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病房前。倆人打了個照面,都不由地「啊」了一聲,頗感到有些意外。從車站出來後,笠岡時也就無意間注意到了一位與自己同方向而行的姑娘。這位時髦俏麗的女郎在時也的前面飄然而行。她大約20歲左右,一頭秀美的長髮被不經意地束在腦後,身著一件粉紅花色的連衣裙,裙
年輕女郎也去座落於街角處的A大附屬醫院。
也許她是探視病人的吧?被這位美麗佳人探望的幸福的人會是誰呢?時也一邊胡亂猜想著,一邊尾隨著那女郎。姑娘可能也意識到了時也。便稍稍加快了腳步。
時也也加快了步伐,像是要追上她。這若是在人跡稀少的黑暗的小路上,姑娘準會被恐懼驅使著奔跑起來。然而,此時正是夏季的白天,從車站出來向同一個方向去的人絡繹不絕。可是他倆怎麼也不會想到竟會是去同一所醫院的同一間病房探視同一個病人。
這是一所大型的綜合醫院,它設置了從外科、內科到眼科、牙科等14個臨床科室,其中尤以外科最為有名,病床數超過了八百張。在這樣一所大醫院裡,同時來看望同一個病人。真可以說是巧合。
「啊,你也是到這兒來的?」
「你也來探望石井先生?
兩人相對而視,幾乎同時開口問道。
「不知道是這樣,真是太失禮了。」她深深地低頭致歉,那模樣像個稚氣未脫的小女孩。
「不,不,是我失禮了。你是不是把我當成流氓了?」
「說真的。是這樣的。誰讓你一直從車站跟著來的呢?」她嫣然一笑。右頰上露出了一個小酒窩,呈現出一副天真無邪的、充滿青春話力的臉龐。
「我本未打算跟著你,可事實真成了在尾隨你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笠岡時也,A大法學部四年級學生。」
「喔,我也是A大的,在英美文學部三年級。我叫朝山由紀子。相互自我介紹之後,時也才明白,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並非是來自在街頭擦肩而過所得來的,而是在校園裡見過的倩影留在了腦海中。
這天。笠岡時也是到A大附屬醫院來看望大學畢業的前輩石井雪男的。石井家在日本橋開了一家老字號的做和服的綢布店。石井雪男將來往定要繼承這份家產的。然而,他在大學學習時,就執著地相信名字裡的「雪男」、即雪人在世上是存在的,並以殷實的家資為後盾,多次去喜瑪拉?
不用說,他出院後也不能馬上從事激烈的運動。雪人探險不得不暫且放棄。
兩人一迸病房,石井就高興得怪叫起來。他住在高級病房區最為舒適的一同單人病房裡,這裡配有彩色電視機和收音機。但即使如此,也解脫不了石井的孤單寂寞。
「前輩感覺怎麼樣?」
時也望著渾身裹滿繃帶、像木乃伊一樣的石井,強忍著笑問候了一聲。
「怎麼說好呢?搞成這副模樣。雖然幸運地撿了一條命,可如此大好時光身體連動都動不了,真是活見鬼了。」
石井用羨慕的目光望著窗外夏日晴朗的天空。透過普通病房的屋脊,天空上層的積雲泛出白金般的光芒。雖然室外溫度已近30度,而病房裡的空調卻習習地送來宜人的冷氣。
「沒出大事,這已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老老實實地呆上一個月,就又可以去探尋『雪男』『雪女』了。再說,你以前那麼自由自在,這次就當是交點「稅」。在這裡老實地休養吧。」
「暖,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盡說些風涼話。
「不。真是這樣的。我想,這件事對『雪人』是大有好處的呀。由紀子在一旁插嘴道。
「什麼?就連由紀子也說這樣的風涼活?
「就是嘛。說實在的,我想你要是在哪兒丟了一條腿才好呢。那樣一來,你就不會去找什麼雪人了,只好安心在家操持家業。姨父、姨母也能放心地退休了。」
「唉唉,你可不要說得那麼可怕。
「前輩,朝山小姐說得對,你也應該適可而止,別再讓兩位老人為你操心了。
「你們想以小輩的身份給我提意見,是嗎?你們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似乎石井這時才注意到他們倆人間的親密關係。
「我們是從車站一起來的。偶然在病房前碰見。還嚇了一跳呢。
「真設想到前輩還有這樣一位漂亮的女朋友。
「原來是這樣。笠岡,你怎麼知道由紀子的名字的?」
「進來之前,我們相互介紹認識的。
「你小子手腳還是那麼快啊。由紀於是我表妹。由紀子。這小於是我們學校登山部的後輩。
「請多關照。
「請多關照。
兩個人互視著微笑地點點頭。
「笠岡,你怎能在這個登山的大好時節裡,蝸居在東京呢?咱們登山部的夥伴們此時大概正在北阿爾卑斯或南阿爾卑斯露宿吧?」
「今年計劃橫穿南阿爾卑斯山。從7月初他們就進山了。
「那你為什麼沒夫呢?」
「和就職考試衝突了。
「那種考試丟到一邊兒去好了。趁現在多登幾座山吧。
「那可不行。我家老頭子可不是那種腰粗氣壯的。我不能總這樣晃蕩下去。可比不了前輩您哪。
「你言之差矣。你們可能把我的雪人探險行動當成是花花公子的兒戲了。雪人肯定是存在的,如果找到的話,是對學術界的一大貢獻,能上電視,能出書,可以收回老本來的。
「難道你是出於商業意識才這麼幹的嗎?」
石井一邊喋喋不休他說著,一邊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起來,疼得直皺眉頭。
笠岡時也和朝山由紀子一道起身告辭,又一起乘上了返程的電車。現在,兩人更加熟悉了。
在返程的電車裡,時也為了進一步瞭解由紀於的情況,旁敲側擊地問了許多問題。得知由紀子家在築地區開了一家有名的餐館「朝山餐館」。
然而。由紀於對家中經營著東京屈指可數的老字號餐館不以為榮。反倒有些難為精。時也預感到會和由紀子再次相會,到了不得不分手的時候,他直視著由紀子的眼睛,問道「能再見面嗎?」她迎著時也的目光。「嗯」地點了一下頭。
時也看到了她眼中的欣然允諾。
最近,笠岡道太郎注意到自己的體重在急劇下降。每年一到夏天,體重總要減輕1、2公斤,可今年卻減少了6公斤。而且一點食慾也沒有,渾身疲憊得像灌了鉛一樣。他擔心體重還會繼續下降。
以往他的體重總是比較穩定的,20年來一直保待在57或58公斤。照現在這樣下去,可能會降到50公斤以下了。
特別是近些天,他總感到有食物堵在胸口,連水也喝不進去,還不停地打嗝。嘴裡滿是從胃裡順出來的令人生厭的臭氣。
「這陣子你嘴裡特臭。」
妻子時子毫不客氣他說。不用她說。只要將手掌放在嘴前吹一口氣。自己也會聞到有口臭。這不是從口腔中發出的,而是從目的深處泛出的惡臭。
「我總覺得近來胃口不正常。
「是啊。你現在食慾不振。人也瘦了許多。還是去看看醫生吧。
「嗯,好吧。
笠岡之所以爽快地答應去醫院也是因為確實感到身體不入正常。進入不惑之年,一直健康的身體也到了該大修的時候。
他害怕去警察醫院,因為一旦真被檢查出有問題,就會被從一線上撤換下來。他雖然對未來不抱任何野心,可是出於一名著官的本能。他還十分想留在搜查的第一線。
為此。他去了兒子時也所在大學的附屬醫院。
醫生聽了笠岡的自述後,又做了常規的聽診,而後讓笠岡平躺在診斷床上,在他的腹部按按這裡,壓壓那裡,不斷地詢問有沒有痛感。檢查的如此慎重。笠岡不安起來,擔心是不是得了什麼嚴重的疾病。
那大只是初診。第二大又做了調光拍片。他在醫生的矚示下喝了一大杯造影劑。難受極了。這是他第一次喝鋇餐。那像稀粘土似的鋇餐造影劑,雖然有些甜味,可只喝一口就覺得胸口被填滿了,加之再讓喝些撐開胃部的發泡劑,肚皮被撐得像要爆裂開似的。醫生還不允許他停頓,叫他
醫生讓笠岡躺在透視台上,將攝影裝置一會兒水平著,一會兒斜立,一會兒讓笠岡側臥著,一會兒又讓他仰臥著,從各個角度拍了一些片子。最後告訴他兩天後來看結果。
兩天之後,笠岡按約定的時間來到醫院。值班醫生已經將他的調光片掛到讀片燈上等著了。看著這張在讀片燈映照下的臟器片子,笠岡難以想像這上面拍攝的就是自己身體的內部。
醫生仔細地看著調光片。一言不發。急不可耐的笠岡開口問道:
「有什麼不正常嗎?」
醫生這才扭過頭來對笠岡說:
「只不過是你這個年齡常見的胃炎罷了。
「是胃炎嗎?還是來檢查對了。我說近來胃怎麼總不舒服,原來是胃炎在作怪。
「為了慎重起見,我看再做一下胃鏡檢查吧。
醫生好像隨便說道。
「難道不是胃炎嗎?」
「現在還處在檢查階段,不能下結論。胃鏡是將像機直接插入胃中攝影,所以下去有疏漏的,可以拿到更清晰的片子。
笠岡在想,光是喝鋇餐就已苦不堪言了。這下要吞下胃鏡一定會受不了的。
醫生似乎看出了笠岡的心思,安慰他說。現在日鏡先進得很,進入體髒的部分很少。沒有多大痛苦。
好歹檢查到這一步了,還是借此機會徹底檢查一下吧.笠岡心想。從一開始檢查就拿了些藥,可至今症狀絲毫未見好轉,病因何在呢?最好早日解除纏繞身心的煩惱。這次是在繁忙的工作中擠出時間來檢查的,只好一下做二不休,再找機會就難了。
笠岡決定第二天去接受胃鏡檢查。醫生的過於慎重使他更加擔心起來。難道自己的體內正發生著什麼病變嗎?否則,醫生對常見的胃炎不會這樣慎重。
難道……笠岡慌忙打消了剛剛浮現出來的不吉利的想法,似乎這種想法會促成事實似的。
「不會有事兒的。是想得大多了。肯定是胃潰瘍。
他使勁地晃著頭,要把那一瞬間冒出的不吉利的想法從他腦海裡驅除出去。
笠岡走出門診部,忽然看見不遠處有一對年輕男女並肩而行。
男的背影非常熟悉,原來是兒子時也。
「這小子現在怎麼會在這兒溜躂呢?」
笠岡感到奇怪,本想打聲招呼,可是他們那副親熱勁兒使他打消了這個念頭。現在上前打招呼,會使他們難為情的。
笠岡根本不認識和時也在一起的姑娘。她看上去頗有教養,雖說從背後看不見長相,但她和時也說話時的側影顯得很標緻。他在想:「時也這小子什麼時候也有女朋友了?」
同時,他才恍悟到兒子已到了找對象的年齡了。
想來兒子時也明年就要大學畢業了,有一兩個女朋友也不足為奇。然而癡迷於登山運動的兒子,竟會和這樣一位美麗姑娘同行,真讓人感到有些意外。
他們好像是從住院部出來的。這兒是A大的附屬醫院。所以時也來這裡也是正常的。
聽說這家醫院是獨立經營的,但醫生和實習生都是A大的教授和學生。入院患者亦多是和A大有關係的。
笠岡思忖著,他們可能是來探望誰的呢?為了不讓兒子看見,他混到了人群裡。
胃鏡診斷結果是慢性胃炎,胃前壁有輕度潰瘍,決定採用內科療法治療。
笠岡如釋重負。慢性胃炎隨著年齡增長誰都有可能得。這不算什麼病。何況現在潰瘍也不很嚴重。
也許是精神作用,聽了診斷後,胃裡頓時舒服了許多,肚子也感到有些餓了。
以往只把他當做是一個同居男人看待的妻子,這次也顯得很高興。
「好極了。現在時也還未獨立,你若倒下了,我們明天就要流落街頭了。
「有我沒我不都一個樣嗎?」笠岡挖苦他說。
「你說什麼呀?你可是我們的支柱呀,你還得頑強地活下去,至少要撐到時也結婚。
說起結婚,笠岡便想起了頭一天時也和那個漂亮姑娘在一起的事,他把這事告訴了時子。時子驚愕他說:「時也有了個女朋友?這小子還真不含糊呢。
「怎麼,你也一點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這小子只喜歡登山,我還以為他找不到女朋友了哪,這下不用擔心了。
「也可能只是一般的同學吧。
「你不是看見他們那股親熱勁兒都沒好意思上前打招呼嗎?況且他們一起去醫院探視病人,關係相當親密了。
「看你,好像在說別人家的孩子,要真是那樣,應該瞭解一下那姑娘的身世。
「你操心過頭了。時子還是個學生,他和那姑娘興許還處在同學與戀人之間呢。
時子聽說自己的兒子有了個漂亮的女朋友,非常高興。
多摩湖畔殺人棄屍案的搜查工作陷入了僵局。被害者的身份依然沒有搞清。近來連「據傳說……」之類的民眾報告也沒有了。
據證實,被害者的胃裡有食後數小時的鯽魚、油香魚或嘉魚等河魚肉,所以對多摩湖畔的河魚餐館、飯館進行了調查,可依然一,無所獲。
河魚烹製的菜餚沒有是單人吃的,據認為,被害者還和兇手,起在小飯館一類的地方吃了河魚和山珍等。在吃飯時。亦或在飯後被下了安眠藥。
總之是在酒足飯飽之後,在藥物作用下安然人睡時,兇手才舉起了凶器。
值得注意的是,兇手刻意要掩蓋被害人的身份。
如果被害者的身份被查明的活,這將直接威脅到兇手。也就是說,一旦瞭解到被害者的身份,兇犯很快就會輯拿歸案。
但時到今日尚不清楚凶丁與被害音共同進餐的地點。
自6月1日解除禁漁令以後,到處都可吃到香油魚。若是人工養殖的香油魚,在禁漁期間也能吃到。但是,蹲魚、嘉魚等在東京都內和多摩川下游的飯館裡就很難吃到了。搜索工作已涉足到三多摩地方的偏遠地區,仍然是毫無線索。
笠岡在病情查清之後,又打算參與搜查工作了。有些事情就是這樣:過於窮迫不捨一般難有結果,一張一弛倒會事半功倍,這是刑警老手的經驗之談。
笠岡又重新鼓起了幹勁,一天,他無意中拉開寫字合的抽屜,從裡面骨碌碌地滾出一樣東西。拿起來一看,忽然想起這是發現被害者屍體的那位中學生從案發現場拾到的螺殼。
前些天因一直想著做胃病檢查而把這事忘到九霄雲外去了。螺殼送來已半個月了,若這是搜捕兇犯的重要線索的話。笠岡疏忽的責任就大了。
現在已不好再在搜查會議上提及此事了。他只好走後門,請國立科學博物館這方面的專家做一下鑒定。
鑒定結果,表明這個螺殼是個田螺的殼。這種田螺屬日本產的圓螺類。在施農藥滅螺之前,生長在這一帶稻田和沼澤的泥土中。
這個鑒定結果使笠岡心頭感到豁然開朗。他原以為螺殼類動物就是海裡的。這種田螺在兒時曾經常在田間、沼澤中撿過,可現在卻全忘了。聯想到,被害人的解剖報告證實。在其胃裡有河魚肉,同時也有某種貝肉,那貝肉會不會就是田螺呢?對,一定是田螺,田螺有可能是與河魚一道
被害者所吃的食物主要是山珍。在這方面搜查本部的判斷是沒有錯的。人們甚至調查了三多摩偏遠地方的旅店。
但是,三多摩出產田螺嗎?或許出產。以前田螺在這一帶的田間俯拾即是,並非稀罕之物,是小酒館、小飯館裡常見的下酒菜。近來由於農藥污染已經難覓其蹤了。敗
笠岡很久沒有吃過田螺了,也沒有看到萊單上有田螺這道菜。許多在都市生活的人不知道田螺能吃。
笠岡拐彎抹角地向同事們打聽誰吃過田螺,有兩個回答說在外地出差時,在鄉下旅館裡吃過。
「什麼味道?
笠岡還是在幾時吃過。現在完全忘了食田螺的滋味。
「吃起來很有些嚼頭,稍有點土腥味。
「它生活在田間的泥土裡,所以才會有土腥味的。
「若人家不說是田螺,我還不知道呢。原以為吃的是海螺呢。你打聽田螺幹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起來隨便問問。謝謝。
笠岡若無其事地迴避過去。他感到,一種被害者吃過田螺的猜想已在胸中成形。吃出螺的地點不在多摩川流域,搜查本部已把這一區域搜查遍了。被害者一寇是在多摩川流域以外的什麼地方吃的河魚、田螺和野菜、養麥面等東西。被殺害後又被移屍到多摩湖畔的。
河魚和野菜、養麥面等在任何地方都能吃到,而問題就是田螺。
笠岡再度走訪專家。他由東京飲食業聯合會介紹到銀座的一家專營地方菜餚的「田每」飯館。
店主回答了他的問題。
「以前在小酒店和飯館裡經常上田螺這道菜。可近來因受農藥的影響,田裡的田螺少了。如今只有在高級餐館或風味餐廳才能吃到,不過那也只是做成涼拌或煮制的佐酒菜,沒有單以田螺為主原料的名菜。因其味道遠不及法國蝸牛。所以缺少誘惑力。
「在東京都內除貴店之外,還有其他店有這道菜嗎?
「我想還有吧。用田螺做下酒菜,很受外地顧客的歡迎啊。
「你熟悉這些餐館的?
「這就難說了。菜單上一般沒有,多是根據顧客的喜好和廚師的意願,臨時加的菜。
「在哪裡能買到田螺呢?
「有專門從事採買的商販,他們或從產地直接購入,或在菜市上採購。
「田螺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產地?」
「當然有。天然田螺差不多快火絕了。現在全是養殖的。
「在哪裡養殖?
「比較有名的是琵琶湖的長田螺,和此地的厚木圓田螺。
「厚木——是神奈川縣的厚木嗎?
「是的。厚木的田螺很有名,約佔全國產量的四到五成。
「那麼,厚木附近一定有根多飯館賣田螺嘍。
「當然,那兒是產地嘛。
「田螺與河魚,山野菜同時上桌不奇怪吧?
「很合適。這原本都是珍饈嘛。」
笠周匆匆道謝就跑了出去。在半路的一家書店裡買了本厚木一帶的地圖和導遊冊。
笠岡的目光被吸引在了流經厚木市區的相模川上。相模川的上游分支成中律川和小蹲川。
想來之所以叫「小時川」一定是河裡的蹲魚很多。笠岡以前就聽說相模川是釣蹲魚的好地方。
厚木市區及其近郊有許多溫泉和遊覽勝地。僅導遊冊上就寫有廣澤寺、七澤、鶴卷、飯山、鹽川等等。
其中有一處引起了笠岡的注意。
這就是「中津溪谷」據導遊冊上介紹,中津溪谷是中律川上游的匯流處至半原之間的溪谷,溪水清徹,水量豐富,兩岸怪石峭壁林立,森林茂密,構成了三位一體的溪谷美景,素有關東那馬溪之稱。班
風味小吃有山野菜,蹲魚、香油魚、烤嘉魚片、丹澤養麥、田螺……,看到達兒,笠岡眼中一亮,被害者胃裡的東西這裡都有。
厚木近郊的飯館可能也經營這些小吃,但導遊冊上只介紹了中津溪谷。
陷入沉思的笠岡,忽然感到眼前一亮。掉落在現場附近的火柴盒上殘留著的「烹…中…」兩個字,如同電光一樣浮現在眼前。
那「中」字會不會是「中津溪谷」的「中」字呢?「烹」與田螺聯繫在一起可組成「烹飪」。
中津離發現屍體的地方不是很遠,可能兇手在神奈川縣殺人之後,故意移屍到人口稠密的東京,藉以轉移視線;也可能是兇手在請被害者進餐後,擔心警方會從食物種類中推斷出見面的地點(抑或是案發現場).將屍體轉移到多摩湖。其目的無非是想把搜索的視線吸引到盛產河魚和山
不管怎麼說,內多摩地區和丹澤地區都應該調查。都道府縣警察對所管轄的地段界線分明,這無意中形成了搜查的死角和旨區。神奈川縣的魯方對警視廳有一種強烈的對抗意識,無意中搞得警視廳對跨縣到神奈川去調查一事也只好敬而遠之了。以前因事先未跟對方打招呼就去調查,事
正因為這種潛意識作祟,才將搜查的範圍強行限制在了自己普轄的三多摩地區。
「總之,值得調查一下厚木附近地區。」
笠岡得出了「田螺結論」。但這裡還有個難題,就是如何向搜查本部提及這個「田螺結論」呢?
中學生小川賢一交來的田螺殼。在20多天後才被重視。這期間自己因忙於胃病檢查,而將它遺忘在抽屜裡。由於自己的疏忽而失去了時間。之後單槍匹馬調查又用去了20多天。
如果現在提出報告,肯定會遭到責難。為什麼此事關緊要的情況壓了40多天?這可是揭示被害者與兇手會面地點的重要資料。除指責自己懈怠失職外,把單獨從事調查說成是想獨搶頭功,自己也無話可說。
笠岡為難了。若不提出自已發現的新資料。搜查工作就始終會漫無邊際地抓瞎。若提供出資料,又會受到責難。這該如何是好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也只有悄悄地獨自調查了。東京都內的事已處理完了,可以在同事面前找個借口出去。可即使到了神奈川縣也不好辦,未跟神奈川縣警方打招呼就進行調查,事後又會有麻煩。
「看來只有利用假日進行義務調查了。笠岡心想。
一進家,時子就說洗澡水燒好了。讓他馬上去洗澡。洗完澡,飯桌上已擺好了冰鎮啤酒。最近時子突然變得溫柔賢慧了,讓人感到受寵若驚。洗澡水也是新燒的,要是以前她早就跳進去先洗了。穿著熨洗好的浴衣,坐在飯桌前,笠岡想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你這次突然做目病檢查,讓我重新看到了你存在的價值,你是我們的頂樑柱,一定要永遠健健康康的。喝一杯吧。我來給你斟酒。時子親自給斟酒,這恐怕是結婚以來的第一次。笠岡與其說是喜,不如說是有些迷惑不懈。
「喲。這不是田螺嗎?
「是的,今天去了趟超級市場,看到挺稀罕的,就買了些回來,挺想吃的吧。
「小的時候,常到稻田和小河裡去摸田螺,叫什麼『築堰摸魚』。在小河裡用泥和石頭築起小壩,抓魚和泥鰍。腳窩裡有很多田螺,摸出來放到盛滿水的水桶裡。不知不覺地會生出許多小田螺。咦,這東西超級市場裡常有賣的嗎?」
碰巧在笠岡追查日螺的時候,吃這道菜。
笠岡暮然預感到這身份不明的兇手可能和「栗山「是同一個人。他嘴裡含著田螺,慢慢地品嚼著,一股野味的濃香溢滿口中,同時也勾起了那己淡忘了的鄉愁。
笠岡又抖擻起沉寂了許久的激情,想大十一場。
數日後的一個星期天。笠岡要去中津溪谷查找線索,離家的時候,時子埋怨他說:「今天大家都休息,就你積極。
「在案件未解決之前,刑警是不能休息的。笠岡回答道。然而這種情況是在案情搜查進展順利的時候,像現在這樣處於懸案的情況下,刑警們也和人們一樣休假。
「你就不能正常休假嗎?」
「也不是不能,刑警也是人嘛。有時也想集中休假,老家在外地,回去一趟得用好幾天。可我是出生在關東的。
警官一年有20多大的正常休假,可沒有人能全部用完。你若要行使這種正當的權利話,那你就要準備在下次晉陞時受影響。但笠岡沒有申請正常休假,倒不是害怕受到不利的影響,而是感到沒有必要。「你找個時間休次假,真想全家去旅行一趟。
笠岡驚愕地看著妻子。她可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
「有什麼可驚奇的?我們結婚以來,一次也沒旅行過,就是新婚旅行也沒有過。
當時,正處在戰後治安尚未恢復時期,加之他們的結婚屬非正常婚姻。所以哪兒也沒去。
「你是說想和我一起去旅行嗎?」
笠岡真不敢相信。結婚以來,妻子對丈夫的厭煩怨恨一直在不斷地加深,可最近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在家庭這個溫馨的港灣內,好好犒勞一下工作疲憊的丈夫,這在以前是絕對沒有的事。笠岡感到受寵若驚,不知所措了。
當然,溫存總是件好事。有位哲人說過:沒有溫存就談不上生活。在這個意義上講,時子是追回了生活下去的資格。
妻子看上去絲毫沒有嬌柔造作的樣子。究竟是什麼使妻子發生如此之大的變化呢?一定是她的內心發生了什麼轉變。此時笠岡卻產生了強烈的逆反心理,他不願意直截了當地接受妻子的溫存。
時子的軟化使笠岡在結婚20多年後方才體驗出家庭的味道。究竟何故,沒有細細地品味,但笠岡現在很樂意走進這個家門了。從前可不是這樣,他只是把家當成寄宿的場所。
「處理完這個案於,我就請假,咱們去旅行好嗎?」
「真的!那太好了。時也也一定會高興的。時子高興他說。
「嗯?時也也去嗎?」
兒子受母親的影響,從小就不愛搭理父親。有時在外面偶爾碰上,他也會躲開以避免打招呼。上小學時有「父親參觀日」,可時也不願意讓笠岡去,總是由時子代替。
「這孩子是很想父親的,只是不願意直接表露出未罷了。他是個很靦腆的孩子,若聽說咱家要首次一起去旅行,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一家三口去旅行。好。一定辦到!
笠岡向妻子做出了承諾。同時也是對自己下了保證。
四
中津川發源於丹澤山區的雅比茲主峰,全長36.4公里。在厚木市域內與相模川匯流。它是相模川的一條支流。河面在愛甲郡清川村附近變窄,形成了溪谷。溪谷的中心在匯流點以東約1公里的石小屋橋附近。這裡有許多家旅館和飯店。
笠岡之所以看上中津川,是出於、「種非常模糊的理由,這就是犯罪現場遺留的火柴盒上有「烹…中…」兩個字,而「中」字可猜想是「中津」。另外.導遊冊上介紹的那裡的風味小吃,與被害者胃裡殘留的食物相同。
這次來義務調查,並沒有寄予大大的期望。去中津溪谷要先乘小田線特快到本厚木。在本厚本換乘汽車去半原,再從半原沿溪谷邊的小路逆流而行,徒步走20分鐘便到了。從東京都內乘電車和汽車總共不用兩小時,便已置身於濃綠與山的雄偉之中了。沿溪谷的小道宛如一條綠色的隧道
在途中水深流緩的地方,一夥年軒的外國人在逐水打鬧。丙溯流而上,一家旅館映入賬簾。這家旅館面向溪谷建在斷崖之上,門前掛著一塊招牌:山珍河鮮美味佳餚」。因是星期天,有許多是舉家來此休閒的。笠岡打聽有沒有田螺這道菜,店家回答說,這裡已多年不經營這道菜了,並
溪谷裡蕩溢著清新的空氣。可笠岡的臉色卻很難看,這並非是因為第一次探詢就沒有收穫所致。前些日子治癒的胃病似乎又犯了。乘汽車的時候,胃就開始有些隱隱作痛,有一種像是往後背擴散的感覺。
陽光透過枝梢像一把把鋒利的匕首刺向笠岡,他感到頭暈目眩,有些站不住,便面向溪谷坐在了路旁。
小憩了一會兒.疼痛減輕了一些。
笠岡接著痛處慢慢地站起來。不多久看見了溪谷左岸有幾戶人家。溪谷邊的岸石上晃動者許多人影。溪水畔野炊的人們、嬉水打鬧的青年男女的歡聲笑語伴著孱孱的水流在巖壁激起回聲。一派明朗旖旎的景象。在這片房屋的深處架有一座精巧的水泥橋一一石小屋橋,這裡便是中津溪谷
面向溪谷並排座落著五、六家旅館和飯店。旅館的屋簷下放著水槽。裡面游動著人工伺養的湖鱒魚。厚木警察署在這裡設有一所夏季警察派出所,但一個警察也沒見到,看來都外出巡邏去了。
第一家最大的館店門前掛著「烹任旅館中津飯店」的招牌。笠岡看到上面鑲嵌有火柴盒上殘留的兩個字,精神為之一振。
笠岡立即從中津飯店開始調查。這座建在溪谷崖邊的飯店,坐在屋裡便可將溪谷的全景盡收眼底。
飯店沒有旅館部和小吃部。一進大門就是陳列上特產品的裝飾架。再往裡是一個可以俯瞰溪谷的大廳,貼在牆壁上的菜單寫有涼拌田螺和紅燜田螺。
然而,被害者進餐的時間推算至今已有兩個多月了,店裡的人已記不清了。而且,正如笠岡所見,這個距東京都中心僅二小時距離的綠蔭工國和溪谷別有侗天,吸引著許多的遊客。每逢周未和節假日.人們蜂擁而至,前來釣魚、郊遊。
兇犯與被害者會面的時間是在假日還是在平時呢?不得而知。在這茫茫的遊客人海中,若要人口憶起兩個月前某位客人的印象(而此人又刻意掩飾了其特徵),真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笠岡也只能對這位特定人物說出些含含糊糊的特徵:「5月下旬至6月上旬之間,來吃過度菜、紫菜、蘑菇、水芹、小米、生覃等野菜。鯽魚、嘉魚、油香魚等河魚,以及養麥、田螺,缺顆上門牙,右手中指第一關節前部缺損,50歲至60歲左右的男性。至少有一人相伴。
在這種情況下,最有效的探詢手段應該是被害者的照片,可笠岡卻沒有。因是業餘調查,就連唯一的證據火柴盒也沒有帶來。就算帶來了,那火柴盒經風吹雨淋早已面目皆非,也不會起多大作用。笠岡要來一盒中津飯店的火柴,大致看了一下。這是一種極為普通的饋贈火柴,到底與掉
沒有什麼事情浮現在店主的記憶中。
「來我們店裡的客人一般都點這幾樣菜。
店主對失望的笠岡抱歉他說。笠岡並未期望能一下子就證實自己的猜想。可這次拖著病弱的身體,利用寶貴的假日來調查,這樣的結果,還是著實讓他大夫所望。
還有幾家旅店,雖然設備比較差,但「被害者一行」也有可能去過這幾家店裡吃飯。
胃又痛了。好不容易來到這兒.應該到石小屋橋一帶所有的旅店、飯店去問尋一下。
笠岡拖著受胃病和疲勞雙重折磨的身軀。艱難地向下一家旅店走去。
一連詢問了三家,結果都是徒勞的。另外.旅店之外的小吃店裡是不經營田螺的。
田螺與中津溪谷的聯繫就這樣斷了嗎?隨著飢餓的來臨,胃更加痛了。笠岡想吃點東西墊墊,也許能暫時減輕些胃痛。他在最後一家小吃店裡吃了一碗養麥炒麵,據說這還是中津溪谷的特色小吃呢。
太陽西下,落到溪谷對面的山巒背後去了。遊玩的人們紛紛打點行裝準備返回。笠岡吃罷養麥面感到精神稍好一些。呆呆地站在那裡,望著從岩石上飛流直下的溪水所濺起的水霧。綠色始終是那樣濃郁,流水清徹見底,真是一日遊玩休閒的絕好去處。等這次案子結束之後。一定帶時子
笠岡在碧徹的溪水中看見了自己的心理活動。忽然他覺得背後有人,回頭一看,原來是剛才在中津飯店被問詢的那位中年婦女。
「啊,刑警先生,您在這兒.真是太好了。
見到了笠岡,她顯出了放心的神色。
「什麼事?」
笠岡心裡已有了某種預感。她果然說:「我心裡有點事想對您說。
「心裡有事,是什麼事?」笠岡不由得大聲問道。
「也許和您要瞭解的情況無關。
「但說無妨。
有元關係,聽了之後再做判斷。
「6月2日下午4時左右,有兩位男顧客來到本店,點的就是您剛才問的那些菜。
「是不是有一人少顆上門牙,右手中指短一截呢?」
「菜是由另一個顧客點的。他始終背著我,所以沒看清牙齒。可他右手戴著白手套。
「戴著手套?
「是的。因為他只是右手戴著手套。所以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想他大概是受了傷。你這麼一說,我覺得好像是中指少了一截。
「和他一起來的那個男人長得什麼樣?
「是位看上去挺有派頭的中年人,談吐文雅,舉止莊重。
「你還記得他們的身材和裝束的特徵嗎?
「記不大清楚了。好像兩個人都穿著普通的西裝。不過給人的感覺是那位點菜的客人穿得考究一些。飯錢也是他付的。
「那兩個人是乘車來的嗎?
「我想大概是的。把車停在停車場裡,我們這邊是看不到的。
笠岡吃養麥面的小吃店最靠近橋,停車場就在橋邊。就是說中津飯店在離停車場最遠的位置上。
笠岡忖思著這個未確定犯人會不會是為了不讓別人看到他的車子,而走到離停車場最遠的中津飯店的呢?
「這麼說,引起你注意的是其中一位客人右手戴著一個手套唆。
「這是原因之一。那位客人還掉了眼鏡。
「眼鏡?
「是的。他們在三樓單間裡吃飯,那位客人在眺望溪谷美景時不慎將眼鏡掉了下去。他慌慌張張地下到溪澗。找了很長時間,可只找到了破碎的鏡片,鏡架好像落到了岩石當中找不到了。於是,同來的另一位客人說,反正鏡片碎了,已沒有用了.我送你一副新的好了。那位戴手套的客
「原來是這樣。這為什麼會引起你的注意呢?」
「同來的那位客人好像特別注意時間。沒找到眼鏡要走的時候,那位戴手套的客人忘了拿走擦眼鏡布,他看到後就把它拿走了。他自己說眼鏡已不能用了。不讓人家找眼鏡。可他卻把一塊眼鏡店白給的擦眼鏡布都帶走了。我看這個人挺怪的。事後,我倒把這事給忘了,是剛剛才想起來
「你說的很有用。那麼眼鏡是掉在什麼地方了呢?
笠岡忘記了胃痛。那位身著考究的客人之所以往意時間,很可能是他的殺人計劃已迫在眉睫了。掉在岩石縫隙中的眼鏡肯定不會被人拾起的。岩石在河床上,漲水時可能會被衝到下游去。
相反,擦眼鏡布上可能會印有眼鏡店的店名,所以他為了以防萬一,把日後可能成為證據的東西全部帶走了。這與企圖徹底隱匿被害者身份的作法是一致的。
「我帶你去看看吧!
「那太好了。
「近來在霉雨季節漲了好幾次水,我想可能己找不到了。
「不管怎樣,還是先看看吧。
笠岡隨女招待返回了中津飯店,這裡已沒有客人了。
「他們是在這間包房裡吃的飯。
這是三樓的一間有六張席位的單間。窗口朝著溪谷。白天可提供給遊客休息、用爺。夜晚可安排遊客住宿。壁龕、梳妝台、矮桌等傢具一應俱全。
「戴手套的客人靠著窗坐,另一位隔桌坐在他對面。」
女沼待說明了一下他們當時的位置關係,坐在溪谷一邊的人正好倚靠在窗框上。
「戴手套的客人就在那兒掉下眼鏡的嗎?
掉下去的時候我不在場。他們從三樓慌慌張張下來,說是眼鏡掉下去了。說著就向河灘跑去。
「兩個人一起下來的嗎?」
「同來的那個人稍晚一些下來。我也一起去幫他們找采著。可在那堆岩石周圍,只找到了破碎的鏡片,鏡框怎麼也找不到了。
女招待指著窗口正下方的岩石,那裡是溪谷的河床,奇形怪狀的岩石重重疊疊。為了能使旅館緊靠河床,在樓房外砌了一道牆,高度有一樓屋頂那麼高。可能是為了隔開河灘上遊人的視線。
「鏡片要是從這裡掉到岩石上,肯定要報銷的。
笠岡俯視著河床,喃喃自語道。
「到河灘上看看吧!
「好的。
一定下河灘,使人感到兩岸更加陡峭,溪谷幽深,流水聲震耳。這時太陽已隱人對岸的山背後去了,整個溪谷籠罩在陰影之中。
「鏡片就碎落在這塊岩石上。
女招待指著一塊被水沖刷成扁平的白色岩石。這是一塊含有大量石英的閃綠巖。
「他們撿走鏡片了嗎?」
「沒有,破碎的鏡片還有什麼用?」
「戴手套的男人是在找鏡架吧?」
「只要找到鏡架,配個鏡片就行了。
「那個同來的男人說鏡片都碎了,鏡架也沒什麼用。他這才作罷。不再找了。是這樣的吧?」
「看來他很喜歡那副鏡架,顯得很遺憾的樣子。可到底還是沒找到。
「如果有的話,一定還在這一帶的巖縫裡。
笠岡立即在這片岩石的縫隙中找了起來。
女招待勸說道:「都過了這麼久了,就算落在岩石縫裡。也早就被水沖走了。
「多謝您了,我再找找看,您先請回吧。
笠岡道了謝,讓她回去了。雖然知道此舉是徒勞無功的。但他仍不肯善罷甘休。從這個眼鏡架上或許能查出被害者的身份呢。
覆蓋著溪谷的陰區愈來愈濃了,它預示著笠岡的尋找一無所獲。不要說鏡架,就連一小塊眼鏡碎片也沒找到。兩個多月,多少次水漲水落,那輕巧的鏡架、小的眼鏡碎片早已蕩然無存了。
笠岡確定自己的搜查徒勞後,一種極度的疲勞感覺向他襲來。這種疲勞感覺壓得他全身站不起來,只好坐在岩石上。就在這時,他感到胃部像針扎般的劇痛,迫使他何樓著身子,頂住胃部,可胃就像在身體裡翻了個兒似的疼痛難忍。他從來沒感到過這樣的劇烈疼痛。
笠岡呻吟著,乞求地向飯店一邊望去,可偏巧一個人也沒有,絕望的眼睛裡只看到蒼茫的夏日夕陽。「誰來救救我!他想放聲喊叫,可痛得發不聲來。
就在他痛得難以出聲的時候,突然從他胃裡湧出一些東西。就好像是凝固了的病魔從食道中逆流而出。
笠岡開始大量地吐血。血塊噴射在岩石上,飛濺到周圍的沙地和草叢裡,染污了岩石和雜草。
劇痛幾乎使笠岡失去知覺,可就在這時他忽然想到了那鏡架被跌落後的另一種可能。
五
「啊!有人倒在這裡了。」
「哎呀,不得了,他吐血了。
兩個像是釣魚的人從溪谷裡回來的途中,發現了笠岡。他們一個人留下來照料笠岡,一個飛快地跑到中津飯店上求援,幾個人聞訊趕來。其中正好有一位臨時警備所的警官,大伙先把笠岡抬到中津飯店的一個房間內休息,因一時劇痛神志不清的笠岡很快恢復了意識,血和胃裡食物被吐
笠岡向警官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要叫醫生來吧?
警官擔心他說。吐在岩石上的血雖不是很多,但看上去也夠怕人的。
「不。不必了,讓我在這兒稍稍歇一會兒,馬上就會好的。」
「你的臉色很難看。
「不用擔心,一會兒能給叫輛車來嗎?
「準備一輛我們署的警車吧。
「大可不必,說實話我是利用業餘時間來調查的,也未跟你們警署打招呼,太招搖了不好,請不必客氣。」
笠岡謝絕了那位面善的派出所警官。他臉色不好是因為吐血的緣故。此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笠岡現在才想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最近妻子為什麼突然變得溫柔了。時子說什麼,聽了他講胃不舒服之後,才意識到他在這個家裡頂樑柱的重要性。但依她的性格,這點事是不足以化解她心裡多年的積怨的。
時子是為了報複眼看著她父親被殺而袖手旁觀的笠岡,才同他結婚的。她最近的溫順言行令人難以置信,特別是今早出家時,她還說想全家出去旅行,讓人驚詫不已。
這一切都和此次病變有關係。決不單單是胄炎,一定是得了很嚴重的病。醫生對笠岡說是淺表性胃潰瘍,可能事後又悄悄地叫妻子去,告訴她笠岡得了不治之症,沒準還忠告妻子說反正已經沒救了,現在要像待客一樣待他。
「我不久就要死去了。笠岡十分絕望,心裡一片灰暗。如果真是那樣;自己還能活多久呢?一年,不,也許只有半年了。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也許更短。
這時他又想起了二十多年前檀野麻子投來的「懦夫」這句話。
「要就這樣死去,結果一點也洗刷不了膽小鬼的惡名,對麻子也好,對時子也罷,自己始終欠著一筆債。我已無法償還這筆人情債了。
這是一個遺憾。身體出了故障,但精神好像在體內深處燃燒。「這筆債務縱然無法還清,也要盡力去償還。
要是就這麼放棄的活,那不就等於向命運投降了嗎?他湧上了一個念頭:必須加緊干。
「我求你辦件事,」笠岡對警官說。
「啊,什麼事?」站在床邊的警官凝視著他。
「這家飯店後面與河灘之間不是有道圍牆嗎?
「是,有的。
「請去查一下圍牆內側,或許在那兒能找到一幅眼鏡架。
「眼鏡架?」
「它可能是目前我們搜查案件的重要物證。開始我一直以為是掉到河灘上了,光在那一帶找了。可現在覺得有可能落到牆頭上之後被彈落到圍牆內側去了。對不起,只好請您去看看了。「我馬上去查一下。警官很爽快地走了去。
「上面可能還留有措紋哪。
笠岡叮囑了一句。不一會兒,警官回來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有所收穫。
「找到了,是這個吧?
他遞過來一個用手帕包著的黑邊鏡架。右眼的鏡片已經破碎了,而左眼的仍完好無損。放到眼前看了看,好像是副老花鏡。
「我想可能是這副眼鏡架。真設想到它會落在圍牆裡邊。到也是的,圍牆就在那扇窗子的正下方,所以剛好落在牆頭上,鏡片碎了。一部分就會掉到河灘裡,難怪在河灘裡怎麼找也找不著哪。
女招待十分佩服笠岡的眼力。笠風終於得到了可能是被害者遺物的東西。這副眼鏡的尺寸與被害者的臉寬相符,如果上面再留有指紋的活,就很有可能查出被害者的身份。
笠岡感到自己是以吐血的代價換取了這副眼鏡。現在對引出眼鏡的田螺殼可以姑且不同了。
眼鏡腿上留有右手大姆指的指紋,因它是落在圍牆的內側。避免了河水的浸洗,才僥倖地保留住了指紋。
被取樣的指紋,立即被送人「全國犯罪搜查資料」系統查詢。計算機輸出的結果表明:栗山重治,60歲,原籍神奈川縣伊勢原市沼目區一八調號,現住國立市中二一三一九調。
栗山31歲的時候因犯強姦未遂罪被判處1年6個月的徒刑。其後,又因強姦婦女,傷害他人被判過刑,身負三樁前科罪名。
眼鏡的所有者是栗山重治。但目前尚無法斷定他就是被害者,也無法判定他就是殺害松野泰造的那個「栗山」。
警方立即指示要更細緻地調查栗山重治的身世。記錄在案的地址已建成了住宅區,沒有人知道栗山的消息。在栗山原籍的伊勢原市政廳瞭解到栗山有過婚史。他於1953年5月結婚。1957年9月經法院判決離婚。現在。栗山的前妻田島喜美子居住在靜岡縣的伊東南。
刑警立即飛往伊東市。田島喜美子在市內經營著一家小飯店。她看上去有四十出頭,體態豐滿,雖未正式再婚,但估計背後有肯為她出錢的人。她一聽到前夫栗山有效害之嫌。臉色變得嚴峻起來。
「栗山現在何處?你知道他的消息嗎?」刑警單刀直人地問道。
「有關栗山的享我想也不願意想。他在哪裡,是死是活與我無關,分手後就徹底不和他來往了。
「他也沒來聯繫過嗎!」
「他不知在哪兒打聽到我開店的消息,沒皮沒臉地來要過一次錢。我怕他總來,在門口把他罵走了。」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大約是在70、71年的夏天。
「你和栗山為什麼離婚呢?不介意的話,請告訴我。
「必須得說嗎?
「因為你的前夫栗山先生有被害之嫌啊。
「請不要對其他人講,那人是性變態。
「性變態?!
「這個男人不把我捆起來,讓我穿上鞋子,就引不起性慾。剛結婚時,只是讓我穿著長筒襪就行了。可後來漸漸顯出了本性。最後他把我吊起來用鞭子打,用火鉗燙。再這麼下去非讓他折磨死不成,所以我就上訴法院離了婚。
「你們沒有小孩嗎?
「沒生小孩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要有了孩子,事情不就更複雜了嗎?
「恕我冒昧,打聽一件事。栗山先生是否得過壞疽病?」
「得過。那是種叫什麼怕格氏病的怪病,手指,腳趾都會爛掉。
喜美子簡單乾脆他說出了刑警想要得到的答案。
「他是什麼時候得的那種病?」
「那是結婚前的事。我不入情楚,好像是在他三十二、三歲時得的。據說還在T大附屬醫院接受了神經和手足手術。結婚後,他還常以傷口痛為借口,讓我去俱樂部等地方幹活兒.自己卻游手好閒的。我如果回來晚點,就罵我在外放蕩,狠狠地折磨我。那傢伙不是個正常人。
「栗山在得病之前是幹什麼的?」
「他這個人幹什麼都沒有長性。結婚時在一家現已破產的證券公司工作。可不久他因私自挪用客戶的存款,事情敗露而被解雇了。後來又幹過出租車司機、卡車司機、飯店的勤雜工、汽車推銷員、小酒館的看門人等,反正於什麼都幹不長,最後還得靠我掙錢來養活。他整天東遊西逛的
「你知道不知道他在證券公司工作之前是於什麼的?
栗山的前科都是在結婚前犯下的。有前科的他怎麼能到證券公司工作呢?這是刑警想要瞭解的。
「我一點兒也不知道。他吹噓自己是神奈川世代財主之後,一俟繼承家產便可成為百萬富豪。可結婚的時候,他們家裡人一個也沒來。婚後不久我才知道,他家哪裡是什麼世代財主,僅有一點土地還讓不動產商騙走了,全家人連夜逃了出來。只是為了和我結婚才信口胡吹罷了。栗山虛
看來喜美子在和粟山結婚時並不知道他犯過罪。
「你可否知道誰和栗山有怨仇呢?」
「他那種愛慕虛榮的性格,不知會在什麼地方得罪人。可我井沒注意到。
「他有特別親密的人嗎?」
「也許有些酒肉朋友,但我跟栗山的朋友沒有來往。
「那麼,你知道有個叫松野泰造的人嗎?
這是笠岡委託刑警詢問的。
「松野?
「以前澱橋警暑的刑警,大約是二十六、八年前的事了。
「如此說來,那時我才十五、六歲哪。
「不,不是太太你,是他與栗山的關係。
「對於栗山婚前的情況我一概不知。那人與栗山有什麼關係?」
「噢,你要是不知道就算了。
這個問題刑香自己也不太感興趣,就急忙打斷了詢問。
從喜美子那兒瞭解到栗山重治患過伯格氏病,接受過腹部兩側神經切除和兩足小趾截肢手術,時間是1949年,與解剖的結果一致。
這是種萬分之一發病率的疑難病症,而且其發病時間也相吻合。並且笠岡拖著重病的身體查出的那個男子也有這種病歷。也就可以說基本判明了被害者的身份。
這時候,笠岡正躺在病床上。醫生診斷他是因為潰瘍發作引起了胃穿孔,造成了胃大出血,並誘發腹膜炎,所以醫生不僅為他做了手術,同時也給他輸了鮮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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