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承認的,」史班斯說,「不過我相信他知道她是兇手。」他坐在警察局自己的辦公室裡,看著桌子對面的白羅,又說:「真可笑,我們一直那麼小心查他的不在場證明,卻一直沒想到她身上。事實上根本沒辦法證明她那天晚上在倫敦。我們只聽了他的片面之詞,就以為她在。其實我們早就知道只有兩個人有謀殺亞登的動機——大衛·漢特和羅莎琳·柯羅德。我一直在調查他,卻完全忽略了她。她看起來的確很柔弱——甚至有點傻,可是我相信這也正是一部分原因。大衛。漢特根可能就是為這個原因催她到倫敦去,也許他知道她可能會失去理智,也知道像她這種人緊張起來反面根危險。還有一件事也很好笑,我常常看見她穿著一件橘紅色亞席長袍出門——她最喜歡這種顏色。還有橘紅色頭印、橘紅色便帽。可是老黎貝特太太說有個女人頭上包著橘紅色頭巾時,我一點都沒有想到會是戈登·柯羅德太太,還是覺得這件事跟她無關。那次你說在羅馬天主教堂碰到她,好像她已經被後悔和罪惡感沖昏了頭?」
「不錯,她的確有罪惡感。」白羅說。
史班斯若有所患地說:「她一定是在盛怒之下攻擊他。我想他一定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也不可能戒備像那樣的女孩子。」他默默想了一兩分鐘,又說:「還有一件事我不大懂,是誰賄賂波特?你說不是態若米·柯羅德太大?我打賭一定是她。」
「不,」白羅說;「絕對不是傑若米的太太,她向我保證過,我也相信她說的是真話。這一點我實在很傻,早就該想到的——波特少校親口告訴過我。」
「他告訴過你?」
「喔,當然不是直接告訴我、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經說出來了。」
「好吧,是誰?」
白羅略略歪歪頭。
「我可以先請教你兩個問題嗎?」
督察似乎很意外。
「想問什麼儘管問。」
「羅莎琳·柯羅德床邊那個盒子裡的,到底是什麼藥?」
督察顯得更意外了。
「那個?喔,沒什麼不對呀,是溴化物,可以鎮定神經。她每天晚上吃一顆。我們化驗過了,沒有問題。」
「藥方是誰開的?」
「柯羅德醫生。」
「開了多久了?」
「喔,有一段時間了。」
「她是被什麼毒藥毒死的?」
「喔,我們還沒得到確實的報告?不過我想應該沒什麼疑問——是嗎啡。」
「她自己有沒有嗎啡?」
史班斯好奇地看著他。
「沒有。你到底想說什麼?白羅先生。」
「現在我要請教你第二件事了,」白羅有意顧左右而言他,「那個星期二晚上十一點五分,大衛個漢特從倫敦打電話給綾恩·馬區蒙。你說你查過了:那是『牧者之宮』那個套房打出去的唯一電話。那麼,有人打電話進去嗎?」
「有一個,十點十五分,也是從溫斯禮村打的。是打公用電話。」
「我知道了。」白羅沉默了一會兒。
「你到底想到什麼了?白羅先生。」
「那個電話有人接嗎?我是說倫敦的那個號碼有人接嗎?」
「我瞭解你的意思了,」史班斯緩緩地說,「那個房間有人在,當然不可能是大衛·漢特,因為他正在搭火車回倫敦。這麼說,接電話的人似乎應該是羅莎琳·柯羅德了。要是這樣,她不可能幾分鐘之前還到過史泰格旅館。也就是說,戴橘紅色頭巾的人不是她。要是這樣,殺死亞登的兇手也就不是羅莎琳了。可是她又為什麼要自殺呢?」
「答案很簡單,」自羅說,?羅莎琳·柯羅德不是自殺,是被人謀殺的。」
「什麼?」
「她是被人故意狠心殺死的。」
「可是亞登又是誰殺的呢?我們已經排除掉大衛……」
「不是大衛·漢特。」
「可是你現在又說不是羅莎琳?老天?只有這兩個人有謀殺動機啊!」
「不錯,」白羅說:「動機!我們就是為了找動機才弄錯了方向,如果甲有謀殺丙的動機,乙有謀殺丁的動機——那麼,要是甲殺了丁,乙又殺了丙,是不是不大合理呢?」
史班斯用噓聲說,「慢慢來,白羅先生,慢慢來,我根本不懂你說的什麼甲、乙、丙、丁。」
「很複雜,」白羅說,「的確非常複雜。你知道,現在有兩種不同的罪——所以必然有兩個不同的兇手。先是第一個兇手出場,然後是第二個兇手出場。」
「用不著引用莎士比亞的詩句,」史班斯咆哮道,「這不是在演戲。」
「不,這的確是非常典型的莎士比亞戲劇,因為它包括了人類的所有情緒,尤其是莎士比亞最喜歡描寫的——忌妒和怨恨,同樣的,也有快樂的熱情行動,和成功的機會主義。『世間事,也有漲潮時節,及時把握,便能致富……』有人看難了這一點,督察,迅速抓住機會,來取了行動——到目前為止都很成功——而且可以說當著你的面大大方方地做!」
史班斯生氣地揉揉鼻子。
「請你說明白點,白羅先生,」他要求道,「要是可能,就直接說明你的意思好不好?」
「我會說清楚——非常非常清楚,現在有三個人死了,對不對?你不會不同意吧?」
史班斯好奇地看著他。
「我當然同意,你總不會要我相信這三個人當中還有一個活著吧。」
「不會,不會,」白羅微笑道,「這三個人都死了。可是他們是怎麼死的呢?也就是說,你認為他們的死應該屬於哪一種?」
「喔,這個啊,白羅先生,你也知道我的看法。一個人是被謀殺,另外兩個是自殺。可是照你的說法,最後一個人不是自殺,而是被謀殺的。」
「照我的看法,」白羅說:「應該是一個自殺,一個意外死亡,還有一個才是被謀殺。」
「意外?你是說柯羅檀太太是意外毒死自己?還是說波特少校是意外槍殺自己?」
「都不是,」白羅說:「意外死亡的是查理·特蘭特——又名恩納可·亞登。
「意外?」督察大聲說:「意外!你居然說一件殘忍無比的謀殺案——死者的頭顱都快被敲碎了——是意外?」
白羅絲毫不為督察的激動情緒所動,只是平靜地答道:
「我所謂的意外,是指沒有人蓄意殺人。」
「沒有人蓄意殺人——可是居然有人的頭被敲碎了!難道是被瘋子打的嗎?」
「我想事實應該差不多——不過和你所想的意思不大一樣就是。」
「這個案子裡唯一奇怪的女人就是戈登·柯羅德太太,有時候我覺得她看起來好奇怪。當然,林尼爾·柯羅德太太的想法也很瘋狂,可是她絕對不會用暴力——傑若米·柯羅德太太是最有理智的女人!對了,你說賄賂波特的人不是傑若米的太太?」
「對,我知道是誰。我說過,是波特親口說的。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喔,我真該揍自己,當時居然沒注意到!」
「後來,你那個什麼匿名甲乙丙瘋子就殺了羅莎琳·柯羅德?」史班斯的聲音越來越充滿了壞疑。
白羅用力搖搖頭。
「絕對不是,這是第一個兇手出面而第二個兇手插手的地方。這種犯罪型態完全不同,毫無熱度和感情,是冷冰冰的蓄意謀殺,史班斯督察,所以我一定要讓殺她的兇手正法。」
他邊說邊起身走向門口。
「嗨,」史班德撼逼:「總得告訴我幾個名字吧,不能就這麼算了吧。」
「我很快就會告訴你,不過我還要等一樣東西——說得切實一點,就是一封國外來信。」
「口氣別像預言家一樣!喂……白羅!」
可是白羅已經溜走了。
白羅走過廣場,按了柯羅德醫生家的門鈴。
柯羅德太太前來應門,看見白羅,還是像以往一樣喘著氣。
白羅馬上開門見山地說:「夫人,我有話跟你談。」
「喔,當然可以……請進……我沒什麼時間打掃家裡,可是……」
「我想請教你一件事,你先生吸毒有多久了?」
凱西嬸嬸立刻眼淚汪汪地說
「喔。天哪,喔,天哪……我真希望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是大戰的時候開始的,他工作實在太過度,神經太緊張,從那時候起,他一直想盡量減少份量——是真的,所以他有時候脾氣才那麼壞……」
「這也是他需要錢的原因之一,對嗎?」
「我想是吧,喔,老天,白羅先生,他答應去接受治療的……」
「鎮定一點,夫人,再回答我的一個問題,你出去打電話給綾恩·馬區蒙的那天晚上,是到郵局外面的公用電話亭打的吧,對不對?你在廣場土有沒有碰到人?」
「喔,沒有,白羅先生,一個也沒有。」
「可是就我所知,你身上只剩半分的硬幣,必須向人借兩分硬幣才能打。」
「喔,對了,我是跟一個剛從電話亭走出來的女人借的,她用兩個便士跟我換一個半便士」
「那個女人長得怎麼樣?」
「喔,像女演員一樣,希望你懂我的意思。她頭上包了一條紅色的頭巾,好笑的是,我幾乎可以肯定在什麼地方見過,因為她的面孔好熟悉。我一定跟她碰過面。可是你知道,就是想不起是在哪裡,也想不起是怎麼認識她的。」
「謝謝你,柯羅德太太。」赫邱裡·白羅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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