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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曙光初現

  原本計劃周詳的事,想不到就這樣結束。
  「與馮瑜那天晚上的晚餐約會,就這樣慘敗而回!」
  文娟向大衛和許子鈞說著那晚的遭遇。
  他們在文娟家裡,再一次提及易明的事,已經是兩天之後。
  那慘敗的經驗,是因為她不知道怎樣去收拾局面。
  「原本是有目的而來的,馮瑜把那個來香港探親的老人召來餐廳的一招,把我弄至一敗塗地,根本就無法招架。」她說,「最慘是那個剛從國內出來的老人,對於我調查他那受嫌疑的堂侄的事既驚且懼,那慌失失的模樣,使我不忍再說我懷疑他的堂侄殺人。」
  最後她還得想法子勸服那個老人,一再地保證她問的那件事與他的堂侄無關,老人才肯離開。
  「你們說,我當時慘不慘?」她把事情的經過說完後,嘟著嘴以這句話作結。
  彷彿當時的委屈氣還存在臉上。
  大衛把眼光移開,虛咳了一聲。
  「依你的話看來,馮瑜這一招無疑不簡單,也叫我們意想不到。」大衛說,「這樣說明他心中有數,早就料到你遲早都會找著他,於是把你提出的疑問的答覆和時間證人預早準備好,向你交代易明的事與他無關。」
  「他怎麼知道我會去找他?這樣著跡的表白,豈不相反地把自己暴露了?俗語所說的無私顯見私嘛!」
  「那也不一定,換句話說他也在為自己洗脫嫌疑。」大衛看著文娟說,「我們看每一件事,都要在那人身處的位置上看。馮瑜的處境就有這個問題,你的丈夫意外死亡,依照常理你會懷疑誰?他過去追求過你,現在又與你丈夫在同一問公司工作,懷疑面自然會落在他身上,他有很明顯的動機。」
  他沉思著說:「太明顯了反而令人覺得不真實,再愚蠢的罪犯也不會在這樣明顯的情況下出手。」
  「你是說,沒有可能是他?」
  「我可沒那麼說,目前還不能肯定。我們需要時間去找多一點證據,才能夠證實他到底與這件事有沒有關係。」
  電視機的聲音傳來,文娟和大衛抬頭望去,這才發現許子鈞沒有加入談話,他現在還索性扭開了電視機。
  大衛和文娟互看一眼。
  許子鈞最近沉默了,這個變化他們兩人都察覺到。
  為何會有這個變化,他們不知道。
  只知道許子鈞沒有以前那麼愛鬧愛說話,與他們之間彷彿有了隔膜。
  這種隔膜從何而來?
  就像現在,他們在討論著案情,他卻在看電視。
  大衛叫他:「你不發言?沒意見嗎?」
  他說:「沒什麼,要說的都給你說了。」
  頭也不回,眼睛就只管望向電視機。
  大衛微微一笑,他開始知道許子鈞生什麼氣了。
  心裡也有些許內疚。
  人的情緒是有起伏波動的,他太忽略朋友的感受了。
  他走過去,與許子鈞並肩坐著。
  「電視很好看嗎?做什麼節目?」他的手搭在許子鈞肩上,就如他們過去一起追看喜愛的球賽轉播一樣。
  學生時代的日子,無憂無慮的黃金歲月。
  成長後,當然有很多問題要面對,例如社會層面的擴闊,婚姻,朋友間的友情考驗……
  這不是一場足球賽。體育賽事是雄性以登峰造極的力量,向體能技術的極限挑戰。
  電視螢幕播放的是另一回事——
  「現在正播放著訪問節目,」許子鈞望著螢幕說,「港台攝制的特備節目。」
  「這是什麼人呀,半男不女的。」文娟也注意到了。
  螢幕上,節目主持人訪問的對象,是一個穿著奇異服飾的人,文娟說得對,那人半男不女地忸怩作態,舉止動作比女性更像女性。
  被訪者的臉部被濛鏡遮著,像那些不願意以真臉目出鏡的被訪人士一樣,這樣處理可以保護出鏡者的私生活不致被公開。
  「這個節目是港台製作的『人生百態:心路歷程的探索——同性戀者之聲』。」許子鈞解釋說。
  對於大衛和文娟終於瞭解到他的感受,走過來與他一起看電視,他是體會到這份友情的。
  心情也就沒有那麼惡劣。
  與螢幕上的被訪者相比,他在生活上得到的東西起碼比「她」多吧。起碼,他是正常陽剛男兒,不像那人生活在幽暗中,躲在生活的陰暗面,為了躲避世人的嘲諷目光,違背了個人的天性,去做「他」不願意做的事……
  「我們一向受人歧視,但是我們也有自己聚會的地方。」被訪者很坦率地回答節目主持人的問話。
  「每當日落之後,維多利亞海港被霓虹燈照亮,漆黑的天。空染上一片暗紅,我們便恢復本來面目,從四面八方湧向我們聚會的地方——一些專門為同性戀者而設的酒吧。」被訪者搔搔耳後,用帶有感情的聲音說,「那些為我們而設的酒吧,燈光很昏暗,很有情調,在那裡我們毋需顧忌,與蜜友默默相視,喁喁私語。每個人都有一個或者一個以上的蜜友,在那裡我們不會寂寞,心事也有人瞭解……」
  「太難看了,我們別要看了吧?」文娟徵詢大衛和許子鈞的意見說,「雖然這樣的人值得同情,但是那打扮舉止還是太難令人接受,大違反自然了!」
  以女性的身份看一個侵佔了女性的領域的男人——即侵佔者,其彆扭與造作的姿態,其實並不代表真正的女性,只是一種歪曲。
  正是這樣才叫文娟最受不了吧?
  大衛和許子鈞齊聲說:「我們也不想看了,關了吧。」
  文娟以她女性的身份去看。
  他們則以男性的角度去看,同樣感到礙眼,就如同文娟所說,太違反自然。
  一群可憐的人,第三類人……
  被社會遺棄,日落之後湧向他們的酒吧,在那裡他們找到同伴,在那裡他們才可以找到自我。
  電視節目不看了,但是剛才所看到的,生活中的畸型現象,在文娟和兩個朋友心中留下的陰影,竟歷久不散。
  氣氛有點沉悶了。
  這時許子鈞說話了,他顯然是經過再三的考慮,才決定說出來的。
  這一句話,卻令大衛和文娟聽了大感驚異,跟著便笑逐顏開。
  許子鈞說的其實是一句很平常的話,他說:「我認識了一位女孩子,她的名字叫郭家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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