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發現了什麼新情況嗎?」
「沒有!什麼也沒有發現。我曾經去醫院裡看過受傷的基若莫。他告訴我攻擊他的歹徒也許早就藏在附近的草叢中等候他了,因為歹徒是突然之間從湖邊跳出來的。」
「證實了割傷他脖子的凶器是一柄短劍了嗎?」
「醫生說,從傷口來分析理應是尖利的短劍所殺,但是去案發現場卻沒有找到這樣的凶器。」
「另一個遭攻擊的人,那個有藝術家氣質的青年有什麼新情況嗎?」
「什麼也沒有發現,不過卻有一件事情讓人不可思議。」
「何事?」
「那個年輕人昨夜遭攻擊前曾到過哥勒爾·魯傑山莊。」
「太怪了!昨天因為伊利薩伯小姐遇害,所以白天的時候,警方已將大門口戒嚴了,不准任何閒雜人等入內,他怎麼可能到哥勒爾·魯傑山莊呢?」
「當這位弗休爾·薩爾先生進入山莊裡時,他也一塊兒被允許越過戒嚴線了。」
「弗休爾,真的嗎?」
「不,我根本沒注意。」
「可是,有好幾個人都發現你和他相繼進入了院子。」
「我聞聽伊利薩伯小姐被謀殺的消息之後,大吃一驚,就慌忙奔到大門口請求刑警先生允許我進去,當時我根本沒發現旁邊有沒有一個年輕人。」
「你的意思是說,你沒見那個身材高大結實的藝術家嘍?」
羅思推事問。
「是的,我沒看見!不,也許看見了但沒在意。因為出了這麼大的一個亂子,我的頭昏昏沉沉的,所以根本無法關注身邊有沒有其他人。」
「這也不怪你!你在德布尼先生的家裡住嗎?」
「是的。德布尼先生僱傭我為他裝飾新居,因此我就住在哥勒爾·魯傑山莊大門左首的小房子裡面。右首的房間裡面居住著一位看門的花匠。」
「依那個花匠之言,昨天你在門裡的椅子上坐了一會兒,是這樣嗎?」
「不錯。昨天,我與格力馬介山莊的兩位小姐一塊吃飯,當時還有基若莫在場。用完餐後,我與他們談了一會兒天。後來,我由於工作原因而提前告辭了,到家之後我在長椅上坐著抽了支煙。」
「據說當時你與一個青年在一起,那個人從前找過你好幾回。他就是現在成為人們關注焦點的那個年輕藝術家。」
警官毫不放鬆地說。羅賓正打算開口,但警官攔住了他。
「把那個花匠領去辨認了一下那個年輕人,花匠認出了他正是從前找過你數次的藝術家。」
讓人吃驚的是,弗休爾此時面無人色、腦門兒沁出一層冷汗。
「怎麼?你與那個遇害的男青年是一起去格力馬介山莊的嗎?」
警官那尖銳的目光緊盯著弗休爾,弗休爾搖頭否認。
「是的,我從前和那個青年藝術家說過話,但我並不清楚他是否跟在我的後面進入山莊裡了。」
「真的嗎?那麼你的朋友叫什麼?」
「他並不是我的朋友!」
「好吧,不是你的朋友,你也應該知道他的姓名吧?」
「是的,他是西文·若力艾。我早忘記了是什麼時候了,他忽然跑到這兒對我說他是一位畫家,因為尋不到一位合適的資金贊助者,所以無人購買他的藝術品。他詢問我願不願意將他推薦給德布尼先生,我同意了。此後,他又找過我幾回。」
「他住在什麼地方?」
「巴黎。但我不知道具體在什麼地方。」
警官閉上眼睛思索了片刻,而後從附近叫來四位紳士,他們都住在周圍村子裡。警官問其中的一個人說:
「您的別墅是在歐拉介力山莊菜地對面嗎?那兒有一條小路可以直達湖邊,是這樣的嗎?」
「不錯。」
「您方才說,昨天夜裡12點45分您從窗子望見小道前面的湖旁停泊著一隻小船,因為這是您家裡的船,所以您大吃一驚。」
「嗯,不知道是誰沒有經過我允許就擅自弄走小船。」
「您看清這個人的面目了嗎?」
「昨天夜裡雖然小雨不斷,但是當時恰好月亮鑽出了黑雲,所以我看見了那個人的面貌。雖然他飛快地鑽到了樹林中的小道上,但我敢肯定他是弗休爾·薩爾先生。」
弗休爾的肩頭哆嗦起來,警察轉而詢問他道:
「這樣說來,昨天夜裡回點鐘你去湖邊了?」
「我沒離開小屋半步!」
弗休爾一口咬定。
「太不可思議了,既然你從未離開小屋半步,但是有人卻發現你在湖上泛舟並且鑽入樹影中的小路上;並且攻擊基若莫的兇犯,也是突然間從那條小路邊草叢中跳出來的。對此你又怎麼說?」
警官的話語裡滿是譏嘲,他一邊客客氣氣地說,一邊用尖銳如匕首一般的目光緊緊盯著弗休爾。
「我從未離開小屋半步!」
弗休爾又一次說道。他的臉色十分難看,面皮鐵青、雙唇焦渴。面龐不住地哆嗦著,痛苦極了。
羅思推事一直沉默不語,盯著弗休爾的臉龐。
羅賓也用同情的目光盯著他,而後扭頭衝著警官。
「警官閣下!你這樣窮追不捨地盤問,難道你懷疑弗休爾是兇手嗎?」
「我並沒有說過。」
「但是你詰責盤問他的樣子彷彿已把他當作了兇犯。你懷疑他未經主人允許盜用人家的私船,並藏在某一個角落中。等基若莫出現時,他便從森林小路中一躍而出用短劍刺傷了基若莫,而後他又偷襲了西文·若力艾,是這樣嗎?但是,你如何解釋他刺傷基若莫的動機?你還說不出他為什麼要攻擊本已同意介紹給我的西文?」
羅賓態度強硬地反問警官道。對方無法回答。
「並且,你還疑心弗休爾正是偷偷鑽入歐拉介力山莊盜取灰口袋的人,但是從窗子裡躍出來扼死伊利薩伯而自己也挨了一槍子的人卻已證實是流浪者布荷米。」
「但是並沒有在布荷米身上找到灰口袋,所以我覺得是弗休爾偷了灰口袋,此事與布荷米毫無干係。」
警官推斷說。
「那麼,布荷米為什麼要從窗子跳到院子裡呢?又為什麼要殺死伊利薩伯?還有,拴纜繩的木梯被人動了手腳,這件事情又是誰幹的呢?」
「這些我目前無法確定,但我相信過不了多久真相便會大白的。我現在雖然沒有找到確鑿的證據證明弗休爾是殺人兇犯,但我不會就此罷休的,一旦我掌握了有力的證據,馬上會抓他歸案。」
警官信心十足地說。
「那麼,現在我可以帶走他嗎?」
羅賓領著弗休爾·薩爾回到了哥勒爾·魯傑山莊,問他道:
「現在的情況對你而言十分凶險,你被捲入了這樁疑雲重重的兇殺案中,你自己有沒有什麼想法?」
「沒有,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認為也是這樣。如何?你可以把一切始末原委都告訴我嗎?無論是什麼,即便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也要一五一十地對我說。我的好友克拉德醫生把你推薦給我,在他的介紹信裡說你自幼喪失雙親,還讚揚你是一個積極進取的優秀青年,並且在室內裝潢設計方面獨具天份。對於你,我知道的情況也僅限於這些。如果你可以將實情告訴我,我相信我會想方設法幫你擺脫困境的。」
「太感謝你了,但我似乎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告訴你。」
弗休爾好像不願意對別人提及個人隱私。羅賓沉思片刻又說:
「好吧!我也不強求。那麼警官的話是真的嗎?」
「不!他所說的事我一點兒也不明白,我絕對做不出昧良知的事!」
羅賓盯著弗休爾,然後說:
「我相信你的眼神和你所說的話!」
「謝謝!」
弗休爾又湧出了淚水。
次日,格力馬介山莊為伊利薩伯舉行了隆重的葬禮,卡卜勒老先生於當日返回了法國南部地區。他好像害怕推事與警官追問灰口袋裡到底是什麼東西,所以就在葬禮結束後慌忙走了。
羅賓在葬禮完畢之後返回哥勒爾·魯傑山莊,弗休爾正在自己見裡描繪圖樣。
羅賓一進到大廳裡就看到裡面坐著一位陌生的女孩。她衣衫破爛,頭上沒戴帽子,脖頸上搭著一條圍巾。
少女扭曲的臉龐蒼白如紙,充滿了過度的悲傷與氣憤。
「請問,小姐有何貴幹?」
羅賓一邊向裡走,一邊問。
「我是西文·若力艾的女朋友。」
女子啟開塗著大紅唇膏的嘴唇說。
「哦?是那個遇刺的年輕藝術家?」
「是的。我的男朋友就是那個差點被刺死的西文·若力艾!」
少女因為狂怒而嗓音顫慄著。她用一種仇恨與氣憤的目光盯著羅賓,緊接著又放聲痛哭起來。
「你沒事兒吧?小姐,你到醫院去看過他了嗎?」
女子一邊用手絹抹淚水,一邊搖頭算是回答了羅賓的問話。
「既然他是你摯愛的男友,你就應當馬上去醫院裡看他!」
「在去醫院以前,我想先見你一面!」
「見我一面?為什麼?」
「為什麼?……你應該明白。因為這個案子完全是你一手策劃的。你藏在暗處,把大家當作木偶一樣地操縱,從而引起了這個令人膽戰心驚的兇殺案,然後你再假裝與你毫無干係,泛眼從旁看熱鬧。
「我看了今天的早報了,得知弗休爾·薩爾被警方懷疑是殺人元兇,但實際上他只不過是你手裡的一個工具罷了。」
「你別亂講一氣!你根本就不理解我,所以才會說出這種毫無根據的妄語!」
「我知道你!」
「知道我?知道我叫勞佛·德布尼?」
「我絲毫不瞭解什麼勞佛·德布尼!但我卻知道怪盜亞森·羅賓,你就是那個怪盜亞森·羅賓!」
羅賓大吃一驚。
「亞森·羅賓?他是什麼人?」
「你別裝糊塗了!很久以前我就聽說這件事了!因為西文好幾回對我提及到你。他說亞森·羅賓用了假名勞佛·德布尼。我對他說,別和怪盜之類的危險分子打交道,以免招來災禍。但是西文不肯聽從我的勸告,所以才會招至殺人大禍。你是我男朋友的仇敵!如果他有什麼不幸的話,我不會放過你的,我一生都要咒罵你!」
羅賓迷惑不解地盯著女子那張因激憤與惱怒而扭曲的臉。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根本不認識那個叫西文·若力艾的年輕人。我雖然在醫院裡見過他,但是他與我素昧平生。那個名叫西文·若力艾的男子,為什麼要對這個女子提及我是亞森·羅賓的事?他又是如何得知這個消息的?從什麼地方打探來的?他知道我就是怪盜羅賓,而打算讓弗休爾介紹他與我相識,為什麼他的女朋友要千方百計地阻撓呢?嗯!這件事實在是太奇怪了,其中一定深藏著不為人知的緣由!」
羅賓一邊沉思,一邊上下打量著面前的女子。
她可以稱得上一個美女,有一種原始的剛烈之美,看上去是一個脾氣直率月u強無比、愛憎分明的女人。假若她仇恨某一個人,一定不會輕易放過而會一生耿耿於懷,她是一個十分固執的女人。
女子的情緒似乎稍微冷靜了一下。她坐在廳內的長椅上,兩隻手蒙住臉龐,肩頭劇烈地抽搐著,接著又大哭起來。
「啊!西文,我深愛的人!如果你有什麼三長兩短,如果你離開了我,我也不想再留在人世了!現在你正躺在醫院裡掙扎,不知要受多少煎熬、苦痛……西文……如果你真的要離我而去的話…」
女子突然把胸貼近羅賓。
「都是你害了他!如果他死去,我一定會為他報仇雪恨!我生在科西加島,我覺得你一定知道科西嘉島上的人報復心十分強烈!我一定要報仇!不過,在我復仇之前,我會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怪盜羅賓,我還要去報警。亞森·羅賓就是哥勒爾·魯傑山莊的主人,他叫勞佛·德布尼。」
女子一把拉開門,正欲狂奔出去。羅賓一下子衝上去拉住了她,把她按在椅子上,雙手使勁壓在她的肩頭上。
「你先鎮定一下!西文·若力艾雖然身負重創,但仍有希望復原。主治醫生表示過他沒有生命之憂,他還可以活過來!」
「真是這樣嗎?」
女子的心情略略平息了一下,她用烏亮的大眼睛注視著羅賓,羅賓看見她有一對漂亮的長睫毛。
「真的,他的傷不會致死。」
女子長長出了一口氣,終於安靜了下來。
羅賓拉住她的手溫和地說:
「我與這件案子一點干係也沒有,我並沒有傷害你的男友西文·若力艾,更沒有操縱誰去幹這個勾當。你想一下,我根本不認識西文·若力艾,在醫院那次是我初次見到他。請相信我所說的一切,我沒有傷害他,小姐,我發誓!」
羅賓的誠懇終於打動了那個女子,她眼睛裡怒不可遏的神情已經不見了。
「你似乎已經理解我的意思了,我希望幫助你,你想要做什麼?」
「我希望你可以救西文的性命,想個辦法讓我去料理他的傷痛。生活,我從前曾做過護士。」
「這個太容易了!我立刻就去醫院與院長洽談一下,讓他請你當護士。而且,我會叮囑他嚴守機密,對警方守口如瓶的。你叫什麼名字?」
「菲斯丁娜!」
「到了醫院之後,你就用個化名,當然也不能讓醫院與各方知道你與西文·若力艾的真正關係。」
羅賓用汽車載著菲斯丁娜來到那家醫院。他如實對院長說了內情,並求他聘用她做一名護士。
西文病情惡化,正高燒不降,他整個人都處於昏昏沉沉之中,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深愛的女友菲斯丁娜正身著護士服滿眼含淚日以繼夜地陪伴著他。
羅賓離開他們,逕直走進了基若莫·艾莫的病房。
在那間病室裡,若蘭在看護他,還帶來一束鮮花。基若莫的傷勢已大大好轉,氣色好多了。
羅賓稍稍撫慰了一下,然後陪著若蘭返回了格力馬介山莊。
此時,羅思推事剛剛檢查完畢案發現場的情況。
推事一見羅賓便壓低聲音說:
「那個名叫弗休爾的青年,似乎情況不太好!」
「出什麼事了?」
「他的嫌疑越來越大!剛才你的花匠以及這兒的老僕人愛薩爾告訴我,大概在兩個星期以前的黃昏時分,愛薩爾曾經在你家裡籬笆外邊與花匠談天。這時,愛薩爾提到了腓力浦·卡卜勒老先生把逝去的夫人的遺產保存在自己的家裡,也就是放在了歐拉介力山莊的某個角落。
「後來,他們二人馬上感覺到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籬笆那邊的椅子上也有兩個人在閒談。他們倆不是別人,正是弗休爾·薩爾與西文·若力艾。
「他們倆一定聽聞了卡卜勒老先生在山莊裡藏巨款的事情,於是他們便計劃尋找時機去竊取那筆財富。恰巧,這時來了一個名叫布荷米的流浪人。倆人便拉住這個老頭兒,指使他鑽入山莊中。
「於是,布荷米偷來了灰口袋。就在他企圖逃遁時,被伊利薩伯看見了,於是便扼住她的咽喉並搶走了項鏈。這時候,一個不小心灰口袋掉落在地,他慌忙拾起來跑到菜地裡。正在這時,基若莫一槍擊斃了他。弗休爾立刻從死屍上搶去了口袋溜了。」
「嗯!這個推理十分有意思,後來又怎麼樣了呢?」
「兩個人跑到樹林裡一直躲到半夜時分。正在這時,兩個人因為分配贓款而產生了矛盾,倆人動起了手腳。結果,西文·若力艾被短劍劃破了胸口,身負重傷昏死在地,而弗休爾則帶著灰口袋跑了。」
「那麼,基若莫·艾莫為什麼也被人刺傷了呢?」
「由於心愛的未婚妻被人謀殺,他神情恍惚,半夜三更出門查森林裡面遊蕩時,發現二人正在爭吵。當他正準備為二人調停的時候,沒料到被弗休爾一個不留神劃破了脖子,所以他負了傷。」
「原來是這樣!你的推理過程太有意思了,但只不過是推測而已!」
「所以,我們才全力以赴地尋找有關材料去證明它!」
「所以,你又開始搜索嘍?」
「嗯,首先,我們要令弗休爾坦白自己所犯下的罪過;第二,讓西文·若力艾出示證言,證實自己是弗休爾所傷害。只要這兩件事都做到了,就可以把弗休爾抓捕歸案了。但是,現在西文·若力艾因為傷病惡化而人事不醒,無法從他那裡得到什麼,這件事情真是太棘手了!」
推事十分煩惱。
兩天之後,羅賓接到了通知,上面說西文·若力艾病情惡化。他馬上開車向著醫院飛駛而去。
羅思推事與古塞警官也來到了。
「假若西文·若力支去世的話,我們就再也得不到證辭了。因而我們馬上趕來了,希望趁他還有一口氣,道出事情的真相,即使一句話也有用!」
推事對著羅賓悄聲細語,接著三個人飛快地進入病室中。
菲斯丁娜陪在病床前邊,雙目通紅地為西文·若力艾測脈搏。
西文則睜著兩隻空洞的大眼睛盯著天花板艱難地呼吸著,似乎不知道自己身邊的女朋友正拉著自己的手測脈搏。
醫生嚴密觀察著西文的病情。西文聲音嘶啞地胡言亂語著:
「藏秘密的地方……灰口袋……布荷米老人……找到了……弗休爾……你手段太妙了……弗休爾……,你太厲害了……」
最後的一句囈語聽得不太真切,他的頭從枕頭上搭拉下來,一動也不動了。
「他長眠了!」
醫生悄聲說。
菲斯丁娜剎那間痛哭失聲,把臉龐撲在西文的胸口。
羅賓等三個人對著遺體點頭默哀之後,便輕輕地退到走廊裡面。
「德布尼先生,方纔的話您也聽到了吧?那是一句頂要緊的證辭,作案真兇是弗休爾無疑。雖然感到很對不住您,但我還是要將他抓捕歸案。」
羅思推事盯著羅賓說。
「我明白這是你的神聖職責,但我敢肯定弗休爾是無辜的,他是清白的。不過我無權阻撓你們抓他,目前他應當還待在我別墅裡的小屋中。」
「太感謝你了,德布尼先生。古塞警官,你去逮捕他。」
古塞警官接受命令後立刻開車直奔哥勒爾·魯傑山莊。
羅賓與羅思推事回室內,只見菲斯丁娜瘋狂地大呼小叫著:
「弗休爾·薩爾殺死了我的男友!我要殺了他!」
羅賓不住地勸慰她,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冷靜了下來,並喝了一點鎮定劑。等他們返回哥勒爾·魯傑山莊時,時間是黃昏時分了,夜幕快垂下來了。
弗休爾已然不在了。
羅賓在夜裡獨自一人來到他的房間內搜索櫃子及工作案。屋裡一團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羅賓正欲打開燈時,忽然聽見有人啟動後門的聲音。
羅賓收回了手,屏住呼吸盯著院子。
在幽暗中,一個人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此人悄悄轉動門的把手,輕輕鑽了進來。
羅賓一下子開了燈,頓時屋內明亮得如白晝。
「菲斯丁娜?你來這兒幹什麼?」
羅賓吃驚地問。
「那個人在什麼地方?」
「你說弗休爾?」
「是的,他人呢?」
「警官把他抓走了!」
「哼,我來晚了!」
菲斯丁娜牙關緊咬。
「你來這兒是為了報仇?」
「不!我只是想問問他整個事情的具體經過而已!」
「你耳聞了西文·若力艾的彌留之際的話語,所以認定是弗休爾殺害了他。但是,對於西文是否確係弗休爾傷害這件事,我還有些懷疑。因為這起兇案大撲朔迷離了,而且玄機重重,我也希望盡早解開這個疑團、抓住殺人真兇。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對我講述你知道的一切,而且要如實回答我的提問。」
他讓菲斯丁娜在椅子上坐下。
「我想你該明白這幾點:第一,關於布荷米的身份來歷,現在警方還沒弄清楚。第二,關於西文·若力艾,他究竟是什麼人?家住什麼地方?有什麼來頭?與我的設計師弗休爾·薩爾又是什麼關係?這些我都不知情。還有,西文為什麼告訴你說我正是怪盜羅賓本人呢?又為什麼想通過弗休爾的推薦而靠近我呢?你可以告訴我嗎?我希望你可以盡可能詳盡地告訴我。」
羅賓真誠地問菲斯丁娜。但她未置可否,只是淚流不止,而後說:
「我愛西文!弗休爾用短劍把他刺傷,然後他死了!臨死時,他這麼告訴我,我一定要為他報仇雪恨!在大仇未報之前,他絕對死不瞑目!我要復仇!我向神起誓。」
菲斯丁娜跪在塵埃裡向報復之神鄭重地起誓,然後又大哭不止。這種狀況整整持續了一個長夜。
羅賓儘管從前耳聞科西加島上的人復仇心強烈,但沒料到是這麼執拗而令人恐怖,羅賓不禁心驚肉跳。
東方天際漸漸泛白,終於顯出了碧天白雲。菲斯丁娜抹去汗珠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羅賓獨坐在哥勒爾·魯傑山莊的臥室中思索著。
「究意是誰道破了我是怪盜羅賓?辭世的西文·若力艾又如何得知我的真實來歷呢?這個奇怪的兇殺案和我有什麼關係?我被人懷疑操縱著這一系列的兇殺案,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一步呢?」
玄機重重的案件使怪盜羅賓猶如身在雲山霧海之中。他不住地轉動著腦子,忽然他憶起了:
「不錯!這一定是「地獄裡的女魔頭』——克利思朵伯爵夫人在向我尋仇。因為我奪去了那一萬顆寶石,所以多年以來她一直耿耿於懷、伺機向我尋仇。她多年前奪去了我的兒子——傑恩還不算,又想把我牽扯進這個謎一樣的兇殺案中。她打算讓我被人誤認為是殺人犯,她企圖讓我遭人唾棄、遺臭萬年!她這樣做是為了復仇!
「對!果然是這樣,但是克利思朵夫人又在什麼地方呢?自從那次奪寶事件以來,二十多年過去了,她從未露過面,也不知道現在她正在什麼地方偷窺我的舉動?如今,她一手製造了這個怪異案件,想誣蔑我為主謀,連菲斯丁娜也被克利思朵夫人騙了。還有那個弗休爾·薩爾……他是什麼來歷?」
羅賓連弗休爾也懷疑起來了。
「他是一個忠厚老實的青年藝術設計師,我真不敢信他是女魔頭派遣來的,他是有意貼近我的。但是,那個年輕人的來路我一點兒也不清楚。我只是因為他是克拉德大夫推薦來的就輕信了他,沒有打探他的真實身份,我實在太輕率了!」
羅賓立即與巴黎的克拉德大夫聯繫上了,而後開車直奔巴黎。
克拉德大夫是一位身長頎長、氣度不凡的老紳士。雖然許多患病的人守候在候診室中,但他還是領羅賓來到臥室。
「你怎麼樣?還不錯吧?」
老醫師用手輕輕捋著雪白的鬍鬚和藹地詢問道。
「謝謝,大夫,我還好。」
「那太好了!向來忙忙碌碌的你今天上門來,有什麼事?」
「有點事情想詢問您一下,您對那位年輕的設計師弗休爾·薩爾的來歷清楚嗎?我想打聽一下!」
「他?我事實上從沒見過他。說起來這種做法極不道德。當時,我的醫院裡雇了一個工人,他是一個年紀很老的男人。他盯著當時正在拆閱你的來信的我,而後問:
「『先生!寫信的這位勞佛·德布尼您認識吧?』
「我答道:『那當然!』」
「『我有一個朋友,希望您推薦他一下。他是一位十分傑出的藝術設計師。他自幼喪失雙親,現在又找不到工作,因此生活十分清貧困苦。』
「『他叫什麼?和你有什麼關係……』
「『他的名字是弗休爾·薩爾,他的父親是我從前的老闆!』
「你那回寫信要我為你尋覓一位室內裝潢設計師,所以我立即為那個年輕設計師寫了推薦信。」
「那個僕人如今還在嗎?」
「不!我沒有想到他的外表看上去誠懇實在,其實內心邪惡無比,不久以前他有了過錯而被解雇了!」
「他叫什麼?」
「布荷米!」
羅賓聞聽此言大吃一驚,這不就是那個死去的流浪人嗎?
「布荷米有親友嗎?」
「他的妻子早就死了,他有兩個兒子。這兩個胡作非為的流氓對他們的父親不聞不問。從前,布荷米常常一邊幽怨傾訴,一邊淚如雨下。他的兒子之中有一個是讓人撓頭的無賴,據說從前在一個跑馬場當小流氓的頭兒。」
「他的兒子從沒看望過他嗎?」
「那自然,從未來過!」
「那麼還有其他人來醫院裡找過這個布荷米嗎?」。
「嗯,是的,有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她看上去出身中產階級,但如果她裝扮上華貴的服飾,即便是與巴黎上層社交界的名門日秀相比也毫不遜色。」
「這個人一定是菲斯丁娜了!」羅賓在心中暗想。
「此後您見過那個女子嗎?」
「是的!大概在一年半以後,這個女子面無人色地衝進我的診室裡來,她說有人身負創傷並要我去為他醫治。原來受傷的是住在診所旁邊的雕塑家夏柏先生,他在工作的時候不留神弄傷了自己。我立即為他處理了傷口,但是傷勢並不重。」
「夏柏?他不就是在秋季展示會上以一尊希臘美人大理石像而倍受推崇的年輕雕塑家嗎?先生!太感謝了!」
從醫院出來後,羅賓一邊向前行,一邊苦苦思索著。
從大致情形來看,這個美麗的科西嘉島女子菲斯丁娜與那個叫布荷米的流浪漢有關係。他們二人定下妙計讓年輕的設計師弗休爾·薩爾到我的別墅裡,而菲斯丁娜與夏柏又是怎麼回事?」
夏柏經營的畫廊就在醫院旁邊。
羅賓拿出印有「勞佛·德布尼」字樣的名片,自我介紹說是收集美術品的收藏者,並要見一見夏柏。他不一會兒便被帶進了夏柏的工作室裡。
夏柏是一位長著一對黑眼睛的年輕人。羅賓一邊觀賞雕塑品,一邊在心中思量:
「這個斯文優雅的年輕雕塑家和那個性格剛烈的科茜加島女子又是什麼關係?他們是情人嗎?」
羅賓買了一對硬玉雕的小人像。接下來他用手指著畫廊一邊用一塊白布蒙著的大型雕像說道:
「這」
「這個不賣!」
「哦!那麼這尊一定是那個引起轟動的希臘美女像嘍?」
「正是!你想看一看嗎?」
夏柏摘下白布來,美麗絕倫的希臘女像立即躍入眼簾。抬頭欣賞女像的羅賓忍不住大吃了一驚。
女像的樣貌與菲斯丁娜如出一轍,羅賓盯著女像那精緻美麗的臉龐不住地讚美著:
「真是偉大的作品!太美了!這位模特兒也定是個美人吧?」
「不錯,她確實是個美女。我記得她對我說過,她生於科前加島,那個地方盛產美女,而且據說她們大半性烈如火。」
「這麼美麗的女子肯定有男朋友吧?」
「那是自然,而且是一位與我一樣的雕塑家。但是他好妒嫉,且心胸狹窄,不樂意自己的女友為別的藝術家當模特兒,因而這個女子才來我的工作室中。」
「她為什麼要做模特兒?」
「因為她缺錢花。雖然她的男友在雕塑方面不乏天份,技藝卓越,但在工作的時候十分嚴謹,因而生活一直清貧。菲斯丁娜為了維持生活便背著他做了模特兒,但是她的男友終於知道了!有一天她正在為我工作時,那個男子突然闖了進來並用一把短劍刺傷了我,而後溜走了。
「她驚恐萬分,馬上跑到旁邊的醫院喚來了克拉德醫師。幸虧傷勢並不嚴重,大夫包了一下便沒事了。」
「以後呢?」
「他們二人雙雙離開了這個地方,不知到了哪裡。幸虧女像的雕刻工作已接近尾聲,沒有模特兒也無關大礙。」
「這就是去年秋季展示會上獲得殊榮的女像嗎?」
「是的!近來,菲斯丁娜又來找我,對我說她的男友不在人世了。為了籌集送葬的錢,她有意回來為我做模特兒。我十分高興地告訴她說第二天過來上班,但她卻再沒出現。不知道現在她住在什麼地方?怎樣維持生活?對於愛人的去世,她一定悲痛萬分!她真是一個不幸的女人!」
年輕雕塑家盯著那尊美麗的女像,那雙黑眼睛不禁泛起了一層水霧。
「這個青年一定也暗戀著她!」
羅賓心裡暗自思忖,然後一言不發地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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