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宮殿,一路上就聽見雲昭儀的嚶嚶泣泣。
「你別哭了行嗎?」瑗瑗有些心煩。
「皇上一定會因為這樣討厭我,如果以後再也不召我侍寢怎麼辦?」
「哭的人也該是我才對吧!你應該笑,因為你少了一個竟爭對手。再者,皇上為了你驅逐我,你是特別的!」老天原諒她善意的謊言。
轉彎間,兩人分開了。
雲昭儀收斂了淚水,哽咽的想:也對!她是少了一個敵人,可怎麼冷昭儀看起來一點也不難過傷心,與方才相差十萬八千里。
算了!那不關她的事,她是特別的,當然要有特別的美,趕快回去想方法好吸引皇上的注意力,重新討皇上的歡心。
「小秀子,麻煩你通知李玲公主,請她安排,告訴她:我要出宮了。」
「冷姑娘,你真的要走?」
「你沒聽見皇上要我馬上出宮?」
「是有,可是……我們都會想你的。」
「我也會想你。」瑗媛傾身,在小秀子的頰上親吻,「謝謝你的關心,我不會忘記。」
小秀子紅了臉,「我……我馬上去找公主。」回頭時,人差點跌倒。
璦媛扯出銀鈐似的笑聲。
「是誰在那兒笑?」有個聲音從另一邊傳出。
瑗媛尚未反應過來,一位宮裝打扮的婦人出現在她眼前。
皇太后?璦嬡心想。糟糕!
尾隨在後,原來在轉角有處花園涼亭。
瑗媛行了大禮,「民女拜見太后。」
「你不是冷昭儀嗎?」
「皇上貶民女為庶民,正要離宮。」瑗媛不卑不亢。
「皇上趕你出宮?為什麼?」皇太后對她態度上的冷淡極為諒訝,一般女子不應該哭天喊地的請求,她卻不。
「出言不馴。」
「為什麼出言不馴。」
「心想便出口,完全沒有顧慮到後果。」
「你的意思是:因為太誠實,所以遭驅逐。皇上怎麼可能如此昏庸,哀家可以為你做主。」皇太后給侍女一個眼神,要人將她扶起。
「民女謝太后恩典。皇上乃九五之尊;依先皇遺命統徇天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民女微不足道,豈可讓皇上陷入兩難,望太后成全。」
璦暖講得識大體、懂進退,皇太后點頭稱許,「皇上失去你是他的損失。」
「不是損失,皇上的身邊紅粉知己萬千,有捨即有得。」
「罷了!綠縈,哀家賜冷姑娘黃金萬兩,就當是相見歡的禮,若未來冷姑娘有所求,哀家一定幫忙。」
「謝太后。」,璦嬡離開現場,噓!喘了一口氣,幸好……她太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
回到蘭馨捨,璦媛自個兒搬出一壇桂花釀,喝了一口,她應該好好慶祝,多年的願望終於實現,忍不住她再喝一口。
好好喝……璦媛滿足的嘴角有一抹笑容。
「冷瑗嬡,冷璦媛——」由遠而近,那嗓音是李玲。
虧她是公主,居然是如此的氣質。
「不要叫了!在裡頭啦!」璦媛再喝一口。
尾隨的綠兒也跟著進來,首先發難,「小姐,您怎麼可以喝這桂花釀,這是要送御廚的。」她將酒釀搶過來。
但璦媛兩頰已呈異常的紅潤,眼神迷濛,露齒的笑容有些傻氣。
「李玲,你要不要?」端起酒杯,她遞給李玲。
李玲搶過酒杯,「別鬧了!說:為什麼讓皇兄給驅逐出官?」
璦媛側著頭,想了一會兒才咕咕笑,「我很聰明吧!捋虎鬚不可大力,要有技巧的惹怒,藉以達到目的,大大方方離開宮門。皇太后還賞我黃金萬兩,以後的生活不用愁。」
璦媛趴在桌上,「綠兒,快收拾細軟,咱們要在日落前離宮。」
「老天!璦媛到底是怎麼做的,居然還能讓我母后賜金萬兩,叫皇兄給驅逐出宮?」
「這可能就是小姐厲害的地方吧!公主,綠兒要去收拾細軟了。」
「綠兒,你們出宮,我會微服跟著一起出去,我回去交代一下,要等我!」
「公主,這太危險,還是不要的好——公主!」綠兒追到外頭,她知道公主鐵定沒把她的話聽進去。
一陣手忙腳亂下來,最舒服莫過於璦媛,因為桂花釀後勁強,她睡到現在還沒醒,倒是送行的人讓李玲看傻眼,每個人都將一份心意化成禮,紛紛塞進馬車裡,搞到最後只好再添一輛馬車,不然載不完事小,把馬累死可就庥煩了。
「我真不明白璦媛的魅力無遠弗屆,為什麼我皇兄偏偏沒感覺到!」
「可能有緣無份吧!所以才會一次次擦身。」綠兒如是回答,她幫小姐將毛毯蓋好,不然晚秋了,晚上氣溫驟降,很容易傷身。
「對了!公主今晚安排住哪兒?」
「住城門外的五里坡,快入冬了,我安排明年雪融時,璦媛啟程到桂林,而你、我與璦嬡也談過,過年前一定把你嫁出去。」
「公主!」綠兒羞紅了臉。
「好了,好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沒有什麼不好意思。」
「可是……」想到什麼似的,綠兒蹙著眉,「小姐一個人隻身在外,我有些擔心。」
「璦瑗古靈精怪,聰明慧黠,沒有什麼好擔心,我倒希望她能找到一個真正的依靠。」
「小姐說想要自由,心無法自由,身若還不自由就可悲了。」
李玲不語,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所以無置喙之地。
李祿煩躁的反覆將奏摺合了又開,不堪有過如此的煩悶。
「小秀子,冷昭儀離宮了?」
「天色一暗,就離開了。」
「她沒有求見於朕?」
「回稟皇上,沒有。」
李祿重新打開奏摺,入眼的字卻一個也沒放進心中。
「皇太后到。」遠遠的宣達,小秀子與皇上皆下了階。
皇太后神清氣爽,將手遞給兒子。
「皇太后萬歲。」小秀子跪了安,立刻退出房。
她算是好命,先皇的疼愛使這東宮依序位置前兩個皆是她的兒子,確保了她一輩子不用煩惱。
「母后,怎有空來書房看孩兒?」
「你也不來看我,娘想兒子只好自個兒來。」
「母后,最近政務繁忙,孩兒都是將您放在心上的。」李祿說的讓皇太后眉開眼笑。
「就你這張嘴甜。」坐在紫檀木椅,她拍拍兒子的手背。
「皇上,你老實講:冷昭儀那事,你是不是過於衝動而讓你驅逐出宮?」
「這……」她的出言不馴是真,但當時的他除卻公正的心,確實還摻雜著怒意。
皇太后看他的猶豫神色,心也明白大半,「幸好冷昭儀是個明理的女子,本來母后要為她主持公道,她卻顧忌皇兒的面於拒絕,實屬難得,將她驅逐出宮真是可惜,或許她能育孕出未來的東宮太子也說不定。」
「這怎麼可能,冷昭儀生性嬌蠻,跟母后所說的判若兩人。」李祿神色大變。
「不會,皇兒一定看錯了。」皇太后將事情的原委託出。
只見李祿神色由白轉青,最後怒掌一拍,發出的聲響讓門外的小秀子心跳加速。
「她居然敢欺騙朕,該死的敢欺騙朕。」
皇太后的敘述加上皇上偶爾的懷疑,事情也明白五六分,她不禁佩服這小女子。
「皇兒,母后非常喜歡她,記住,若要找回她,母后不許你動她半根汗毛。」
「母后,您——」
好,他不會去找她,他要讓她知道一個女人在外生活的困難,然後再與狼狽的她見面,一定要她叩首求他,到時,他才會決定要不要讓她回宮。
不愧是交心好友,李玲幫她找的宅子有一大片己經耙松過土的庭園,剛好讓她的寶貝住,一早觀察過四周環境,寧靜卻不偏僻,日常用品只要步行兩刻鐘即可進城買到,或許在道路上就有商人沿途叫賣,她很喜歡。
算算時間,她也三年不曾見過城中街道,所以隨著趕市集的人潮,璦嬡跟著入城,當然,綠兒不放心也跟著來。
「好熱鬧,街道似乎也變好多。」隔著面紗,璦媛兩顆琉璃似的眼球不停轉著。
「對啊!兩年前皇上下令改良排水道以及街道,所有店家的損失除了給予合理的賠償,房子重修的還有重修費呢!」
「胡人似乎也多起來,看來開放通商除了豐富資源,也讓人民的視野增廣不少。」璦媛拿起一個金屬器具,在一個胡人的小鋪。
「老闆,這是什麼?」
「哦!你把這小柄打開,再將果子放進去,用力擠壓就可以喝到甜甜的汁液。」
「真新鮮,謝謝你!」璦瑗將東西放回去,另外捉起一條庇墜的鏈子,那鷹翔翔如生,像展翅即將飛走似的;「這練子是銀製的嗎?」
「小姐真識貨,這確實是銀鷹,要不要買條送心上人?」
「多少錢?」
「十二文錢。」
「這麼貴。」其實,璦瑗對東西價錢不太明白,只是一路上看些婦人買東西,總會這麼說。
「小姐,這可是純銀的,不算貴!不然這樣好了,小姐是我開市的第一個客人,算十文錢好了。」
「好。」璦嬡要綠兒將銀子掏出來付給老闆。
「小姐,這墜子你要送誰啊?」
「自己留著把玩——對了!綠兒,你該添些衣裳與嫁妝,你是我們家第一個出嫁的女孩,千萬不可以太寒酸,我們先上布莊好了。」她興沖沖的找著綠兒進去前頭那家生意極好的店面。我們家?不過是小姐與她,什麼第一個出嫁的女孩,分明是自個兒想玩。
進了布行,裡頭空間寬敞、窗明几淨,不少衣著華麗的婦人端坐在椅上等著夥計服務。
「小姐,這家店的東西好像很貴,咱們別家逛好了。」
「怎麼可以,好歹我也知道辦嫁妝要用最好的,怎麼可以逛別家。」璦瑗故意扯著嗓門講。
「客倌需要什麼?」一位剛從內室出來的年輕小伙子以輕快的口氣問。
「我們家姑娘年前要出閣,你把店裡最好的布拿來給我挑挑。」
「哦!恭喜恭喜,我們店裡今早剛好來了一批上好的布料,非常喜氣,適合喜慶使用。」年輕小伙子連忙引瑗瑗進人另一間展示室,搬出了幾匹布在桌上。
「好美!」綠兒讚歎的撫過一匹紅色帶鳥金絲的布,上頭繡著風凰和鳴圖。
「那道匹布多少錢?」
「一尺五兩。」
「好貴,不要了!」綠兒馬上搖頭,將布給推遠。
「不行,這匹布看多少尺全包了。」瑗瑗自個兒挑出兩錠黃金,「這應該夠吧!」
「夠,當然夠!」小伙子眉開眼笑。
璦嬡帶著笑,嗯!這感覺就是辦嫁妝,真新鮮。
「冷少夫人,這布在這兒,您小心點走。」聲音來自一名肚子圓滾滾的婦人。
「我要的布來了,怎麼昨天才通知我?」
「小的疏忽真抱歉。哦!就在這兒。」長者直接將她帶至桌前,搶了璦媛手裡撫觸的布給那夫人。
「老闆,那匹布這位小姐買了。」年輕小伙子措著被老闆搶走的布。
「渾話,這布有人預約訂購,本店不賣。」
「可是……」他記得若有人訂購會收在裡頭,不會擺出來展示。
「這位小哥,」璦媛揮揮手,自己站在那少夫人前,「這位夫人,不好意思,我們剛剛不知道這布是有人訂製,因為我小妹要出嫁使用,您可以忍痛割愛嗎?」
少婦睨了璦嬡一眼,高傲的將頭轉至別處,看著別的布,彷彿與璦媛講話會髒了嘴。
「喂!你這個女人——」綠兒衝向前,卻讓老扳給欄了下來。
「警告你可別亂來,這位夫人可是京城最大藥鋪冷家的媳婦,丈夫剛拜八品,小心先拿下你的項上人頭儆猴。阿貴,快把她們趕出去,別在這裡礙事。」碩大的身子將綠兒擠出展示室。
「冷老闆,你說她是冷軍的妻子?」璦瑗問。
「大膽!你一介平民,居然直呼大人名諱,阿貴,快把她們趕出去。」老闆大喝。
阿貴也怕害了兩位小姐,只好半推半哄,將銀子還給她們,「快走吧!要是那夫人生氣就麻煩了。」
「綠兒,我們走,別讓這位小哥為難。」
「可是,小姐——」綠兒讓瑗瑗拉出了布莊。
「小姐,你為什麼不說你是冷夫人的大姑?哪有進門的媳婦趕大姑。」
「算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咱們去吃午膳,下午再繼續買東西。
夕陽西落,伴著晚霞,紫插各成一色佔據天邊,璦媛試著將它落在絹布上,結果卻顯得可笑,只見烏黑一片。
「小姐,你畫的是什麼啊?」綠兒端著一碗鮮魚湯。
「我的內心世界。」其實是日落,但她說不出口。
「內心世界?這烏漆抹黑的——」
「就是我的心情寫照。你端什麼,怎麼味道很腥?」
「腥?不會啊!」綠兒自個兒聞,她還覺得很香那,那魚販賣給她時很新鮮,宰的時候還活蹦亂跳,「小姐不信自個兒聞聞看。」
璦媛迴避綠兒轉向她面前的碗,卻來不及,一股腥味與蔥味夾雜,璦媛掩鼻,止不住的拚命幹惡。
綠兒連忙把魚湯放在桌上,「小姐,你還好吧!」連忙拍著她的背。
「把湯拿走。」璦媛揮手似看見什麼髒東西。
綠兒慌忙的端進屋內。
璦媛自己把脈……不會,這怎麼可能!她搖頭,只是將手壓在肚子上。
她一直都有準時吃藥,只除了離開宮前的那次,老天不會這麼殘忍……
綠兒將湯端進屋裡後,連忙出來探視小姐的情形,卻見小姐手摸著肚子,嘴裡低喃著不可能,不可能什麼?再者,小姐失魂落魄的模樣讓她十分擔心。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
璦媛回過神,對上綠兒關切的表惰,神情漠然的搖搖頭。
「你胡說,明明就是有事,小姐每次都不告訴綠兒,到底有沒有把綠兒當成家裡的一分子?」
瑗瑗正規綠兒,「我……懷孕,正在考慮要不要生下來。」
「懷孕……懷孕?」綠兒膛目結舌。
「你說我該怎麼辦?」
綠兒沉默半晌,微蹙的柳眉可看出她的苦惱,「小姐,將來還想嫁人嗎?」
「不嫁,心不自由只要一次就夠。」
「那就生下來吧!小姐到老可以有人陪伴依侍,而且,皇太后賞賜的黃金萬兩,夠小姐生養孩子,還有我的幫助,小姐考慮看看好嗎?」
「一個生命就依附在我身上,」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她撫著自己的腹部,想像著一個孩子會跑、會跳,就專屬她一個人的。
「就生下他吧!我的孩子。」瑗嬡揚著奇異的微笑,她已經有些愛上腹中的孩子。
綠兒出嫁,卻執意在她隔壁建了幢屋宅,現在是鄰居。
還有七天就過年,她的肚子已經凸出來示人,算算日子應該三個月半。她很快樂,會想著孩子未來的模樣,幫孩子做衣裳。
偶爾會惦著宮中的往昔,不讓綠兒知道,傷心難過只要一個人就好,反正孕婦總是容易多慮敏感,曾聽說他的後宮又收了數名美人,看來他過得十分愜意自在,這樣的日子永遠不會再有交集,多好!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重心,她現在懷的是一種感激,若沒有孩子,在綠兒出嫁後,她會難過的沉浸在回憶中一陣子,現在的她,每天都吃得營養睡得飽足,氣色比在宮中的時候好。
「璦嬡,你在家嗎?」敲門聲伴著熟悉的叫喊聲,是李玲。
璦媛起身開門,就見李玲興奮不己,一看見她就撲上來又叫又跳。
「你……我知道你很高興,可是先放開我。」
待李玲終於放開她的肩,璦媛與她保持安全距離,上下打量李玲。
「好久不見,你似乎也沒成熟多少。」打趣的說卻惹來李玲的嬌瞠,不依的作勢要打璦媛。
「不可以打肩膀。」綠兒剛好也來,連忙接下李玲的手,「老一輩的人說,打肩膀會讓孕婦小產。」
「孕婦?我又沒有對孕婦動手動腳,我只是對瑗——」手指向瑗嬡時,才看見她的腹部隆起,李玲嘿嘿笑兩聲,「瑗媛,你怎麼胖這麼多?」看了看兩人的表情。
「不會吧!」拔高的聲音像銅鑼被敲響。
最後,李玲反應過來開始尖叫,「我要當姑姑了!」我的小侄子是男的還是女的?快點告訴我。」
「現在還不知曉是男是女。」璦瑗笑著看李玲。
「好,我馬上回宮稟明皇兄,一定派八人大轎來接你風光回去。」
「不要。」瑗瑗神色驚慌,將李玲拉回,「不要說!」
「可是——」
「不要可是。」瑗瑗無禮的截斷李玲的話,「我千方百計出宮,懷有這孩子是個意外,我都有吃藥卻有這孩子,這是天意讓我一個人擁有這孩子,別告訴宮中的人,別說!」
李玲曾見過她驚慌失措,第一次她表現對一個事物的佔有,她怎忍心奪走她的希望。
「好吧!反正那些皇子皇女宮中過剩,但先申明哦!我是他的姑姑,她要喊我姑姑。」
「宮中的皇子皇女過剩,為什麼公主還堅持要小姐的孩子叫你姑姑?」綠兒懷疑道。
「我相信在璦瑗的教導下,不管是男是女,定是人中龍鳳。」
「我只希望他平凡一生。」璦瑗撫著肚子,「娘愛你!」充滿母愛慈輝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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