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鏡蛇辦好了當保衛員的手續,對幹部部的女幹部說他母親重病,不得不去圖拉一趟,直到十八號星期一,等到選舉的紊亂狀態結束才能出來值班。他給兩位姑娘送來冰淇淋,告別以後,他們就沒再看到眼鏡蛇。
這樣的決定,他是經過長久的思考才作出的。而推動他作出這一決定的,是少校告訴他一個令人高興的消息:那位密探極其聰明的住院了。對國際刑警提到的恐怖分子實際進行認真偵查的,是一位令人討厭的警察。在決定性的幾天中,正是這個警察突然中風住院了。對這樣幸運的機會,無論誰都會相信的,只要不是國際級的恐怖分子。十五年在不同國家裡的「工作」,教會了眼鏡蛇怕警察超過怕特務機關的工作人員。密探們工作更具體,更富有鑽研精神,他們腳踏實地,很少依靠電腦幫助。如果莫斯科的密探如此突然地住進醫院,那麼,這只可能證明一點。因為他自己也是特務,所以他不相信周圍的人,而是走到暗處,去認真地偵查那個不知道的恐怖分子。派車子去搞材料以及隨後在遠離莫斯科的地方發生的爆炸,都只能糊住一知半解的業餘偵探。古羅夫在這裡,身體健康,正在尋找恐怖分子。警察的情報少。通過廖恩奇克的被殺,密探有可能找到瓦季姆·丹尼,很久以前拍下的囚犯照片,對於已經掌握的特徵,不會增加任何東西。這就是說他在力圖確定恐怖活動的地點。警察原則上是會確定目標的,他可以派便衣暗探去查明,誰在最近參加了工作。警察局掌握有被偵查者的特徵。這類的特徵對於在一個幾百萬人的大城市中偵查一個人,是毫無用處的,但在幾百人之中尋找,這些東西就很起作用了。暗探們按地址找人,把有家有室的、地地道道的莫斯科人除開,剩下的就只是一些前不久來的人了。過幾個小時,眼鏡蛇就只剩下一個了。
眼鏡蛇得出這樣的結論之後,決定在十二月十二日星期天以前(他決定這一天爆炸)不到新的工作地點去上班。
在阿巴的幫助下,他弄到了一個可以移動的核子裝置。眼鏡蛇把自己的車子放在約定的地點,一個不知道的人把一個背袋和一個遠距離操縱的微型系統放進行李艙裡,武器問題算是解決了。最簡單的辦法是:把背袋放到大樓的底部,躲起來,然後在需要的時候,在大廳裡擠滿了人開始演出的時候進行爆炸。但眼鏡蛇非常懂得,密探正在利用特殊儀器搜查每一棟樓房的每一個角落,一定會找到背袋的。誰也不會聽他的任何解釋,最好的結局是落得個一貧如洗和失業。背袋只能在爆炸的那一天安放,因此極其危險。眼鏡蛇估計,密探可能大致設想出恐怖活動的地點,但準確地確定卻不可能。
像古羅夫一樣,恐怖分子也找到了一份《一周》的副刊,研究了各劇院的演出劇目,他認為他們會同時在十二——十五個地方等待他,而警察手中能夠認識他的人只有兩個妓女,那天真該死,不該認識她們。
最明智的辦法是完全放棄這次行動,從俄羅斯飛走。如果向阿巴解釋情況,他會逐級上報的,那裡有專業人員,他們什麼都懂,會讓眼鏡蛇活下來的。但兩百萬美元得還回去,特務機關會把他忘掉,再也不會要他當中介入和什麼顧問了。他將由妻子供養。在這種情況下,妻子會不會養他,完全不知道。
拒絕干是不行的,兩百萬美元是一筆太大的錢,只好冒險。必須把精明的警察引開,讓他沿著錯誤的道路上走下去,迫使他集中注意一個目標。到那時把背袋帶進去就不成問題,其餘的問題,就是不太複雜的技術問題了。他就可以不用去機場,不從俄羅斯飛走,也不生病。他可以去俄羅斯內地,很可能去彼得堡。他的護照是真的,照片誰也分不清,錢也有,可以安安穩穩住上半年,等到旅遊季節一到,知識分子紛紛出國,人們如果不是把他忘掉,就是實際上停止尋找他了。
眼鏡蛇看了一下手錶,時間已是十二月六日,離爆炸還有三晝夜。他決定去找一個要錢的小姑娘玩玩,於是開始換衣服,把一件新襯衫扔到衣櫃裡。首先必須解決那個警察,迫使他到所需要的地方去工作。眼鏡蛇推了一下電話機,撥了一個俄羅斯人給他的電話,對方馬上拿起了話筒,恐怖分子說:
「您好,我想見您。」
「好,但我現在沒有錢。」少校回答說。
「物質問題我已經解決了,」眼鏡蛇說道。「一個小時以後,讓我們在前不久分手的那個地方見面。」
「好,」少校放下話筒,輕鬆地歎了一口氣。可以不用搞炸藥了的消息使奧列格·蘇霍夫情緒高漲起來,他不知道他的命運已經決定,他活的時間只剩下不到兩小時了。
十二月六日星期三深晚,斯坦尼斯拉夫·克裡亞奇科,在阿爾焦姆的上衣口袋裡發現一串鑰匙時,馬上看見了卡在鑰匙圈裡一小塊藍色放光的紙。他正準備發誓說他前不久手裡拿過一張很相似的紙,而且很容易就想起來了。前天星期日,妻子帶小女兒到莫斯科藝術劇院看《藍鳥》,帶回家來一張節目單,就是用這種很相似的紙印的,紙放光,是藍色的。所以斯坦尼斯拉夫決定不談自己的設想,而是去劇院拿節目單,然後將節目單和卡在鑰匙串上的紙片一起送去鑒定。但彼得和古羅夫卻強迫克裡亞奇科承認了。
七日,克裡亞奇科設想的鑒定得到了肯定,對紙和顏色的分析無可辯駁地證明那紙片是從莫斯科藝術劇院的節目單上撕下來的。鑒定的結果用電話通知了各個密探。
「斯坦尼斯拉夫,你是一名真正的密探。」古羅夫抱住朋友的兩肩。
「純屬偶然,我家的女孩一年才去劇院一次,」克裡亞奇科回答。「不過,莫斯科藝術劇院昨天還檢查過,沒有發現外貌相似的職員。」
「說眼鏡蛇參加了工作,只是我的一個猜測,」古羅夫說道。「我可能猜錯了。很可能,他買了票來看演出,以便到處看看,對情況進行估算。」
古羅夫顯得很深沉,古裡亞奇科莫名其妙地不時望望朋友。
「最要緊的是要找到眼鏡蛇,在他猛撲時將他截住。」古羅夫沉默了一會兒。「不過,一條人命就是一個完整的世界。阿爾焦姆被打死了,他是我們的同事,一個好小伙子。可我們好話是不會說的,不過我們認為我們可以從他們死中得到某些好處。」
「我們給他開追悼會,把所有的好話都說出來。」克裡亞奇科表示反駁。「你現在不應該分心,即使彼得被殺,我被殺也罷。古羅夫必須截住眼鏡蛇。」
「我一輩子都將感激不盡。」
「是的。你的生活就是如此的,這是你自己建立起來的,誰也沒有強加於你,所以你必須適應它。」
古羅夫望了朋友一眼,嘿嘿一笑:
「我也不知道你有這麼聰明。」
「別發議論了,快下命令吧,領導偵查工作的,是你,古羅夫上校。」
「怎麼說呢,好朋友!你把那幾個姑娘帶到莫斯科來,以後我們再決定把她們安排在劇院的什麼地方。」
「也許,爆炸裝置他已安好,他以後不會再在劇院露面了。」
「那倒未必,」古羅夫回答說。「不過我要去找彼得,要求他下令搜查所有被標出的劇院,充分利用特務機構、警犬,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完了嗎?你不相信莫斯科藝術劇院嗎?」克裡亞奇科問道。
「我們應該做到萬無一失,百分之百地可靠,萬一眼鏡蛇發現節目單的一角已經撕下,因而改變行動地點呢?」
「有趣的是,節目單怎麼落到了阿爾焦姆的手中?」克裡亞奇科問道。
「他是在少校風衣的口袋裡發現的。我認為除眼鏡蛇以外,沒人知道恐怖活動的目標。少校被殺,證明了相反的情況,否則他的被殺,就無法解釋。我深信,少校是眼睛蛇的搭檔。準備階段已經結束,少校沒有用處了。」古羅夫說得那麼有把握,似乎他企圖證明的不僅僅是朋友說法的正確,而且也是證明自己看法的準確無誤。
「這樣的結論我不喜歡。」克裡亞奇科顯然想激一激朋友。「少校會把直接證據放進風衣口袋裡……」
「他可能還在劇院裡的時候就把它塞進口袋了的,不過後來忘記了,」古羅夫打斷他的話。
「阿爾焦姆這個刑偵人員發現節目單,也把它塞進口袋裡的,」克裡亞奇科頑固地堅持自己的看法。「眼鏡蛇怎麼會知道這一點呢?」
「阿爾焦姆掏鑰匙開房門的時候,節目單卡住了……」
「你回答得這麼快,因為你已經考慮到巧合的不合理。」克裡亞奇科歎了一口氣。「你想過,我也想過,許多事我不喜歡。為什麼眼鏡蛇來找阿爾焦姆?最簡單的解釋是:需要第三個人。但眼鏡蛇是非常小心謹慎的,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是不會在一個多餘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的。」
古羅夫贊同地頻頻點頭,很憤怒地說:
「你說吧,別發議論了,應當工作。」
「我只是一個人,所以也是個矛盾體。我們那幾個姑娘,已經到了莫斯科,正在等我的電話。搜劇院只能在夜間,叫奧爾洛夫下命令,只能打電話。別的工作你甚至不可能想出來。我很清楚,我是在用你整夜給自己提的那些問題來問你的。這樣你就可以來說服我,同時也說服自己,我們並沒去抓誘餌,我們沒有上當。」
「我是有許多我自己也無法解答的問題。主要的問題是你提出來的。我只能設想,眼鏡蛇想暗中利用阿爾焦姆,然後將他消滅掉。節目單是新出現的一個情況,它破壞了眼鏡蛇的計劃,使得他不得不殺死兩個人。有一個嚴重問題你沒想到,我也沒有給你提示出來。因為我們兩個之中,至少得有一個頭腦健全才好。」
「那就是我,斯坦尼斯拉夫·克裡亞奇科上校了!」為了緩和氣氛,他從桌旁站了起來,在辦公室裡走了一圈,鼓起腮幫,挺著胸脯。「我絕對健康,我的前額可以捶開希臘的堅果。可你有病,你去設法找到回答出現的問題的答案吧。」
「你聽說過存在證明情況相反的證明嗎?」古羅夫忍住笑問道。
「只是聽說,那一堂課我沒去,上電影院去了。」
「如果證明那包東西不可能是假的,那就說明它是客觀的。」
「說下去,這一點我明白。」
「他們把莫斯科藝術劇院塞給我們,是不可能的,因為誰也不知道你女兒去劇院了,而且你又見到了節目單。菲爾什捷因?」
「什麼?」克裡亞奇科停了下來。
「我差不多把我知道的一大半德語詞彙都用完了,『菲爾什捷因』在德語中的意思是『你明白嗎?』不過發音准不准,我不負任何責任。」
「不知道法律並不能使你不負違法的責任。」克裡亞奇科在桌旁坐了下來。「我缺的不是那堂課。你說有相反的證據?劇院……小姑娘……節目單。對,這一點他們是不可能知道的。如果塞給我們一所劇院,那麼節目單碎片上應當有字母……」
「或者有一部分圖,」古羅夫繼續說道,「你總不會把空鉤鉤扔進池塘吧?魚會從旁邊溜走的。」
「魚不會走,只會游。」克裡亞奇科嘟嘟噥噥說道。「你有病,我同意,不過想的倒是挺對的。」
副部長尼古拉·伊裡奇·巴爾金像往常一樣,穿著無可指摘,對下級極其客氣。奧爾洛夫和古羅夫是善於觀察的人,他們發現巴爾金在竭盡全力克制著自己,但沒有表露出來。
「尊敬的彼得·尼古拉耶維奇,您明白您在請求什麼嗎?」巴爾金用指頭尖動了一下擺在桌上的報告。「一夜之間要仔細搜查這麼多劇院?我不相信這會辦得到。」
「尼古拉·伊裡奇,你下命令吧,讓執行的人傷腦筋去。」
「命令?根據什麼我下這樣的命令?」
「根據奧爾洛大中將的報告嘛。」他指著自己的報告。
「尊敬的將軍在報告中寫了些什麼呢?讓我來摘引一下吧。」巴爾金拿起一頁紙。「『有理由認為……』這樣的行動保密是不可能的。人家會笑我,說我……」
「喝醉了。」古羅夫提示他說。
「什麼?」巴爾金沒聽明白。
「尼古拉·伊裡奇,有一個成語叫『爛醉如泥』。我們天天派人對匿名電話進行檢查。說一個劇院可能被人埋上地雷的設想是我說的……這不是匿名的,有我的報告在,您可以把責任推給我就是了。」
「列夫·伊凡諾維奇,我不想惹您生氣,但對於報紙、電視台來說,在離國家杜馬選舉只有九天的時候,請原諒,您來代上司受過,太小了,恐怕不夠格。我本不想說這話的,但您迫使我不得不說了。上校先生,您今天拒絕對兩位記者發表談話。昨天,您,彼得·尼古拉耶維奇以不能容忍的形式同高級官員談話。有誰對您說過什麼沒有?沒有!今天,低於副部長一級的人,誰也不希望發表談話,特別是對新聞輿論界。」他指著電話機。「我整天都在解釋、道歉。你們,我理解,是被昨天的兇殺案,震聾了。」
「尼古拉·伊裡奇,我們不僅僅是被昨天的兇殺案震聾的,」古羅夫說完,把自己的一隻皮鞋從奧爾洛夫的鞋後跟底下拖出來。「我以後再對您說……」
「以後沒法子說了。」奧爾洛夫插進來說道。
「請原諒,彼得·尼古拉耶維奇,我說我認為需要說的。那麼這樣吧,尊敬的尼古拉·伊裡奇,我認為,任何一個劇院都不會埋雷。不過我們一定要檢查一遍,沒有別的辦法。」
「你們要找的恐怖分子,在羅斯托夫附近已經被炸成碎片啦!」巴爾金提高了聲音。「我同專業爆破手談過,他們硬說炸一輛汽車是不會安放那麼多的炸藥的。」
「我也同意專家們的意見,所以我預先說明,如果您不下相應的命令,我馬上就去找部長。」
「您威脅我?」巴爾金站了起來。
奧爾洛夫和古羅夫也站起身來了。
「中將先生,我不是對您進行威脅,而是向您報告。」
「部長不在莫斯科。」
「我去找科爾夏諾夫將軍,如果進不去,(倒也未必,)我就上電視台,想法子讓莫斯科所有的劇院和雜技團近幾天都關閉。」
「您比羅馬教皇還神聖吧?」巴爾金滿懷仇恨地望了古羅夫一眼。
「尼古拉·伊裡奇,您不是孤立的,我也忍受不了古羅夫上校。」密探鞠了一躬。「那麼下命令嗎?」
「好,我馬上下命令。上校,您可以走了。彼得·尼古拉耶維奇,您留一下。
「中將先生,我希望您理解……」
「滾!馬上滾!」奧爾洛夫為了打斷古羅夫的話,叫了起來。
十二月八日夜裡,檢查了密探們所提到的所有劇院和雜技場。正如古羅夫的預料,沒能發現出炸藥來。進口和備用出入口都派出了偵查人員把守。在莫斯科藝術劇院工作的,有整整一隊人。
「不管民警怎麼偽裝,有經驗的眼睛還是會看得出來的。」克裡亞奇科說道。「列夫·伊凡諾維奇,既然對眼鏡蛇的打擊方向判斷正確,他就會發現我們,放棄爆炸走掉。」
「如果他可以放棄,逃跑的地方還是有的。」古羅夫說道。
克裡亞奇科沒有聽懂他的回答,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古羅夫沒有理睬他。
「一切都不是這樣的,都是不正確的,我錯了。恐怖活動的目標是兒童,但很可能不是劇院而是雜技場。」
「那莫斯科藝術劇院、《藍鳥》的節目單呢?」
「我們找彼得去,我們還剩下一天一夜。」
奧爾洛夫很忙,只好在接待室裡等待。維羅奇卡燒開了水,但兩位密探拒絕喝咖啡,坐在那裡像外來的不相干的人一樣。間或有一些偵查人員把頭探進接待室裡來,一見他們在等待「密友」將軍,便理解地點點頭就走開了。
終於有兩個穿便衣的人從辦公室裡走出來了。從他們不滿的面目表情來看,同將軍的談話,沒有給他們帶來愉快。維羅奇卡桌上的鈴聲響起來了,接著傳來奧爾洛夫的聲音。
「快去找古羅夫和克裡亞奇科,馬上就去。」
兩位密探走了進去,問了好。斯坦尼斯拉夫佔住了「自己的」位子。古羅夫打開氣窗,但沒有坐在心愛的窗台上,而是同朋友坐在一起。奧爾洛夫顯得很疲倦,終究年紀不饒人。將軍把擺在桌上的文件疊好,塞進公文包裡,鎖進保險櫃中,然後回到圍椅上。
「有什麼新聞?發生問題以後你打算怎麼同巴爾金一起工作?」奧爾洛夫用手掌搓搓臉龐。「頭腦裡有什麼想法?」
克裡亞奇科把水倒進杯子裡,然後往裡面扔進一片可溶的阿斯匹林,把杯子擺到桌上,說道:
「不過,最好來一口白蘭地。」
「我準備向巴爾金道歉,雖然我預先說過很可能檢查不出什麼來。」古羅夫慢騰騰地說道。
「道歉什麼時候都不會壞事的,」奧爾洛夫吃完藥,皺起眉頭說。「從今天起,要把五十公斤重的東西帶進莫斯科藝術劇院實際上是不可能的。」
「誰也不會帶,我把這個虛擬情報吞下了。」古羅夫說道。
「怎麼改變得這麼厲害?」奧爾洛夫大吃一驚。「你動動搖搖,像爛醉如泥的酒鬼。我檢查過你的說法,問題是存在的,但你的安排基本上是正確的,我看不出對已經發生的事情有別的解釋。」
「我本應感到高興,表示同意。但現在我確切地知道,安排是不對的,別的解釋是存在的。」
「簡單點報告吧,從結果談起。」奧爾洛夫閉著兩眼,按摩後腦勺。
「也可以從結果談起。」古羅夫從口袋裡掏出鑰匙串和劇目單。」它不是卡在圈子裡。」
「你不要說了,是我們自己把那塊紙片扯出來的。」奧爾洛夫伏在桌子上,拿起鑰匙和節目單,把手指尖塞進兩個不太緊的環中間,然後取出來,把鑰匙扔了。
「你說要簡單點,所以我就這麼報告了。紙片不是夾在環邊上,而是在環的中央。紙可以從邊上滑出來,卻進不到中央去。我花了一個多小時練習,你可以不必檢查了。如果用刀子把環撬開,就可以把紙塞到環中央去。否則怎麼也不行。」
「你是想說我們上當了嗎?」奧爾洛夫憤怒地說道。
「我們這一著是走錯了,」克裡亞奇科插進來說。「當時紙片上是應當有文字或者有圖形的。」
「斯坦尼斯拉夫,我們認為眼鏡蛇是傻瓜,可他卻相信我們聰明。他希望我們刑警得到小紙片以後,找不到完整的東西?你這位密探找過沒有?」古羅夫望了望朋友的眼睛。「是嗎?」
「不簡單,」克裡亞奇科開始無精打采地說道。「大概……」
「你別東拉西扯。我感到羞愧,我有責任,我太自負;認為我自己很聰明,而其他的人,則像斯坦尼斯坦尼所說的,是過路人,是順便來喝杯茶的。」
「又是我嗎?我們大家都很好嘛。」克裡亞奇科嘟噥了一句。
「大家,這是那些硬往政權裡擠的人!」古羅夫發火了。「誰也不負任何責任。領導偵查的是古羅夫上校。」
「別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了,列瓦!」奧爾洛夫大為生氣。「不管怎樣,打人用的枝條和手都是可以找得到的。問題不在於誰該負責任,還是那個老問題;怎麼辦?讓我們全面弄清形勢,不要急。」
「我不會搗研缽裡的水,解釋這樣那樣的情況。我只解釋主要的問題。眼鏡蛇決定把我們甩到一旁,他周密考慮了這次行動,並且把它實現了。這種層次的恐怖分子是不隨身攜帶武器的。他的手槍放在口袋裡,說明眼鏡蛇是要去殺人的。」
「是你早就瞞著我的那個老問題嗎?」克裡亞奇科問道。
「是的,你別打岔,斯坦尼斯拉夫,必須集中精力。他早就決定把莫斯科藝術劇院扔給我們,因此節目單也是早就準備好的。你前不久說過,彼得,身邊有一個異己分子並不是壞事。少校告訴眼鏡蛇,談到了他對阿爾焦姆的懷疑。眼鏡蛇思考了局勢,明白了:通過阿爾焦姆的屍體可以把虛擬的情報捅出去。我以為兇手先是簡單地想把節目單塞進阿爾焦姆的口袋裡,看到了鑰匙串以後,才決定做得更細一些的。可少校已經不再有用了,於是決定將他幹掉。我們將要對他採取的措施,眼鏡蛇馬上就明白了。他也像我們一樣,全算錯了。運動場不合式,劇院難進去,我認為,他選擇的是雜技團。你們知道,我曾經在雜技團工作過,演員們來來去去,還有大量裝道具的箱子,總而言之,雜技團像是一個過路的大雜院。」
「雜技團和為兒童的演出,」奧爾洛夫總結說。「這可糟糕透了!」
「他的任務是這樣的,但今天的俄羅斯要撼動卻很困難。我對我們的政治家評價不高,但他們中間沒有食人生番。一定是有人決定在大選前直接搞一場大事故,於是找到了恐怖組織。他們肯定是通過特務機構的叛徒聯繫上的。」古羅夫發表議論說。
「雅申上校和蘇霍夫少校的屍體就是證明,」克裡亞奇科補充說道。「兩個雜技團今明兩天必須關閉。十七日以前也不再搞兒童演出。我在雜技團裡查訪過,他們最近沒雇什麼新人。」他突然沉默下來,但奧爾洛夫和古羅夫卻對他沒有注意。
「如果發起這件事的人知道會取得什麼樣的結果的話,他肯定會扯掉腦袋上的頭髮。他充其量是個愛虛榮的人而已,」古羅夫繼續說道。「開始『保衛』阿富汗的時候,他們把軍隊開進車臣的時候,誰也沒法預見到結果。虛榮、不可遏止地希望表現自己,使得他們只要我們自己安全,哪怕洪水滔天也不必去管。而且也沒有能夠放橫欄木的人,臥鐵軌的人。」
「所以你就同副部長這麼談話?」奧爾洛夫說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阿富汗,自己的車臣。」
「你建議怎麼辦?」
「關閉雜技團不是辦法。照我的理解,眼鏡蛇拿了錢和核子爆炸裝置,他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如果我們扒下自己的肩章,在輿論界掀起一場笑話,那我們只會把事情搞得更壞。爆炸也阻止不了。被趕進死胡同的眼鏡蛇反正都是要撲過來的。他看到他炸不了雜技場,就會到別的地方去搞爆炸。」
「怎麼辦?」奧爾洛夫重複說道。「我同意,發佈新聞,包圍劇場、吸引數以千計的工作人員參加行動,都不會有結果。我們的命運,沒有人感興趣,今天辭職都是可以的。」
「星期六打報告辭職是不行的,」克裡亞奇科一邊擦汗濕的臉龐,一邊說。「有責任的是我,現在這沒有任何意義。彩色花園路上的雜技團,幾天前有一個很相似的人去參加工作。我沒報告,決定進行檢查,查清了他已去圖拉看生病的母親了,直到十八號才去上班,於是問題就取消了。警衛隊長帶這個人去看了所有的房屋,他是受雇當保衛員的,放棄了外面的工作,訴說患有神經末梢炎。那個人把什麼都仔細看了,確定了安放的地點。」
「今天最後檢查的,正是彩色花園路上的雜技團。」古羅夫反駁說。「可移動的核子爆炸裝置大約重五十公斤,掌握了現代技術的專業人員不可能發現它不了。必須立即派出警衛人員,眼鏡蛇可能改變自己的外貌,叫你認不出來,但要把炸藥的重量減輕卻不可能。」
「你們要人嗎?」奧爾洛夫問道。
「將來參與工作的,將只是偵查人員,這些人我們那裡有。」
「上帝保佑!」將軍給兩位朋友都畫了個十字。
密探們晚到了一步,一個小時以前,眼鏡蛇駕車開進了雜技團的院子裡,公家用的車子和私人的交通工具都停放在那裡。雜技團演員和工作人員的車子基本上都是外國牌子的。雜技團所在的大樓進院子有一道門,此刻沒人守衛。誰也沒有注意的眼鏡蛇可以從「日古力」車的行李艙裡把背袋拿出來,背到院子裡面去,但他猶豫了一下。他不願意讓警衛隊長看見。一個新來的保衛員比說好的時間提前兩天出現,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懷疑。眼鏡蛇留下「日古力」,讓它消失在別的車輛之中,他從來的原路,離開了院子。他決定明天十五點爆炸,因為他有自己的安放爆炸裝置的計劃,所以他合乎邏輯地決定稍等一等。
古羅夫和克裡亞奇科是兩點左右來到雜技團的,那裡的大門口已經聚集起提前來到的觀眾。演出十五點開始,眼看就要敞開大門,迎接孩子們和他們的家長進入這歡快、神奇的世界了。
「萬一我估計錯誤,眼鏡蛇不是明天而是今天爆炸雜技團呢?」古羅夫一邊望著不知道為什麼在關閉的大門邊靜了下來的孩子們,一邊想道。「今天他是怎麼也來不及了。」古羅夫在安慰自己。
「這裡不會讓我們進的,需要繞過大樓,走後門進去,」克裡亞奇科拉了一下朋友的袖子。「你見過中央市場改建的模樣嗎?」
「現在剛剛開始改建,」古羅夫沒看與雜技團相鄰的中央市場大樓,那裡正在建設,一輛怪模怪樣的推土機停在那裡。
大門開始打開,孩子們吵吵嚷嚷,大人們企圖攔住自己耐不住性子的子孫。
「如果我今天什麼也找不出來,那就應該去找尤里·尼庫林,請求他將演出改期。同尼庫林是可以坦率交談的,老實告訴他,這只是我的設想。他是一位大演員,也是一個真正的人,作過戰,懂得不管風險多麼小,都是不能冒的。」古羅夫一邊想,一邊跟在克裡奇科的後面,朝後門走去。「當然,我會被解職,奧爾洛夫會很快『退休』,斯坦尼斯拉夫也會從部裡被趕出去的。」
雜技團改建以來,古羅夫一次也沒來過彩色花園路。他望著這棟新建築物感到大吃一驚,甚至歡喜莫名,暫時忘記了威脅著的危險。伴送他們的警衛隊長同克裡亞奇科像老熟人一樣交談,不時望望沉默寡言的夥伴,心裡有點害怕,因為他猜想那一位是首長。
在入口處的大廳裡,出現了難以想像的一幕,孩子們和大人們聚集在掛衣架旁,特別頑皮的直接穿著上衣,急急忙忙朝兩隻狗熊走過去。那兩隻狗熊坐在長凳上,邀請客人照相留念。密探很明白,眼鏡蛇在演出時無事可做,所以他一邊察看這人山人海,一邊尋找那些中等個子偏高和年齡相仿的男子。
「上校先生,」克裡亞奇用正式的口吻說道。「讓我們沿著走廊繞過舞台吧?」
古羅夫什麼也沒回答,跟在警衛隊長和克裡亞奇科的後面走著。沿牆根擺著為數眾多的箱子,其中有許多掛著鎖。對於專家來說,類似的鎖栓,有點像是窗格。
「您的同志們早晨剛走,」警衛隊長解釋說,他覺得古羅夫的沉默不語使人感到心情沉重。
古羅夫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
「您不要管我,我腦袋脹痛,顯然,是得了感冒。」
「是流感,差不多每兩人中間有一個得這種病。」警衛隊長支持他的看法。「我幾乎已經忘了哪天休息。」
「人手不夠吧?」古羅夫環視那些箱子、大盒子,那裡面放著流浪藝人的東西。「雜技演員很像茨岡人,隨時變換地方,抓起家什就往新地方搬。」
「對,我們的演員不值得羨慕,」警衛隊長表示同意,懷著同情望了古羅夫一眼。「雜技演員,即使是世界知名的,也永遠是流動性的演員。」
「一些人走了,另一些人來,有時候,一個演員還沒來得及走,新的演員就已經來了。」
克裡亞奇科明白古羅夫在開始研究眼鏡蛇鑽進雜技團的新方法。
「有時候,任何一個節目單都會有部分改變的。」
「警衛人員是固定的吧?」
「基本上是的。但到夏天演出季節,大多數都走了,因為夏天工資低。」
「人們大概都喝酒吧?」古羅夫無所謂地說道。
「我手下的人基本上都是退休人員,他們自己那一份已經喝完了。」警衛隊長急急忙忙回答。
「前幾天你們這裡來了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他是什麼退休人員呢?」
「他是個嚴肅的人,不過他還沒來上班。應該是星期一來的。」
「您也給了他通行證?」
「臨時的,我喜歡那漢子,人可靠,不過,還需要仔細觀察囉……」
「明白了,」古羅夫打斷他的話。「你們夜裡也得守衛,你們有很多貴重東西。」他已失去談話的興趣,從後門走進了院子,望了一眼車子。
「那是我們人的車子。有的到日本演出,於是買了外國牌子的車子,他們開車來演出,停在這裡,現在外面你是停不了車的。」
古羅夫點了下頭,朝大樓裡面走去。
「你們的上司很能理解人。」警衛隊長對克裡亞奇科說。
「他在雜技團工作過。」斯坦尼斯拉夫解釋完後便去追趕朋友。
「院子的門是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古羅夫說道。「明天早上起你派兩個人去把守大門,要派最機靈的。」
「為什麼明天呢?」克裡亞奇科大為生氣。「你怎麼死盯著明天一天呢?離十七號還有八天嘛。」
「十六號太晚,他來不及改變。由於昨夜進行檢查,他今天晚到了。明天是選舉日前,為兒童最後的幾場演出。」
警衛隊長把兩位密探帶進經理包廂,於是他們開始看名叫《冰與火焰》的演出。節目單上畫著一些漂亮的體操運動員,一個騎白馬的紅頭髮美女和觀眾歡迎的演員尤里·尼庫林,他臉上掛著感人的微笑,頭上戴著那頂著名的帽子。節目單的第一部分,古羅夫數了一下共有十一個節目;第二部分,是十四個節目,有多少演員參加演出,你無法弄清楚。
舞台上蓋著一層薄薄的冰,很可能,這也不是冰,而是別的什麼溜滑的覆蓋物。思想只考慮恐怖分子的古羅夫,對這個問題不感興趣。
雜技團的圓形表演場擠滿了觀眾,它可以容納兩千人,這一點密探知道。兩千多條生命。他望著在舞台上滑動的美女,沒看到穿溜冰鞋的姑娘,他眼前模模糊糊出現的是可能爆炸的混亂情景。即使天花板不塌下來,雜技團不被從地面上掀掉,活下來的人也會相互壓死。
頭戴盾形頭飾的姑娘們滑到幕後去了,出現了傳統的小丑,他們不時跌倒,逗得孩子們捧腹大笑。
古羅夫推了一下克裡亞奇科,從包廂裡走出來,走到樓下空無一人的休息室裡。
「我不能看這個。」他邊說邊從口袋裡掏香煙。
「男子漢,這裡不准抽煙。」女驗票員很不滿地說道。
古羅夫點了一下頭。克裡亞奇科竭力裝作精神抖擻的樣子,說道:
「我們一定要把他抓到,他又不是妖魔鬼怪,不可能由空氣變成物質吧。他必須帶五十公斤的東西來,這麼重的東西,是不能裝進口袋裡藏起來的。」
「裝成道具就可以從院子裡帶走。」
「那裡會出現優秀的密探的,」克裡亞奇科反駁說。「我們給他們裝備磁鐵、探針,就是那個賭場裡的保衛人員所使用的那種探針。我個人認為,如果他看到警衛加強了,就會放棄的。」
「一個反社會的瘋子,」古羅夫嘟噥道。「醫生把我們正在尋找的人稱做這樣的人。在普通的日常生活中,一個正常的人,一點也不突出的人,在極其特殊的情況下都會變得非常果斷,無所畏懼的。」
「那幾個姑娘怎麼辦?她們在莫斯科,我同她們談過話。當然,他們嚇壞了,不過不拒絕到這裡來。」
「她們到這裡來毫無意義。他隨時可能被揭露,所以他是不會到這裡來的。」古羅夫連連搖頭,然後同小狗熊一起坐在長凳上沉思。
「我們照張相吧?」一個帶相機的青年人問道。「請給那位姑娘三萬盧布。」
「好的,錢我來付,請照吧。」克裡亞奇科走到擺在附近的一張小桌旁,付了錢,拿到了發票。
「你們放鬆點,可以抱住小熊。」攝影師拿起照相機。「你們笑一笑嘛,好像你們是一座紀念碑似的。」
古羅夫把一隻手放在小熊的頸脖上,裝出了微笑。
「演出以後來取照片。」
「一定來的。」古羅夫撫摸了一下小狗熊,然後站起身來。「謝謝!」
兩位密探下樓以後,朝通院子的後門走去。
「眼鏡蛇可能穿民警制服,」古羅夫說道。「不,很可能穿工作服,推著手推車,拿著掃把。」
「你胡說!」克裡亞奇科氣呼呼地回答道。「我不是告訴過你,這裡會有偵查員來守衛嗎。夜裡我們派人值班,把警犬放出來。」
「盡說傻話,夜裡他不會來。他肯定會選擇極其簡單、極其平常的一著。」
古羅夫的車子剛剛開到國家杜馬代表候選人巴維爾·彼得羅維奇·烏索夫的房子跟前,他的門口正好停著一輛「伏爾加」。這個以前的上校從車裡走了出來。
「巴維爾,可以打擾你分把鐘嗎?」古羅夫從車裡探出頭來,把他叫住。
十二月傍晚六點,天色就已經很黑了。烏索夫走過來仔細一看,認出是過去的同事以後,停了下來:
「是你?要幹什麼?」
「談談,坐到我旁邊來吧,」古羅夫回答道。「你是不喜歡我來你家的。」
「你是很少來的,你繼續幹你的吧。」烏索夫坐在旁邊,力圖給聲音帶上嘲諷的口吻。
「我沒有時間同你進行愚蠢的談話。現在沒有旁人,可我們兩個知道你是什麼人。不過我是為另外的問題來的。你知道雅申、蘇霍夫少校和阿爾焦姆都被殺死了嗎?」
「不,不過這與我無關。」
「阿爾焦姆是在你原來的工作崗位上,他是在你飛黃騰達前住過的那座房子裡被打死的。而你與少校會見過不止一次。你當過多年的刑警,你想想吧。」
「想什麼?我同他們的事,沒有任何關係。」
「你在一些社會性的機構裡當過顧問嗎?沒人要過你的簽字,沒人給你取過化名嗎?」
烏索夫伸手去拉門把手,但古羅夫馬上把他壓在座位上。
「你有兩個孩子;一個姑娘,一個小子。」古羅夫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邀請票。「尤里·弗拉基米羅維奇·尼庫林邀請你的孩子明天去雜技團看日場演出。」
烏索夫機械地拿起尼庫林親自簽署的邀請書。簽名時,這位人民演員隨手畫下了自己頭戴草帽的側影。烏索夫疑惑不解地看著。
「尼庫林?邀請我的孩子?看《冰與火焰》?」
「一個象徵性的名稱。」古羅夫仔細望著以前的這位同事的面龐,已經明白了:烏索夫什麼也不知道。他也不可能同眼鏡蛇有接觸。古羅夫舉槍就放,突然交上了好運。雖然他也很清楚:這樣的好運是不可能有的。
「他的名簽得很有意思。」烏索夫仔細察看邀請他入經理包廂的邀請信。「你要達到什麼目的?你指的是什麼?」
「少校問過你什麼?當然,是關於古羅夫上校囉。可你說過:最好是把古羅夫乾脆打死。現在不談我的問題。你很清楚你捲進了一場什麼案子嗎?你明白你參加了什麼黨嗎?」
「你分得清這個黨和那個黨的區別嗎?」烏索夫嘿嘿一笑。
古羅夫心想,不管巴維爾·烏索夫是什麼人,他的孩子總還是孩子。古羅夫從這位新冒出來的政治家的手裡,把邀請票一把搶了過來。
「我不知道,也許,你的老闆們與正在發生的事,沒有任何關係。但是肯定有人把一個國際恐怖主義分子請來了俄羅斯。這個政客正在失去他的成功機會,所以他指望製造一場巨大的災難,以此為代價來吸引選民。而這一巨大災難卻會奪走數以千計的人命。」
「他想在演出時爆炸雜技團嗎?」烏索夫面色變成灰白,甚至口吃起來了。「那是不可能的!」
「政治家什麼也不會炸,他只是點點音樂節目。現在站在恐怖分子道路上的,只有我們:彼得、斯坦尼斯拉夫和我。你知道一些情況,能幫幫我們嗎?」
「雅申……少校……阿爾焦姆……」烏索夫說完,用手掌擦臉龐,然後把汗水擦在褲子上。「我幫助過收拾你……找出過主意,他們幹掉了所有的聯繫人……我活著,這就是說,我什麼也不知道。我不是辯解,而只是發表議論。少校談到過要搞一次大行動。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要炸雜技團,這消息準確嗎?」
「巴沙,你自己也是密探,幹我們這一行,能說得很準確嗎?我只是這麼認為而已。」古羅夫已經忘了烏索夫的變節行為,忘記了他曾出過主意,企圖消滅他列夫·古羅夫,他只看見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可以幫助他的人。
「你快關閉雜技團,取消……」烏索夫開始感到噁心,他沉默下來了,因為他想起來了,少校曾經說過……
「被雇的人收了錢。他有一個可以移動的威力很大的爆炸裝置,如果我取消演出,他炸的就不會是雜技團,而是別的地方。現在我知道在哪裡等他了。好了,巴沙,你回憶一下吧,」古羅夫已經不相信成功了,他無可奈何地望了烏索夫一眼。
「如果我能回憶起什麼來,早就死了。」烏索夫含含糊糊地說道。
「你就是現在也不是活人。去吧。」
烏索夫走出車子,像老頭子那樣大聲出氣,消失在門洞裡。
十二月十日星期日早上九點,古羅夫、克裡亞奇科和九名刑偵局的偵查人員來到彩色花園路的雜技團大樓邊。他們打算替換夜間值班人員,站到長長的走廊上。院子的出口和排列在牆根的裝演員私人用品的箱子,古羅夫認為是最易受到攻擊的地方。
花園的籬笆旁,停著一輛大巴士車,偵查員們望了它一眼,沒有加以注意,把自己的車也停在一起,便繞過雜技團,朝大門走去。他們在門口邊碰到一個身著迷彩服、手持自動槍的陸戰隊員。
「請準備好通行證,」紅臉膛的小伙子仔細打量走近來的一群男子,說道:「都是演員嗎?」
「魔術師,」克裡亞奇科回答說,「小兒子,誰派你到這裡來的?」
「請準備通行證好過去,」小伙子聳了聳寬大的肩膀,「聚在一起是禁止的。」
古羅夫覺得不大對頭,克裡亞奇科悄悄地說道:
「花園旁的大巴士車是陸戰隊派來的。他們還可能把裝甲運兵車拖來。」
「你同小伙子們一起到外面去。」古羅夫走進雜技團大樓,看到還有一個自動槍手,那男子身穿迷彩服,年紀稍大些,是原來認識的地方保安局局長。
「古羅夫上校嗎?」穿迷彩服的人大步迎上前來。「我是科托夫少校。」他打開裡面的房門。「請進,上校,應當談談。」
古羅夫走到長廊上,說:
「少校先生,請出示您的證件。」他把自己的證件遞過去,把少校的證件拿過來,注意看過以後還了回去,把自己的拿了回來。
「上校,我奉命守衛雜技團大樓查到晚上演出結束為止。我手下有五十名訓練有素的特種兵,從我們這裡,一隻老鼠都通不過的。」
古羅夫望著少校,沒有生氣,對於正在造成的事態小伙子沒有責任,於是心平氣和地問道:
「少校先生,您打算保衛目標不受什麼人的破壞?」
「我接到了相應的指示。」
「具體點講是防止什麼人的破壞呢?」
「我服從上面的指揮。」
「服從吧,少校。」古羅夫聳了聳肩膀。「這與我不相干。與我同來的有十個穿便衣的民警工作人員。我請求您放他們進大樓裡去。你們執行自己的命令,我們解決我們的任務。」
「不行,上校。」少校甚至把靴後跟嗑的一響:「外人不得呆在大樓裡面。」
古羅夫的耐性完了。
「只有希特勒的黨衛隊和克格勃的少校們才敢於用這種口吻同刑警上校說話。我們以後談,您要把我們這次見面記一輩子的。大樓裡不應該有外人嗎?」
「將來也不會有。我向您保證。」
「那麼雜技團的演員呢?觀眾呢?」
「您很聰明。」少校理解地點了一下頭。「演員們有證書,觀眾都有票。」
「我個人有邀請書,要進經理包廂的。」古羅夫把尤里·尼庫林簽過名的邀請書遞了過去。
少校看了一眼,笑著說:
「這裡沒有蓋章,我們馬上去核查一下。」他走進前室裡,把邀請書遞給坐在門邊桌旁的女值班員看,然後還給古羅夫。「邀請書的確是給兩個人的,您可以帶一個人進去。」
古羅夫沒聽他說話,拿起邀請書,把地方保衛隊長帶到一旁。
「依戈爾·米哈依洛維奇,我需要九張票,來十一個人,下午三點也是一樣。您一定留著票的。」
「一切我們都會辦妥的,不過您找尼庫林更容易辦到,他可以下令……」
「尤里·弗拉基米羅維奇是個不算年輕的人,他是人民演員,我們不必去驚動他。」
票的問題解決以後,古羅夫給奧爾洛夫將軍打電話:
「出什麼事啦,彼得?」古羅夫盡量心平氣和一些問道。
「鬼知道!」奧爾洛夫罵了一句娘。「這個選舉把大家都搞瘋啦,大家甚至都不同我商量一下,有事只是通知我罷了。謠言已經傳到了第一副部長那裡,有兩位代表和幾位記者去找他。他們抱怨我們挨戶搜查。由於進行了這項工作,我們總局已被宣佈撤消,這麼一來,你呆在那裡就是非法的了。」
「眼鏡蛇當然已經看到來了士兵,他馬上就會改變計劃,這就是說,到下午三點,我們還有時問。你可以……」
「列瓦,我的撤職命令正在準備之中。」
「彼得,你明白,這不要緊。」
「當然,」奧爾洛夫回答。「你有了什麼想法嗎?」
「有的,我覺得我穿著制服,特種部隊自然有妨礙,不過,我們一定竭力而為。」
「我沒什麼對你說了,你要知道,你的死無助於任何事情……」
「既然沒什麼話可說,你就沉默吧。直到最後一刻,我們不會離開這裡。」古羅夫放下話筒,望了一眼站在辦公室門口的克裡亞奇科。「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開始說漂亮話。」
眼鏡蛇混在等待演出開始的大人和小孩之中,擠來擠去,看到特種部隊的士兵們後,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感到非常滿意:這些小戰士,不是職業密探,同這些久經沙場的戰士打交道容易些。反對他的行動規模如此之大,使他很受鼓舞,使他在自己的眼中顯得重要多了。他明白,他分散注意力的計劃沒有完成,三小時的演出可能取消。那也好、過兩天再去劇院,也可能去莫斯科藝術劇院。效果小一些,但各個特種勤務機構,都會看到正在發生的一切,誰也不會說反對我的話了。
門打開來了,孩子們像昨天一樣,先是有點羞羞答答,走進前廳時許多孩子還拉著大人的手,但一脫下外衣,看到等待他們的小狗熊和穿著盛裝的小猴子以後,休息室裡馬上充滿了歡聲笑語,十分嘈雜。大人們想控制孩子們,但他們突然由主動變成了被動,父母們,特別是爺爺奶奶們,比較年輕一點的人們,都被拖到了野獸面前被拖進了小吃部、賣冰淇淋和彩色氣球的小賣部裡。
站在門口邊的特種部隊士兵,被無禮地擠開了。不是領導,很可能是戰士們本身,想到在這裡帶自動槍不合適,於是把武器都留在汽車裡。身穿制服的年輕小伙子,很快就被弄得不知所措了,幾分鐘不到他們就忘了他們為什麼站在這裡,要追查的人的特徵,已經從他們的頭腦裡飛出去了,他們不知道自己如何表現,開始羨慕起站在工作入口、後門和雜技團大院裡執勤的同志們來了。
一個十來歲的小子抓住一個戰士的衣袖,要求帶他上廁所。一個護送一群紅皮膚孩子的婦女,見到一個站著無事的戰士,把自己帶的幾個孩子的上衣全部堆到他身上,命令他站在更衣室裡排隊。
要是古羅夫現在可以發笑的話,他一定會同孩子們一起哈哈大笑的。
站在正門口的密探,只有兩個在工作。他們在人群之中感到很習慣,馬上就想到了自己要幹的事情。其中一個抓住充了氣的氣球的繩子,受到賣氣球的女人的感謝,她一邊討價還價,一邊收好錢,把孩子們選好的氣球解開來。那密探習以為常地望著越來越多的客人,很內行地用目光盯住那些個子相仿的中年男子。另一個刑警站在靠邊的衣架旁,既能看到門口,又能「幫助」孩子們脫衣服,但他看的是要求他看的一切。
古羅夫走到掛衣架前,撿起一件掉到地板上的小孩大衣,交給一位老大媽。那位刑警拉了一下上校的袖子,說:
「如果他通過中央大門的話,他一定會選中一位帶兩個孩子的女人,他會抱起那個小一些的孩子的。」
「一定會的。」古羅夫讚許地點了一下頭,而且沒說上午的演出期間,看來等待恐怖分子出現已經毫無意義。而下午的演出眼鏡蛇來時不會經過中央大門,但他轉念一想,那位密探說得對,抱著一個孩子和帶著另一個孩子的年輕女人走在一起,是最好不過的掩護。
古羅夫早就決定了如何佈置自己的偵查人員。在有兩個帶自動槍的戰士正在那裡無所事事地踏腳的門口,他誰也沒有派去。有兩個偵查員在門後面吸煙,那裡有樓梯通樓上,樓上是工作用房,包括演員的廁所、化妝室。演員們也住在這裡,他們經常從一個雜技團調到另一個雜技團。這裡還有飯堂,咖啡廳和相應的廚房。還有古羅夫很中意的活動電梯。
古羅夫明白:眼鏡蛇面臨的最困難的任務是把爆炸裝置帶到雜技團的房裡。有一扇通院子的房門,院子裡停著演員們和工作用的車子。特種部隊的少校在這個門邊派了兩個持槍的戰士。這裡不久就出事了。掃院子的工人和其他服務性的工作人員常常沒有隨身帶著通行證,有的證上的照片脫掉了。一般說來,雜技團所有的工作人員相互是面熟的。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這麼一幫警衛人員,他們不理解,何況這一幫人還帶著自動槍呢,於是他們激怒起來了。少校是戰士們的首長,而對於一個背著一袋短木頭的搬運工人來說,他卻是一個累贅,一個無所事事的閒人,一個不知道站在這裡幹什麼的人。
在不到十五分鐘之內,門旁就聚起了好幾個人。他們不加選擇地使用詞彙,把驚慌失措的戰士和面紅耳赤的少校,罵了個狗血噴頭。一個有點醉意的漢子似乎是無意地把一桶油漆打翻,把一個戰士的褲子濺滿了油漆,使他不得不躲進大巴士車內。
「黑胡同裡你們不站,可呆在這裡,不要臉的東西!」一個清潔女工大叫大嚷。
他們要那女工走過去,但她仍然同幾個男的站在一起,表示他們團結一致。
「該把你們送到車臣去!」
「小子,你聽著,讓我來給你們畫成丑角吧,我們演小丑的人不夠呢。」
特種部隊的一名戰士請來了警衛隊長,他派出一個認識雜技團裡的人的女值班員,但房門時開時關,鐵門旁邊刮著穿堂風,那女值班員說她沒穿棉衣。一般說來,她的崗位是在室內的,很暖和。
不知是誰跑到了行政辦公室,於是副經理來了。此人性格軟弱,但很有魅力。他知道樓房的保衛工作由於不知道的原因加強了。他昨天認識了古羅夫,於是滿懷希望地望著站在一旁的上校。
「對不起,這些事不是屬於我管的,」古羅夫說完就沿著走廊,從裝著物品、道具的箱子、盒子的旁邊走過去。
在離房門不遠處的走廊上,兩個偵查員在幫著修理一輛亮晶晶的帶篷小汽車。好像人們都很忙,但其中的一個「工人師傅」目不轉睛地盯著房門和那裡正在發生的爭吵。古羅夫走過去時,其中的一個偵察員站起身來,說:
「有火沒有?」他掏出香煙。「列夫·伊凡諾維奇,他媽的把他們趕走吧,他們擋住了我們的視線,莫說一個人,一頭大象都可以走過去的。」
「耐心點,密探,我們民警的工作就是這樣的,」古羅夫「卡嚓」一下打燃打火機,拍了拍同事的肩膀,然後往前走去。
演出開始了,演員們聚集在幕布旁,盛裝的姑娘們在敲著溜冰鞋,小丑們的紅鼻子閃著光。
古羅夫繞過演員們,興奮異常的特種部隊的少校飛也似地跑到他身邊。
「您有包廂的票,您就坐去吧!」
「少校,您有孩子嗎?」古羅夫問道。
「什麼?」頑皮的小伙子甩了一下頭。「有個兒子。這有什麼意義呢?」
「如果我們走開,您的小兒子就會成為孤兒。」古羅夫漫不經心地回答道。「搞刑偵工作,可不是用手掌劈磚頭,應當動腦筋想。你該把你們的將軍拖到這裡來。」
古羅夫嘲諷地仔細打量了一下少校,朝前走去了。
上午的演出結束了,觀眾紛紛湧向出口。古羅夫走進副經理辦公室,有兩個工兵一直在那裡等他。那裡的一隻大鐵籠裡關著一隻漂亮的大鸚鵡,它的一隻圓的眼睛不時望著人們。
「上校先生,是需要我們,還是為了保險,才讓我們坐在這裡呢?」一個有一張年輕的臉龐、頭髮花白的男子問道。
「你們去吃點東西吧,不過動作要快,」古羅夫從內衣口袋裡掏出一部袖珍電台。「同志們,我是古羅夫,回答你們是否聽見我的話。」
馬上傳來回答:
「我是一號,聽得清楚……」
「我是二號,聽得很清楚……」
「斯坦尼斯拉夫·克裡亞奇科早就耳朵聾了,」克裡亞奇科忍不住開玩笑說。
「好,夥計們,注意,」古羅夫說道。「你們激動嗎?一個好的密探是應該激動的。」
「列瓦,你還記得我們在索科裡尼基抓那小子的情況吧?」
「維佳,那小子只有六顆子彈。說完了吧!別開玩笑啦,注意洗手問。我以為他會在洗手間裡換衣服。」
「你以為他已經到了大樓裡?」
「可能的。在正門裡,你們特別要注意抱孩子的男子。注意通院子的大門,你們要試著同士兵們接近,他們也是人,會找得到辦法的。『斯巴達克』、姑娘們、傻里傻氣的首長們……教你們,只是害你們。」
「我只同維佳結拜為兄弟,不過他們的指揮官卻在這裡閒逛,」一個偵查員大罵了一通髒話。
古羅夫來晚了。眼鏡蛇來看早場演出,兩手抱著孩子通過了檢查,他真的是在二樓的洗手間裡換的衣服。他現在穿著沾滿油漆的長衫,在為雜技團工作人員服務的小吃店裡喝咖啡。眼鏡蛇用報紙給自己做了一頂帽子,給它塗上了顏色,而且沒有忘記用髒手擦臉龐。他正等著開始放人們進來看日場演出呢。
「夥伴們,」古羅夫繼續說道,「我們一定要把他連同他背的東西一起抓住。如果他敢於把東西帶進來,他一定又會改變裝束,融化在群眾之中。」
「但他不是日本神風敢死隊員,所以一定會在演出期間離開雜技場。」
「那裡是哪個聰明人?從左肩往下吐唾沫1吧。如果我們讓他帶著東西過去了,但願上帝別讓我們在出口撲他一個空。大家各就各位,極端注意,我們的孩子就要進大廳裡來了。」
1 這是俄羅斯人的迷信。
「別壓死了那個瘋子!」克裡亞奇科說道。
眼鏡蛇沿著樓下的走廊,推著一輛火車站的搬運工推的那種手推車。恐怖分子還在第一天參觀雜技場時就看中了手推車,當時他在警衛隊長的陪同下察看了各個房問。眼鏡蛇推著手推車,從守衛通院子的房門的戰士身旁走過去,走到停他的「日古力」的車庫旁。士兵們望了望穿著油漬斑斑的罩衫的「工人」,望了望上面擺著一隻水桶的小推車。他們對這輛上面擺著一支毛筆和一袋爛抹布的小車毫無興趣,急急忙忙把房門「啪」的一聲關上,因為冷氣從外面吹進來了。
觀眾坐了下來,安靜了。音樂聲響起,一群美麗的少女在舞台上滑來滑去。這個節目名叫《俄羅斯圓舞》。
古羅夫的情緒一秒比一秒壞,他沿著樓下的走廊往樓上走,走進樓上的休息室,在那裡他遇見了特種部隊的那位少校。
「上校,您這是在根據沒有核實的情報進行工作吧?」
古羅夫全身發冷,他望了一眼微笑的少校,什麼也沒回答,就朝樓梯口走去。思想一個接一個出現,又一個接一個消失,相互混雜在一起,互相你追我趕的。
「我們錯了,放過了……我沒有堅持讓工兵不僅察看工作用房,而且應該打開所有的房間,包括化妝室、更衣室……眼鏡蛇一看見特種部隊的人就會走掉的……現在他會闖進莫斯科藝術劇院,我太狡猾,自己把自己騙了。」
眼鏡蛇穿著嚴寒老人1的衣服,推著一輛手推車,車上擺著一枚一公尺長,上面貼著金屬箔片,寫著「俄羅斯」字樣的火箭,正朝門口走來。他用枴杖敲了敲火箭。一個戰士探出頭來一望,趕緊把大門打開,笑著說:
1 又名聖誕老人。
「老大爺,離新年還有三個星期呢!」
「你們這裡也許還有三星期,可我們那裡松樹已經快開始裝扮了,」眼鏡蛇對著大鬍子說道。「幫一把吧,你看,它卡住啦!」
戰士們幫著他把車子推過門坎,於是女驗票員的一塊金屬牌子丁丁噹噹地響了起來。
「老大爺,你是走私販子,」一個戰士說道。「讓我看看,你運的是什麼炮彈?」
「你總該怕上帝吧,軍人!」眼鏡蛇撫平鬍子。「這是逗樂用的花炮,不過我的手推車全是金屬做的,所以你的檢查器械發出了響聲!」他哈哈一笑,沿著走廊把車子推了過去,直到他在拐角處消失以後,才聽到一個滿有信心的聲音:
「您好!您要到很遠的地方去嗎?」
眼鏡蛇還在去出口的途中就見到了一位偵查人員,他循著聲音轉過身來,把一隻手插進長罩衫的口袋裡,緊緊地握著刀把柄。
「去排演的,」眼鏡蛇回答說。「應該檢查一下,這傢伙一會兒會飛,一會兒只會呼呼地叫,真丟臉哪。」
「檢查當然是不礙事的,」偵查員表示同意,他注意研究嚴寒老人和他推著的東西。
這位偵查員有一米七四的個子,由於戴著「演員帽子」,眼鏡蛇的個子他無法確定,因此他決定緊緊地靠近去,眼鏡蛇明白了這一點,閃電般地捅了他一刀。
古羅夫決定,萬一他估計錯誤,那麼責任只是他一個人的,與夥伴們沒有任何關係。他走進副經理辦公室,打開電台。
「我是古羅夫,你們都沒事了……」
「第七號失蹤了!七號不在崗位上!」回答的是一個激動的聲音。
「他的崗位在什麼地方?」
「樓下走廊,院子的進口處!」
「斯坦尼斯拉夫!」古羅夫喊叫起來了。「封鎖所有的出口。派兩個人去尋找失蹤者。我到通院子的門口去。」
他奔跑起來,三步兩跳就越過了樓梯口,跳到了站在通院子門口的戰士身旁。
「在最近的十分鐘之內有誰進了院子?」
戰士們你望著我,我望著你,其中的一個懶洋洋地整了整自動槍的皮帶,問道:
「您是什麼人?」
「一個小丑背一大袋糖果過去了嗎?」古羅夫認定眼鏡蛇大概會化裝成這個樣子。
「小丑沒見過……」
「嚴寒老人來過,」另一個戰士說道,「上面命令凡是演員,都要放行的。」
「坐什麼車來的?」古羅夫覺得特種部隊的兩個戰士已經不會說話了,好不容易才擠出幾個字來。
「他走過去了,推著一輛手推車,上面載著一枚逗人發笑的火箭……」
古羅夫沒聽完就朝後門撲去。如果眼鏡蛇走出了大樓,那就一切都完了,撤退已不可能,找到爆炸裝置並使之無害,已經來不及了。他不是英雄,但他的腦子裡根本沒有考慮個人的生死。
「派三個人到外面去,注意朝向市場和對面小胡同的那幾扇窗戶。對於企圖逃走的人,打死勿論!」古羅夫大聲嚷叫著,然後飛著跑到了前廳裡。
眼鏡蛇什麼都考慮到了,但在估計逃離大樓的時間上犯了錯誤。這是令人難以置信的,這位經驗極其豐富的恐怖分子居然沒有想到,偵查人員之間是存在無線電聯繫的。他認為,他們要弄清缺了一個人,然後巡視所有的崗位,一一重新檢查,這就至少要花十五分鐘。而這點時間對他來說已經綽綽有餘了。
他輕輕地推開一個裝道具的箱子,把「火箭」扔到裡面,把嚴寒老人穿的、綴有閃光片的長罩衫和其他的標誌物,也扔到裡面,然後把偵查員的軀體拖到廁所後面的黑角落裡。這時他才抖抖大衣,梳好頭髮,不慌不忙地朝後門走去。眼鏡蛇在演出的時候,經過空無一人的前廳,朝後門走去,是冒險的。儘管他相信在出口處是不會檢查證件的,但他還是準備好了臨時通行證。
玻璃門內坐著一位女值班員,一個小伙子手持自動槍站著。眼鏡蛇輕鬆地吁了一口氣,戰士並不可怕,主要是沒有便衣人員,他打開房門,跨過門坎,就在這時他覺得有人抓住了他的兩手。他沒有動彈,只是驚訝地望了一眼出現在他兩側的偵查人員。
「我不明白。」他還不相信他已經被捉住了。
直到從打開的房門裡(女值班員的桌子後面)出現一位便衣男子,笑著說:
「是丹尼嗎?瓦季姆·列昂尼多維奇?這真是巧遇啦,我們還給你開過追悼會呢!」
眼鏡蛇這才明白,一切都完了。他兩手叉在大衣口袋裡,摸著一盒香煙,煙盒裡面裝著引爆的微型線路裝置。如果他手一按,大廳和這裡的天花板就會炸成碎片,玻璃都會炸飛。應該倒下來,到時候再看。
「把兩手舉起來!」背後響起了一個聲音。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他回頭看到的,是一個陌生人的一對藍眼睛。
古羅夫拉了一下眼鏡蛇的肩膀,揮起拳頭,對著這個恐怖分子的腮幫狠狠地一拳打去,乘著動作的慣性,把自己的全部力量和仇恨,都發揮出去了。偵查員們沒能抓住眼鏡蛇的軀體,他「撲通」一聲倒了下去。古羅夫蹲下身子,把眼鏡蛇的兩手從口袋裡拖了出來,給他戴上手銬。古羅夫想站起身來,但卻沒能站起,他坐到了地板上。克裡亞奇科趕緊過來,把朋友夾到腋下,把他扶了起來。
「波波夫找到了沒有?」古羅夫問道。他沉甸甸地靠著克裡亞奇科的肩膀。
「還活著,已叫來救護車,刀傷在左肋下面……」
「快到副經理辦公室去,」古羅夫推了一下開始動彈的眼鏡蛇。「斯坦尼斯拉夫,記錄搜查和沒收的情況。走,我好像有點不舒服……」
一隻美麗的鸚鵡蹲在那個大鐵籠的橫竿上,很不信任地望著集合在辦公室裡的人們。克裡亞奇科坐在桌旁寫記錄,望著胡說八道的瓦季姆·丹尼,感到興味索然。審問眼鏡蛇將由檢察院負責,民警取得的初步供詞沒有什麼實際意義。搜查和沒收罪犯的東西的記錄是個例外,這裡要求準確和精細。證人——副經理和警衛隊長興致勃勃地注意著事態的發展,爆破專家對周圍的人沒有注意,一心在研究被捕者被沒收的各種東西。一把削鉛筆用的小刀子、一串鑰匙、一盒箭牌香煙、一把梳子、一塊手帕、一把又重又厚而且鋒利的刀。椅子上還擺著嚴寒老人的罩衫和帽子,暫時沒人去管這些東西。
緊急救護車已經把受傷的偵查員運走。醫生倉促檢查以後說,看來生命沒有危險,此外就沒有什麼東西使古羅夫感興趣了。所以他坐在窗台上,沒聽審問,根本沒去注意正在發生的事情,好像他與此沒有什麼關係似的。他給奧爾洛夫打了電話,只說了一句話:
「抓住了。」
將軍好久沒有說話,然後回答:
「我們的生活就是這樣的,列瓦。抓起袋子,離開火車站。你知道,我是相信你的。回家去吧,打個電話來,我呆會兒就到。」
「好的,你通知檢察院吧。」
後來古羅夫告訴特種兵少校,說他可以帶上自己的戰士,回部隊去了。那小伙子開口說了些什麼,古羅夫把手一揮,走了。
你看他現在正坐在窗台上吸煙,等著這件事結束。
「上校先生,」鑒定專家喊道。「您想看看遠距離操縱裝置嗎?微型系統線路圖裝在裝香煙的盒子下面。」
「我對此一竅不通。不會爆炸嗎?」古羅夫指著擺在房角落裡、包著箔片、很像一個大玩具的火箭說道。他顯得很不嚴肅,甚至覺得很可笑,這麼個小玩意兒竟然能夠摧毀一棟大樓,消滅幾千條生命。
「不會的。我們可以把爆炸裝置帶走嗎?」
「這就不要找我了,我的工作已經幹完,斯坦尼斯拉夫,我要等您很久嗎?」
「欺侮下級很簡單。」克裡亞奇科開始收起文件,無所謂地問道:「記錄您簽名嗎?」
眼鏡蛇默默地站起身來,在警衛人員的押送下,走出辦公室,手銬發出「叮噹」的響聲。
日場演出結束了。孩子們衝進更衣室,透過孩子們的聲音,傳出憤怒的女人的叫喊聲,男人們則默默不語地在同子孫們戰鬥。
「你要我給你買只氣球嗎?」克裡亞奇科問道。
「謝謝,我們回家吧。彼得答應來的。」
「同志!」一個胸前掛著相機的青年人,動了一下古羅夫的肩膀。「您昨天照的相片怎麼沒來取呢?」
「謝謝,對不起,他的心思沒大集中,忘記了!」克裡亞奇科從攝影師手中把照片拿過去,看了一眼,開心地哈哈大笑:「我們把它放到博物館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