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航雲台書屋>>偵探小說>>亞歷山德拉·瑪麗尼娜>>別人的假面

雲台書屋

第18節

  使自己感到驚奇的是,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在刑事偵查工作的這麼多年中,第一次高興地想起,前面還有一個休息日。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休息日確實是休息的日子,因為在偵查乒的歲月裡一般沒有那樣的理解:明天是休息的日子。關於這一點有著各種各樣的大概的解釋:「明天,我有權利不去上十個小時的班,如果說不定有事要上班的話,當然,這也沒有什麼好說的。」顯而易見,這個可惡的「說不定有事」一定真的有事。
  十二月三十一日和一月一日,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反覆思考著從契訶夫鎮婦產醫院帶來的資料,從這些資料中編成各種各樣的綜合插圖,把姓名和日期輸入計算機,想像出各種各樣的規劃方案,借助這些方案可以把這些資料聯合起來考慮。廖什卡發牢騷了,因為他自己打算用計算機工作一段時間,想在這四天節日期間寫出一個報告,一月底他將在斯德哥爾摩發表演講。
  「都是因為你的那些混蛋兇手的干擾,我的科學事業正在急劇下滑,」他埋怨道,眼睛越過她的肩膀向她的計算機屏幕望去,「讓我來幫幫你吧,否則,你任何時候也完不成任務的。」
  「請走開吧。廖什卡,不用你操心了。」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懇求地說道,把他的手掌輕輕地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我自己能行的。」
  他們擺好了節日的桌子準備開飯,自己舒服地坐在房間的沙發上,他們兩人準備一起度過這個新年之夜。電視機只是在靠近子夜的時刻開了一次,以便不錯過那個新年到來之際的重要時刻,然後立刻關閉了電視機,兩腿盤坐在沙發上,把幾盤小菜放在膝蓋上,兩人閒聊直到三點鐘左右,之後他們很快收拾了盤子,上床睡覺去了,心裡覺得很踏實。
  第二天,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一直睡到中午,然後一直到深夜都忙於那些在莫斯科附近契訶夫鎮婦產醫院生孩子的產婦的姓名。晚上十一點左右她關閉了計算機,滿意地伸了個懶腰,彎了彎已浮腫的背部。
  「好了,廖什卡,全世界都會知道,明天你自己將要做一個不朽的報告了。我把計算機讓給你用一下。」
  「所有的兇手你都抓完了?」阿列克賽·齊斯加科夫開玩笑地問道。
  「目前還沒有抓到一個,明天再說吧。還好,明天還有一個安靜的日子。或許,明天又有事。」她忽然想起某事,又補充道。
  一月二日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維奇·奧利尚斯基打來電話,說剛才他與院士所羅門·雅可夫列維奇·扎夫連在電話中談了談。
  「院士所羅門·雅可夫列維奇·扎夫連確信,文章是出自於同一人的手筆,他說道最後作結論還要過兩天,那個意思是說,院士將要把那個結論寫下來。」
  「難道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確實是個天才的女作家嗎?」
  「只是像個女作家罷了。這就是說,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可能具有某些現實的理由。如果不是為了自殺,那麼至少是因為深深的憂鬱。順便說說,偵查單位的首長為了某件事讓我忙來忙去,還常常援引你們的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上校說的話。你們在彼得羅夫卡幹什麼?都瘋了?在所有的山區檢察院,難道就沒有其他的偵查員了嗎?」
  「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維奇·奧利尚斯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格裡戈裡耶夫今年80歲,別人在科捷利尼奇找到他的屍體。你們的領導盯上我了,說我和某個小姑娘糾纏在一起,你不知道嗎?」
  「說實話,我確實不知道。或許,因為尤拉·科羅特科夫正在著手調查這個小姑娘吧。」
  「而你呢?」
  「我也是。我能跑到哪裡去呢?您知道,我們科的所有工作我都幹過,有的活幹得多些,有的活幹得少些,但的確所有的活我都幹過。但總的來說我猜想,問題是從什麼地方出來的呢?要知道,我們這裡近四年來被登記的強姦案的數量一直在下降,尤其是強姦少女的案件一直在下降。性自由和性傳播自作自受,女孩子現在面對著男孩子提出的不知羞恥的願望居然感到很樂意,然後她們也不提出任何要求。但是典型的強姦案件仍然存在,這些案件常常與變態心理聯繫在一起,那裡的機構完全是另外一回事,那些犯人對性解放不怎麼感興趣,他們腦海裡有自己的計劃,因此每一起伴隨著兇殺。尤其是關於少女的兇殺強姦案,可以被認定為這樣一個信號:某個精神變態者正在實施自己的計劃。每一起這樣的兇殺強姦案立刻就會被我們嚴加監視起來。完全可以明白的是,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上校把這份禮物就送給您了,因為他非常地喜歡您,並且確信您的業務能力。而如果您對目前的狀況不滿意的話,那您最好是放棄我這個想法,這將是公正的。」
  「為什麼?這是你向他請求硬塞給我的事情嗎?」
  「不,這是他自己硬塞給你的,」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笑了起來,「我的過錯在於,去年我給他寫了一篇有關強姦與暴力,尤其是有關一系列強姦與暴力的詳細分析材料。在結尾部分我正巧說出了一些絕妙的想法,這些想法我剛才向你闡述過了。說實話,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維奇·奧利尚斯基,我得出那樣的結論是有重要根據的。我大量修改了一些表達手法,並與專家們進行了磋商。順便說說,如果您有興趣的話,我可以說,在我們全蘇科學研究所有個專家組專門從事一系列性犯罪行為的研究。我把自己的分析材料給他們看了,他們同意我的觀點。如果您對某些方面不滿意的話,那麼說明您不僅僅對我有意見,您對專家也有看法呀。」
  作為回答,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維奇·奧利尚斯基說了一些難以理解的東西。
  一整天,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往某些地方打了打電話,查閱了某些材料,登記了某些內容,為節日裡的不安感到抱歉,甚至有兩次差點沒哭起來。為了不影響丈夫寫報告,她把自己和電話都安排在廚房裡,把廚房的門關得緊緊的,每隔半小時給自己倒一杯咖啡,定期地盤算一下,新年之夜剩下的食物夠不夠今天吃的,是否可以不準備午飯了。她覺得,可以不準備午飯了。突然她的良心感到過意不去,因為她在家裡什麼活也沒有干。(「應該幹點活,要強迫自己從椅子上站起來,哪怕做點湯也好,」她勸說著自己,「廖什卡可能會感到好一些。」)之後她拿起了電話機,又打了個電話,又一次在便條本上做了記錄,又一次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又抽了一支煙,又一次忘記了自己良好的一時衝動。
  尤拉·科羅特科夫那兒一切都變得更加複雜了。第一,甚至在他確實歇班的少有日子裡,他也不能安靜地在家休息,因為他和妻子、兒予以及癱瘓的岳母住在一套小的兩居室的住宅裡。第二,他的可愛的女友柳夏預先通知說,她完全有可能擺脫掉父母的嚴厲監視,她想和尤拉·科羅特科夫共度幾個小時美好的時光。她答應到時來電話,一旦她能夠脫開身的話。尤拉·科羅特科夫顯然立刻就趕去上班了,以便不必提心吊膽地,不必謹慎地、耐心地等待著柳夏的電話。
  因此,一月二日輪到在科裡值班的亞歷山大·尤洛夫不是在尤拉·科羅特科夫的家裡,而是在位於彼得羅夫卡的辦公室裡找到了尤拉·科羅特科夫。
  「有關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有什麼新的動態嗎?」尤拉·科羅特科夫問道,他感到很失望,因為電話裡聽到的不是柳夏的聲音,而是年輕的偵查員亞歷山大·尤洛夫的聲音。
  「確實沒什麼。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確實什麼地方也沒有去,幾乎與誰也沒有來往。我與他的前妻見了面,她把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描述成一個脫離實際的笨蛋。她認為,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能對婦女,尤其是對少女實施強姦。」
  「她在胡說些什麼呀,這是毫不相關的事。我不贊成那樣的觀點。只有那種沒有生殖器的男人才不會實施強姦。所有有生殖器的男人都有可能實施強姦,他們應該被列入懷疑對象。」尤拉·科羅特科夫嚴厲地回答道。在搞偵查工作的這麼多年中,尤拉·科羅特科夫不能接受那些孩子們被殺害和被強好的事實,每次由於對犯罪分子的憤怒和仇恨他變得忍無可忍。「當你說,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幾乎與誰都沒有來往時,你指的是什麼意思?」
  「我連續兩天監視他的住宅。他一次也沒有上街,但是有一個女人到他這裡來過。她是開車來的,因此我輕易就斷定她是誰了。」
  「她是誰?」
  「她是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她在莫斯科註冊了戶口,是一九六七年出生的。喂!尤拉·科羅特科夫,怎麼電話中聽不到你的聲音呀?喂,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喂!」
  「我能聽到你的聲音,」尤拉·科羅特科夫回答道,「請再重複一遍。」
  「她是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我們是詳細地調查她還是轉移調查格納·瓦爾丘克?」
  「關於這個格納·瓦爾丘克,你已經做了哪些工作?」
  「我收集了一些有關他朋友的資料。原來,格納·瓦爾丘克以前長期住在他爺爺那裡,因為他的爺爺以前是個著名的活動家,並且有一套寬敞的住宅,而格納·瓦爾丘克與父母親住的地方就有點擠了,當合作社的住宅還沒有蓋好的時候,他們一家一般就寄居在一套公用住房裡了。因此,在科捷利尼科這個地方,格納·瓦爾丘克有許多朋友。但沒有你的命令我目前還沒有打擾他們。」
  「你做得對。亞歷山大·尤洛夫,你一開始咨詢一下格納·瓦爾丘克的那些朋友。你不要打擾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
  「為什麼?你認識她,也相信她,難道她與此事毫不相干嗎?」
  「當然,她與強姦確實毫不相干。」尤拉·科羅特科夫微微一笑,「但她能講許多有關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的有趣的事,這是絕對有把握的。要知道,就是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也能講某些有關她的事,如果他們相識的話,這正是我所需要的。喂,您再把具體的細節講一講,你是在哪兒,在什麼時候登記上她的車牌號碼的?」
  亞歷山大·尤洛夫不厭其煩地重複講了一遍所有的細節,這些細節是他從單身老太太居住的房子的門窗裡看見的,他向尤拉·科羅特科夫說出了車牌號碼。
  「斯韋特蘭娜·格臭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當時穿的是什麼衣服?」
  「她穿的是短而輕的皮大衣,稍微有點淺藍色,下身穿了一條黑色的褲子,這條褲子有點緊。她沒有戴帽子,頭上沒有東西遮蓋住。她究竟幹出什麼事呢?」
  「鬼才知道,或許,她什麼也沒幹。只是當這個寡婦感到憂愁煩悶的時候就找別的男人尋開心罷了,這總會引起人們各種各樣的看法。」
  「她是寡婦嗎?」亞歷山大·尤洛夫感到驚奇,「她還挺年輕的。」
  「她丈夫也挺年輕的,他們同歲。我們剛著手調查有關她丈夫的殺人案。」
  「噢,原來是這麼回事……」
  在與亞歷山大·尤洛夫交談之後,尤拉·科羅特科夫試圖給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打通電話,但這件困難的事情就是沒有辦成。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家的電話一直占線。尤拉·科羅特科夫嘗試了近十次,這時柳夏打來電話說,她可以離開家出來走走。顯然,尤拉·科羅特科夫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出去了,心裡囑咐自己不要忘記給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打通電話,哪怕從街上的公用電話打通也行。但考慮到與柳夏見面的機會不多,因此給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打電話的意義,說實話,就不怎麼大了。
  當然,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的擔憂被證明是正確的,斯塔索娃·馬加麗塔節前及時地從國外旅行回來了,並立即把莉麗婭帶走了。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和塔季揚娜·奧希拉茲佐娃兩人在一起過的新年,新年到來之前的二十分鐘,他們突然不顧一切地陶醉在愛情之中,當然在這種狀態下,電視機只是白白地開著。當鐘樓上的自鳴鐘開始響起的時候,塔季揚娜·奧希拉茲佐娃驚慌失措地高聲喊道。
  「哎喲,費拉季克,新年到了!」
  他們從床上蹦起來,兩人都赤裸裸的,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立刻打開一瓶香檳酒,他們急忙碰了杯,一口氣喝下杯裡的香檳酒,又鑽回被窩裡睡覺了。大概過了半個小時,他們披上暖和的睡衣,大口大口地吃完了飯,又躺下睡覺了,一邊聊著天,一邊看看電視。所有的電視節目都向他們介紹了古老歌曲的現代演奏技巧。
  「你知道,」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向妻子說道,「我產生了這麼一個可怕的想法……我覺得,我有可能白白地要離開工作崗位。」
  「你從哪兒蹦出這麼個想法?」塔季揚娜·奧希拉茲佐娃感到驚奇,「當你唾沫四濺地向我證實說,你憎恨自己的工作,從那時到現在還不到半年呀。」
  「有人委託我對一個實施殺人的商人的判刑情況進行個人偵查。這個商人想證實自己無罪,想取得案件的重審,想取得宣告無罪的判決。但是這起殺人案的審理工作是由我以前的同事們,即我們總局的夥伴們接管的。這樣一來,你明白嗎,我的塔季揚娜·奧希拉茲佐娃,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情形啊!為了做工償還自己的報酬和證實這個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無罪,我應該找到自己夥伴工作不誠心的明顯痕跡,或許找到的只是他們工作中的錯誤和疏漏,或許找到的是他們的罪證,這些罪證說明他們蓄意製造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有罪的假象而對他進行判刑。但是,我越是仔細研究這個案件,我越確信,我的夥伴們是憑良心審理了此案。這就意味著,我不能博得當事人的信任,我不能幫助他證實自己的無罪。但鬼才知道,這事反而讓我高興,你知道嗎?真讓我高興!我感到欣慰的是,我的夥伴們沒有給自己臉上抹黑,他們誠實地、憑良心地掙自己的工資,我為這樣的一個集體而感到無比的自豪。」
  「當事人怎麼辦?他確實無罪,你覺得怎麼樣?或者他只是虛張聲勢?」
  「難說,一切都說明他有罪。而他又不肯讓步,這倒引起了我的警惕。一個人能指望什麼呢,當反駁他時需要那樣地收集證據?他應該具備起碼的健全的理智!我怎麼也弄不明白,這一切究竟值多少——他的極端的厚顏無恥還是他真的無罪?」
  「是可怕。」——塔季揚娜·奧希拉茲佐娃同意了這種看法,「我經常碰到那些受審訊的人,他們到了最後的時刻還企圖以自己確信正義是必勝的想法來吸引我,我們威脅要用所有神聖的懲罰來追究無罪之人的責任。但如果當一個人對那些善良的和守秩序的人都不信任的話,那也是不對的。但這只是在到達教養院之前。一旦陷入教養院內,和所有人一樣,都切斷了與外界的聯繫,在那兒甚至有一段時間他們試圖吸引行政管理人員,但是要知道教養院內的人完全不像偵查機關的那些人。這一點,我和你,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同樣碰到過或是真正的肇事者,或是被錯誤懷疑者,那些在教養院內的人們對待生活都有自己的觀點。一旦法院的判決生效,這就是說,當事人有罪,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因此對教養院的工作人員來說,那樣的感召力是不太起作用的。你不能強迫他們對一切都缺乏信心,他們從別的測驗中能體會到。所以,如果你的當事人存在著極端的厚顏無恥的話,那這種厚顏無恥應該是太極端的了。或許他確實無罪,這難道說明在證據的體系中還存在某些漏洞嗎?」
  「有一個漏洞,甚至還有兩個漏洞。第一,當他知道別人不相信他的時候,他不承認自己有罪,在審訊過程中也拒絕說出供詞。第二,其中有個證人引起我極大的懷疑。那就是說……哎呀,沒有那麼一回事,塔季揚娜·奧希拉茲佐娃,我今天表達得笨嘴笨舌的。當我與你在一個被窩時,我一般就弄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了。」
  一月三日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一大早就趕著去上班,雖然她非常願意再睡一會兒。她必須與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上校在業務會議開始之前談一談,她請求上校在早上八點鐘時接待她一下。
  「你還躍躍欲試啊。」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說了幾句牢騷話,但他的言辭不怎麼激動。他非常瞭解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並不懷疑,既然她風風火火地趕來,這就是說,她肯定有急事要說。
  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跑進上校的辦公室是早上八點五分,她立刻在為開會準備的長條桌子上鋪開了一些表格、圖紙和示意圖。
  「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我們的工作量很大,但您最好從頭聽我講一遍,好嗎?我盡量不說大多的日期和姓名,免得您聽多了受不了,但這些日期和姓名確實又多又重要。我知道,這些日期和姓名是枯燥無味的,但是您要是不聽的話,您什麼也不會明白。」
  「好吧,你不要把我當傻瓜了。」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上校笑了笑,「隨便怎麼說吧。」
  「這些材料說明,從一九六三年到一九七三年期間,何時、何人在契訶夫鎮婦產醫院做了剖腹產手術。從一九六三年開始婦產醫院的主治醫生是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因此一九六三年以前的材料我沒有拿。」
  「為什麼這些材料僅到1973年?你說過,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是不久前剛退休的,在這之前他一直在契訶夫鎮工作。」
  「我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去檢查所有年份的材料,如果有的話,我將挖掘我的精力,這樣一來,我就可以審查這三十年的所有材料了,這將不成問題。」
  「好吧,請繼續說吧。」
  「您當然明白,這些年輕的媽媽在婦產醫院大約住一個星期,在這一個星期內醫院要為她們供應飲食,對吧?」
  「或許對吧。不能讓她們餓死吧。」上校哼了一聲。
  「這裡就是有關公共食堂的單據。憑著這些單據人們能夠觀察到,具體到每一天有多少人在這裡吃飯。這是登記孩子出生情況的日記簿,這些情況是一個女護士長為年輕媽媽抄下來的,依據孩子出生情況,人們在戶籍登記處為這些年輕的媽媽頒發了孩子出生證明書。根據登記孩子出生情況的日記簿同樣能夠推測出,具體每一天能發放多少那樣的證明書。下面將按照專業公式進行統計,您對這個沒有興趣,這是大眾服務理論中的純數學問題。在這個統計表裡就有結果。喂,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您笑什麼?」
  「天哪!你該從側面看看你自己啊,孩子!」上校哈哈大笑起來,「你圍繞著桌子忙來忙去,眼睛炯炯有神,嗓子發出清脆的聲音,你這麼多精力是從什麼地方來的?算了,算了,請繼續講自己的公式吧。」
  「往後得出的結果是,在某個場合下在我這兒丟失一個產婦,況且這個產婦丟失得無影無蹤。如果您還要繼續取笑我的話,我任何時候都不會告訴您的,這究竟是什麼鬼把戲,但願您死於好奇心。」
  「好吧,我不會取笑你的,我還想再活幾年,你接著講吧。」
  「好吧。根據專業公式計算,從婦產醫院公共食堂得到食物的產婦的預計數量,總是應該與開出的孩子出生證明的數量相吻合的,它們是相吻合的,但不是任何時候都相吻合。有時候需要食物的婦女的數量突然比發出的證明的數量要少一個,這就是說,簡單地說,有個產婦沒吃沒喝,一個星期不知道她是怎樣生存下來的,而她卻得到了孩子出生的證明書。啊,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您想說,她的小孩死了,她立刻從婦產醫院出院了,要知道,這個產婦仍然將在婦產醫院哪怕住上幾天。甚至在這種悲滲的情形下別人也不會立刻放她回家,我審查了一遍,您想不到吧,現在您看一下這個統計表。這個神秘的、既不吃也不喝的產婦,只有當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做剖腹產手術的時候她才出現,但也不是在這個醫生做所有剖腹產手術時她都出現,剖腹產手術在婦產醫院經常做,其中也沒有發生什麼不尋常的事。但在這個統計表裡您將看到的是那些手術的清單,在進行這些手術期間婦產醫院出現了某個無形的媽媽。在這一欄中是做過手術的產婦的姓名及手術日期,而在另一欄中是產婦的姓名,在這期間人們為她們頒發了孩子出生的證明。這是我和您十分喜愛的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她在一九六七年生了一個孩子,而這是另一些婦女的姓名,她們與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大約同一時間得到了孩子出生的證明,關於這些婦女我以後還要提到。還有一個媽媽,她是在一九六四年做的手術,她的姓名平平常常,大家都叫她娜傑日達·奧斯特裡科娃,與她同時在婦產醫院得到了孩子出生證明的那個人……您知道她是誰嗎?」
  「誰?」
  「您猜三次看看,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
  「你看你,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你得了吧!對待我這樣一個老同志,你想難為我啊?說吧,不然的話,我自己看這個表格了。」
  「看吧。」
  她遞給他一張大的白紙,白紙上面有些句子被各種彩色的筆標出來了,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看完後,心慌意亂地看著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
  「這算不了什麼,然而,」他慢慢說道,「你在開玩笑,你這個孩子啊!」
  「開什麼玩笑啊,首長同志。現在該是考慮問題的時候了。您最好坐下,我現在就給您講一講。」
  「天哪!你在嚇唬我,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好吧,我坐下。」
  「是這樣的,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與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同時在婦產醫院取得孩子出生證明的是一個叫卓婭·瓦西裡耶夫娜·雅科夫列娃的人。她過了大概兩年吧,就嫁給了一個叫格奧爾基·謝苗諾維奇·圖林的男人,也就改姓她丈夫的姓了。格奧爾基·謝苗諾維奇·圖林收養了一個叫雅科夫連瓦·安德烈的小男孩為義子,這個小男孩從那時起就有了一個名字叫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的證件。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這個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畢業於師範學院,獲得了俄語和文學教師的證書,前不久還在學校裡上班。自從他的女學生塔尼婭,格裡高利耶娃失蹤後不久,他很快就得了嚴重的皮膚病而從學校裡辭職了,但是,首長同志,這還不是全部的內容。」
  「快點講吧,整死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這個老頭子!」
  「與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認識,甚至與他來往的是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
  「一槍斃掉這個女人,」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脫口而出,「我給你制訂一個特殊的規章制度,你可以在家工作,這樣一來,對你來說有許多好處。我可以喘口氣了,或者你肚裡還藏著某些骯髒的勾當?」
  「藏著某些骯髒的勾當,可不是嗎!」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笑了笑,「娜傑日達·奧斯特裡科娃的兒子叫瓦連京·奧斯特裡科夫,他的外號叫列錯和普拉斯季利,他這兩個外號在一定範圍內很有名氣。我們審訊了他兩次,第一次是有關一個小孩的事。瓦連京·奧斯特裡科夫居住在莫斯科州契訶夫鎮,這也是他出生的地方。他手頭一直缺錢花,而一年前他開始發財了,當然,不是什麼百萬富翁,但他手頭明顯有錢了。他就是到了現在手頭還有錢,這說明什麼問題呢?像瓦連京·奧斯特裡科夫這種人手頭一戈比的錢也放不住,一旦口袋裡的錢沙沙作響時,他們這種人就會產生各種慾望,要把所有的錢花得一乾二淨才肯罷休。因此,如果根據業務上的資料來看,他到現在手頭還有錢的話,肯定是某人定期給他的。當地的地段督察近期一直在監視著他,他作為一個飽經世故的男人也知道,當一個兩次被審訊的傻瓜和無業遊民突然有了錢,那麼這些錢決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年前,當瓦連京·奧斯特裡科夫手頭的錢剛開始出現的時候,當地的地段督察的眼睛就一直沒有離開過他和他的狐朋狗友。您瞧,什麼線索也沒有。錢定期地出現,而犯罪活動未露出蛛絲馬跡。有意思,對嗎?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這還不是全部的內容,我昨天一整天給莫斯科的許多地方打了許多電話,我考慮著,或許,我的工資大概快要到了。因此我對這個統計表內的所有媽媽都核對了一遍。」她用圓珠筆在一張標滿了彩色記號的紙上截了戳、我還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情節。在每一組裡一定有一個婦女,她在別人正好分娩的時刻替換別人的住處。在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這一組裡那個替換別人住處的婦女正好是卓婭·瓦西裡耶夫娜·雅科夫列娃。在娜傑日達·奧斯特裡科娃這一組裡那個替換別人住處的婦女是利季婭·多休科娃。等等,現在,我請您注意這一組的姓名,或許,我和您將接觸到最傷腦筋的事了。一九六八年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醫生為一個叫捨斯托帕洛娃的產婦做了剖腹產手術,與她同時取得孩子出生證明的是個叫瑪麗亞·諾維科娃的女人。在戶籍登記處瑪麗亞·諾維科娃把自己的女兒以伊琳娜·諾維科娃的名字登記註冊。去年春天,伊琳娜·諾維科娃死了,享年二十七歲。她的死因是自縊,在她的血液中人們發現了突擊性的麻醉劑藥量;而在桌子上放著她死前寫下的字條,毫無疑問,這張字條是伊琳娜·諾維科娃親自寫的,專家對此確信不疑。算了吧,伊琳娜·諾維科娃上吊死了。那捨斯托帕洛娃又怎麼樣了呢?她也生了一個女兒,取名叫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這個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現在成了某個獲勝黨的領袖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的妻子。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您看這是一個多麼傷腦筋的事啊。伊琳娜·諾維科娃曾經是一個職業妓女,在一個叫『阿特拉斯』的按摩房上班。前不久,為『阿特拉斯』所在地的區域提供服務的警察機關的偵察員從另一個警察分局打來電話,對這個伊琳娜·諾維科娃很重視。結果怎麼樣呢?原來,是某個滑頭認錯了人,錯把一個彬彬有禮的婦女當成了妓女伊琳娜·諾維科娃,開始他糾纏不休,她顯然受了委屈,便叫來了一些警察,立刻查明,原來她是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議員的妻子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她長得非常像妓女伊琳挪·諾維科娃。但只是臉部長得很像罷了。你喜歡聽嗎?」
  「喜歡聽。」
  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從鼻樑上摘下眼鏡,把它扔在桌子上。
  「我知道,我們一定會陷入某個政治醜聞中。我是那樣意識到的。天哪,當選舉是在沒有強烈的破壞社會秩序的行為中進行,我們也不會捲入任何政治遊戲中時,我該是多麼地高興呀。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你這是幹什麼,想讓我死呀?」
  「但我又不是故意的,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它是自己形成的,這又不是我琢磨出來的。」
  「是它自己形成的。」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更加平靜地說了幾句牢騷話,「剛讓你回家,你就會一定給我惹出什麼事來,你就在彼得羅夫卡這個地方呆著,不要出去。明白嗎?現在回答我:伊琳娜·諾維科娃和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埋葬在什麼地方?」
  「您刨根問底,」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笑了笑,「什麼地方也沒有。他們被火葬了,因為人們不指望掘屍檢驗了。」
  「這就是說,還剩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和瓦連京·奧斯特裡科夫這兩個人了,這兩個人的問題我們會很快地解決掉,他們無處藏身。但是你的那個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請轉告他,他是好樣的。我該抽支煙了……」
  大家決定不急於逮捕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因為他現在還保持著鎮靜,從他那方面來看還沒有發現任何惶恐不安的跡象。關於他的情況大家收集得很快,或許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的整個生活都是顯而易見的,他任何時候無論對誰都不隱瞞自己的一切,如果不是因為兒子出事的話,他本來可以成為一個非常好的領退休金者。兒子欠了許多債,欠了很大的一筆債,或許兒子對商業活動一竅不通,而如果掙工資的話,和當今許多人一樣。他兒子想掙得又多又快。他兒子現在沒有什麼可以還債的,而利息每天都在長,這樣一來,他的兒子小洛希寧就處在絕望的邊緣上了。
  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的兒媳婦自從第一次與公公相識就不喜歡公公,當小孫子薩申卡出生之後,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痛苦地明白了,他與小孩子的交往將受到兒媳婦的嚴格限制。小洛希寧不同媳婦頂嘴,也不堅持捍衛父親的權利,因為失敗的商業活動和每天都在增長的債務更讓他焦心萬分。然而,近期狀況有所好轉,小洛希寧開始還債了,精神也開始振作起來了,雖然他的朋友們和商業夥伴中誰也不知道,他這些錢是從何處弄來的。根據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的夫人說,這些錢是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給的。
  人們以某個不值得一提的借口逮捕了瓦連京·奧斯特裡科夫,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看到,瓦連京·奧斯特裡科夫確實長得很像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簡直是一個模子刻下來的。顯然,當瓦連京·奧斯特裡科夫開口說話和做手勢的時候,人們馬上就會忘記他們兩人之間相似的地方,因為在不同的家庭環境下教育起來的雙胞胎,當然是各不相同的。如果避而不談他們兩人之間不同的地方,只強調長得很像的話,人們完全有可能把其中的一個當成了另一個人。瓦連京·奧斯特裡科夫悲觀失望地靠在那裡,但時間不長,因為對付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和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的串聯審問他成功的把握性明顯不大。當然,他什麼也沒有說。但當警察局的這兩個人把整個房間的細節都給他描述一遍後,他明顯地變得垂頭喪氣起來。
  「當你上樓來到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的住宅時,」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說道,「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為你開了門,並把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的衣服、汽車鑰匙和手槍給了你。這時她關上了門,聽到了狗的尖叫聲。她對你說,那個喜歡養狗的鄰居叫伊戈爾,而那條狗的外號叫洛爾德。你這次活動是誰出的主意,是你還是她?」
  瓦連京·奧斯特裡科夫沉默不語了,但這並沒有使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焦躁不安。
  「這沒關係。你穿上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的短上衣、褲子和鞋子,從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的住宅走下來,跟養狗的鄰居伊戈爾交談了幾句,坐上汽車去刺殺鮑裡斯·克拉薩夫奇科夫。你用槍打死鮑裡斯·克拉薩夫奇科夫之後,回到了韋斯寧娜大街,一邊抽著煙,一邊在台階上站了一會兒,然後上樓去找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把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的東西交給了她,你換上了自己的衣服離開了。你說,你何必要這樣?」
  「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非常想嫁給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瓦連京·奧斯特裡科夫委靡不振地、懶洋洋地說道,「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非常有錢,但就是不想結婚,而她又想把他所有的一切都據為己有。因此當他在房子裡開始給虱子喂無味的酸菜湯時,大家就決定逮住他,事情就發生了。首長同志,你們想想吧,我只是那麼簡單地給你們講講,沒有依照記錄來講,我是不會在上面簽名的,你們不要相信我的話。」
  「是的,我需要你的坦白。」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鄙視地哼了一聲,「如果我等到了您自願坦白的話,那我什麼案件也破不了。您要明白,瓦連京·奧斯特裡科夫,我們為什麼需要您的坦白交待嗎?我們的目的是想搞明白,在什麼地方尋找哪些證據。這不就完了,您的坦白就再也沒有什麼用處了,我們反正能找到犯罪的證據。只是如果有您的坦白交待的話,我們破案工作就能進展快些,否則就慢些。但是破案工作仍然會向前發展,不會停止不前的。所有的證據我已經找到了,您現在可以一聲不吭當個懦夫。而對於有罪的判決一般不需要您的坦白也能定罪。您的親兄弟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的遭遇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你明白嗎?」
  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早就知道,大自然在那個時候就無私地賦予了自己少有的寶貴的才幹。今天「超聲波」這個詞誰也不會感到驚奇,然而在五十年代末期到六十年代初期,年輕大夫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用兩隻手在病人的身體上摸一摸,就能夠準確地找到發病的源泉,確定受傷區域的大小,人們把他當做非常好的診斷醫師。
  從事婦科學之後,他相當快地瞭解到,自己能夠在別人懷孕四至五個月的時候就能確定別人是否懷有雙胞胎。那個時候有關超聲波人們早就聽說過了,但在診斷學中人們還不會運用。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明白,憑著自己非凡的才能他一定能夠掌握這一最珍貴的技術。如果不憑著自己的本事來試試掙點錢的話,那該多傻啊。這錢多好掙啊。但是為了達到上述目的必須成為婦產醫院的主治醫生。為了達到成為主治醫生這個目的,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莫斯科人,他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不足的是,當然契訶夫鎮是個小城鎮,但它離莫斯科比較近。
  為了實現自己掙錢的意圖,他需要有關沒有兒女的,長年在等待著收養嬰兒的夫婦的信息。他在莫斯科的一個婦產醫院認識了一個女同事。她是個非常有用的人,因為許許多多沒有子女的婦女直接找到她,給她送些禮物或錢財,就希望能夠盡快收養到孩子。但排隊等候收養孩子的大有人在,有的要等好幾年才能如願以償。幸運的是,這位女同事原來受過中等醫學教育,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邀請她到自己的婦產醫院擔任護士長的職務,答應給她相應的報酬。這位女同事由於缺乏高尚的醫德準則,也就接受了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的邀請。
  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開始尋找精明能幹的外科醫師。為了從產婦那裡搞到雙胞胎中的一個,應該使產婦處於全身的麻醉狀態下。要欺騙頭腦清醒的產婦是不可能的。所以,一旦出現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感覺是懷有雙胞胎的孕婦,那這位孕婦就需要在精神上做好不得不做剖腹產的準備。至於為什麼要做剖腹產,原因很隨便:心臟不好啊,血壓升高啊,眼睛高度近視啊,容易氣喘啊,甚至有痔瘡等等,任何疾病都適合做剖腹產手術,而為了做剖腹產手術,較快的呼吸,心跳過速以及超負荷的血管都是有害的。
  外科醫師他也找到了,這位外科醫師的姓名叫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是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在臨床醫學研究科的一個朋友。這位外科醫師是一個有點古怪的人,是一個大公無私,非常地不會精打細算,並且喜歡鑽牛角尖的那一類的人。他對東方的某個哲學很感興趣,那個時候在俄羅斯人們對這個東方的哲學誰也不明白,也不承認,這個外科醫師能夠連續幾個小時熱烈地談論著有關癲癇等病發作的先兆,催眠,生物能量學以及返老還童等問題。周圍的人們認為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的觀點稍微有點古怪,但非常討人喜歡和毫無害處。遺憾的是,不是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周圍所有的人都那麼認為,只是他在臨床醫學研究科的朋友們和一些年輕的夥伴們是那麼認為的,而在他工作的那個醫院,從科長到主治醫師這些更有責任心的同志們都認為他所迷戀的東西是有害的,是反黨和非馬克思主義的。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好長時間也搞不明白,人們究竟想對他怎麼樣,為什麼他就不應該對自己的女病人講一講為了身體的返老還童而懷孕的好處,人們威脅他說,如果他還不停止自己所從事的危險的愚蠢行為的話,他將會被人們從共青團開除出去。在這個令人高興的時刻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找到了他,並建議他遷移到契訶夫鎮去。
  「當然,契訶夫鎮不是莫斯科,但是您可以從事自己喜愛的工作,也不必看別人的臉色行事。正如您知道的,我不打算把您從共青團開除出去。如果在一年內您給我提供服務的話,我將付給您很高的報酬,而剩下的所有時間您可以干您想幹的事。」
  那個時候,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非常天真地認為,他所說的只是用優質的麻藥進行秘密的墮胎罷了,便不假思索地同意了。他不是幼稚的傻瓜,他不是不明白將要幹什麼,但是他太鍾情於自己所從事的生物學的科學研究了,而其他的一切在他看來都是毫無意義的。墮胎就墮胎,他想到,也就同意了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的建議。當他瞭解到,那樣的服務能使他一年內的收入相當於原來一年收入的兩到三倍時,他稍後想到,掙雙胞胎的錢就掙雙胞胎的錢。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只剩下解決最後一個問題了。他應該親自注視懷雙胞胎的孕婦。除此之外,不能提到有關收養的問題,因為要收養需要解釋清楚,孩子是從什麼地方搞來的,或是誰拋棄被警察局揀到的孩子,或是某個頭腦不清的媽媽留在婦產醫院,並親筆書寫了不要這個小孩的聲明。出現幼小孤兒的原因很多,但他們都有確鑿的證據。然而,到處都有排隊等候收養的人,而管理這些排隊的人是相應的國家機關。「因為我們不準備和收養孩子打交道,」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對自己說道,「因此我們準備為孩子辦理一切正常的出生手續。」
  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把一部分醫生安排在婦產醫院的婦女咨詢所裡。一旦某個懷有雙胞胎的未來媽媽進入他的眼簾時,他就立刻與沒有子女的婦女聯繫,讓對方準備付錢,也不考慮對方有了孩子將來是否幸福。某個有夫之婦,或是單身的婦女,一旦來到了契訶夫鎮,她們給自己找了某個不起眼的工作,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立刻就為她建立孕婦病歷卡並定期地往這張病歷卡裡記錄計劃檢查的資料和分析結果。當懷雙胞胎的婦女來到婦產醫院後,他們就開始給她做手術,而靠近手術台的僅僅是「自己的人」,即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和兩個女護士。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親自給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當助手,開始的頭幾次其他人還感到驚奇,後來大家就習慣了。這兩個護士是他們的情婦,她們是不會把內情洩露出去的,自然萬無一失。
  不能把冒充的大嫂安排在住院部,因為任何一個來巡查的醫師都會慢慢地發現,她不是來生孩子的。因此,在做完手術的第二天,當「自己人」接班之後,他們便悄悄地把孩子給她。給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提供那些需要孩子的顧客名單的護士長為孩子出具了出生的有關證明。任何一個持有疑慮的人現在都確信,婦女在懷孕的相當一段時間裡都在婦女咨詢所得到很好的照料,所有的登記和化驗都齊全。最重要的是:不要把小孩帶回到昨天還有人看見你沒有挺個大肚子,外表上不像懷孕的那個地方去,而把小孩帶到人們好久沒看到你或別人一般不認識你的那個地方去,這個問題由沒有子女的大嫂自己想辦法解決,或者從什麼地方來到契訶夫鎮的就返回到那個地方去,或者到以前從來沒有住過的地方去。人們或許會問,作為一個孕婦,為什麼她會突然改變自己的住處和工作,而到另一個城市去,然後又回來了呢?她或許會說,優秀的診斷醫生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和外科醫生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的名聲迫使她上路的,她很早就想要孩子,但一直未能如願以償,突然命運讓她懷孕了,這是多麼的幸福啊!能冒險嗎?當然不能,她決定到那兒去,以便讓著名的醫生給自己檢查並咨詢一下,以便上帝保佑,不要失去久等的孩子。誰還會厚顏無恥地懷疑這些話呢?誰還會冷酷無情地不相信一個婦女呢?
  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和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逐漸地解決了自己的住房問題和汽車庫問題,建了一個良好的溫暖的別墅。然後,在七十年代未,添置了一些醫療器械,這些器械可以在懷孕的早期檢查確定孕婦是否懷有雙胞胎,於是他們就開始從事自己的事業,悄悄地額外掙一些違法墮胎的錢財。他們繼續靜靜地從事助產活動。眾所周知,在俄羅斯,所有與墮胎有關的一切活動的技術水平,總是處在國家水平中最低的一個檔次上,但是具有高度技能的醫療幫助是真正的和足夠高水平的。婦女一旦付給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錢之後,就能夠指望某一天上午八點鐘來,就可以得到很好的麻醉,其中什麼痛苦的感覺也沒有,過三個小時後醒來,下午五點鐘就到家了。包括丈夫在內,誰也不會知道這件事的。
  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和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幾乎同時退了休,他們又遷移到了莫斯科,就是為了賺墮胎這個錢。在那些歲月裡,他們幹出了那麼多見不得人的壞事,如果不是因為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的兒子的話,如果不是因為兒子的債務的話,所有的一切都將神不知、鬼不覺地矇混過去。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不忍看見自己的兒子在那裡備受煎熬,看不見自己的孫子他是活不下去的。他明白,就是為了兒子也應該把那些臭錢搞到手,確實應該這麼做。為了不讓兒子因擔心別人來要債而整天惶惶不安,為了讓兒媳婦明白,沒有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這個公公,他們將一事無成,為了讓兒媳婦感謝自己的幫忙,他確實應該那麼做。
  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開始考慮,怎樣才能夠再一次憑墮胎掙到錢呢?已經有一次墮胎給他帶來收入了,那是一筆不小的收入。他拿起了自己的筆記本,開始在上面來回地尋找分散的雙胞胎。雙胞胎一共十九對,按他的觀點來看的話,僅有三對是有把握的。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認為,在每一對雙胞胎中至少應該有一個是敗類。如果兩個都是敗類更好,但一定有一個是敗類。從他們兩個長得很相似這個因素出發,應該有可能搾取到錢財。顯然,雙胞胎應該是同性的並長得很像,否則,整個想法都將失去意義。
  第一對雙胞胎是彬彬有禮的商人葉夫很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和兩次被審訊的傻瓜瓦連京·奧斯特裡科夫。瓦連京·奧斯特裡科夫打算隨便靠什麼掙點錢花花,因此他沒有什麼問題。而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有一個非常漂亮的情婦叫納塔利婭,但他虐待納塔利婭,並且不想跟她結婚。納塔利婭這個人很機靈,很固執,她不隱瞞地對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說,不要說愛情,她對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絲毫沒有任何的柔情蜜意,但她非常喜歡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所處的那種舒適和富裕的環境,她非常想在合法的基礎上享受到這一切,並且確信,明天,別人是不會把她從這裡趕出去的。計劃很快制訂好了,目的是從精神上折磨不順從的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並逼著他在受審訊期間與納塔利婭結婚。
  「下一步該怎麼辦,真沒有意思,」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對納塔利婭說,「如果我們補充的那些罪證還不夠的話,那麼人們會宣告他無罪,但反正您將結婚,他任何時候也不會忘記,在他日子最艱難的時候您同意了與他結為夫妻。如果他被判刑的話,那將更好。他將坐牢,而您過一段時間就提出離婚。丈夫犯了那麼重的罪,您提出離婚也是有正當的理由,由於你們沒有孩子,因此您立刻就會分到許多的錢。最主要的是,您將得到有權管理他的財產的證明文件。」
  在他們製造出的一系列罪證中應該有一個目擊者,這個人將看到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在殺人之前不久離開了家,或者將看到他在實施犯罪之後返回了家。這個目擊者的角色由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來扮演,鄰居從下一個樓層突然出現在眼前,但這只是一個偶然的機會,成功是不能指望這樣一個偶然的機會的。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瓦連京·奧斯特裡科夫和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本人在還沒有準確地搞清楚,他們所選擇的受害者鮑裡斯·克拉薩夫奇科夫打算在飯店裡度過晚上的部分夜間時間之前,一直處於戰鬥準備狀態。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由於鮑裡斯·克拉薩夫奇科夫的緣故胸有成竹地裝出悲觀失望和憤怒的樣子,當著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的面示威性地吃下四片藥片,這些藥片是從一個小瓶裡抖到手掌上的,前一天她才往這個小瓶裡倒入一些完全不會傷人的藥片。她往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的茶裡放入相當多的藥,因為這種藥絲毫沒有什麼味道。
  瓦連京·奧斯特裡科夫按著大家事先說好的,在深夜一點半到兩點之間來了,這時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已經熟睡了。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站在門的附近,立刻聽到了樓梯陽台上輕輕的腳步聲。她把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的衣服、手槍和汽車鑰匙交給了瓦連京·奧斯特裡科夫。在一個星期之內,她通過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轉給瓦連京·奧斯特裡科夫一張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的相片,以便瓦連京·奧斯特裡科夫做成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那樣的髮式。
  一切進展順利。人們逮捕了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得到了第一部分錢並著手實施第二個計劃了。
  能引起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興趣的第二對雙胞胎是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和伊琳娜·諾維科娃。維克扎·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尤其受到鼓舞的是,這兩個女人都有一個相同的名字叫伊琳娜。伊琳娜·諾維科娃顯然為自己的生活方式而感到苦惱,但要與在莫斯科控制著賣淫業的黑手黨作鬥爭,她的能力顯然有點弱。望了一眼伊琳娜·諾維科娃的老闆裡納特,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就明白了,伊琳娜·諾維科娃已陷入絕境好長時間了,要把她從那些靠妓女生活的人的牢牢控制中救出來,或許只有死亡。
  大概在那個關鍵的時刻,著名的政治家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想到了自己的合法妻子。他的妻子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在出嫁以前,是一個非常可愛的、純樸的姑娘,可是一眨眼就變成了一個誰也無法控制的愚蠢的母狗。那個時候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找到了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這位政治家已經處在絕望的邊緣上了,因為他的妻子不僅僅變成了一個嗜毒者和妓女,而且她還用那些宣揚出去有可能毀滅他的政治前途的把柄來敲詐他。他又不能與她離婚,否則由於愚蠢和憤怒她將把偷聽到的一切秘密都洩露出去,但兩人在一起生活又是不可能的了。如果用伊琳娜·諾維科娃來換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的話,那麼一切問題就都解決了。
  要對付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並不怎麼困難。他們等待著,當她這一次給自己注射毒品,進入昏迷狀態時,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和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格希寧就把她運到布多瓦1伊琳娜·諾維科娃的住所。在那兒他們還往她的靜脈裡補充注射了一部分毒品之後,把她吊死了。她的身體上沒有留下任何暴力的痕跡。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臨死前寫下了一張字條,使人覺得,她死了,一切都以最好的方式結束了。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建議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對外宣佈,說他的妻子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碰上了車禍受傷了。在醫學領域內這位政治家有著廣泛的關係網,他將伊琳娜·諾維科娃安全地藏在某個很好的門診部裡,從這個門診部裡人們會把她搞到一個療養院去療養。在國家杜馬選舉前當她回到家時就成了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成了一個經過長期生病後變得稍微沒有過去那麼漂亮了,變得安靜下來了,變得留下來一些壞習慣的女人。
  
  1地名。
  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同樣付給了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第一筆雙方約定好的錢數。但錢仍然不夠。為了徹底地償還兒子一天天增長的債務,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著手對付第三對雙胞胎了。在這裡,想像力和機敏改變了他。這一對雙胞胎在所有方面都很好:兩人都是莫斯科人,其中一人父母已經去世,也沒有妻子,這兩人長得很像,周圍的人也認不清他們兩人究竟是誰,的確,這兩人中,有一個是教師,臉上長滿了絡腮鬍,有一頭鬆軟美好的頭髮。而另一個人是作家,這個作家常常把自己的頭髮理得短短的,把臉刮得乾乾淨淨的。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認識了這個作家的妻子,並覺得這個女人是個少有的聰明人。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無意中說出,在莫斯科有一個人臉部長得非常像作家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如果作家蓄起鬍子,不留短髮的話,他們兩人就非常像了:身體也像,體格也像,年齡也像。作家的妻子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當時什麼也沒說,過了一段時間後就給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打了個電話,並邀請他來吃飯。
  原來,長相相同的人的出現可以解決流行小說作家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家中的許多問題,這位作家沒有足夠的勇氣去打破自己與出版社之間業已形成的非正常的關係。那個瘋狂的崇拜者柳德米拉·伊西琴科使得作家和他的妻子不得安寧,使得他們兩人經常生活在恐懼之中。作家的母親仇恨兒媳婦,並威脅著兒子,不給他喘息的自由,並對他們進行胡攪蠻纏的監督。為了擺脫一切,一下子解決所有的問題,從頭開始,必須首先殺掉一個外貌相同的人,並把這個人的屍體冒充為自己的屍體。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原來打算提出自己的方案,但他被迫不吭聲了,他承認,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想像力、精明和厚顏無恥稍微超過了自己所能想像出的範圍。在文學天才面前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不得不放棄了自己的方案。
  「我們自己干自己的事吧。」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對他說,「您的任務就是把與我相貌相同的那個人的地址告訴我。就憑這一點,您將得到相應的獎勵。」
  作家開始留鬍子和頭髮了,以便在外表上更像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老師。作為執行者,他決定利用那個最瘋狂的崇拜者柳德米拉·伊西琴科,作家對這個崇拜者有著根深的影響。最複雜的事就是在最需要的時候把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引誘到作家的屋子來,這件事由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來承擔。她與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老師認識了,並開始了交往。她不隱瞞地說,她已經結婚,但她允諾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問題會得到解決的。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確實是個脫離實際的笨蛋,這樣的笨蛋在當今時代都很難碰到了,他沒有經過請求就獲得了色情的滿足。當作家的鬍子長得夠密,頭髮夠鬆軟的時候,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就堅持要求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放棄掉學校裡的工作。她跟他說了一大堆謊話,她答應給他找另一個工資更高、興趣更大的工作,也是他所希望的教學工作,但那個工作是在一個更有威望的貴族學校裡與一群別人贈送的孩子打交道。
  「你應該盡快遞交辭職報告,井辦理去貴族學校的手續,要快一點,因為想到貴族學校去的人很多,免得別人趕在你的前面。」
  「我怎麼能夠在半年期間就離開學校呢?」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有疑慮地說,「誰也不會放我走的。」
  「我給你搞個證明書,說你得了某種病,這種病使得你不能再從事學校裡的工作了。」
  他爭論了一會兒,但最後他還是作了讓步,因為他想和別人贈送的孩子在一起,並且非常不想讓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感到傷心。
  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親自書寫了一份從學校辭職的報告,這一切都歸功於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兄弟之間的筆跡完全不同,不能想像,如果辭職報告是由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書寫的話,別人就會很快地揭穿偷梁換柱之事。由於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說自己有嚴重的皮膚病,按照行動計劃,他應該辭職,應該死掉,而另一個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來了,新的工作當然不是去貴族學校,而是去編輯部。皮膚病對他來說是個很好的擋箭牌,由於身上有皮膚病,可以躲避一些不必要的應酬;由於身上有皮膚病,因此頭上和臉上不長汗毛也能得到別人的諒解。誰也不會說,這個人長得像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誰也不會這麼想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作家與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更換了住處,登記了婚姻,建立了新的交際圈,誰也不會知道,已故的作家還健在,而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老師早就不在人世了,他已經被火化了,而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親朋好友卻大哭了一場。
  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想出的那個方案更像一個幻影並超出了善於獨立思考的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準確、平淡的理解範圍。他搞不明白,為什麼作家要挖苦自己的母親,為什麼作家要利用瘋狂的崇拜者柳德米拉·伊西琴科的反常行為,並扮演一個幽靈的形象,當柳德米拉·伊西琴科正陶醉在音樂之中時,作家用鑰匙打開了房門。一般來說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也不瞭解這個作家究竟想幹什麼,他感到害怕。他是一個憑嗅覺就能感受很多的人,況且他具有超強感覺的能力,能猜到這個作家心靈上的卑鄙和淫逸、厚顏無恥和漠不關心已經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他不沉醉於自己的道德面貌,他一秒鐘也不懷疑,他許多年以前和現在干了許多壞事,這些事是有罪的,將會受到人們的譴責。但是這位充滿了柔情和強烈情慾的女性長篇小說作家所幹出的壞事大大超過了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所幹的壞事。
  當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汽車開到房子旁不久,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成功地使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走進了正門,登上了她的樓層,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不知道,他對這一切也不感興趣,做了就做了。她欺騙了他,原來,她把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直接引誘到瘋狂的柳德米拉·伊西琴科的子彈那裡去,將他殺死了。然後,她急忙跑出來,開始大喊大叫,說自己的丈夫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被人槍殺了。如果一個人躺在或許是自己家的門檻上,而別人又認識這個人,這人的妻子又在開始大喊大叫,誰還會懷疑,這個人不是這個女人的丈夫呢?誰也不會懷疑的。
  最重要的是不允許埋葬,任何情況下也不許埋葬。埋葬管什麼用?他都成了骨灰了,從他那裡什麼都得不到,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的問題自己解決,她作為伊琳娜·諾維科娃也沒有什麼親戚,父母親已死了,誰也不想埋葬她,因為誰也沒錢付給埋葬她的人,因此在法醫技術鑒定之後不久,人們就把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火葬了。起初裡納特這個敗類企圖把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的屍體放在太平間當做無人提取的屍體,但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有遠見地認為,說不定在什麼時候,人們會把這個無人提取的屍體再一次送去做技術鑒定。比如,人們會把這個屍體作為醫學院學生的直觀教具,在那裡或許會發現某個少有的不正常現象或者特徵。大家立刻跑去看看,其中某個人就會想起,這個少有的不正常現象曾經在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身上看到過,一個微不足道的成功的良機出現了。但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習慣於一切都提前考慮到了。因此,他打電話給裡納特,嚴厲地說道,如果裡納特不立即組織人員將伊琳娜·諾維科娃的屍體火葬的話,那麼裡納特自己的部分非法商業活動將面臨著非常多的煩惱。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在需要的時候能夠保持高度的警惕,裡納特便按照別人的吩咐把一切事做了。
  至於說到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後事處理上,在這裡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起到了第一把手的作用。她斷然堅持這樣的見解: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不止一次說過:「如果我發生什麼事的話,請把我火葬了吧,我不想躺在地下被狗啃掉。尤其是如果在下雪或下雨的天氣出殯的話,就搞一個簡單的程序吧。只要火葬不引起人們的極端厭惡就行。一切從簡,一切搞得光明正大些。」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打算堅持埋葬,而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就是不屈不撓,她援引丈夫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話據理力爭,因此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也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如果沒有節外生枝的話事情是不會過去的。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明白,在自己可愛的丈夫的假面具下隱藏著一個怎樣的惡魔。但是後退之路是沒有的,可憐的人將繼續忍耐吧。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真正地可憐她,他喜歡娜斯佳,她也喜歡他。
  相反,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和伊琳娜·諾維科娃一切進展順利,比起初設想的還要好。他們彼此之間似乎充滿了相互的好感,正如常言所說的,上帝保佑。
  而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一切比原來設想的更壞。您不會明白這樣的女人!您看到沒有,她喜歡自己的丈夫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在那兒無辜地遭受著痛苦,而她想討回公道!但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很早就認識了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知道她是一個果斷的、剛毅的女人。她由於想嫁給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因此她決不在任何困難面前停滯不前,直到在任何方面都毫無罪過的鮑裡斯·克拉薩夫奇科夫被殺害之後,她冷靜地將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投入了監獄,根據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的請求,她雇了一個私人偵探並把自己描繪成一個守秩序的女人,她對這個私人偵探說,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事實上完全可能有罪。她覺得,她愛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為了救他,她一直在不停地努力著,這就危險了,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的問題就不得不徹底解決了。幸虧,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任何時候都沒有邀請她到自己家裡做客,他總是在街上,甚至在遠離他住的那個區的地方與她見面。他把她引到事先找到的一個過道,那裡很黑,並且人們誰也不會無緣無故地去那兒閒逛,他就把套索套到她的脖子上了……
  是的,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可以為自己的遠見卓識而感到自豪了。如果不是瓦連京·奧斯特裡科夫用自己偷盜的習慣拿著香煙的話,一切都會進展得很順利,一切都會毫無痕跡,毫無周折,但誰能想到……當然,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一個不熟悉偷盜習慣並且不與刑事犯打交道的人,是不能夠預見到這個漏洞的。而終生與刑事犯打交道的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就能抓住這一點。在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這件事上再也沒有什麼其他的了。
  人們甚至還未來得及審問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他就在新年之後立刻與一組政治家坐飛機去車臣參加一個調解的會議,但在基茲利亞爾發生了一起綁架人質的事件,他就從格羅茲尼坐車到那兒去,按照幾個著名的活動家的慣例,他提議自己當做人質頂替那些被綁架的婦女和兒童。他的候選人資格被恐怖分子輕蔑地否決了,但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追隨著隊伍到「五一城」村鎮,經過了四個晝夜後,他受傷了,肚子上中了子彈,他被長時間地拋棄在一座房子的地下室裡,傷勢很重,毫無援助,沒有藥品,沒有水,他死得很慘。自然,他常常陷入或是昏迷、或是說夢話的狀態。他想的一件事是自己是一個多蠢的傻瓜啊,自己對待伊琳挪·諾維科娃的那種方式太愚蠢了。現在,在這個潮濕的、寒冷的地下室裡,聽到外面某處傳來的隆隆炮聲,感覺到了在糜爛的傷口難以忍受的疼痛,他明白了,過去那些妨礙他成為一個幸福的人的一切往事,事實上都是那樣的微不足道,是那樣的毫無意義。
  在彼得羅夫卡,維克多·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上校的辦公室裡,偵查員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維奇·奧利尚斯基審問了伊琳娜·諾維科娃,她平靜地回答了所有的問題,絲毫沒有隱瞞,在某個時候,她突然閉上了眼睛,兩行眼淚從臉頰上滾了下來。
  「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死了,」她小聲說道,「現在什麼都無所謂了。」
  議員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的屍體是在「五一城」的軍事行動結束後的一個星期之後找到的。在電視新聞中聽到這個消息後,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維奇·奧利尚斯基回想起伊琳娜·諾維科娃的話就顫抖了一下,難道她那個時候就感覺到丈夫要死了嗎?「真奇怪,」他認為,「愛情是多麼的不同啊。這是常有的事。那樣溫柔的愛情常常在別人的骨子裡、在別人的血液中不停地攪拌著。」
上一頁 b111.net
雲台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