,任誰也無法想像他沉醉在愛河裡。
現下,全部的人全以疑惑的眼瞪著水,認為他是不是眼睛剛好看到漂亮妹妹,忘了正事所以胡亂瞎扯。
水一臉無辜,幹嘛全都瞪我,我……我真的是看見他……唉!有口難言啊!
夜對暗的老婆沒有一絲好感,三年前的婚禮那幕依然在他記憶裡,他認定她是個淫婦,所以也用行動表現出對這話題沒興趣,當場端起香檳,餵飽肚子重要。
「既然她休息了,那麼明天再見她也無所謂。」修開口了,他不是八卦到無聊至極的人,只是不想讓巧人失望。
「她……」突然,暗沒接下去請,往昔他對修的命令從沒有質疑過,現在卻——
大伙心知肚明,卻不點破,只有巧人覺得莫名其妙,怎麼話說一半不繼續講呢,可是氣氛實在有點奇怪,她乾脆扯扯修的手臂,在他耳邊說:「肚子餓了。」
當他們離開闊的身邊各自去找樂子,暗沒有遲疑一分鐘,筆直回到書房。
他必須思考明天……她,真的可以見他們嗎?
雷集團的人將宴會氣氛弄到最高點,到最後暗的離開只是讓會場餘波蕩漾一下,人們又開始批評討論起七人的特色,除了在場的三位攜有女伴,剩下的共有四個機會,所以各自展現魅力的比賽開始了。
水悠哉的與前來攀談的美女聊天,向來擅交際的他手段高明,哄得在場的美女個個嬌羞欲滴,每個人都自以為是最佳女主角。
突然,他的臉色一變,在四方柱旁的女人,她穿著一襲端裝白色小禮服,露出的手臂,微仰著臉與一名著灰色西裝的男人聊天。
她在德國?似乎另一場遊戲開始了。他露出一抹見獵心喜的笑容。
暗一夜未眠,泛著紅絲的眼讓他整個人顯得有點狼狽。
一早他就在她的房裡等她醒來,怕她會嚇著了驚恐失措,所以他拿著椅子坐在門邊,保持至少十尺的距離。
倩兒嚶嚀翻著身子,用手背揉揉臉,生理時鐘讓她睜開眼。
又是新的一天,她住在這裡滿一個半月了。坐起身,緩緩伸了一個懶腰,似乎發現什麼,她低頭看著腰間一圈贅肉。
「我……胖了。」倩兒蹙著眉,八成是佩姬努力餵她吃的東西的成果。
可是……記得以前她是吃不胖的,怎麼……會是生活太優閒嗎?可能是。
或許她該早點起床運動,就從伏地挺身十個開始好了。多運動身體也會好一點。
倩兒將身子趴在床上,雙手撐起身子,打算開始做。
「你在做什麼?」暗的聲音包含驚嚇,連忙將她的身子納入懷中,以防她又不安分。
倩兒嚇了一跳,回頭對上他憤怒的容顏後,開始發抖。
暗自然也感受到她的害怕,連忙讓她坐在床上。
「你別怕!我只是怕你傷了身體,所以才會……我馬上退後。」話說完,暗馬上保持三尺的距離。
「我只是要做伏地挺身。」倩兒吶吶地說,眼睛四處亂瞟,就是不敢看他。
她……對他講話了。這個體認讓他嘴角噙起一抹淺淺的笑。
「你的身體不太適合做耗費體力的運動,如果你真的想做做運動,可以讓佩姬扶你去外頭散散步。」散步對孕婦比較有幫助。
「那我可以回家嗎?」倩兒興奮地問,他願意放自己出去是不是答應讓她回家了。
暗沉了臉,她依舊想回家,對他完全沒有依戀,或許他真的該考慮放手了。
可是,光想而已,他的心就好難受,像被人用手緊緊掐住。
倩兒只瞥了他的臉一眼,馬上明白是不可能的事。
「我不要……不要回家了。」他會生氣起來打她嗎?
「我不會打你,永遠不會。」他看她明顯將自己縮在牆角,保護肢體的動作讓他明白她腦袋瓜子在想什麼,該死的,他在她的心目中就這麼可惡嗎?
「你不怪我佔了倩兒的身體?」
「你在說什麼?」
他的臉色這會兒變蒼白了,像靈魂突然被惡魔剝奪。
「你認為我佔用了倩兒的身體。」
「那是誤會,事實上,我已經在為這個誤會贖罪。」
他的聲音很小,倩兒只聽見「罪」這個字。「你說什麼?」
「我說:我知道你看心理醫生以及整件事。」
那你為什麼還要害我對你有好感?想這麼問,可是倩兒沒有勇氣開口。
「事實上,我來是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她真的好想問,可以嗎?還是不要好了,如果他覺得她不知恥,對她的印象反而更差怎麼辦?
「我知道這個請求對你來說是勉強了一點,如果你不願意也沒關係。」
他清清嗓子,「你知道我是『雷集團』的一員,在我之上的總魁修,他希望能見見你。」
「見我?」黑道中的黑道,倩兒原本就對打殺感到驚懼,這會兒居然要她……
「算了!當我沒說。」看了她露出來的恐懼表情,他很快地說。或許讓人拒絕真的很難堪,他還不適應。
「我沒說不答應。」
「你願意?
倩兒壓抑下顫抖,勉強自己緩緩點頭。
「謝謝!」在狂喜之餘,他也拿捏尺寸,不敢太靠近她。
相敬如「冰」就是這麼回事了。倩兒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怕他的接近,但保持距離的情形又讓她心生鬱悶。
本來想告訴她孩子這件事,但還是等見過修之後再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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