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維克休醫院很快就找到需要的資料。
「凱琳·拉森·伊莉莎白,是的,沒錯,去年八月九日到十月一日,有個病人用這個名字去看女性臨床醫學科。為什麼?恐怕你要和治療的大夫談談了。」
那一科的大夫說:
「是的,很可能我還記得。我先翻一翻病歷,再回電話給你。」
馬丁·貝克邊等邊看著照片以及他和歌塔·艾莎克森見面的相關記錄。記錄雖不完美,總比幾個小時前寫的那份好多了:高度:大約六尺一寸。體格:正常。頭髮:金灰色。眼睛:應該是藍色(綠色或灰色),圓而有點凸。牙齒:健康的白色。
大夫在一小時後回電,他找到病歷了。
「跟我記得的一樣,她在八月九日晚間獨自前來求醫。我記得,他們叫住我為她診斷時,我正要回家。那時他們已經送她進檢查室,而她的外陰部正流血不止。很明顯她已經大量出血有一段時間了,因為她臉色非常差,當然了,也沒有生命危險。我問她出了什麼事,她拒絕回答。在我的部門裡,病人不願意討論出血的原因是很普遍的,但是你可以自己猜,而且原因不久之後就會浮現。但是這人一開始什麼也不說,而且稍後還撒謊。需要直接讀病歷給你聽嗎?或者我用比較簡單的敘述?」
「好,謝謝你。」馬丁·貝克說,「我的拉丁文不太好。」
「我也是。」醫生說。
他是來自瑞典南部,說起話來冷靜平穩,有條不紊。
「我剛說了,她大量流血而且疼痛,所以我們做了注射。出血部分是來自子宮頸,部分來自陰道的傷口。在子宮頸和陰道壁的深處,有著明顯是硬而銳利的物體造成的傷痕。陰道開口處的肌肉有裂痕,顯然這物體也相當粗糙。沒錯,有些女人墮胎時,因手術不順利或不小心,或甚至自己做墮胎手術,都可能造成可怕的傷口;但是我可以說,我從未見過任何墮胎結果,會導致她那種情況,而且,看起來完全不可能是她自己造成的傷害。」
「她有說是她,她自己造成的嗎?」
「是的,當她終於開始說話時是這麼說的。我試著誘導她說出實情,但她只是一再重複是她自己做的。我不相信,而且她也瞭解,所以最後她已不打算說服我,只是像一張壞掉的唱片一樣,一再重複說『我自己幹的,我自己幹的。』奇怪的是,她甚至沒懷過孕。她的子宮雖然受傷,但是如果她懷過孕,那也是在非常初期的狀態,以至於她不可能自行察覺。
「依你看,發生了什麼事呢?」
「是某種變態狂。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但是我幾乎可以確定她是想要保護某個人。我很擔心她的情況,所以留她到十月一日,雖然她可以早點出院的。此外我也不放棄希望,認為她在住院時會願意說出經過。但她只是不斷否認任何事,最後我們只好放她回家,我也已經盡力了。這事我向警局裡幾位朋友說過,他們一定有作些調查吧,只是一直沒有結果。」
馬丁·貝克一語不發。
「我剛告訴過你,事實上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醫生說,「但那可能是一種武器,很難說是什麼,可能是個瓶子。她怎麼了?」
「沒事,我只是想和她談談。」
「恐怕不容易喲!」
「沒錯。」馬丁·貝克說,「謝謝你的協助。」
他把筆放回口袋裡,本子上什麼也沒記。
馬丁·貝克撥撥頭髮,注視照片中戴著運動帽的男人。
他想到維克休的那個女人,她是如此恐懼,以至於如此頑固而小心地隱瞞事實,現在甚至躲起來以逃避任何問題。他看著照片喃喃自語「為什麼?」,但他其實知道,只有一個原因。
電話又響了,是剛剛那位醫生。
「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你可能想知道。那位病人早先也來過醫院,準確點說是一九六二年十二月底。我之所以忘記,部分是因為當時我放假,也因為她是在別的部門就診。但我照顧她時,曾經在病歷上讀到這一段:那次她斷了兩根手指,是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那一次她一樣拒絕說出事情經過。有人問她是否跌下樓梯,一開始她回答『是』,但根據照顧她的醫生說,看起來不像。兩根手指都是向手背方向倒折斷的,但是她身上卻沒有其他傷痕。這事我只知道這麼多,她像一般病例的處理方式,被上了石膏,也正常地復原了。」
馬丁·貝克說聲謝謝後掛上電話,又立刻拿起來撥了SHT 餐廳的號碼。他聽到廚房傳來一陣噪音,還有人就在電話邊叫著「三塊牛肉送林史敦!」過了幾分鐘,歌塔·艾莎克森接聽了。
「這兒好吵。」她說,「她生病時我們住哪兒?是啊,我還記得,當時我們住哥審堡。當船在早上啟航時找不到她,而且直到進了特瑞玻才找到人代替她。」
「你們在哥審堡時都住什麼地方?」
「我習慣住在郵政街的救世軍旅館,但我不知道她住哪兒,不是船上就是其他旅館吧!抱歉我不能講了,好多客人在等呢。」
馬丁·貝克撥電話到莫塔拉,艾柏格靜靜地聽著。
「她一定是從哥審堡直接到維克休的醫院。」靜默了許久,他終於說話了,「我們得找出她八月八日和九日待在哪裡,一定是那時候發生的。」
「她當時身體很差。」馬丁·貝克說,「奇怪的是,她竟能獨自去到維克休。」
「可能做這事的人住哥審堡,這種事情應該是在他自己屋裡干的。」
艾柏格停頓了一會兒之後又說:
「他再來一次,我們一定會逮到他。儘管她不說他是誰,她必然知道他的名字。」
「她受到威脅。」馬丁·貝克說,「事實上是生命威脅。」
「你想已經找不到她了嗎?」
「是的。」馬丁·貝克回答,「當她逃跑時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就我們推測,她有可能失蹤個好幾年;我們也知道她在做什麼。」
「她在做什麼?」艾柏格問。
「她逃命去了。」馬丁·貝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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