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斯科夫中尉直到晚上十點才在「布達佩斯」賓館飯店的洗手間裡被人找到,雖然國家安全局的人在下午六點已經換班,所以醫生說此人在裡面躺了至少三個小時。中尉還活著,但沒有知覺,流了很多血,被人打穿了頭蓋骨。
庫拉根中校礙到出事的消息,已是將近午夜了,而直到午夜兩點,他們才在奧爾洛夫將軍的辦公室裡召開偵查會議。時間拖了這麼久,使所有參加會議的人都大吃一驚。
「從斯克裡沃索夫斯克傳來消息,說手術進行很順利,中尉的生命已經脫離危險。」奧爾洛夫說道。他用手掌搓搓臉龐,順便望了一眼古羅夫和克裡亞奇科,責備地望了望庫拉根。「巴維爾·尤里耶維奇,怎麼搞的,您的工作人員在十九點的時候差點被人打死,您直到半夜才知道此事,而往刑偵局報告竟是在午夜一點以後?」
「我應該同領導商量一下,這是我們的工作人員嘛。」庫拉根回答。「救護車在二十二點以後就把人送走了的。……」
「把他弄走也沒通過你們在行政辦公室裡的工作人員。」奧爾洛夫打斷庫拉根的話。「真令人吃驚!整個賓館都知道你們的人在工作,可你們的工作人員卻不知道他的一位同志在洗手間失去知覺,躺了幾個小時。這也叫反間諜工作者!您能找到什麼人呢?!」
「在俄羅斯,是沒有負責任的人的,」古羅夫輕聲說道。「犯罪事件多得數不清,屍體也多得無法統計,卻沒有負罪責的人。巴維爾·尤里耶維奇,你下令造一個花名冊,把白天所有走出賓館的人都登記上。你下過命令沒有?」
「當然下過了。」庫拉根回答。「出去的人的名單,他們的特徵,他們是否訂了火車票或飛機票,都登記好了。」
古羅夫已經知道,將近十九點的時候,住在賓館裡的一位法國客人告訴看門的人,說洗手間裡躺著一名男子,地板上全是血。看門的人把這話告訴了行政值班員,直到十點才來人,他們無法解釋誰應該把他們認為的醉漢從地上扶起來。這消息是怎麼通過值班的安全局人員的,不明白。很可能是反間諜局拖延了,但沒有通知民警。這種事經常發生。礦是大家一起找的,但找到的天然金屬,人人都老想藏起來。古羅夫望了一下庫拉根苦悶的臉龐,不願意相信他參與了雙重遊戲,不過,如果上面有命令,他是會沉默的。
「巴沙,你認識那個受傷的軍官嗎?」古羅夫問道。
「從來沒有見過面,那位中尉不是我們處的。」
「這麼說來,他也不向你報告囉?」
庫拉根明白問題的潛在意思,想了一下之後回答:
「每個工作人員天天都要寫報告。這些報告在小組裡進行初步研究,如果發現裡面有值得注意的東西,他們便把報告轉送給我。」
「這就是說如果彼斯科夫被捉住了,這事你都可能不知道。」古羅夫總結說。
「他們可能繞過我,」庫拉根表示同意。「但從不繞過將軍。」
「但是,不論是對你,還是對民警,你的將軍都不會報告有趣的東西。我們努力工作主要是為了俄羅斯。」古羅夫說道。他剛剛想說他有秘密辦法接近「布達佩斯」賓館,可現在不說了。可能巴維爾沒有任何錯誤,但他,古羅夫,也生活在罪惡的土地上。
「有什麼建議嗎?」奧爾洛夫問道,他同時覺得古羅夫沒有把話說完,病態地皺起眉頭,然後歎了一口氣。
「既然我們並不什麼都知道,還提什麼建議呢?」克裡亞奇科兩手一攤。「在中尉甦醒過來同他可以談話以前,我們將要等待。」
「斯坦尼斯拉夫,你的問題你自己負責回答。你坐車去斯克裡沃索夫斯克,同那些姑娘們認識認識,教你只能壞了你。」
「你們知道的同我一樣多,不會少。」庫拉根激烈地說道。「但同我們的工作人員談話的將是我們的軍官。」
奧爾洛夫望了庫拉根一眼,豎起了他花白的眉毛。
「中校先生,這個問題您親自解決嗎?」
「請原諒,中將先生,」庫拉根感到尷尬。「不過,我是代表自己的單位的……」
「我們不會爭吵的,」奧爾洛夫語氣緩和地說。「我希望你們領導事先通知各航空港的邊防檢查站,以防萬一我們所關心的那麼高的人離開賓館,行嗎?」
「就我所知,那個外貌和個子都與我們正在偵查的對象很相似的人,並沒有辦理離開賓館的手續。」
「據我們所知,」奧爾洛夫說。「那個人不一定非辦離開賓館的手續不可,他可能一拍屁股就走了。在我們沒同你們的中尉談話以前,問題還不清楚。謝謝,巴維爾·尤里耶維奇,您沒事了。」
當庫拉根告辭而去時,古羅夫說:
「巴維爾是個正派的小伙子,我相信他對我們是真誠的。」
「別說蠢話,列瓦,」奧爾洛夫又擦了一下面龐,打了一個哈欠,望了一眼手錶。「他是軍官,應該服從命令。可他的上司是個很壞的傢伙,我早就認識沃洛金。早在當刑警的時候,他就溜須拍馬,為了陞官發財,他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如果受傷的軍官早被發現,那麼昨天白天賓館裡的特殊勤務人員就會忙得喘不過氣來了,而且誰也不會讓中尉把自己的腦袋送去洗手間,然後在將近四點的時候,躺在廁所裡。一切都發生得很快。除了中尉本人以外,沒人知道一點情況。你看他打聽到了什麼呢?斯坦尼斯拉夫,他們給小伙子動了手術、輸了血,他在早晨到來以前是不會開口說話的。但在那時以前你在那裡應該成為自己人。我想你是知道的,醫生只有在動手術的時候才穿綠色大褂吧?」
「萬一我在那裡碰上反間諜局的同行呢?」克裡亞奇科問道。
「在那種情況下,斯坦尼斯拉夫,你就使我失望了。」奧爾洛夫將目光轉向古羅夫。「這就是說你有通往賓館的秘密通道?」
「可能有秘密通道,但不知道它會通向哪裡。彼得·尼古拉耶維奇,在明天以前,我不想再談這個題目。醫生說中尉頭上的傷勢很重嗎?」
「是的,為什麼你問傷的性質?」
「可以假設是用鐵拳套打的腦袋。」古羅夫回答。
「這一點我已經想過了,」克裡亞奇科說道,「我不想趕在領導前面說。」
「不用再設想了,他們是企圖殺死偵查恐怖分子的工作人員。」奧爾洛夫又望了一下手錶。「鬼知道過了多少時問。如果犯罪分子住在賓館裡,他當然早就走了。」
「而且是飛到溫暖的地方去了。」克裡亞奇科說道。
「當時他是應當還錢以後走掉的。他們找到了他,並且把錢轉交給了他。為了拿走他的錢,他們又要找到他的。」古羅夫望了望奧爾洛夫,問:「你的意見呢?」
「我們沒有做過反對他們的工作,國際法我們不知道。同耶蘭丘克聯繫,瞭解一下他們對這個問題的看法,行嗎?如果一切都是這樣,那我們參加偵查工作,就結束了。讓安全局同國際刑警一起去幹吧。但在中尉開口說話以前,我們應當繼續工作。現在我們就各就各位吧。斯坦尼斯拉夫到斯克裡沃索夫斯克去看受傷的中尉,你,列夫·伊凡諾維奇,明早叫醒你的那些坐探。」
古羅夫早上九點給哈里托諾夫打電話,根據聲音判斷,他剛剛醒來,答話很不滿意。
「唔?誰在說話呀?」
「第一,您好,波裡斯·米哈依洛維奇,」古羅夫說道。「您好像是不喝酒的!可您的聲音卻是酒醉醺醺的。您一個人在家嗎?」
哈里托諾夫辨認出了古羅夫,用另一種聲音說了起來:
「一個人,已經不是留人過夜那個年歲了。」
「『布達佩斯』賓館,昨天晚上……」古羅夫沒說出了什麼事,正等著他的反應。
「我聽說洗手間裡出了點小事。」哈里托諾夫猶豫了一下,因為不想表現自己的無知,補充說了一句:「已經處理好了。」
「您沒猜對,波裡斯·米哈依洛維奇。我知道出了事,我對細節很感興趣。您快去那裡吃早飯,同姑娘們談談。」
「上帝憐憫,這樣的時候有什麼姑娘啊?十二點以前去那裡毫無意義!」
「您看得清楚些,我五點打電話,行嗎?」
「那就不同了。」哈里托諾夫顯然受到了鼓勵。
克裡亞奇科打電話的時候,古羅夫正在喝第二杯咖啡。
「中尉醒來了,同他談話的,是鐵漢菲力克斯的朋友,談話已經錄下來了。我看很有意思。是叫醒彼得還是到你那裡去呢?」
「彼得肯定已經起來了,不過,你跑到我這兒來吧,我給你燒咖啡喝。」
半個小時以後,斯坦尼斯拉夫已經坐在古羅夫的廚房裡喝咖啡了。主人正在聽庫拉根和甦醒過來的彼斯科夫中尉談話的錄音。聲音不高,但話卻句句聽得清清楚楚。
「你今天感覺怎麼樣,安德列?也許我們等一等,稍後再說?」
「現在幾點啦,中校先生?」
「現在已經是早晨了,安得留沙1,我叫巴維爾。」
1 安德列的愛稱。
「早晨。哪一號?」
「十月六號,星期五。你別急,醫生們都說您的頭蓋骨還好,很快你就會跑起來的。」
「我放走了……星期五,就是說,幾乎過了一晝夜……」
「讓他見鬼去吧,反正他跑不了的。是個什麼人呢?」
「三百一十二號房間,名字我忘了……短短的……美國人。我發現他正在交鑰匙……金髮男子,我這樣的個子,寬肩膀。我認出來了,他是兩天前住下的……我們怎麼把他放走了呢?而且房間是單人的,還有其他的特徵。」
「他們談完了,男子漢,」說話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我們馬上給安德留沙輸血,會好得快一些的,可是……」
「護士來了,我拔腿就跑了。」斯坦尼斯拉夫解釋說。「我決定想方設法不讓巴維爾看見我。就算他聽見將軍對我下的命令也罷,為什麼要不必要地吵嘴呢?」
「好小子,斯坦尼斯拉夫,你像往常一樣,總是正確的。」古羅夫把錄音機放進口袋裡。「巴沙親自去了,對誰也不相信。美國人當然已經查出來了。」
「你給彼得打電話,我在你這裡睡一兩個小時。」
「一天一夜沒睡,你就已經快要倒下來了嗎?」
「年紀不饒人嘛。」克裡亞奇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還有下級人員也需要安慰鼓勵嘛。」
「你有多大的年紀,鼻涕蟲?」古羅夫生起氣來了,他走進客廳,給奧爾洛夫打電話。
將軍已經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了。古羅夫簡短報告之後,問道:
「斯坦尼斯拉夫想睡一覺,你批准嗎?」
「我們大家現在都可以睡一覺了,」奧爾洛夫回答。「不需要我們了。讓斯坦尼斯拉夫睡一睡吧,不過你得工作。而我們得等待,今天就會弄清楚你的朋友庫拉根到底是不是個正派人,他們是通知我們什麼還是沉默不語。」
「你自己說過庫拉根是一名軍官,他是執行命令的。」
就在古羅夫同將軍談話的時候,斯坦尼斯拉夫悄悄地打開冰箱,喝了一杯伏特加,洗乾淨杯子後,來到了客廳裡。
「我聽見了,我可以休息一下。老實說,一個列兵聽兩個長官的,長官實在多了點。」
「躺在沙發上,把電話機移過來一點,你代替值班員,誰打電話來,(打電話來的還少嗎?)你就告訴維羅奇卡。」古羅夫穿上風農。「實事求是地談,別裝傻。」
綽號廖恩奇克的刑事犯頭子阿基姆·列昂季耶夫夜裡被殺的消息,古羅夫是來到部裡以後才知道的。是值班員從莫斯科市刑事偵查局的值班員那裡得到消息轉告他的。
「是巧合還是一根鏈條上不同的環節呢?」奧爾洛夫問道。「我們不喜歡巧合,但一個與另一個環節又太聯不起來了。」
「對我們來說是聯不起來。」古羅夫表示同意,他把庫拉根同受傷的中尉談話的錄音帶遞給將軍。
奧爾洛夫仔細聽了兩次錄音,說:
「必須再一次同中尉談談,談詳細一點。從他講的話中弄不明白為什麼美國人、恐怖分子是他或者是另一個企圖殺人的人。」
「我可以去一趟。」古羅夫說。
「請你理解,上校,我不是留一手的人,我不怕自己的影子。但是同安全局的關係已經夠緊張了,實在不想搞不必要的摩擦。」
「什麼摩擦,彼得·尼古拉耶維奇?!我們幹的是同樣的工作,應該相互通報情況,難道我們是在玩老鷹的遊戲,看誰先跑到『房子』裡嗎?」
「你去找中尉毫無意義,只會丟臉。他會說已經有人審問過他了,現在他覺得不好過。」
「是謀殺,檢察院可以派一個偵查員去。」
「難道我這個老傻瓜卻沒猜到嗎?」奧爾洛夫發火了。「我們不需要爭吵,而需要合作。」
奧爾洛夫放下話筒,打開電話本,撥了一個電話號碼。
「是斯捷潘·西多羅維奇嗎?您好!我是刑偵局的奧爾洛夫。」
「您好哇,彼得·尼古拉耶維奇,您好!」反間諜局的沃洛金將軍故作高興地回答。「身體怎麼樣?」
「謝謝。安德列·彼斯科夫感覺怎樣?」
「不錯。完全好了。」沃洛金將軍的聲音變低了。「已經有人同中尉談過了,我們正在核實某些東西。」
「很遺憾,您沒通知我,將軍。我給檢察院打了電話,把發生的事告訴了他們,偵查員馬上會去找彼斯科夫。」
「純屬多餘之舉,根據總統的指示,我們有自己的偵查員。」
「根據謀殺這一事實進行調查。是檢察院的事,將軍。誰去審問您的工作人員,我都無所謂。我領導刑事偵查工作,應該知道是否撥人給我去偵查犯罪分子。」
「我們為什麼要去干涉檢察院的工作呢?誰把發生的事界定為謀殺呢?」
「偵查員將審問受害者,然後作出決定。我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問題使您感到不安?您最好告訴我,您捉住了那個美國人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您要不要我幫忙?」
「美國人……什麼美國人?」沃洛金將軍大吃一驚。
「您忘了在同誰說話了,少將。」奧爾洛夫乾巴巴地說。「祝您一切順利。您打電話吧。」接著他就把話筒掛上了。「喂,列瓦,我們達到了什麼目的嗎?」
「我才不管呢,我需要到區裡去,弄清阿基姆被殺的情況,看它與『布達佩斯』賓館的謀殺是否有聯繫,殺死一個高級刑事犯罪分子的頭目,是件很有趣的事。」
「不過別說你聽到了什麼。」將軍很生氣地說道。
「然而事實就是這樣。兩個集團是敵對的,但敵對沒有這麼嚴重。我開車去了,五點我要同哈里托諾夫見面。他可能瞭解雙方的情況。」
但他沒能走出辦公室,門就開了,維羅奇卡探出頭來,悄悄地說:
「彼得·尼古拉耶維奇,國際刑警組織的人找您來了。
「為什麼悄悄地說?既然來了,就叫他們進來吧。這麼說來,他們同反間諜局不融洽。」
耶蘭丘克輕快而急速地走了進來,他的上司絆了一交,差點碰掉了眼鏡,但他很靈巧把它接住了。經過相互問候以後,在會議桌旁分別就坐。
「尤里·彼得羅維奇,你那裡情況如何?」奧爾洛夫裝作不滿。「好像,問題有了進展,你們找到蹤跡了吧?」
耶蘭丘克迅速譯了過去。皮埃爾·盧梭習慣地微微笑著,但回答卻是怒氣沖沖的。耶蘭丘克聽著,頻頻點頭同意,然後說了起來:
「俄羅斯總是亂糟糟的。說這話的是我,而不是他。皮埃爾是個講禮貌的人,因此只能表示驚訝。」耶蘭丘克給上司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讓他說說吧。「怎麼,你們不明白國際水平的恐怖分子是不會在廁所裡撕打的嗎?我們檢查了這個美國人,他的確飛到斯德哥爾摩去了。他是一個嚴肅的商人,在一家體面的公司裡工作。雖然這一切都是的說八道,我們還是查證了他的身份,從美國和斯德哥爾摩收到了他的照片,在賓館裡拿出給人看了。這是同一個人。你們的工作人員遇到了什麼麻煩事,我們不知道,最主要的是我們不感興趣。這一點您明白嗎?」
「您不是說的俄語嗎?」古羅夫回答。「您要求我們幹什麼?」
「你們的反間諜局認為完成了自己的任務,發現了恐怖分子,而且逼著他飛離俄羅斯了。盧梭先生認為這些結論不符合實際。」耶蘭丘克轉身對著自己的上司,同他邊說邊證明什麼,時不時地望望古羅夫。
「洗手間事件一開始就散發出一股臭味。」奧爾洛夫低聲說道。「他正確地指出,很可能是用鐵拳套打的。這不是恐怖分子的武器,我認為他一輩子沒見過鐵拳套。甚至問題不在鐵拳套上,我們假定是用另一種鐵器打的。什麼原因可能促使恐怖分子向工作人員發起攻擊呢?反對恐怖分子的證據只可能是炸藥和準備爆炸這一事實。但這兩件事都不可能發生在賓館裡。我們急需中尉完整的證詞。」
「你們去找巴爾金,向部長報告。」
「愚蠢。部長陷在車臣,無暇顧及我們的事。」
「讓安全局的人去對付賓館和飛走了的美國人吧。我想弄清楚那裡發生了什麼事,不過,這種說法原則上是沒有前途的。我感興趣的是廖恩奇克的被殺。」古羅夫說道。
耶蘭丘克停止同上司談話,仔細傾聽密探們座談去了。
「對不起,先生們,」他說,「任何一個國家裡,警察和特殊勤務局的人員都不是吃同一個鍋裡的飯的。但我們警告你們,可能有人要犧牲。我們可以拋開恐怖活動的政治後果不談,但可能要死人。」
「尤里·彼得羅維奇,你他媽的在國外住了一年就忘了俄羅斯嗎?」古羅夫問道。「什麼時候俄羅斯為死人而焦急過呢?你譯給德國人聽,警察在工作,而且我們一定盡力而為。」
「不必了,我明白。」盧梭說完便轉而使用法語。
耶蘭丘克聽著,不時頻頻點頭,然後進行翻譯:
「上司說,他知道你們是俄羅斯優秀的警察。他對你們的意見很感興趣。」
古羅夫望了一眼表示贊同地點了一下頭的奧爾洛夫,意思是說你自己回答吧,於是上校氣呼呼地說道:
「我們認為應當耕種,將來長出來什麼,就算什麼。」
「這話譯不出來,列夫·伊幾諾維奇。」
「那是你的問題,對不起,我要走了。」
古羅夫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給住所裡打電話,聽到克裡亞奇科的聲音以後,說道:
「你快起來,昨天夜裡阿基姆一廖恩奇克被殺,快去瑪斯洛夫卡找米什卡·扎哈爾琴科。那裡沒人認識你,你可以放肆一點,扮成商人。如果米什卡那裡還住著客人,你別管他,把米什卡帶到汽車裡,問他見過阿基姆沒有?他們現在正忙著,弄不清你是從哪裡來的。」
「放肆?這可以辦到。」克裡亞奇科回答。
古羅夫來到莫斯科市刑偵局,他沒去找大領導,而是找到負責處理夜間兇殺案的一位處長。處長捷列霍夫少校在古羅夫領導一個處時,是個當刑警才一年的生手。上校走進辦公室,這間辦公室曾經是奧爾洛夫佔用的,稍後是古羅夫本人,再以後由斯坦尼斯拉夫·克裡亞奇科使用。捷列霍夫已經年過三十,但看起來卻完全是個小孩子。一見古羅夫進來,少校跳起來,中斷審問。
「你好,」古羅夫說完就抓住坐在少校對面的男子的肩膀,把他的臉扭過來,對著他自己。
這是廖恩奇克的一個貼身保鏢,在河街火車站見過古羅夫。
「你坐,捷列霍夫。」古羅夫望著下顎掉下的彪形大漢。「狗東西,阿基姆死了你怎麼還活著呢?」
古羅夫不知道,小伙子硬說他不認識什麼阿基姆·列昂季耶夫,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個人。他翻來覆去已經說了兩個多小時了。
「你聾了嗎?」古羅夫抓住彪形大漢的胸口,把他舉了起來,再用力讓他坐下去,弄得座椅扎扎直響,那丑匪徒摔到了地板上。「拿另一把椅子來,卑鄙的東西!我問你,為什麼阿基姆死了你卻活著?」
「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這樣呢?」那彪形大漢坐到了另一把椅子上,反覆說道。
「擦乾你的鼻涕!你以為廖恩奇克在莫斯科市刑警局嗎?阿基姆剛剛背起書包上學的時候我就認識他,知道他是個頑皮孩子。他母親向我抱怨說阿基姆喝酒太多,所以我才到河街會見他。你叫什麼名字?」
「『腦袋』。」大漢結結巴巴回答。
「傻瓜給了你這樣一個綽號。我問你,你媽媽怎麼叫你的?」
「科留沙1。」
1 是尼古拉的愛稱。
「尼古拉嗎?」古羅夫在辦公室裡走了一圈,用腳踢了一下椅子的殘存部分。「好名字。可你的朋友在哪裡呢?」
「他們都在這裡,」尼古拉用頭指著牆壁。「他們折騰我們。」
「你說,他們折磨你?你們應該挨揍,而不是受審問。」他轉身對著少校。「對不起,我暫時徵用你的辦公室。誰在同尼古拉的朋友們一起工作?」
「偵查員,」少校冷漠地回答,根據他臉上的表情來看,他對自己的人沒有什麼好看法。
「你向領導報告,我在這裡是執行巴爾金交下的任務。你派一些好人去審問,稍後我去參加。暫時你把我和尼古拉留下來。我們需要談談生活。」
扎哈爾琴科的「麥爾斯」小轎車停在門口,技術檢查證上貼著橡皮膏。但克裡亞奇科不能等到明天,所以他上樓走進住所。他邊走邊把手槍塞進茄克的口袋裡。來開門的是米什卡,認出來人是克裡亞奇科以後,他臉色唰的一下變白了。
「不是一個人吧?」斯坦尼斯拉夫低聲問了一句,就衝進了房內。
客人穿一件襯衫,坐在桌旁,手槍只可能放在褲口袋裡。
「狗東西,把手放在桌子上,然後慢慢站起來!」克裡亞奇科兩步橫過房間,從小伙子的屁股下面,把椅子抽了出來,然後把小伙子推到牆邊,用手槍頂住他的太陽穴。
小伙子彎下腰來。斯坦尼斯拉夫從他屁股後面的口袋裡取下他的手槍,然後不太重地打了一下他的腦袋。
「你!」克裡亞奇科用槍指著米哈依爾那一方面。「同他站到一排去!」他抓住「客人」的下巴,把臉向上抬起。「是誰派你到這裡來的?」
「廖恩奇克。」小伙子吐了一口血。
「是他親自派的嗎?」
「你是什麼人,公山羊?」
「阿基姆夜裡被人搞死了!」克裡亞奇科將他的背頂在牆上。「誰派你到這裡來的?」
「怎麼弄死的?」小伙子揩乾嘴巴。「他昨天對我說……」
「幾點鐘的時候?在什麼地方?你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什麼地方?」
「九點鐘在河街。」小伙子回答。
「你胡說!混蛋!」米什卡大叫一聲。「我九點多一點在另一個地方見到阿基姆!」
有人按門鈴。克裡亞奇科用手槍柄把那小子打暈,然後走近門邊。
「誰?」
「自己人,快開門。」
「自己人現在正在市場上賣葵瓜子。」克裡亞奇科說完朝一旁跨出一大步。
「啪」的一聲槍響了,子彈打穿單薄的房門,扎進牆壁裡。
「房門倒是打中了,還說點什麼吧,」克裡亞奇科大聲說完就叫了一聲:「扎哈爾琴科,快給民警局打電話。」
古羅夫把阿基姆的幾個保鏢審問到深夜。八點左右,斯坦尼斯拉夫來了,他的左眼已經腫起,嘴唇上流出了血,他老是不斷地舔著。
「是魯阿普的一個小組打的,」他對著古羅夫疑問的目光解釋說。「都是些急躁的小伙子,動不動就撕打。」
「以後再講,你先到醫務所去,我還沒審問完。」古羅夫又轉過來審問保鏢。
他們說開來以後就沒再撒謊了,弄清了不少有趣的問題。
阿基姆有一個戰鬥小組,二十四五個人,在桑采沃並不享有特別大的威信,主要是搞訛詐,別人不讓他接近大商家。上個星期發現他附近出現一些新來的陌生人,保鏢們對這些人一無所知,顯然出現了與訛詐無關的錢。保鏢們發現其中的一個陌生人明顯地不是生意人,但也不是小偷,不熟悉地區,說話很文明,是個黑髮男子,三十五六歲,中等個子,身材端正,步伐輕快,說話帶點口音。
死者的這個新相識,引起了古羅夫的興趣。使他感到困惑不解的是此人是一個黑髮男子,而且是在保鏢們面前出現的。一個有經驗的犯罪分子是不會這麼幹的。
被殺前的晚上,阿基姆是在「弗拉明戈」賭場裡度過的。他走得很晚,一點以後才走,喝酒不多,和一個妓女坐在一起,但沒帶她走。保鏢們把他送到大門口,可一小時以後,他就在門口邊被殺死了。這就是說,他已走出房子,而且顯然是去找一個熟人。
古羅夫疲倦了,他注意聽著第三個保鏢說話,但感到沒有掌握應有的主動,注意力不夠集中。沃洛佳(這是保鏢的名字)是第二次複述他晚上在賭場度過的情況。考慮到同樣的話,他的同伴們每個人幾乎都講了兩遍,所以古羅夫現在已是聽第六次了。
「我說過阿基姆當天晚上幾乎沒有喝酒,別人給他送來一瓶白蘭地時,他把它給了我們。」
古羅夫知道這瓶酒,也知道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大鬍子給他送來的。那個男子不是阿塞拜疆就是格魯吉業人,總之是個黑皮膚人。
「是公爵嗎?」古羅夫問道,其實他並不怎麼明白為什麼要問。
「您知道,首長,他們都是公爵。」保鏢嘿嘿一笑。「同黑皮膚坐在一起的那頭母牛就是這麼叫他的。他們這些可鄙的傢伙知道如何迎合男人,使他們多付錢。」
「你是說那個胖胖的大鬍子?」古羅夫集中注意力問他。「頭髮又短又黑,前額前面有一撮白頭髮的那個。」
「正是。難道您認識?看來,他是玩女人的,我見過他給美元給自己的姑娘,叫她去玩輪盤賭,他自己卻不去,一個人坐著。」
「同公爵坐在一起的女人你認識嗎?」
「見過。名字說不上,但那女人是本地的,常來,看得出來,是個頭頭,許多人同她打招呼,在她面前轉來轉去。那黑皮膚的男子對她很尊重,不像對妓女那樣。」
「一定要找到這個女人!」古羅夫下定決心,不知道他給哈里托諾夫打了幾次電話。計劃白天與他的會見被破壞了,他沒有回電話。這次古羅夫運氣好,鈴聲響了三次之後,他就把話筒拿下來了。
「是我呀。」哈里托諾夫疲倦地說道。
「晚上好,波裡斯·米哈依洛維奇,」古羅夫輕鬆地說道。「您跑到哪裡去了?」
「在判決前的關押室裡休息!」哈里托諾夫的聲音裡流露出歇斯底里的音調。「好一個民主!他們達到自己的目的了!他們毫無道理地在『布達佩斯』賓館把我抓了起來。」
「波裡斯·米哈依洛維奇,喝點加蜜糖的熱牛奶吧,躺下睡一覺,明天早上我給您打電話。」
「我真羨慕您的神經,列夫·伊凡諾維奇。」
「晚安!」
古羅夫把話筒放下,轉身對著走進辦公室的克裡亞奇科說:
「你沒把米什卡打倒吧?」
「沒有。但他是被我們的民警打倒的!」克裡亞奇科兩手一攤。「簡直是神話!」
「關於民警的事,你明天再講。米哈依爾與阿基姆見面了沒有?」
「他談了話,但總共只說了幾句話。廖恩奇克不是他的同夥打死的,而是我們的人。唔,也不是我們的人……」
「明白了,」古羅夫打斷他的話。「你為什麼來了?快回家休息去。」
「想同你談談。」
「一切都會要談的,斯坦尼斯拉夫。」古羅夫望了一眼手錶。「你等等,我馬上打電話,查清某些事情。」他掏出記事本,撥了個電話。
「你自己打算睡覺嗎?」
「一定。」他用手掌摀住話筒。「住嘴。晚上好,親愛的沙爾瓦,我沒記住你的父名。古羅夫在打擾你。」
「您好,列夫·伊凡諾維奇。身體怎麼樣,親愛的?」
「謝謝。你,你的全家身體好嗎?」
「正如你們俄羅斯人所說的,一切光榮歸於上帝。」
「對不起,沙爾瓦,要是我馬上來你處,不會大打擾你吧?」
「親愛的,格魯吉亞人隨時歡迎客人。」
「那我就動身,你的區號是多少?四樓、二十六號房我記得,可區號忘了。」
「這是戈契什維裡吧?」克裡亞奇科問。「他似乎離開了我們的這一行吧?」
「對。不過沙爾瓦在阿基姆被殺前見過他。」
沙爾瓦·戈契什維裡更加胖了,好不容易才勉強坐進圍椅裡。他們坐在一個不大的房間裡,這間房鋪著地毯,看得出來它一身二任,既是主人的辦公室,又是臥室,角落裡的一張寫字檯和一張很大的矮沙發床就是證明。沙發床覆蓋著一床很貴重的地毯。
前面已經說過,主人坐在一把舊式的沉重紅木圍椅裡,那椅子很像寶座。古羅夫坐在一張小小的沙發上,在他們中間,擺著一張桌子,上面擺滿了酒瓶,中間高高地聳立著一籃子水果。密探古羅夫正在一邊吃奶油面色、喝茶,一邊聽主人講格魯吉亞人民苦難的生活,時不時地主人向客人投去注意的目光。
「列夫·伊凡諾維奇,什麼麻煩事把你帶到我家來的?」主人終於忍不住問道。
「大麻煩事呢,沙爾瓦,」古羅夫回答說。他早就在考慮可以告訴這位老格魯吉亞的頭頭什麼,可最好還是不說。「你有孫子了吧?」
「三個。都是技術很高的騎手。」主人自豪地回答。「你還是打單身嗎?」
「工作嘛,沙爾瓦,儘管它該死!」
「你選擇了一條困難的道路,列夫·伊凡諾維奇。我不明白你。」
「我也不明白。也許不是我選的,是上帝給我確定的路?」古羅夫回答,他從桌上拿起一瓶白蘭地,仔細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你躺下睡覺吧,我叫人給你鋪床,我們明天早晨談。」主人說道。他聲音裡流露著無奈。
「我正在尋找一個殺人的人。他不會只殺死十個孩子,你幫我找到他的蹤跡吧。」
「你錯了,親愛的。我離開了所有的工作什麼都不幹了,以前幹過,但你知道,與殺人兇犯沒有聯繫。」
「你昨天晚上去過賭場,見過阿基姆的。你到那裡去是找阿基姆嗎?」
「他幫我收了債。我和阿基姆從來沒有打過交道。你錯了,阿基姆變壞了,但他不可能殺孩子。」
「他已經不能殺任何人了,昨天夜裡別人把他殺死了。」
「我從他臉上就看出他會死。」沙爾瓦給杯子斟滿白蘭地酒。「他也感覺到了自己會死,可以前他是個好小伙子。」
「是不壞。」古羅夫糾正他的說法。「沙爾瓦,你談詳細點,你們怎麼見面的,談了些什麼。」
「昨天我們遇見兩次。下午一點在普希金街《消息報》旁邊。我把車子開去,他已經站在那裡了,一看見我就鑽進我的車裡。」
「他的車裡有人嗎?」
「好像後面坐著兩個人,我沒細看。」沙爾瓦不說了。「不,一個人見過,他把窗玻璃放下來,扔了一個煙蒂。是俄羅斯人,年紀不大,但也不是小孩,是男子漢的手。」
「你為什麼認定他是俄羅斯人呢?」
「淺色頭髮,看得很快,沒認出來。阿基姆坐到我的車裡,把錢交給我,說:『我不願意做一個負債者。』」
「是美元?很多嗎?」
「說蠢話,兩萬。」
「鈔票是怎麼疊起的?」古羅夫問道。「是紮好的一捆一捆的新票子還是已經使用過了的?」
「嶄新的,號碼都是連著的,我偶然看了一下。」
「紮好的?」
「不。有一疊是用橡皮條扎包過的。他把錢交給我以後說,你晚上去賭場,有幾句話要同你談談。他給了我地址。我起初不想去,後來想起了他的面孔。那是一張難看的面孔。我去了。阿基姆已經坐在酒吧間裡,他發出信號,叫我別走近去。我一個人坐了下來,一個姑娘走過來。兩年前在一次婚禮上,我同她玩過。」
「她叫什麼名字?」
「維卡。頭髮像舊金子,而一雙眼睛則是天藍色的。她坐下來說,對不起,沙爾瓦,我悄悄地坐著,不希望別的男人來糾纏我。她說話少,但這樣我反倒明白了。她有一個朋友在那裡工作,現在走了。維卡是非常優郁的。對!」沙爾瓦用手掌摸了摸前額。「我想起來了。也許你不必知道,不過維卡當時對阿基姆很凶。我給他送去一瓶白蘭地,等得厭煩了,我想走過去。可維卡一見就說,需要給他的不是白蘭地,而是老鼠藥。就是這些,列夫·伊凡諾維奇,同阿基姆我沒再談過話,又坐了不久,我就開車回家了。我給你提供的少嗎?」
「親愛的沙爾瓦,只有臭狗屎才嫌多,好的東西總是嫌少。」古羅夫回答後看了看表,時間已經十點多了。「從你這裡可以打電話嗎?」
「談什麼呢?」沙爾瓦把擺在身旁桌上的話筒遞給古羅夫。
古羅夫撥打阿爾焦姆·杜羅夫的新電話。
「是別墅,我是值班員。」馬上回答的是阿爾焦姆。
「對不起,號碼撥錯了。」古羅夫說道。
「晚上好,您說吧。」
「你能不能馬上開車到工作的老地方來一趟呢?」
「需要嗎?對不起,我在說蠢話,四十分鐘以後到。」
「我在自己的車裡。」古羅夫放下話筒,望了望主人。「沙爾瓦,謝謝,打擾了,請原諒。」
「列夫·伊凡諾維奇,你該睡一覺。」沙爾瓦一邊回答,一邊站起身來走到寫字檯前,拿出一個小盒子,把幾根黑色的草根倒在他寬大的手掌上。「拿去嚼一嚼,這種草根還是我們的祖先在困難時期嚼過的。」
「謝謝!」
古羅夫把草根倒進口裡。這些草根是苦的,帶點薄荷味。
古羅夫將車子停在「弗拉明戈」賭場的不遠處,不是停在停車場上,而是停在稍稍靠邊一點點的地方。頭腦是清醒的,草根的薄荷味道沒有消失,甚至有所加強。沒等多久,後面的玻璃裡面很快就閃現出了車燈光。一輛「日古力」停了下來,於是阿爾焦姆很快就坐到了他身旁。
「祝您健康。」他緊緊地握了一下古羅夫的手。
「你好,有什麼新聞呀?」
「原則上沒有任何新聞。我弄不清楚少校是為誰服務的,他要我幹什麼?」
「唔,他不是幼兒園的,你等著瞧吧。他應該表現他自己,一定會表現的。」古羅夫回答道。
「他對您很感興趣。他胡說在安排我進別墅這件事情上,您是插了手的。」
「不好。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也許這是烏索夫前不久嚇得胡說的。」
「我們等一等會查清楚的。為什麼叫我來?」
「你認識那些常來賭場的姑娘嗎?」
「經常來的認識。」
「維卡,金色頭髮、藍眼睛的,認識嗎?」
「她怎麼啦?」阿爾焦姆抓住古羅夫的肩膀。
「活著,健康,據我的理解,還長相很漂亮。她是什麼人,你同她是什麼關係?職業妓女嗎?」
「怎麼說呢?一方面當然是專業的。」
「那另一方面呢?只是你不要裝傻。怎麼,你愛上她了?」
「有點像,我說不準。你千萬別笑,上校,我同維卡很友好。」
「這麼說,她是個好人。」古羅夫滿有把握地說。
「她是個很不幸的人。」阿爾焦姆想了一下補充說道。「干她這一行的人中,厚顏無恥、愚蠢、只顧眼前的人相當多。我覺得維卡聰明,千方百計掩蓋著對自己生活的怨恨。」
「她對你怎樣?」
「我對她很嚴肅。維卡裝作對此很生氣的樣子,但這僅僅是做做樣子。實際上她喜歡別人把她當正派女子。維卡害怕上當受騙,不僅對我如此,而且對她自己也是如此。」
「你是心理學家。」
「每一個正常的刑警多少都是心理學家。」
「我需要同維卡談談。」古羅夫仔細望了阿爾焦姆一眼,他著重重複了一下:「談談。如果她現在在賭場,你能不能找到她,求她同我一起走?我需要的不是簡單談幾句,而是要不慌不忙、詳詳細細地談談。」
「維卡是個妓女,」阿爾焦姆乾巴巴地說。「她常常同男人出去,如果男人喜歡她的話。我相信你會給她留下印象,你來請她吧。」
古羅夫沉默了好久,然後回答:
「阿爾焦姆,我沒事不會求你。去賭場走一趟吧,告訴她有人在車上等她。你強迫她來,一定要把她帶來。」
「好,維卡一個人來,我留在那裡,我得想法子解釋我來的原因。」
阿爾焦姆溜出了汽車。
「為什麼大家都這麼平靜,甚至包括彼得和斯坦尼斯拉夫,」古羅夫想道。「任何時刻都可能發生爆炸,可能死人。那些為了幾個小錢就向政府,主要是向總統撲去的記者們肯定已經作好了準備。總統與我有什麼相干呢?一個死死抓住權力不放的人!為什麼人們這麼不可遏止地渴望權力呢?其實,權力也是負擔,一副沉重的擔子。一個人的權力越大,他的自由就越少。實質上,一個掌權的人,手和腳都是被捆住了的。可他卻不想解脫,反而拚命掙扎,緊緊抓住自己身上的鏈條,企圖戴上新的枷鎖。一身奴隸氣,完全孤獨,既沒有心愛的女人,也沒有朋友。可怕呀,那不是生活!權位越高越孤獨。嚮往權力是一種像酗酒和吸毒一樣的常見病。更為嚴重、更可怕的是:一個頭領殺死的人比全世界的灑鬼和吸毒者所殺死的人還要多。醫生們怎麼看呢?為什麼他們沉默不語?莫非他們沒有沉默,而沉默的只有我這個普普通通的、文化不高的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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