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田發現了新的目標後,立即付諸了行動。這個目標就是東京企業股份有限公司的營業部組長森戶邦夫。
第二天,小山田根據名片上的電話號碼,撥通了那家公司的電話,原來那是家專門經營各種辦公用品的銷售公司。在電話裡,小山田告訴對方,說自己想見見貴公司的森戶,對方回答說,森戶下午5點以後才能回來。
小山田向活務員打聽到了該公司的所在位置,決定在森戶回公司的那個時間直接去找他。
東京企業位於港區芝琴平街十字路口的一角上。是一幢狹長型的五層大樓,一樓是商品展示大廳,陳列著各種各樣的檔案櫃、卡片盒、書架等商品。東京企業看來是個專門銷售情報管理用品的公司。
小山田把一張很舊的名片遞到接待處,要求面見森戶邦大。也許誤認為是公司的客戶了吧,接待員客客氣氣地把小山田領到了接待室。
可能是在舉行結束一天工作的晚儀式,從樓上傳來了許多男人一唱一和的合唱聲。
——哎喲,我們必須有豐富的知識!
哎喲,我們必須有充沛的精力!
哎喲,我們必須有竭誠的態度!
哎喲,……
號子聲、附和聲陣陣傳來,震盪著整個大樓。這一定是公司在結束一天的營業活動後,公司職員在齊唱「推銷員之歌」。藉以激勵鬥志,鼓舞士氣。
約莫10分鐘後。晚儀式像是結束了。樓上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接著從樓梯口傳來了許多人下樓的嘈雜的腳步聲。有人推開接待室的門走了進來。
「我是森戶,你就是小山田先生嗎?」
森戶大約二十五、六歲,細高挑的個兒.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看上去是個典型的推銷員。他手上拿著小山田的名片,認真地打量著小山田。
「突然造訪,真是對不起!我叫小山田。想跟您打聽一些事。」小山田說著,站起來欠身行禮。森戶立即浮起和藹可親的笑臉,很友善地用手示意對方坐下,說道。
「沒關係。這是我份內的工作。看來他也是將小山田錯當成公司的客戶了。」
小山田剛要張口說明自己的來意,森戶卻先開口說道。
「今天一筆生意也沒做成,被科長訓了一頓。做我們這種生意。起伏性本來就很大,而公司卻不管這些。」
「我今天來……」
「公司最近讓我負責企業單位保密設備的推銷工作。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與軍事機密和政治機密相比,人們對企業保密的認識還遠遠跟不上時代的需要。近來企業諜報活動十分猖獗,來勢兇猛,但人們對企業間諜的認識,還停留在小說或電影裡。不當一回事。在許多公司裡,那些能左右公司命運的絕密檔案材料和重要的技術資料亂扔一氣,簡直是等於讓人家公開來盜竊。他們明明知道該竊後再吵再嚷也是亡羊補牢了,但就是對企業防失密、防諜摜的重要性,要麼毫無認識,要麼認識十分不足。」
「……我今天來是想打聽……」
「在人們對企業保密重要性還缺乏認識的情況下,做保密設備的推銷工作,是相當不容易的,你得首先從改變人們的認識做起。公司的密級可分為A、B、C三個等級,A級為絕密級,這類資料一旦失竊,就會給股東們帶來重大的損害:B級為機密級,一旦失密也會有損股東們的利益,同時還會直接影響公司的生意:C級為……」
「森戶先生,你還記得這本書嗎?」森戶口若懸河,沒完沒了說個沒完,讓你插不上嘴,這回小山田趁這傢伙換口氣的當兒,終於得到了開口的機會,他拿出從水明莊借來的《經營特殊戰略》一書,送到森戶面前,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看他有何反應。
「這本書。這是……?」
森戶臉上沒有出現什麼異樣的變化,也看不出他有故意控制自己情緒的異常反應。
「這不是你的書嗎?
如果這本書是森戶的,那麼,他很可能就是妻子的那個好大了。」不是,我不看這種書,看這種書的人,其地位和身份比我這樣的人要高得多。
「那麼,你還記得這張名片嗎?」小山田拿出了夾在書裡的森戶的名片。
「這,……這是我的名片啊。」森戶望著小山田拿出來的名片,十分詫異,問道:
「這名片又怎麼啦?」
「請你看一下背面,這背面的簽字是你寫的吧!」
「啊!這確實是我的字,你是在哪兒弄到的?」森戶迷惑不解地望著小山田。
「這張名片你是送給誰的,現在還記得嗎?」
「你問得這麼唐突,一下子也想不起來,況且我是做生意的,名片也不知發了多少,你還是快告訴我,這名片你是在哪裡……」
「在一個有點特別的地方。實話告訴你,前些日子,我和一個女朋友進了一家所謂的『情侶旅店』,在客房裡看見了這本書。這本書像是前面一個住客遺忘在那兒的,我們在離開那家旅店的時候,無意之中把它帶了出來。後來回開書看了看,發現書中有許多地方都畫著紅線,覺得這書對失主來說。很可能是一本非常重要的資料,於是,我一直在尋找這個失主。森戶先生的名片,就夾在這本書中。從名片背後寫的內容判斷,我猜想這可能是你送給某人的名片。」
「哦,是這麼回事啊,所以你就找我來了?」
「是的。」
森戶好像是恍然大悟了似的,又重新仔細地看著名片。
「啊,知道了!」森戶的眼睛突然一亮,大聲說道。
「你知道了嗎?」小山田不禁瞪大眼睛屏息盯著森戶。
「我想起來了。這張名片是送給東洋技研的新見部長的。」
「東洋技研的新見?」
提起東洋技研公司,小山田也曾聽說過,那是一家製造精密機器的大公司。
「『新見』,就是新舊的『新』,看見的『見』。那是家十分重視企業防失密的公司,是我們的好主顧。」
「這是送給那個新見部長的名片,的確沒錯嗎?」小山田由於一時興奮。無意之中說話聲音都變調了。一直在尋找的「情敵」,現在終於盡出了真面貌。這個新見,很可能就是自己妻子的那個男人。
「千真萬確。切書機,也就是銷毀文件的碎紙機,他們公司想新訂購一批,於是我就帶了商品目錄去拜訪他,不巧的是他因急事外出了,只好留下了這張名片。你這一提醒我倒想起來了,當時在新見桌上,我好像是看到了這本書。」
森戶說得明明白白。
「這個新見部長,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已經瞭解到了這一步,下面的問題完全可以自己去調查了,但小山田覺得這個森戶挺好說話,嘴又不緊,可以抓住這個機會。盡可能向他多套出些有關新見的情況來。
「他可是東洋技研的第一號能人啊,還很年輕,剛進入不惑之年,就快要破格提拔為董事了。近來,東洋技研對於本公司的絕密和機密資料頻頻外洩。感到十分頭痛。為了防止情報失洩,公司最近新設了『情報管理部』.正式開始與失洩機密行為作鬥爭,新見就是情報管理部的第一任部長。近年來,碎紙機十分時興,在東京證券交易所註冊的公司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公司都引進了碎紙機。但是,那些公司大都是買一兩台大型碎紙機。對機密文件進行集中處理。新見部長卻不贊成這種方式,想採取分散普及的方式,由每科一台,逐步過渡到每張桌子一台。機密資料,接觸的人越少,越有利於保密。歸根到底,以個人為單位處理密件是最理想的了。新見首先看到了這個問題的根本所在,正試圖實行機密文件分散化管理的措施。總之,他是個非常能幹的人。而且,他不光是在工作上,就是在女人身上也是個情場老手啊。」
森戶獨自笑了笑,好像是在指桑罵槐地譏諷小山田!你不也帶者女朋友到「情侶旅店」去了嗎!。
小山田心想,自己想打聽的,大抵上都誘套出來了。
「今天打攪你了,十分感謝。我想盡快將這本書給他送去。」小山田站起來就要告辭。
「不了吧,你用不著特意去跑那麼一趟,我這兩天就要去拜訪新見部長的,還是讓我順便捎給他吧。」森戶這樣說道。
「不用了,還是我送去的好。因為對新見部長來說,把書遺忘在『情侶旅店』這件事,他一定想竭力保密。你剛才不是說,保密以個人為單位是最理想的嗎?!」
「哎喲,我算是服你了。那好吧.我就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了。」
森戶朗著小山田哈哈地笑了起來。
小山田告辭森戶後,立即意識到,與奪已之妻的那個傢伙進行決鬥的時刻終於來臨。同時他還感到,迄今為止自己所搜集到的各種材料,都是為了找到那個奪走妻子的男人一一新見,而且從本能上說,這個男人就是自己一直要追蹤的情敵。
與此同時,也許本能還在告訴他。自己是個戴了綠帽子的可憐巴巴的淫婦之夫。
在進行情場決鬥之前、小山田悄悄地對新見作了一番偵察,結果對方的身體特徵、年齡都和水明莊女招待員說的完全一致。
小山田第一眼看到新見,直覺就告訴他,此君就是妻子的好大。新見確實是文枝所喜歡的那種男人。他肌肉發達,膀圓腰寬,體格魁梧,胸厚和胸寬幾乎是小山田的兩倍,這體型顯然是年輕時受過很好的體育鍛練。在與眾不同的四方臉上閃著一雙濃眉大眼,目光炯炯,聰穎機敏,他給人總的感覺是有男子氣,精幹,渾身上下蘊藏著旺盛的精力。
總之,與一副病態、窮相、因擔心妻子失節而總是疑神疑鬼的小山田相比,新見確實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種男人。一個是在人生的道路上慘遭敗績,不得不依靠妻子出去掙錢維持生計;一個卻是憑借自己的實力積極地開拓著人生。
自己的妻子,在被那強悍、散發著男人味的厚厚的胸脯緊緊地摟抱著,肯定以一種連自己都沒有見過的十分放蕩的體位,異常興奮地、享受著本能上的快感。
從小山田那裡決不能得到的性快感,在新見這裡得到補償。
——做愛竟是如此的美妙、痛快,我還是才知道啊!
——我同小山田的夫妻生活,與你相比,簡直是沒意思透了。
——動作再猛一點,讓我體驗個夠,我要把以前失去的全補回來。
妻子張開雙臂,挺起胸脯,熱烈地投入新見懷抱的淫蕩情景,浮現在小山田面前。想到姦夫奸婦相互摟抱,違背人倫。一股嫉火在小山田心中熊熊燃燒。
小山田由於嫉火攻心,簡直都快要發狂了。但他仍極力控制住自己,在決鬥前進行了「明察暗訪」,因為自己面臨的對手很強,必須作好充分的準備。
根據詳細調查,新見今年41歲,東京工業大學機械系畢業後就進了東洋精工(東洋技研的前身)。1958年,由當時的常務理事(現社長)作媒,他和現在的妻子結了婚,生有一兒一女。今年女兒15歲、兒子7歲。他憑著生就的才能,加上極強的個性,深得現任社長的器重。在社長的栽培下,新見作為該公司的第一號能人很快出人頭地。今年3月,他出差美國,7月份又去了蘇聯,這一情況與妻子今年新增添的一些服飾恰好吻合。
然而,卻沒有聽到有關新見亂搞男女關係的艷聞,這可能是因為由社長做的大媒,不得不小心謹慎吧。但是,戴了綠帽的小山田,卻知道新見風流韻事的手段極其高明。他充分靈活運用自己是情報管理部長的專長,漂亮地隱瞞了自己的私生活。小山田為了抓住新見的狐狸尾巴。著實是費了一番周折。這傢伙就是如此善於精心掩蓋自己的風流韻事。
一切都準備就緒,與新見情場決鬥的鐘聲就要敲響。是直接闖入那傢伙的家中,還是襲擊他的工作單位,小山田雖有些猶豫,但很快覺得還是到工作單位去好,這樣更能給對方以威脅,所以決定去東洋技研。
東京技研公司總部在鞠町4丁目.總部大樓是一幢現代化建築,牆面用藍色的遮光玻璃裝飾,看上去同公司的名稱十分相稱,呈現出一派現代潮流的氣勢。
上午10點,小山田來到東洋技研的接待處。新見是否在公司裡,小山田沒有十分的把握,但事先已打聽到,新見每天總是在早晨8點半上班,而且最近也沒有到別的地方出差。
上午10點左右。一般例行公式的晨會、碰頭會,都結束了,這會兒是一天當中公司職員在崗率最高的時候。
「您想見新見部長嗎?事先是否與他預約了呢?」接待小姐果然照章辦事似地問道。
「沒專門預約,不過,只要你告訴他說東京企業的森戶,現在有非常要緊的話要告訴他,他是會來見我的。這不會使您為難的。」
「是東京企業的森戶先生啊!」
小山田早就盤算過,如果接待小姐認識森戶,自己冒充森戶那就出洋相了,所以就打算謊稱是森戶的代理人。從森戶的口氣來看,好像新見非常賞識他,如果搬出森戶的名字,即使沒有預約,恐怕他也會來見面的。
接待小姐將小山田領到了會客廳,並說新見馬上就來。她好像並不認識森戶。
決鬥的第一道關卡總算是通過了,小山田上身高度緊張。身體都僵硬起來了。
沒等多久,會客廳的門打開了,新見走了進來。
「哎呀?我讓他在這兒等我……」看到這兒沒有森戶,新見納悶起來。
「是新見先生吧!」
小山田兩眼死死盯住對方的臉、但悠悠地站了起來。此時此刻,他是第一次面對著這個奪己之妻的男人。在近處看,他確實是比自己要強,無論是體格、容貌、社會地位、經濟實力。還是對人生的自信等等,一切方面都比小山田要強得多。
一一一就是這傢伙和自己共享著妻子。扒開了深信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的妻子身體的……不!不是共享,而是瘋狂地、貪婪地將妻子的肉體、心靈全部奪去了。
一一新見用他那強壯有力的手臂,緊緊地摟抱著妻子豐滿的軀體,用手指撫摸和玩弄著那細嫩的皮膚,同時口緊貼著妻子的嘴唇,吮吸著甜甜的蜜,全身貪婪地享受著她的肉體。
小山田強壓住胸中翻滾的怒火,像是要壓倒對方似地走了上去。
「我是新見,你是……?」新見的臉上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色。
「我麼,你看看這個就知道了。」小山田將名片遞到對方面剛。
「小山田先生?……」新見滿腹狐疑。他不是在裝什麼糊塗,實在是沒有將小山田的名片同文枝聯繫在一起。他和文枝是在「卡特萊」結識的,文枝在酒吧間的化名叫「直美」。
「你不明白吧,我是直美的丈夫,就是『卡特萊』的……。」
「啊!……」新見那張充滿自信的臉出現了變化。那是十分強烈的反應,小山田突然放出的第一支箭擊中了目標。
「你好像認識我妻子,對吧。」
「哪裡,我只知道她是我常去的那家酒吧間的女招待,你就是直美的丈夫啊!」
不愧是新見,他立即恢復了常態,說道。
「你今天來找我。有何貴幹?」
「新見先生,請不要裝蒜了。你和我妻子的那些秘密,我都知道了。」
「你說什麼?我告訴你,不要跑到這裡來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
新見一旦從突然襲擊中恢復常態,馬上就顯示出自己天生的自信,想用氣勢壓倒外表看上去十分寒磣的小山田。
「你說我莫名其妙?那好,讓我把水明莊的女招待員帶來。怎麼樣?」
新見好不容易才恢復常態,現在又夫態了。臉色變得刷白。
「這本書是你的吧。」
小山田不失時機地窮追猛打。新見看到小山田送到自己面前的這本《經營特殊戰略》。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說。由於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突然被人捅了脊樑骨,他是一時答不上話來。
「你和我妻子在水明莊睡覺。這本書,就是你遺忘在那裡的,怎麼樣。還想裝相嗎?」
新見沉默不語,等於是默認了他和文枝的不正當關係。
「我妻子當招待員,晚上出去上班,做的工作是獻媚賣笑,所以我是多少有些思想準備的。這一切,說來說去都是因為我太窩囊造成的。新見先生,你有家庭,也有社會地位,這種事鬧出去了,可是不光彩的啊,只要你老老實實地將我妻子還回來,以前的賬,我也就一筆勾銷了。」
小山田好不容易爭取了主動,趁對方還沒有醒過悶來,立即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真想對盜妻之賊好好教訓教訓。但現在首要的問題是先讓他把妻子還回來。
「小山田先生,我幹了這種事,真是對不起你了。」
新見不愧是個腦瓜子轉得快的人,當發現自己已無法抵賴時,採取了以守為攻的策略,在小山田面前低頭認錯。他是著名的東洋技研的第一號能人,深得社長信任,現在居然和有夫之婦。而且還是個女招待搞在一起,這種事一旦聲張出去。就麻煩了,不僅社長要指責他,家庭也要破裂。
新見徹底投降了。
「既然知道做錯了,就把我妻子還回來。」
「我今後決不再和直美,……不,不再和你太太來往了。我向你發誓,我和她一刀兩斷。為此,請你不要將此事公開。」
新見此刻簡直就要跪下來求饒了,公司首屈一指的大能人,現在已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
一一什麼頂尖能人,什麼精明強幹,現在不也是如此狼狽嗎!
小山田積壓在心中的奪妻鬱憤,現在感到稍稍地得到了發洩。
「所以嘛,請你把我妻子還給我。」
「我也並不是一味地求你寬恕我,為了贖罪,哪怕是補償一點點,只要我能辦得到的,我都會盡全力去辦。」
「只要你還我妻子就行了。」
「今後,我一定與你太太斷絕來往。」
「你把我妻子藏到哪兒了?」
「我沒有藏你太太啊!」
「你還想裝相啊?」
「你到底要多少錢?開個價,我也好辦,只要我承受得起。馬上付給你。」
「開個價?你錯了!我要的不是錢,只要妻子回來就行。」
「你太太不在家裡嗎?」
「你在說什麼?……」
直到這個時候,倆人才發現話不投機,沒有說到一塊兒去。
「這些天。你太太一直沒有跟我聯繫,沒有她的音訊。我也好擔心呢,你太太真的不在家裡嗎?」
「開什麼玩笑,她跟你私奔去了,怎麼會在家裡呢?」
「等……你等一下,直美……不,你太太真的不在家裡嗎?」
「不在。已經十來天沒回家了。」
「真的嗎?」
新見臉上露出十分驚愕的神色,看樣子不像在演戲。一種不祥之感立即襲向小山田的心頭。
「不是你把我妻子勾引出去的嗎?」
「沒有,我沒有勾引她出去。這些天一直沒有她的音訊,我還在拚命找她呢。」
「你說謊!」
「我沒說謊。我們倆事先約好,即使我不能去酒吧,也要每天聯繫一次。可十來天了,她既沒到酒吧上班,也沒同我聯繫。想直接給她家裡打電話,但又怕她丈夫來接,所以電話也沒敢打。沒辦法,我只好在你家附近來回轉悠,悄悄地探聽情況,但看上去她也不像在家。因此,我還以為是你發覺了我和她的關係。故意把她藏到很遠的地方去了呢!」
新見已經顧不上自己的姿態了,只是一個勁兒地極力辯解著。這並不只是為自己申辯,文枝的失蹤,對他來說恐怕也是個重大的打擊。新見的表情很認真,看不出他是在撒謊。
「這麼說,你是真的不知道文枝的去向了?」
「真的不知道。這麼長時間不同我聯繫,以前還從來沒有過,我也非常擔心呢。」
小山田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妻子的姦夫。而這傢伙也不知道她的去向,那麼妻子究竟到哪兒去了呢?事到這個份兒上,小山田也顧不上生新見的氣了。
「你妻子有可能去的地方,你都去打聽了嗎?」新見一改剛才的口氣,很親切地問道。現在,他們已是同一戰壕裡的戰友。在找尋著共同的目標。
「你最後一次和我妻子見面是什麼時候?」
新見回答的日子,同文枝始終沒有回家的那大晚上完全吻合。如果他說的是實話,那就是在和新見幽會後,她在回家的路上失蹤的。
「你和我妻子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她有沒有什麼反常的表現呢?」現在已不是譴責這種傷風敗俗行為的時候,事到如今,妻子和新見的最後一次幽會,竟成了尋找她下落的唯一線索了。
「看不出她有什麼反常,和往常一樣,午夜零點左右我們倆在水明莊見面。第二天凌晨2點左右。我叫了『龜子』公司的出租車,將她送回家的。」
「那輛出租車的司機是……」
「我每次都指名要大須賀司機。不過,我已經核實過了。途中沒有發生什麼事,司機平安地把她送到了家門口。」
這個情況,小山田也核實請楚了。這樣看來,問題就出在文枝從出租汽車上下來到自己家這麼一小段路上。直到現在,小山田一直以為是新見把自己妻子藏了起來,現在既然與他沒有什麼關係,那麼其中肯定有個身份不明的第三者插手了。
這第三者是誰?又為什麼要把她藏起來呢?
除了自己和她丈夫以外.文枝竟然還有別的地方。與外面斷絕一切聯繫,躲在那裡十來天下露面,新見甚感意外,受到很大打擊。他本來自信,既然已將這個女人從她丈大身邊偷搶過來,應當說,她是最傾心於自己的了。沒想到。她現在還有更傾心的別的男人。
此時此刻,新見的立場和心理十分複雜。一方面他是偷搶人妻的人,另一方面也是自己心愛的女人又被人偷走的人。因此心理完全錯位,就好像自己也被戴上了綠帽子。從這個意義上說,他和小山田同樣都處於是被害人的立場。
小山田也好像多多少少看出了新見那錯位的心理,迄今為止一直積壓在心中的反感和憎恨減輕了許多,現在他們都意識到,只有互相合作,才能奪回妻子和心愛的女人。
「新見先生,你剛才說了,在我妻子和你失去聯繫之後。你曾多方尋找過她的下落,是吧!」
小山田這回也改變了說話的口氣。這也許是因為對拐走妻子的第三者產生了「同仇敵愾」的心理。
「我已千方百計地進行了尋找。」
「就沒發現什麼線索嗎?」
「很遺憾,什麼線索也……」
新見好像沒臉見人似地垂下了腦袋。倆人陷入了沉默。這是一種陰沉鬱悶的沉默,在沉默中,倆人之間的敵對關係又恢復了,新見依然是奪走小山田妻子的不可饒恕的姦夫。
「不知道這能不能說是線索。」像是要努力打破那鬱悶的沉默似的,新見抬起頭來說道。
「你找到什麼了?」小山田迫不及待似地問。看他問活的架勢,與其說是關心有無線索,莫如說是巴不得從眼前的沉悶氣氛中解脫出來。
「你妻子沒去卡特萊上班,無故缺勤的第二天,我就到你家附近去過,並在牌坊前抬到了個很怪的東西。」
「什麼東西?」
「是個布狗熊,這麼大。新見張開兩手比劃著布狗熊的大小。」
「布狗熊?」
「這東西與你妻子的失蹤有沒有關係,我也不知道,但覺得它是掉在地下車的附近的,就檢回來了。」
「會不會是住在附近的小孩扔掉的呢?」
「也許吧,那布狗熊已經很陳舊了,現在就放在公司的衣帽櫃裡,我去把它拿來吧。」新見說著便起身出去了。
這東西很可能是因為不敢拿回家去,所以才放在公司裡的。不一會兒,他抱著那個布狗熊進來了。這布狗熊個兒挺大的,大得幾乎小孩子都可以騎在上面,但它的確非常舊,背上的天鵝絨已經磨光了,露出了線底子。它好像是小孩子經常放在身邊玩過似的,渾身上下沾滿了油垢,油黑髮亮。的確,這布狗熊即使扔掉了,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你是在牌坊前的哪個地方撿到的?」
「在牌坊前右邊柱子的石台階附近。它掉落在路邊的草叢裡,不注意看的活,是不容易發現的。」
「你認為,那布狗熊是什麼時候扔在那兒的?」
「不敢斷定,不過你已經看到了,它雖然很舊.但不像是個長時間扔在四天裡任憑風吹雨打的東西。如果說它是被扔掉的,那也就在我撿到的前一兩天扔掉的吧。」
「哦,我明白了,這東西可能是在文枝失蹤前後扔掉的。」小山田瞪大了眼睛。
「是的,當時我也是這麼看的,就把它撿回來了。」
「新見先生,這個『狗熊』會不會是那個帶走我妻子的傢伙扔下來的呢?」
「雖不能肯定,但我認為有這種可能。」
「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要將這玩藝兒丟在那兒呢?」
「這我不太清楚,但有可能不是有意丟在那兒的,而是不小心遺忘在那裡的。」
「遺忘在那裡的,這可能嗎?這麼大個東西。」
「如果說有人在帶你太太走之前,就抱著這個玩藝兒,是不可能把它遺忘在那裡的,但我剛才突然想起來,如果這個人是把布狗熊裝在什麼上帶來的話,那就……」
「裝在什麼上?這麼說是有人開著車來的羅。」
「在深夜,要把她帶到什麼地方去,沒有車子是不行的吧。也許是為了給你太太騰座位,那傢伙就把原來放在座位上的『狗熊』丟到車外去了。」
「新見先生!」一直在細心翻看著布狗熊的小山田,突然驚叫了起來。
「這個『狗熊』的右後腿內側像是有塊新的斑跡。」
新見瞧著小山田手指的地方,說道。
「經你這麼一說,還真是塊斑跡啊,我倒沒發現。」
這個布狗熊,全身上下髒得油黑髮亮,到底是污垢還是什麼斑跡,不十分明顯。
「這不會是血跡吧?」
「你說什麼?」新見對小山田的話頗感意外,用驚異的目光看著他。
「不過。光看是弄不清楚的,但如果這是血,而且是人的血的活。那麼……」小山田目不轉睛地盯著新見,好像是在暗示著什麼似的。
「小山田先生,你是不是認為,這就是你太太的血跡?」
新見似乎是明白了小山田那暗示的嚴重性,表情一下子緊張起來了。
「這會不去是妻子的血,」雖是突然閃過的一個念頭,但這念頭閃過後,倒越想越覺得是我妻子的血似的。
「假如這真是直美的血,意味著什麼呢?」
這時,新見也顧不上文枝在店裡的化名與否,直呼起直美來了。
「新見先生,我想坦率地問你,請老實告訴我,你到底對文枝有多少自信?」
「自信?」
這問題問得如此突然,新見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文枝愛不愛你,你有多少自信?」
「說心裡話吧,現在這個時候,我也顧不上譴責你了。」
「既然這樣,我也就實話告訴你吧,她真心愛我,我也決不是心血來潮,一時衝動。受社會清規戒律的束縛,雖不能結婚,但我們已相互發過普,要在社會束縛的枷鎖中,真誠熾烈地相愛。」
「那文枝不和你打一聲招呼,就突然下落不明,杳無音信,這你想到了嗎?」
「沒有想到啊。所以,這些天來,我擔心得覺都沒睡好。」
「最後一次幽會時,約好下次見面的時間了嗎?」
「約好了。」
「那下一次幽會約的是什麼時間?」
「約好3天後,跟往常一樣的時間,在水明莊見面。」
「然而,她卻失約了,而且突然失去了蹤影。因此,她的突然失蹤,能不能認為並非是她本人的意志呢?」
「不是她自己的意志?」
「是的,我妻子既然那樣的愛你,就不去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棄你而去,女人是決不會幹那種事的。再說了,在此以前你們每天不都是要相互聯繫的嗎!」
新見被小山田的話完全吸引住了。用一種急於想知道下文的眼神;望著他點了點頭,問道:
「你是說,直美是被什麼人強行誘拐走的?」
「在現場附近,還留有一隻布狗熊,上面沾有像是血樣的斑跡。很可能是什麼人開車到那兒.在硬把我妻子拉入車裡的時候,把這只布狗熊碰到車外上了。假如說我妻子就在那時和這只布狗熊換了位置的話,那麼,只有在那個時候布狗熊才能沾上我妻子的血。這樣看來,我妻子在被拉入車子裡去的時候,身上已經在流血了。」
這時,小山田的頭腦如此清醒,推理的思路來得如此之快,連他自己都感到吃驚。當然,這種推理是建立在布狗熊身上的斑跡就是文枝的血跡這一假設的基礎上的。
「小山田先生。難道你……」新見明白了小山田那可怕推理的意思後,害怕得臉都變形了。
「布狗熊是車拉來的,這可是你先說的呀。的確,如果不開車來,是決對不會把它遺忘在那兒的。文枝被拉進車後,坐到了原來放布狗熊的位置上。而沾了血跡的那個布狗熊,卻被迫棄在那裡了。她一天也不想離開你。但從那天晚上起,同你們底失去了聯繫。因此,她失蹤,肯定是那大晚上突然發生了無法把我妻子留在那兒的事。現在我們只能這樣認為。」
「小山田先生;你是說直美已經不在人世間了?」
「非常遺憾,但又不得不這麼想。沒有消息已經十來天了,即使是發生交通事故被送到某家醫院,現在也該有消息了。」
「儘管送進了醫院,但要是她神志不清,弄不清楚她的身份呢?」
「可根據她隨身的攜帶物品判斷。即使帶的東西都散失了,也應該有報道的。」
小山田和新見倆人的立場,此時好像完全顛倒過來了。新見像是在掛念著自己的妻子似的,硬是要往樂觀的方面去想,而小山田好像是事不關己似的,站在客觀的立場上進行分析。小山田已認識到,這就是兩個男人現在對文枝的愛所表現出來的態度與實際的位置。
身為丈夫,承認這點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但在同新見交談的過程中,發現自己不得不予以承認。小山田的那種客觀態度,可以說已是他愛情失敗的標誌,但儘管如此,他尋找妻子下落的熱情卻沒有消失。哪怕找出來的是具屍體,他也要作為已經失去了愛情的遺物,親手將她埋葬掉。
然而,他們倆現在誰都不願說破由推測所得出的結論。儘管他們有悲觀和樂觀兩種不同的立場,但都十分擔心和害怕這個結論成為事實。
一一一有人坐在黑乎乎的『凶器』(車子)上,在黑暗中從背後向文枝衝去。文枝毫無防備,遭到突如其來的襲擊,立時不支。那人本意並不想傷害她,但由於過失,招致了嚴重後果。他驚恐萬分,但是,當他從短暫的驚慌中清醒過來後,為了逃避罪責,就將文枝帶到什麼地方去了。當時,文枝已經死了。還是活著,就不得而知了,不過這倒是無關緊要的。這場事故是在夜深人靜的情況下發生的,現場沒有目擊者,只要把被害人藏匿起來,那人就可以逍遙法外了。這雖完全構成了犯罪行為,但連作案地點都搞不清楚。就這樣,肇事者把文枝運到某個地方藏了起來。肇事者出現的唯一差錯,就是給文枝騰座位時。將布狗熊留在了現場。
這就是他們兩個人推理所得出的結論。
「總之,在對布狗熊身上的斑跡進行化驗分析前,是不能斷定的。」
「交通事故的現場,時間越久,留下來的痕跡也就越來越少。事情已過去好多天了,在現場尋找證據看來是沒有多大希望了,但我還是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對布狗熊掉落的那一片草地進行搜查。如果能斷定布狗熊身上的斑跡就是我妻子的血,警察也會出面處理。新見先生,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嗎?」
「那還用說,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盡力。朋友當中有專門從事化驗的醫生,我能讓他化驗一下。」
就這樣,兩個人結成了一種奇妙的「同盟」,共同擁有或相互爭奪一個女人的兩個男人,現在已經聯合起來,向那個奪去了這個女人的第三者宣戰了……
也許正因為爭奪的激烈,所以使他們結盟的紐帶也異常的堅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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