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堅持談論第二場放演的兩個片子以及它們之間的明顯關係。在這特別的時刻,我們已十分接近目標,不能停下來作枯燥無味的議論。誰能想到翌日有一份報紙刊出了第一場演出的情況,幾小時後,又刊出了普雷沃泰勒的著名的回憶錄的第二部分。在這回憶錄中,處理問題的方式十分高明,解決問題的方法和邏輯性給我們留下深刻的印象。我怎能忘記?我怎能忘記在這天晚上,當我在房間裡思索馬西涅克被綁架的事件以及這件事對圍地的放映的影響之時,在這已等待很久的暴風雨在巴黎地區的上空爆發的夜晚,邦雅曼·普雷沃泰勒在寫他的回憶錄開頭部分?我怎能忘記這件事是邦雅曼·普雷沃泰勒親自告訴我的?
晚上十時左右,寓所的一個近鄰——我叔叔和貝朗熱爾經常到他家打電話——派人來通知我,巴黎有電話給我,要我馬上去聽電話。
我懷著惡劣的心情到那裡去,因為我十分疲倦,而且大雨傾盆,夜晚又是那麼黑沉沉的,以致我碰到了樹上和房子上。
我一到達就抓起聽筒。一個人聲音發抖地從另一端對我說:
「先生……先生……我看到……」
我起先莫名其妙,便問是誰在對我說話。
「我的名字對您不會有什麼意義,」他回答說,「邦雅曼·普雷沃泰勒……我是一個不合格的……工程師,兩年前在中央學院畢業……」
我打斷他的話。
「等一等,先生,等一等……喂……邦雅曼·普雷沃泰勒麼?我知道您的名字……對,我記起來……我在我叔叔的文件裡看到的。」
「您說什麼?我的名字,在諾埃爾·多熱魯的文件中?」
「是的,在一頁的中間,沒有加註釋……」
我的對話人更為不安了。
「啊!這可能麼?」他說,「要是諾埃爾·多熱魯記下我的名字,這證明他在一年前看過我寫的一個小冊子,而且重視我今天窺見的解釋。」
「先生,什麼解釋?」我不耐煩地問。
「先生,您知道……閱讀我的回憶錄,您就會明白。」
「什麼回憶錄?」
「我今夜寫的回憶錄……是這樣,我看了圍地的兩場表演,先生,我看到……」
「天哪,看到什麼?」
「先生,那問題,問題的解決。」
「嗯!」我大聲說,「您發現了?」
「對,先生。這問題很容易,所以我不讓自己落在後面。想想看,要是另一個人在我之前宣佈了真理!因此,我決定打電話到默東去找您……啊!先生,我請您聽我說……要相信我並幫助我。」
「當然,當然,」我回答說,「但我不清楚……」
「會清楚的……會清楚的……」邦雅曼·普雷沃泰勒懇切地說,聲音帶著絕望的情緒,「您能做許多事……只要為我提供一些情況……」
我得承認,邦雅曼·普雷沃泰勒的話使我有點懷疑,但我回答道:
「要是這些情況的提供對您有用……」
「也許只要提供一件事,」他說,「是這樣,銀幕的牆壁完全是由您的叔叔諾埃爾·多熱魯建造的,對麼?」
「對。」
「正如您所說和大家所看到的,這牆壁的基底有傾斜的角度,對麼?」
「對。」
「還有,根據您的證詞,諾埃爾·多熱魯曾想在他的花園裡建立第二座梯形實驗室,把這堵牆的後面用作銀幕,對麼?」
「是這樣。」
「這就是我向您打聽的情況。您是否注意到這後面的內部也有同樣的傾斜?」
「對,我注意到了。」
「那麼,有了證明,」邦雅曼·普雷沃泰勒越來越興奮地說,「諾埃爾·多熱魯和我同樣認為……幻象不是來自牆本身,原因在別處。我將給予證明,要是馬西涅克先生願意合作……」
「泰奧多爾·馬西涅克今晚被綁架了。」我說。
「綁架?什麼,您說什麼?」
「是的,被綁架。我猜想梯形實驗室將關閉到直至有新的命令。」
「這多麼可怕!這真驚人!」邦雅曼·普雷沃泰勒結結巴巴地說。「這樣就再也不能證實我的假設了麼?再也看不見那些幻象了麼?……不,不可能!您想想看,我不知道那不可少的公式……除了馬西涅克,沒有人知道……啊!不行,不行,要不惜一切代價……喂,喂……小姐,不要中斷電話!先生,再等一等……我將告訴您有關幻象的一切……幾句話就夠了……喂……喂……」
邦雅曼·普雷沃泰勒的聲音突然聽不見了。我清楚地感到我們之間的不可逾越的距離,甚至在我知道他以為自己已發現了那神奇的真理之時。
我不安地等待著。幾分鐘過去了。電話鈴聲又響了兩次,但沒有電話跟著而來。我決定走了,已到了樓梯下,有人又呼喚我,說是有人打電話給我。
「有人?」我重新上樓時說,「也許只不過是同一個人吧……」
我迅速抓起話筒:
「喂,是普雷沃泰勒先生麼?」
首先我只聽見我的名字,是由一個低弱不清的女人聲音說出來的。
「維克托裡安……維克托裡安……」
「喂!」我激動地大聲說,但還是不明白怎麼回事,「喂……是我,維克托裡安·博格朗……我就在這裡,在電話旁……喂……誰打的電話?」
那聲音在四五秒鐘的時間裡像是高電話很近,接著似乎停在了半空中,最後遠去了。最終出現一片沉寂,但我還是聽到了這樣幾句話:
「來救命,維克托裡安……我父親遭到死亡的威脅……救命……快到布吉瓦勒的藍色旅舍來……」
我驚愕起來。我聽出是貝朗熱爾的聲音。
「貝朗熱爾……」我低聲說,「她呼喚我去營救……」
我甚至沒有費時間思索就直衝到火車站。一列火車把我載到聖克盧,接著駛到更遠的地方。我在傾盆的大雨下,在泥濘中行走,在黑暗中迷了路。我走了幾公里的路,半夜才到達布吉瓦勒。藍色旅舍已關門。一個在門廊下睡覺的男孩問我是否是維克托裡安·博格朗先生。在我回答後,他對我說,一位名叫貝朗熱爾的婦女叫他等待著我,不論我什麼時候到達,便把我帶去見她。
我跟著小男孩走過小城的僻靜的街道,一直到塞納河畔。我們沿河又走了一會兒。雨已停了,但仍黑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小艇就在這裡。」小男孩對我說。
「啊!我們要渡河?」
「是的。小姐藏在河的另一邊。不要發出聲音。」
不久以後,我們登岸。接著一條石頭小徑把我們引至一間房子前面。小男孩敲了三下門。
有人來開門。
我跟隨帶領的人走上幾級台階,穿過有一支蠟燭照亮的過廳門,被帶入一個黑暗的房間,那裡有一個人站著。馬上有電燈的光亮照射到我臉上。一個槍筒指向了我,一個男人的聲音對我說:
「不要吭聲!發出一點聲音,或企圖逃跑,您就完蛋。不過用不著害怕,最好是睡覺。」
門對著我關上了。兩個插銷插上了。
我落入了韋勒莫通過貝朗熱爾作中介而設下的陷阱裡——我毫不猶豫地指控他。
這次經歷就像貝朗熱爾捲入的冒險行動一樣難以解釋,但此時我並不十分害怕。無可置疑,我已過於疲乏,不想去尋求貝朗熱爾和那個男人的行動的原因。為什麼她背叛我?是什麼使韋勒莫先生對我不高興?要是像他所說的我「用不著害怕」,他又為什麼把我關起來?許多的問題得不到解答。
我摸索著走遍房間,發現有一張床,確切地說是一張有床單的草墊。我脫去靴子和衣服,用被單裹著,幾分鐘後就睡著了。
我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一點鐘,此間有人進到房間裡來過,因為我看見桌上有一塊新鮮麵包和一罐冷水。我住的監房很小。一道光線從百葉窗的縫隙之間射進來。當我打開狹窄的窗子後,我發現這百葉窗外部有堅固的圍障。百葉窗的一塊板已有一半被弄碎了。通過縫隙我看見我從牢房可以俯瞰底下三四尺的一塊場地,在場地的邊沿,微小的波浪在蘆葦中輕拍著。越過一條河,我又看見前面有另一條河。我得出結論,韋勒莫把我帶到了塞納河上的一個小島上。難道在廢置的墓地的小教堂的牆上,我沒有看見這小島的短暫的幻象嗎?去年冬天,韋勒莫和馬西涅克不是就在這裡設立了他們的大本營嗎?
這一天的一部分時間是在沉寂中度過的。下午五點鐘左右,我聽見嘈雜的聲音和爭論的吵架聲。這發生在我的牢房下面,是在一個地窖裡,它的通氣窗開在我的窗子下面。我仔細傾聽,好像幾次聽見馬西涅克的聲音。
爭論長達一個小時。接著有一個人在我窗前出現並呼喚說:
「喂!你們來!讓我們準備好……這是一個固執的粗魯漢,除非強迫他,他不開口說話。」
這是昨天推開圍地的人群高喊著讓路給受傷的人的那個高大漢子!這正是韋勒莫。他消瘦了,剃去了鬍子,沒有戴夾界眼鏡——美男子韋勒莫,愛上貝朗熱爾的人!
兩個面容陰森的不重要的人物走來和他匯合。
「這畜生!我要強迫他說。怎樣,我把他掌握在手中,我不能使他吐露出秘密麼?不,不,夜晚來臨以後,這件事得結束。你們決定了麼?」
兩個抱怨的聲音回答了他。他冷笑道:
「沒有準備好麼?算啦,我可以不用你們。只要在開始時助我一臂之力。」
那裡有一條繫在鐵環上的小艇。他下到了船裡。一個漢子用一條帶鉤的篙把小艇推到插在河泥中的露出蘆葦之外的兩條木柱之問。韋勒莫用一條粗繩把兩根木樁聯結起來,在繩子的中間他繫住一個鐵鉤。這鐵鉤懸在水面上一米半的地方。
「完了,」他走回來時說,「不再需要你們了。你們乘另一條小艇,到庫房那邊去等我。三四小時後我到那裡和你們匯合,那時馬西涅克已說出他的事,當然,那是由於我和我們的新囚犯作了有點粗暴的談話。那時我們離開……」
他陪伴著他的兩個同黨走了。當我二十分鐘後再看見他時,他手裡拿著一張報紙。他把報紙放在我在窗前能看見的那張小桌子上。然後他坐下來,點燃一支雪茄。他轉過身背對著我,遮住了桌子。但過了一會兒,他移動了身體,我看見了那報紙——橫著疊起的晚報。在露出的版面上,一些大寫字母印著這動人心魄的標題:
人們知道了默東出現的幻象的真相
我的內心深處在顫抖。那年輕的學生沒有說謊!邦雅曼·普雷沃泰勒發現了真相,並且在幾個小時內把它展述在回憶錄中——他曾和我談起這回憶錄——並把它公開了!我費勁地貼著百葉窗,試圖看清報紙文章的頭幾行,由於報紙折疊的方式,我也只能看到頭幾行。每一個辨認出來的字都是那麼使我激動。
這報紙我要珍貴地保留,因為由於它的啟示,我至少知道了巨大奧秘的一部分。在復刊邦雅曼·普雷沃泰勒早上發表的著名回憶錄之前,這報紙這樣說:
對,奇怪的問題已解決。我們的一個同行今早以《致科學學院的公開信》的形式刊出了可以想像的最審慎、最明晰、最有說服力的回憶錄。我們不知道官方的科學界是否同意報告的結論,但我們懷疑反對意見足夠強大到摧毀向我們提出的假設,雖然這反對意見十分嚴謹而且被忠實地予以闡明。對於提出的假設,其證據是人們不能駁斥的,其證據是我們不能不相信的。
這完美的假設價值倍增,那是因為它不但不能被駁倒,而且它為我們展開了最廣闊最奇妙的視野。諾埃爾·多熱魯的發明,的確不是被限於它的現狀和它的表現。它還包含不可能預見的結果。它被召喚去推翻我們對人類過去的概念,以及人類將來的想法。自從人類世界誕生以來,沒有一件事能與它相比。這件事同時是最難以理解又最自然、最複雜而又最簡單的。一位偉大的科學家可能向世界宣佈這發明。這是一個幾乎是孩子的人,通過天才的本能和聰明的觀察獲得這巨大的光榮。這就是邦雅曼·普雷沃泰勒接受我們採訪過程中收集到的情況。我們很抱歉不能提供更多的細節。我們只能是如此。邦雅曼·普雷沃泰勒只有二十三歲。我們將提供……
我的敘述不得不到這裡為止,因為我再看不見下文了。我能知道更多的詳情麼?
韋勒莫站了起來,在陽台上散步。他走開了一會兒後,又拿著一瓶酒返回來,連續喝了兩杯。展開報紙後,他開始閱讀回憶錄,更確切地說是重新閱讀,我想他已經看過了。
他坐的椅子靠著我的百葉窗。他向後仰坐著,雙手拿著報紙,因此我不但能看到上述文章的結尾部分,而且也能看到他正慢慢地讀的回憶錄。
但是白日的亮光逐漸暗下來,天上的雲彩遮蔽了陽光。我與韋勒莫同時讀到了《致科學學院的公開信》。
諸位先生,我請你們把這回憶錄看作為我想寫的更為重要的研究文章的盡可能簡短的序言,作為它將在各國引起的無數研究的非常簡樸的前序。
我匆忙地順筆即興寫下這回憶錄,你們會在其中看到一些漏洞和缺點,我並不想掩飾它們,它們的產生是由於我們在默東所作的觀察非常有限,由於泰奧多爾·馬西涅克先生頑固地拒絕提供任何補充材料的要求。但那些神奇的幻象引起的情緒使我認為有責任提供研究的結果,雖然這結果還不完全,但對這項研究我懷有合理的雄心壯志保留優先權。我希望通過集中假設,幫助建立事實,使人們的思想平復。
我的工作始於維克托裡安·博格朗的啟迪。我收集了他全部的講話,分析了他的印象。我還收集了諾埃爾·多熱魯說過的全部的話。我重新研究了他全部的實驗細節。經過仔細的檢查和衡量,這一切使我到默東觀看第一次演出時不是兩手插在口袋裡,作為一個業餘的愛好轟動的人和對奧秘事物的好奇者出現,而是作為一個帶著思考成熟的計劃、一些進行工作要用的工具的研究者出現。這些工具是有意選擇好的,我把它們藏在我的衣服下面,並藏在一些願意協助我的朋友的衣服下面。
首先是一架照相機。
這樣做是很困難的,因為泰奧多爾·馬西涅克先生多疑而且禁止將科達膠卷帶入場內。但我還是成功了。必須是這樣。必須對第一個問題,一個可能是先決的問題,提供一個最終的回答。默東出現的幻象是否是出於個人的或集體的暗示?既然它們除了那些感覺到它們的人以外,沒有任何現實性。或者它們有一個外在的真實的原因。這回答,人們肯定能從所有看到這些幻象的人產生完全同樣的印象這一現象中推論出來。不過,我今天提供一個直接的證據,我認為它是無法反駁的。攝影的暗室不像一個頭腦,在那裡面能創造出形象,在那裡幻象可以用內在的物質形成。它是無法撒謊或搞錯的見證。但這見證會說話。攝影感光片證明了現象的真實性。我向學院提交七個由銀幕快鏡拍攝的底片,其中兩個底片表現蘭斯大教堂的焚燒,十分清晰。
這樣,第一點已成立:銀幕是播送清晰節目的所在地。
在我獲得這播放的證據的同時,我用我們掌握的物理方法對其加以研究。不幸的是,我不能進行我所想望的多次明確的實驗。與牆壁的遠距離、地點的佈局、銀幕發射的光亮的不足,都限制了實驗。但由於分光鏡和旋光計的應用,我看到這亮光和一個白色的物體放射出來的自然光沒有明顯的不同。
但是用一個旋鏡去仔細檢查銀幕卻得到一個明確的、我認為是十分重要的結果。我們知道在一個急促旋轉的鏡子裡看在銀幕上放映出來的平常的電影形象時,連續的照片就分開了,而且在鏡子的範圍中,出現分離的形象。要是迅速地轉動頭部使連續的照片在視網膜的不同點上映出,同樣的效果——雖然沒有那麼清晰——也可以獲得。這種分析方法應用於默東的放映上已有顯示。因此我可以斷言,這些放映像平常的電影放映一樣,分離為一些既分離又連續的形象,但連續的速度顯然比平常的速度更快,因為我發現每秒鐘平均出現二十八個圖像。此外,這些圖像不是以均勻的間隔出現的。我們可以看到加快和放慢有節奏的變換,我傾向於認為這種節奏的變化與那使默東全部觀眾驚愕的立體感特別印象有關。
由前面的觀察得出一種科學性的肯定,自然引導我的研究走向一個決定的方向:默東的圖像是送到銀幕上放映的真實的電影,是觀眾以平常的態度所能接受的。但放映機在什麼地方?它是怎樣運行的?這是最大的難題,因為直到目前還未能發現放映機的痕跡,甚至沒有任何機器存在的跡象。
是否應當像我那樣推測,放映是從銀幕內部在一個地下裝置的協助下進行的,這種地下裝置是可以想像出來的。顯然,這最後的假設把幻象歸於精明的電影特技,這使我們的心情平復起來。但首先是維克托裡安·博格朗,隨後是公眾,他們有理由拒絕接受這種推測。幻象本身帶有真實和意想不到的特點,它們毫無例外地引起觀眾的注意。此外,當電影特技的專家們被質問時,他們老實地宣稱他們的學科遇到了難題,他們的技術有缺點。人們甚至可以肯定這些圖像的經紀人沒有別的能力,除了在適當的銀幕上接受它們,而且他也並不清楚在這銀幕上出現的圖像是怎麼回事。總之,人們可以說,準備這樣的一些影片需要進行長時期和複雜的工作,要求有廣泛的設備和很多形象的表現,這種準備工作不可能在絕對秘密中進行。
這就是前天晚上在開幕式以後我調查的情況。我並不想說對於問題的底細我比初來的人知道的更多。但是當我觀看第二場演出時,我的情緒比任何其他觀眾要好一點。我堅定了自己的立場,我控制了自己,不激動,不狂熱,沒有任何事能減弱我的高度的注意力。別人說的任何想法都不能使我不安。任何新的想法、新的事實會立即為我所接受。
這就是發生的事。新的事實就是那些古怪的形象可怕而且令人失望的表現。我並沒有馬上得出它本身具有的結論,至少是我沒有意識到。但我的知覺醒過來了。那些具有三隻手的人在我心中與三隻眼睛的謎相聯起來。即使我還不理解,但我有預感;即使我一無所知,但我猜想我將知道。門已半開。黎明之光在閃爍。
幾分鐘後,人們想起,這是一個可怕的幻象,一輛小車載著兩個憲兵、一個神甫和一個被帶去行刑的國王。這被分割、砍碎、模糊不清的幻象一時中斷然後恢復,又再停下來。為什麼?因為它不正常。直至目前,我們知道,維克托裡安·博格朗先生也向我們證實,形象一直是非常清晰的。突然間,形象猶豫不前、亂七八糟、模糊不清,有時幾乎看不見。這是為什麼?
在這重要時刻,只有一種可以理解的想法。放映的景象的可怕和奇怪不在考慮之內。為什麼在技術上看,這景象不佳?為什麼直到目前工作得很好的完美無缺的機器突然出了毛病?是什麼沙粒使它發生故障?
這問題的簡單搞得我不知所措。這問題的術語,人們是知道的,對麼?我們正面對著一些電影形象,這些形象不是從牆壁裡出來的,它們也不是從梯形實驗室的什麼地方出來的。那麼它們是從什麼地方放映出來的呢?有什麼阻障使它們不能自由地放映出來?
我本能地作了一個姿勢,一個被問到這起碼的問題時的小孩會作出的姿勢:我舉目望天空。
廣闊的天空沒有一片雲,十分晴朗。
對,天空明淨無雲,但只是在我的眼睛能看到的部分。在梯形實驗室的上面,圍牆阻礙我看到的那一部吩是否是這樣呢?
我在說出這問題時就因不安而感到支持不住。這問題具有巨大的真實性。只要提出這問題,那就什麼奧秘也不存在了。
我雙腿發抖,心臟劇跳,我登上梯形教堂的頂部,看著天邊。
在夕陽下,天邊有輕薄的雲彩浮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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