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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節

  凱茨出門的時候,萊弗斯夫人正在門口等她。
  「弗拉德小姐?」老太太看起來很虛弱。
  「什麼事,萊蒂斯太太?」
  「你能不能……?」
  凱茨掃了一眼自己的手錶。
  「真對不起,是伯恩利先生。我在想,你能不能……」
  「是他回來了嗎?」
  「噢,不,不是。我不知道。只是……」萊蒂斯夫人指著地下室的方向,「他的大門鑰匙在門上掛著,看見了嗎?你說,要不要把它取下來?」
  「我去吧,萊蒂斯太太。」
  「噢,你去嗎?真是謝謝你了,弗拉德小姐。」老太太顯然鬆了口氣。凱茨笑了:「我很快就回來。」說著,她走下台階。
  通向地下室門口的台階寬敞整潔。窗台的花架被風吹得一塵不染,石頭鋪成的地面顯然不久前剛打掃過。窗戶乾乾淨淨,玻璃後面垂著窗簾。門的樣式新穎,看上去這個夏天剛油漆過。
  把鑰匙忘在門上是件很平常的事,凱茨沒有多想,拔下鑰匙準備把它交給萊蒂斯太太。她透過門上的窗往裡瞥了一眼,屋裡面黑黑的,什麼也看不見。就在準備轉身離開時,她聞到一股水果味,似乎還甜膩膩的。不,不對,那是一種直衝鼻子的味兒,讓她想起了什麼。這味道讓人反胃。
  「萊蒂斯太太,」她嗓音中帶著一絲陰鬱,「您能不能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進去看一看。可能需要一小會兒,您千萬別下來。」
  木門「吱嗄」一聲被推開了,迎面撲來的那股甜膩膩的味道,彷彿在屋裡憋悶了很久,急於乘機奪門而出。凱茨讓門敞開著,走進屋去,邊走邊問:「屋裡有人嗎?」
  她打開燈,只見地上鋪著深藍色的地毯,四周牆上鑲著白色護牆板,屋裡還掛著一張水彩畫。這樣的佈置有點出乎凱茨的意料。「佈置得真不錯。」她在心裡說。
  右邊的第一扇門裡是個不大的起居室,裡面有個高大的書架。屋子的一角散落著幾張唱碟,其中有一張喬治·邁克的歌,幾張布魯斯音樂,還有一張吉米·亨得裡克斯的歌。CD唱機開著,機器處於「暫停」狀態。牆上是一幅華麗的彩色蠟筆畫。屋裡的沙發被很講究地擺放在兩個揚聲器之間,沙發的一邊靠著個大大的黑色靠墊。凱茨想,這樣的屋子真有點布魯斯的味道。公寓佈置得很有情調。她邊看邊想像著伯恩利先生的樣子,他也許膚色黝黑,大概還挺英俊。夜深的時候,主人在這裡品著酒,輕聲細語地講述著什麼。
  穿過拱門是廚房。烤箱門開著,桌上兩盤吃剩的比薩餅已經變味兒了。冰箱旁邊放著半瓶蓋著的澳大利亞酒。
  屋裡還有一扇門,通向臥室和衛生間。凱茨簡直已經想像得出屋裡的情景。
  她轉過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一塊毛巾裹住銅製的門把手,擰開臥室的門。濃重的氣味迎面撲來,那是甜膩膩的血腥味。
  臥室的風格與整套房子相得益彰,雖然色調淡雅,但不失男子氣。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在床頭。淺藍色的枕頭、藍色的被子已經被血染得發黑了。
  凱茨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與上級取得聯繫。在探長趕到「犯罪現場」之前,她將對這兒的一切全權負責。即使頭兒要看看屍體也得通過她。這是規矩,所有的一切都要詳細記錄在案,任何人不得觸摸現場物品,無關人員不得跨入現場。
  對於鮮血和死亡,凱茨並不害怕。從前的她也許會在這樣的場景下不寒而慄。但是在「交通事故」部門工作了一年,見慣了那些屍體之後,她對此已經沒有什麼害怕的感覺了。但眼前的生命消亡這個活生生的現實,還是讓她有些悚然。不管怎麼樣,得掀開被子確認死者是不是伯恩利先生。
  凱茨用兩個手指夾住被子的一角,輕輕掀開被頭。驅使她這麼做的原因,只能說是好奇。死者的血凝固後和被子粘在一起,要掀開被子還得花點力氣。她看不到死者領口以下的情形。但從死者青灰色的臉上看,他是沒有什麼生還的可能了。看來伯恩利先生已經死了好長時間。凱茨突然感到房間裡有一絲寒意,不禁打了個哆嗦。「你也喜歡喬治·邁克爾……」她對著屍體喃喃地說著,彷彿在傷心地和朋友談心一樣。隨後她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放回原處,走出房間。
  第一個趕到現場的是巡邏車司機哈里,他成了第一個被拒之門外的人。凱茨對他直言相告:「你知道規矩,哈里。不如把萊蒂斯太太帶回屋裡,她好喝杯茶。」大權在握,凱茨感覺不錯。
  不到一個小時,這條街被封了起來,除了街上的居民,無關人員不得入內。街兩端站滿了身著制服的警察,兩輛帶有對講機的警車在街上來來回回駛著,還有兩輛未作任何標記的車停在死者公寓對面的人行道上。屍體要用救護車運走。伯恩利先生的花園很小,此刻卻有六個身著一次性工作服的人跪在地下忙著什麼。
  探長麥金尼斯、警官鮑勃·穆爾、凱茨以及另兩個她不太熟識的警探組成了工作小組。這樣的安排總算不錯。
  「弗拉德,你終究還是和我站到一條戰壕裡來了。歡迎加人!」
  「謝謝長官。」弗拉德幾乎是立正著回答。
  「別那麼客氣。」麥金尼斯又問,「你碰過屋裡的東西嗎?」
  「是的。電燈開著,臥室的門把手,還有外面的大門。這些我都寫在報告裡了。」
  「那麼屍體呢?」
  「就看了一眼,看他是不是還活著。先生。」
  「小姐,你不是在說笑吧?這兒到處是血!」
  「我的意思是,在和您聯繫之前,我只看了一眼死者的臉。」
  「他看上去已經死了,對嗎?」
  「是的,長官。」
  麥金尼斯轉向警官穆爾:「讓聖和格裡夫斯從這間屋子開始,一間一間地查看。法醫來之前,不能挪動屍體。讓弗拉德去照顧那個老太太。」
  「那我是不是該……上去了,長官?」凱茨主動問道。
  「去吧,弗拉德。」
  凱茨轉身離開時,穆爾一直在咕噥著什麼。他對組裡有個女人感到不滿。麥金尼斯打斷了他:「得了,她還算有膽量。有些人還不如她呢。」說著,他清了清嗓子,「見鬼,法醫怎麼還不來?」
  萊蒂斯太太那兒情況還過得去。哈里·迪安對付這種情況算得上是老手。他告訴老太太說伯恩利先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老太太坐著喝了口茶,哈里繼續說:「恐怕伯恩利先生已經死了,萊蒂斯太太。」
  「可我拿了他的牛奶。」
  哈里走後,凱茨來安慰她。回答凱茨問題時,老太太顯得格外蒼老、虛弱。她說話很慢,聲音小得幾乎像在與人耳語一般。顯然,萊蒂斯太太知道的情況少得可憐。她從沒見過伯恩利家有什麼客人。伯恩利經常放那種聽上去很現代的音樂,音量開得特別大。
  在這種獨門獨戶的街上,萊蒂斯太太還算是消息靈通的。不過,她還是小心謹慎地說明,自己並沒有和伯恩利先生打過多少交道。
  「我幫他取過包裹、牛奶……」她啜了口茶,「夏天的時候,有一個星期他沒去上班,我和他說過幾次話。伯恩利先生是個好小伙子。」
  聽著老太太的話,凱茨眼前顯現出伯恩利先生在公寓裡的樣子。她想老太太的話應該沒錯。
  「那麼誰住他樓上?」凱茨盡量把聲音放得柔和些。
  「樓上?那是空的。一對年輕夫婦曾經住在那兒,後來他們的住房抵押出了點問題,七月份就搬走了。」
  「您還記得他們叫什麼名字嗎?」
  萊蒂斯太太此刻看上去特別蒼老。
  「噢,親愛的,我……」
  「想不起來沒關係,萊蒂斯太太,我能查出來。」她撫摸著老人佈滿青筋的手。
  「噢,謝謝你。」老人說,「有的時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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