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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察官的推理

  1
  高山檢察官的桌面上,放著一本新的記事本。
  一、調查毒物笛木刑警
  二、嵐鐵平的筆跡保原香代
  三、飲食店的來往人員澀谷善署
  四、矢後七郎身邊工警署
  五、附近警署轄區內的犯罪調查松山事務官
  高山檢察官手握那五支釣竿的根本。這麼些竿子在什麼時候可釣上什麼魚來,完全無從猜測。它們的次序也不明。檢察官必須等待。但他堅信這個方法是正確的。
  檢察官之前曾寫過一次備忘錄。那時候事件看起來極簡單,是從動機和方法兩個觀點來判別幾個人物的黑白。但是,在那個方法—一失敗之後,現在反而清晰地使罪犯的真正面目顯現出來。雖然罪犯已顯現,但還不能夠出手。而明明罪犯顯現了,卻還對該罪犯幹了什麼犯罪行徑一無所知。說來亦覺得直。儘管玄妙,但除了強行搜查之外別無其他辦法。只有小心翼翼、萬分耐心才行。檢察官正布下羅網。他正在以緩慢得人眼察覺木出的速度收網。他自信網裡必有所獲。
  從高山檢察官房間開著的窗戶,可以看見陽炎正在游動的部分街道。各色人等正走動著。他們所持的目的,要到何方,檢察官是無法—一知曉的,但保衛他們的安全,則是檢察官的工作。可能裡面既有憧憬著幸福的婚姻生活的男女,又有居心不良的騙色之徒。那些就與檢察官無關了。不過,如果人群之中混入了身藏爆炸品的危險人物,檢察官就必須把它找出來。人物X,即嵐鐵平,他打算要幹什麼還不知道。但是,以往他有可能殺害了新海清,有可能與更大的犯罪行為有關。高山覺得此事難度很大。
  下午,笛木刑警來了。
  「關於藥物的情況,作一下進展報告。」刑警將一疊文件擺在檢察官面前。「不僅有機磷化合物,農藥方面也有相當複雜的法規進行管制。這些文件,是從藥物學權威處收集的對於有機磷化合物的說明和有關農藥的法規的選輯。說到結論,現在合法地生產名為P的有機磷化合物農藥的製藥公司,在東京只有一家,就是明星製藥公司。他們生產的農藥P,要經過複雜的手續,由農協配給農戶。使用方法,不是農戶的任何人都能把它用掉,有法規限定由農協的技術人員來處理。也就是說,每一滴乳液的用途都是清楚的。但是到了基層,似乎也並非完全杜絕農戶自用的情況。這些農藥P當然市面上不出售。能夠弄得到手的僅限於擁有需要用它的農地、果園的農戶。」
  「有機磷化合物主要用在什麼方面?」高山檢察官問道。
  「柑桔類、蘋果等。」
  「柑桔類麼。」檢察官口中念叨著。
  「除此之外,」笛木接著說,「和P相同成分的東西從美國進口,但不知為何完全不涉及法規監管,正在市面上出售。」
  「噢?」
  「那家進口公司也弄清楚了。」
  「那麼說,假如有人想把它弄到手,可從農戶那裡要,或者偷,否則就是買那種美國藥物了?」
  「對。」
  高山檢察官拿起了一份刑警帶來的文件。
  
  當P侵入動物的組織內部時,會阻止該組
  織內存在的一種□——膽鹼酯□的活動,成為
  死亡的原因。當膽鹼酯□的作用停止或者降低
  時為什麼會死亡,可依據以下的藥理。動物肌
  肉之所以伸縮自如,是因為存在適量的乙酸膽
  鹼及其他的膽鹼,當這兩種物質在組織內增大
  時,肌肉就呈收縮狀不能伸展,由此而破壞生
  理作用,瀕於死亡。膽鹼酯□在細胞內乙酸膽
  鹼不必要地增大時會將其分解,另在不足時加
  以合成,經常起調節的作用。也就是說,當膽
  鹼酯□的作用因P而受阻礙時,就失去了調節
  乙□膽鹼的機能,因而此物質的平衡狀態被破
  壞而致命。作為中毒現象會發生痙攣、呼吸困
  難、心臟麻痺、瞳孔縮小、分泌流涎唾液;作
  為副作用,會出現噁心、頭暈、加速強制排尿
  和排便。因系對人畜的極猛毒藥而屬指定毒物
  藥。其毒作用如前所述,因為處理及使用時不
  慎導致死亡的例子在國內多處發生過,國家為
  了預防衛生保健上的事故,制訂並公佈了經營
  P的條例。專家指出,對於動物致死藥量未必是
  統一的,而對於人的真正致死量尚未知曉。據
  稱對於成人而言,由口攝入100毫克以上便有
  生命危險。
  「好一種難對付的毒物!」高山檢察官自言自語道。
  「我以澀谷為中心,一個不漏地調查購買了那種美國產藥物的顧客,但好多店都沒有存資料,藥店負責人許多連他們的姓名都不知道。所以,如果有人實際上購買過的,反而會有印象。如果是到鄉下去弄到手的,就難辦了。」笛木刑警搖搖頭。
  
   2
  「保原香代現在怎麼樣?」檢察官問道。
  「我請她盜取嵐鐵平的筆跡,但尚未成功。」
  「我想見她一次,問些問題;但我自己到澀谷去太顯眼了,可以請你今晚帶她來我家嗎?當然是在下班之後。」
  「我明白了。」笛木刑警就此告辭了。
  在搜查犯罪證據方面,檢察官並沒有讓市民充當間諜角色的愛好。因為那樣做一般會伴有危險,為了防止危險,又需要其他的力量。但是,就此次事件來看,除了保原香代,是無法探察「皇冠滴流」內部的情況的。警方與香代之間的聯繫絕不能被對方察覺。
  高山檢察官在單位食堂提早一點吃完晚飯,向日比谷方面步行而去。此刻距離下班的高峰時間還差一點。夕陽照射在日話國際會館的淺藍色瓷磚上,燦爛得很。檢察官在煙店買香煙時,發覺一名玻璃窗上映出的男子一直盯著自己這邊,他並沒有太在意,但是,當他向銀座方向走時,感到的確有人跟蹤。沒有理由可以解釋。這是一種直覺。因為行人不少,跟蹤者距離相當近。從各種各樣的角度、向各種各樣的方向活動著的人群之中,以一個意志來行動的人畢竟是明顯的。很短的時間裡固然不能打道,但有所覺察芝後,故意在銀座的內街多拐幾個沒有必要的彎,便可以證實有跟蹤者。因為沒有回頭看,不知道那人的模樣,但那是一個穿著風衣的男子。那男子和高山保持一定的距離,檢察官停時他也停。稍微脫節一點,那人便靠上前來,似乎是要證實檢察官仍在那裡。高山心想,這個跟蹤的人並不高明,沒有辦法,他只好試著鑽進一間飲食店。跟蹤者沒有進來,可能是站在對面的路邊吧。
  檢察官考慮的是今天晚上要笛木刑警和保原香代到自己家來的問題。跟蹤者尾隨而來恐怕不是自今日起吧。既然有跟蹤者,就必須考慮到自己的住宅也被他們監視了。那麼一來,把香代叫到那裡去就是件很危險的事情。高山要了一杯咖啡,然後給笛木掛電話。刑警已離開了警署,聯絡不上。刑警邀約保原香代的方法應當是很巧妙的,但監視自己住宅的人如果是見過香代的,香代便會牽涉到危險之中。只有兩個方法了。直接打電話到「皇冠滴流」,或者經澀谷警署轉達,與笛木取得聯絡。
  檢察官再次拿起話筒,撥了「皇冠滴流」的號碼。一個女子來接聽電話。
  「請找保原小姐聽電話。」
  「香代請假了。」女子的聲音答道。
  「原來是這樣,謝謝。」
  電話掛斷了。如果香代清了假,那一定是笛木到她的住處去接她了。高山沒有打聽過香代的住處,無計可施。
  檢察官喝掉涼了的咖啡之後,到大門口去買西式點心。一會兒之間天就暗下來了,看木見跟蹤者的身影。應該躲在了某處的,但既然知道了自己的住宅,在此處佈置人跟蹤就沒有意義了。高山檢察官場手截停一輛出租汽車。至少從表面上看,此時的檢察官就是一個買點心回家去的初老工薪人員。
  
   3
  高山檢察官到家時是七時半左右。當妻子告訴他松山事務官來過電話之時,碰巧松山第二次打電話來。
  「我剛到家。你直在單位嗎?」
  「是的。您剛離開單位,I町的警察便送來了報告。」
  「是什麼內容?」
  「電話裡面有些不方便。」
  「馬上派人送過來吧。」
  「剛剛派人出發了。馬上就會到達您那邊。」
  「有什麼情況?」
  「有名堂。那阿伊子正與保原卓造在一起。」
  「竟有此事?!」
  「請您看報告書吧。我九時之前在單位,您有事就掛電話過來。」
  「好的,明白了。」
  檢察官在電話機前站了好一會兒。保原卓造此人原應出局了的。阿伊子為了什麼要去見他呢?I町方面還應有一個矢後。在叫香代來的這天,卓造重返事件的中心,難道是一個暗示嗎?
  「開飯嗎?」妻子這一問,高山才發現自己的左手手指上還吊著那個西式點心的紙包。
  「吃過啦。這是西點。稍後笛木君要來,你那時候拿過來。」
  「好的。」
  「另外,單位有人送資料來。你讓他等一下,把文件拿到書房給我。還有,泡壺熱茶給我。我喝過咖啡,肚子裡直折騰。」
  「哎呀,」檢察官的妻子笑道,「那麼說,您不宜出國哩。」
  「出國?」妻子的話倒讓他恢復了幾分平靜,「我又不是議員、畫家,用不著出國。」
  高山此時提及議員和畫家,並無其他深意。關於監獄設施、警察機能之類,可能有必須學習外國的東西,但因為審判形式上的差別,作為檢察官並不太感到出國見識的鞋力。他只是很隨意地抱著日本罪犯非得靠日本的檢察官不可的觀點。
  懶洋洋的夜風從窗子裡吹進來。現在是迎春花那黃色小花開始點綴荒山野嶺的季節。迎春花沒有瑞香那樣的濃烈香味。論香氣應是比櫻花早開花的、紙屑般的辛夷花吧。
  高山喝著妻子沏的茶時,單位信使來到了。檢察官打開用警察用箋所寫的報告。這不是一份公文。
  
  一、關於在當地露營集訓的上院隊的矢後七郎
  身邊的情況,到今天為止沒有任何變化。我也
  直接告誡矢後要小心,但他本人沒有感覺到任
  何危險。人員進出方面也沒有異常情況。另外,
  上院隊最近將為參加公開賽而開赴大限,請給
  予行動指示。
  二、三月二日傍晚,長岡阿伊子來到I町。
  她直接到旅館去見矢後七郎,二人在鎮上散步
  之後,進入了X町的旅館。兩個小時後,只有
  矢後七郎一人離開該旅館返回住地。
  三、三月三日上午,長岡阿伊子造訪了住
  在港口突堤附近的保原卓造的小屋。長岡阿伊
  子手上沒有帶任何東西。二人交談的內容雖然
  不能聽見,但我認為他們之間沒有物品的授受。
  約30分鐘後,長岡阿伊子一人返回旅館,至傍
  晚又獨自離開旅館,直接到火車站,搭乘了上
  行的准高速列車。她與矢後六郎只在前一天晚
  上相見。
  四、似乎矢後七即認為長岡阿伊子仍在,晚
  上到旅館來,但由於阿伊子不在,便返回了集
  訓的旅館。通過向旅館瞭解,得知長岡阿伊子
  留下了一封寫給矢後七郎的信,矢後七郎把信
  帶走了。
  五、如果需要長岡阿伊子臨行留下偽信,以
  及對保原卓造進行調查,請給予指示。以上是
  報告內容。
  檢察官回想起自己在I町見過的那個叫保原卓造的怪男子。他在漂滿白色死河豚魚的峽灣中一隻手划動小艇的身影清晰地留在高山的記憶之中。聯結卓造和阿伊子的線目前沒有任何資料可資瞭解。阿伊子是作為嵐鐵平的信使到卓造那裡去的嗎?
  「笛木先生來了。」高山的妻子說道,「有一位女性和他一起。」
  「請他們進來。」檢察官說道。
  笛木刑警做了個奇怪的動作。他從廊下探頭望望房間裡面,對檢察官說道:
  「高山先生,請拉上窗簾。」
  笛木刑警沒有看檢察官這邊,而是望著窗外黑暗之處。
  「到那邊去!」檢察官站起來熄掉電燈,幾乎與此同時,放在書櫃上的花瓶突然發出了破碎的聲音。
  
   4
  檢察官聽到笛木刑警和在等回復的地方檢察廳信使一道沒有穿鞋便飛奔出大門的聲響,在黑暗的書房一隅靜默了好一陣子。他並不害怕。這件怪事突然發生的瞬間,高山檢察官已直覺此事與那封恐嚇信有關係,但他確信對方並非真的打算消滅自己。那是因為他在某種意義上已相當有效地控制住人物X了。而對方絕非做事莽撞無謀的人。
  「純屬小事一樁。」檢察官對在走廊上不知所措的妻子說道,「恐嚇而已。帶客人到客廳去吧。」
  「真的沒有事嗎?」
  「真的。」高山開了燈。
  書櫃上面,花瓶打碎了。一部分碎片散落在地板上。
  「好奇怪哩。」笛木嘴裡嘟吹著走了進來,在大門口處將滿是泥土的襪子脫下,「聽不見射擊的聲音。」
  「笛木君,」這時,高山從花瓶碎片中撿起了一塊小東西,說道,「是氣槍哩。氣槍的槍口是曾經瞄準著我的。他故意不打中。」
  「是氣槍?怎麼還用氣槍來……總之,要去追查才行。」
  「不必。不要輕舉妄動。查了也沒有用。敵人可聰明哩。」
  「為什麼呢?」
  「氣槍是允許使用的吧。光這個區內持有人就有兩三個。而氣槍裡是不會留下發射過的證據的。」
  「也不局限於這個區的人吧?」
  「別處來的要是騎自行車、抄小道,根本無從得知。這不過是第二封恐嚇信而已。對方打算表達要來真的了的意思。真是歡迎之至。」
  「沒有問題?」
  「我倒是有話要對你說。坐下吧。」
  「我帶了保原香代來。」
  「在此之前我要先說幾句。互叮來了這樣一份報告。」
  高山將文件遞給笛木刑警。笛木快讀完時,高山開口道:
  「你說過保原香代和卓造完全沒有聯繫,真的是這樣?」
  「真的。」
  「那麼,卓造是什麼時候和嵐鐵平發生關係的?他沒有離開I町,阿伊子為了什麼要去見卓造?」
  「……」
  「這就有點費解了。」
  「我認為香代沒有撒謊……」
  「可能是的。但是,卓造和那夥人有關係,就不能不令人產生懷疑。」
  「仍然未能取得嵐鐵平的筆跡。她本人挺抱歉意的,但嵐鐵平自己幾乎不寫字。」
  「等一下。」檢察官說道,「我想起來了。嵐鐵平應當正在辦理新海菊江的繼承文件。矢後提過這件事。」
  「要說繼承的文件,應當是在家庭法院吧。」
  「這是一項大發現。明天讓松山去查一查。」
  「但是,恐嚇信的筆跡,未必是嵐鐵平的。」
  「不錯。的確令人頭疼。我請你去查藥物的事,但即使這一點弄清楚了,假如不能證明新海的死因就是它,就毫無用處。我們所做的,其實是一個個無法依據的旁證而已。」
  「哪一條才是正道呢?」笛木歎道。
  「總之,先見見香代吧。」檢察官站起來,剛要上房間時,認出了在大門口等待的單位信使。
  「對啦,你可以回去了。你對松山君說,明天到家庭法院去借用新海清的繼承文件。今次的事件就不必對松山君說了。」
  「是。那我就回去了。」
  「辛苦你啦。」
  高山檢察官送走信使之後,走到在客廳等待的保原香代處。高山的妻子拿來一雙檢察官的襪子交給笛木。
  「謝謝。」刑警說著接過襪子,穿在腳上,「哈,好高級的襪子哩。」
  
   5
  香代是個長得無甚特點的平凡女子。看上去不比其年齡年輕,也不比其年齡老。臉蛋也不漂亮。總的來看,相貌平平。檢察官發現她的臉龐時不時流露一絲冷冷的表情。
  「謝謝你的支持和配合。」檢察官說道。不過,檢察官此時發覺,這個女人頭一次被叫到檢察官的家來便遇上相當驚險的一幕,她倒是不怎麼露出驚懼之色。高山覺得頗有意思。
  「以前從他那裡聽說,你近來完全沒有見過卓造了?」檢察官問道。
  「沒有見過。」香代很明確。
  「我想瞭解一點以前的情況:你到『皇冠滴流』來工作時,卓造也參與了嗎?」
  「他沒有。」
  「就是憑新海清的介紹嗎?」
  「是的。」
  「那麼,卓造和嵐鐵平相熟嗎?」
  「不。」這一次香代仍很明確。
  「現在,嵐鐵平和卓造之間,沒有任何聯繫嗎?」
  「我覺得沒有。」
  「是麼?」檢察官有點想不通。
  「新海清對我有恩。」香代說,「當我聽笛木先生說新海先生可能是被殺害的時,我就想盡量為你們提供幫助。」
  「我明白了。那麼,之後的情況有什麼變化嗎?」
  「沒有。只是以前在里巷曾有直接進出辦公室的入口。而這陣子就釘上木板不能通行了。」
  「從何時起?」
  「從新海先生剛死不久起吧。」
  「那麼說,之前會有人在你看不見的情況下出入辦公室了?」
  「是的。」
  「現在就不同了。」
  「是的。因為原來覺得算不上什麼事,所以就忘記說了。」
  「這就有奧妙了。」檢察官說道,「現在出入辦公室的是誰和誰?」
  「長岡小姐和田沼先生,以及來往客戶而已。」
  「嵐鐵平一直住在店裡?」
  「大多數是。因為我下班在前,確切的情況就不知道了。」
  「那麼說,店的大門鑰匙?」
  「我拿一把,嵐先生有一把。」
  「原來如此。」
  「我幾乎沒有使用過。早上上班時,大體上是開著門的。」
  「你自己接到過有危險東西——例如跟蹤、威脅之類的嗎?」
  「沒有。」
  香代沉默起來。高山檢察官也沒有再問。香代果真一無所知嗎?後門的事也不清楚是什麼意思。高山很失望。監視除香代之外的皇冠滴流的所在警署也沒有提交特別的報告。皇冠滴流似乎就是一間純粹的飲食店。
  過了約一個小時,高山檢察官送笛木和香代二人出來。香代走出外面時,檢察官匆匆對刑警說:「剛才說的後門的事去查一查。」
  二人離開之後,只剩下夜晚的氣息。檢察官在大門口位立好一陣,凝視著春夜那無邊無際的黑暗。
  
   6
  笛木刑警到檢察廳來歸還洗過的襪子時,高山檢察官正抱頭沉思。
  「在家庭法院的繼承文件上的字,肯定是嵐鐵平的。這一招雖然成功,但鑒定報告認為與那封恐嚇信上的字並非同一人所寫。此事件似乎還有許多人物隱藏著。前些時候用氣槍打我的也是其中一人。」
  「乾脆把長岡阿伊子拉過來吧。」
  「等一等。此事急不得。笛木君,你看看這個。」檢察官將三張方格紙放在笛木刑警面前,上面是很細緻的統計表,「這是請松山君查回來的,是那一方面發生的事件的一覽表。」
  「哎晴。」刑警發出一聲怪叫。
  「哎唷什麼?」
  「真叫人吃驚。竟然查了這麼多東西啊!」
  第一張表,是澀谷、世田谷、青山、目黑、代代木等地發生的罪案一覽表,分別填入事件發生月日、場所、犯罪種類和所用凶器、破案與否。第二張表只列出未破的案件,第三張表只從中選列出凶器為槍及手槍的案件。
  「未破的案件竟有這麼多嗎?」笛木頗為吃驚,不過,這些與新海清的事有什麼關係呢?很抱歉這個問題實在太原始了……」
  「是原始的結構。」高山笑道,「我是以這個順序來思考的。無論我怎麼捅新海清死亡這件事,都沒有任何東西出現。簡直與病死的一樣。不過,如果是殺人的話,其特點不在於警方能否找出罪犯,而在於沒有足以起訴的證據。也就是說,我著重思考的,是即使抓了人,在法庭上面臨證據不充分的問題。」
  「一點也不錯。」
  「在邏輯上這可能是一個跳躍,我認為新海本人與犯罪沒有關係,他僅僅是個目擊者。當然,偶發事件也並非沒有可能,但我從罪犯要殺新海,以及方法上非用其身邊的人木可這兩點來看,設定為嵐鐵平。然而徹查之下,他竟毫無破綻。所以,根據與前面相同的道理,我認為嵐鐵平本身與犯罪沒有直接關係,可能只與犯罪背後的事情、用於犯罪的事情有關係。徹查這一點,反而有可能使殺害新海一事自然浮現出來。」
  「……」
  「我最初設想是麻藥,但麻藥的關係此處已大體列出。於是我又考慮凶器。目前只知道僅僅這幾個案件是用了類似手槍的東西,而且尚未破案,你認為是什麼原因?」
  「嗯——」刑警沉吟起來。二人此時所看的第三張表格如下。日期是從五月左右算起。
   月 日  地點  犯罪種類  凶器   罪犯人數  被害者  發現者
   
   5月1日  上馬   恐嚇  手槍    一    男、女   路人
   5月3日 代代木   殺人  手槍    二人   男   附近的入
   5月7日 外苑   恐嚇未遂 類似手槍  二人   男、女  巡邏車
   5月11日 澀谷   傷害   手槍    一人   男    路人
   5月12日 三軒茶屋 傷害   手槍    二人   男    路人
   5月20日 下目黑  恐嚇   手槍    二人  男、女  附近的人
   5月22日 上原   恐嚇   手槍    一人  男、女  巡邏車
   6月3日 駒場   殺人   手槍    三人   女   附近的人
   6月4日 圓山   傷害   手槍    二人   男    路人
   6月8日 青山六  殺人未遂  手槍   一人    男   巡邏車丁目
   6月9日 初台   傷害  類似手槍   一人  男、女   路人
  這一份表還長長地延續下去。笛木翻開最後一頁,不知何故竟是新海清死亡的那天。
  「就到此為止嗎?」刑警不禁問道。
  「就那些。」高山答道,「我也以為是不是太麻煩了,弄到此處為止算了。然而並非如此,以新海清死亡這一天為界,這種犯罪竟然蹤影全無了。」
  「好奇怪阿!」
  「奇怪,簡直太奇怪了。難道是新海清本人拿著手槍去恐嚇、殺人麼?」
  「這些案件均未能破獲,究竟怎麼回事?」
  「我聽到了有意思的說法。問題就在這裡。這些案件中當然也有完全沒有罪犯線索的。然而,大部分被認作罪犯的人,均在現場或日後的伏擊行動中被拘捕。查查下落如何,於是,竟然不約而同地都因為證據不充分而釋放了。要說為何沒有證據,就是未能發現凶器。」
  「那是偶然的麼?」
  「問題就在這裡。」高山說道,「未能發現凶器——也就是說,抓獲他們的時候,犯人總是沒有帶著凶器!」
  「我不明白。」
  「連我也不明白呀。但是,還有另一個發現。那就是這表上,在新海清死的同時,案件就消失無蹤。與此前香代所說,新海死的前後,『皇冠滴流」的後門使封掉了,二者之間不見得沒有關係吧?」
  「噢噢。」
  「不過,這個推理仍太勉強。我今天早上看著這張表,大體就想了這些問題。現在可是進退維谷啦。」
  「恐嚇信,氣槍,以及阿伊子和矢後分手,阿伊子找卓造,被扯去的日記和矢後的字條——剩下的線索,只是這些東西了吧?」
  「就這些。事件的關鍵就是將它們連結起來。」
  「真想讓長岡阿伊子坦白交待一切。」
  「我反倒在考慮矢後去大販進行公開賽的事。但是,矢後被加害的事首先就不能考慮了。」
  「請等一下,」這時笛木刑警臉色一變,站了起來,「我現在想起來了,I町就是柑桔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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