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我解釋一下嗎?」
波洛朝大家看了一眼,臉上明明堆滿了躊躇滿志的笑容,卻還盡量裝出虛懷若谷的模樣。他這一套我最有數了。
我們已經坐到客廳裡來,人數也減少了。傭人們識時務地退了出去,克羅夫特夫婦也跟著警察走了。留下的只有我、弗雷德裡卡、拉扎勒斯、查林傑和維斯。
「好吧,我得承認,我被愚弄了,被當成一個小丑般的玩具,用你們的話來說,我被尼克小姐這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牽著鼻子團團轉——我!世界聞名的偵探大師赫爾克裡·波洛!啊,太太,你說過你那位朋友是個天才的撒謊專家——你說得多麼正確啊!」
「尼克老是說謊,」弗雷德裡卡在這種恭維面前無動於衷,「所以我不相信她那些死裡逃生的奇聞。」
「但我這個大傻瓜卻相信了她。」
「這些事故到底發生過沒有呢?」我直到這時還莫名其妙。
「全是假的,但佈置得很周密,給人造成了一種印象。」
「什麼印象?」
「尼克小姐生活在危險之中的印象。但我還要從更早講起。讓我把這個故事原原本本講給你們聽,因為我已經把各種事實連接在一起,還原了它本來的面目。
「一年多之前,尼克小姐是這麼一個人:芳齡正妙,如花似玉,寡廉鮮恥,盲目地眷戀著她的懸崖山莊。」
查爾斯·維斯點點頭。
「她眷戀山莊,我對你講過。」
「你講得對。尼克小姐熱愛她的故居,但她沒有錢。房子被抵押出去了,要是贖不回來,她就可能失去她的懸崖山莊。她需要錢——夢寐以求,但無法可想。不久她在托基遇見了年輕的塞頓並吸引了他。她知道不論發生什麼情況,塞頓都是他叔叔的繼承人,而尤其叫她心動的是那位叔叔富可敵國。好!她審時度勢,覺得時來運轉,該下手了。她得叫塞頓為她神魂顛倒,然後向她求婚。可是尼克在塞頓周圍撒下的情網本身就有一個漏洞,這是她所不知的。尼克的美貌能叫人一見銷魂,她的性格只能叫人覺得有趣,至於她的內涵,可就叫人一覽無餘,不由得情趣索然了。我們說,曇花一現的愛情可以用迷人的外貌贏得,但始終不渝的忠誠卻只能靠美好的心靈來保持。尼克從小受她那浪子祖父的栽培,她的德行便可想而知了。所以塞頓雖然被她吸引,卻沒有被她迷住,他只是覺得尼克很有意思而已。他們在斯卡伯勒相會的時候,他帶她坐上那架飛機到處兜風,誰知正當尼克小姐一個勁兒狠下功夫的當口,天不作美,塞頓遇到了馬吉,兩人一見鍾情。
「這下子尼克小姐驚得目瞪口呆。她深自反省也弄不清塞頓為什麼會逸出她那張天衣無縫的情網而去愛上一個不具美貌、不善風情的老實姑娘。然而事實畢竟總是事實,塞頓覺得馬吉才是世界上惟一值得他追求的姑娘。他們情投意合,秘密訂婚了。
「知悉內情的人只有一個,便是尼克小姐。因為可憐的馬吉小姐對她毫不提防,什麼都告訴了這位表妹。她無疑還把未婚夫的信讀過幾封給她聽,所以尼克小姐便獲悉了塞頓遺囑的內容。當時她並未留意這個遺囑,可是她記住了遺囑的內容。
「接著馬修爵士突然去世,同時傳來邁克爾·塞頓失蹤的消息。於是這位年輕女郎心中產生了一個險惡的念頭。尼克和馬吉這兩位小姐同名同姓,都叫瑪格黛勒·巴克利,但這點塞頓是不知道的,他以為尼克小姐的名字就叫尼克。所以他在遺囑裡並未特別指明財產留給哪個瑪格黛勒·巴克利。可是人人都知道塞頓是尼克的好朋友,都會相信塞頓是和尼克訂婚的。如果她宣稱說自己是塞頓的未婚妻,誰也不會感到意外。可是要想冒名頂替,就必須把馬吉除掉。
「時間很緊。她寫信去叫馬吉到聖盧來陪伴她。然後著手安排那些使她幾乎喪生的事故,為找機會殺掉馬吉小姐埋下伏線。圖畫上的繩子是她自己弄斷的,汽車的剎車是她自己搞壞的。有一天峭壁上有塊石頭偶然滾了下去,她又編出一段驚險遭遇來。
「這時她在報紙上看到了我的名字(我告訴過你,黑斯廷斯,我的大名是婦孺皆知的)。她膽子很大,要想在這件謀殺案中利用我。噢,多妙的喜劇!於是我就被拉進了她所導演的這場戲裡,相信她真的大難當頭。這一來,她使自己有了一個很有價值的證人,而我要她去接一個朋友來同住這一點正中她的下懷。
「她抓住這個機會叫馬吉小姐提早一天到聖盧來。
「作案實際上十分簡單。她離開餐廳,從無線電裡證實了塞頓的死訊之後,就開始實行她的計劃了。她有足夠的時間把塞頓寫給馬吉小姐的信從她衣箱裡翻出來一一看過。為了自己的目的她從中選出了幾封拿進自己的臥室,其餘的付之一炬。下一步,大家在看焰火時,她同馬吉離開我們回到屋子裡。她叫她表姐圍上她的披肩——馬吉的外衣已被她事先藏了起來——自己則悄悄尾隨她走出屋子,趁焰火的爆發聲向她開了槍。然後她迅速跑回屋裡,把槍藏進秘密的壁龕裡(她以為誰也不知道有這麼個壁龕),轉身上了樓。當她聽到花園裡有了響動,說明屍體已經被人發現,這才下來。這就是她作案的經過。
「下樓後她從落地長窗跑進了花園,這裡演得多逼真哪!簡直了不起!一個人有幸見到了這樣空前絕後的表演是永遠不會忘記的。那個傭人埃倫說這是一幢不吉祥的房子,我頗有同感。尼克小姐犯罪的靈感就來自這幢鬼氣森森的古屋。」
「但那些下了毒的巧克力,」弗雷德裡卡說,「我還是弄不懂是怎麼回事。」
「這是作案計劃中的一環。你難道看不出,如果馬吉死了之後尼克的生命仍受威脅的話,就可證明馬吉之死純係誤殺?當她認為時機成熟了,就打個電話給賴斯太太,請她送盒巧克力來。」
「那麼說,電話裡是她的聲音?」
「是的。最簡單的解釋往往是最接近事實的。她稍稍改變了一下自己說話的聲音而已。這樣,當你被詢問的時候就拿不定主意了。你拿不定主意就必然支支吾吾,於是電話的事就會被看成是你在捏造。當巧克力送到之後,又是多簡單。她把其中三塊下了可卡因(她身邊巧妙地藏有這種毒品),把我送花時留下的卡片放進盒子,然後再把盒子包好,當護士再來她身旁時,她當著護士的面拆了包裝,掀了蓋,發現了卡片,吃了一塊下了毒的巧克力,就那樣中毒了——但病得不至於無法搶救。她知道得很清楚什麼劑量是致命的,什麼劑量能顯示出中毒症狀但是無關大局。
「這件事裡使我驚奇的是她會想到用我的卡片,跟花兒一起送去的卡片!啊,活見鬼!這種做法多麼簡單,但一般人是想不出來的。」
一時誰也不做聲。後來弗雷德裡卡問道:
「她為什麼要把手槍放進我的外衣口袋呢?」
「我就知道你會問這個問題的,太太。你問得正是時候。告訴我,你有沒有感覺到尼克小姐不喜歡你了?或者她是否早就對你已經懷恨在心?」
「很難說,」弗雷德裡卡遲疑地說,「我們之間並沒有真情摯愛。她過去是喜歡我的。」
「告訴我,拉扎勒斯先生——現在不是講究禮貌和客套的時候了——你和尼克小姐之間可曾有過什麼關係?」
「沒有,」拉扎勒斯搖搖頭,「有一段時間她吸引了我,但後來,不知為什麼我跟她疏遠了。」
「啊,」波洛用一種「果然不出山人所料」的神情點點頭,說:「這是她的不幸之處。她能吸引人,卻不能使人一往情深,到頭來,人們都會索然離去。你沒有對她越來越鍾情,倒反愛上了她的朋友,她就開始恨賴斯太太了——身邊走著一位有錢朋友的賴斯太太。去年冬天她立遺囑時還是喜歡太太的,後來就不同了。
「她記得她那個遺囑,卻不知道它已被克羅夫特扣押下來,還以為它已到了該去的地方。這樣,誰都看得出賴斯太太希望弄死尼克是有很容易解釋的動機的。因此她就把要巧克力的電話打給太太。今天晚上宣讀遺囑,太太被指定為動產繼承人——然後又在太太的衣袋裡發現用來殺死馬吉的手槍!想想吧太太,這一來,就有了充分的理由和證據逮捕你了。如果手槍是你自己在衣袋裡發現的而打算把它扔掉,那就更顯得可疑了。」
「她一定恨我。」弗雷德裡卡囁嚅著說。
「是的,太太,你擁有她所沒有的東西——不但能夠得到並且能夠保持的愛情。」
「我大概太笨了,」查林傑說,「關於尼克遺囑的事我還是不大明白。」
「不明白嗎?這跟尼克作的案不是一回事,但也很簡單。克羅夫特夫婦怕被警察發現,躲藏在這裡。他們從尼克小姐動手術這件事裡看到一個機會,尼克沒立過遺囑,他們就說服她立了一個遺囑,並主動把它拿去寄掉——實際上扣了下來。這樣,如果她發生了意外,就是說如果她死了,他們就可以偽造一份遺囑,說是為了在澳大利亞發生的一件牽涉到菲利普·巴克利的神秘事件,尼克把一切都留給他們作為報答——大家都知道尼克的父親菲利普確實去過澳大利亞。
「但尼克小姐的手術動得很成功,所以他們的希望落了空,偽造一份遺囑至少在當時失去了意義。但不久就發生了那些致命的事故,尼克的生命受到了威脅。克羅夫特夫婦心中的希望又復燃了。最後我宣佈尼克小姐中毒而死。這個機會終於被他們等到了。於是一份偽造的遺囑馬上寄到了維斯先生的手中。當然囉,他們完全不知道尼克的經濟情況,還以為她比看上去要富有得多。關於房子抵押一事他們更是一無所聞了。」
「我想知道,波洛先生,」拉扎勒斯說,「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尼克小姐產生懷疑的?」
「啊,說來慚愧,我被牽著鼻子轉得太久了。有些東西使我很困惑,因為我覺得在我的邏輯裡總有些什麼不對頭的地方。尼克小姐對我說的話和別人告訴我的總是有出入,不幸的是我始終相信她。
「後來我突然得到一個啟示,尼克小姐犯了一個錯誤。在我勸她接一個可靠的親友來陪她同住時,她答應了我,卻隱瞞了一個事實,即她已經寫了一封信去叫馬吉星期二來。在她看來這個秘密在馬吉死後便只有她自己知道,因此十分安全。但確實是個失著。
「因為馬吉·巴克利一到這裡就寫了封信回家,信裡她天真地寫道:『我看不出她有什麼必要十萬火急地打電報把我叫來,星期二來其實也未嘗不可。』注意這種說法:『星期二來其實也未嘗不可』這句話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馬吉反正星期一不來,星期二也要來的。這一來,我看出尼克小姐說了謊,或者說是隱瞞了真情。
「這時我才第一次用另外一種眼光來看待她。我不再相信她所說的每一句話,而是從截然相反的角度去研究她所提供的情況了。我想起了她的話和別人的說法之間的矛盾。我問自己,如果每次都是尼克小姐而不是別人說了謊,那會是怎樣呢?
「我走了一條捷徑,向自己提出一個問題:到現在為止,實際上發生的是什麼事?
「於是我看到實際上只發生了一件事,那就是馬吉·巴克利被殺害了。只發生了這件事,不過誰會因馬吉之死而得益呢?
「這時我想起這麼一件事——在我考慮這個問題前不久,黑斯廷斯對於人們的名字信口發表了一些高見,說瑪格麗特有許多愛稱——馬吉、馬戈特等等。於是我就想馬吉小姐的真名是什麼呢?
「一下子工夫,一個新的想法震撼了我。我突然想起她叫瑪格黛勒!這是巴克利家族常用的名字,尼克小姐這樣告訴過我的。兩個瑪格黛勒·巴克利!如果……」
「我馬上想起我看過的那幾封邁克爾·塞頓的信。是呀,我這種想法並不是不可能的。信裡提到過斯卡伯勒,但尼克和塞頓在斯卡伯勒的時候,馬吉也同他們在一起,這是馬吉的母親親口對我說的。
「這就解釋了一個我一直找不到答案的問題:為什麼塞頓的信那麼少?一個姑娘如果保存情書,她就會把它們全都保存起來,而不會僅僅保存其中幾封。那麼尼克小姐為什麼偏偏保存了這幾封呢?是不是這幾封信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我於是記起這些信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信裡都沒有提及收信人的名字或愛稱。開頭的稱呼不是名字而總是『親愛的』之類。信裡沒有一處提及她的愛稱——尼克。
「還有一個破綻——我本應當立即發現的——更進一步洩漏了天機。」
「是什麼?」
「啊,是這個。尼克小姐於去年二月二十七日去開刀割盲腸。有封邁克爾·塞頓的信是三月二日寫的。信裡無一字提及這個手術,連一句表示問候的話都沒有。這個情況應當提醒我這一點:這些信本來就是寫給另外一個人的。
「然後我把那張嫌疑人物表上的問題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我從新的立場出發,用新的觀點回答了它們。
「除了幾個孤立的問題之外,所有的疑點都被澄清了。同時我也回答了早些時候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個問題:尼克小姐為什麼買了件黑禮服?答覆是,她必須和她的表姐穿得很相像,這樣,當馬吉披上她的紅披肩之後就為『誤殺』提供了必要的條件了。這個答案是令人信服的。答案只能是這樣,而不能看成是尼克去買了件黑禮服為未婚夫服喪。因為一個姑娘是不會在她心愛的人的死訊被證實之前就預先訂做喪服的——這是不可能的,牽強附會的解釋是不通的。
「現在,尼克的戲該由我來導演它的尾聲了。當初我問起那個秘密的壁龕時,她矢口否認說根本就沒有這麼個東西。但如果有的話——我看不出埃倫有什麼理由要憑空捏造出這個壁龕——尼克肯定知道。於是我想,她為什麼竭力否認呢?她是否有可能把手槍藏在那裡邊,而為了某種目的以後又好拿出來移花接木、嫁禍於人?
「我讓尼克小姐看到我極不信任賴斯太太,她已經陷入了在尼克的計劃之中她應當陷入的絕境:一切疑點都指向賴斯太太了。我早就預見到尼克無法抗拒這樣一個念頭的誘惑:把最關鍵的物證加到賴斯太太頭上去!況且這樣做有利於她本人的安全,因為萬一埃倫記起那個壁龕的位置就會去打開它,同時也就會發現那枝手槍。
「我們全都聚集在餐廳裡,她獨自等在外面扮演鬼魂。這種情形下誰也不會被放出我們那個房間的。她認為最安全的時刻到了,就把手槍從暗龕中取了出來放進賴斯太太的外套口袋。
「於是,終於——她落網了。」
弗雷德裡卡哆嗦了一下。
「但我還是很高興我把手錶給了她。」
「是的,太太。」
她抬起眼皮朝他閃電般的一瞥。
「你也知道?」
「埃倫怎樣呢?」我插了進去,「她知道這件事嗎?還是疑心到什麼?」
「不,我問過她。她告訴我那天晚上她之所以沒有出去看焰火而留在屋裡,用她自己的話說,是因為她預感到要出事的。那天晚上尼克小姐極力慫恿她出去看焰火叫她惴惴不安。她知道尼克小姐不喜歡賴斯太太。埃倫對我說,『我從骨子裡預感到一種凶兆。』但她以為遭殃的是太太。她說她知道尼克小姐的脾氣——一個不可捉摸的鬼姑娘。」
「是啊,」弗雷德裡卡喃喃地說,「我們就這樣評價她吧——一個鬼姑娘,一個陷入了絕境的作法自斃的鬼姑娘。不過我使得她體面地解脫了。」
波洛拿起她的手鄭重其事地吻了一下。
查爾斯·維斯感到不安了。
「這是一件極不愉快的事,」他冷靜地說,「我想,我得準備替她出庭辯護了。」
「恐怕無濟於事,」波洛文雅地說,「如果我的推測不錯的話。」
他突然轉向查林傑。
「你原來把毒品放在這個地方?」他說,「放在那些手錶裡?」
「我,我——」海員開始結結巴巴了。
「用不著瞞我。你看上去像個正人君子,但你只能騙騙黑斯廷斯,卻騙不了我。你們幹的好事——走私販毒——你和你哈利街上的那個舅舅!」
「波洛先生!」
查林傑站了起來。
我那矮小的朋友陰沉地盯著他。
「你就是那有用處的『男朋友』——你要是高興的話盡可以否認。兇殺的那天你根本不在德文波特,你在走私!怎麼,不服氣嗎?如果你不想把這件事鬧到警察手裡,就滾蛋吧!」
使我驚異不已的是他真的一溜煙逃出了房間。我怔怔地看著那扇門,嘴都合不攏了。
波洛仰天大笑起來。
「我對你講過的,我的朋友。你的直覺只有一種功能,就是顛倒黑白。可真了不起得很哪!」
「可卡因原來在手錶裡——」我說。
「不錯,不錯,這就是為什麼尼克小姐住在休養所裡還能弄到這種麻醉劑的道理。現在她自己的存貨用完了,就把賴斯太太新裝滿的手錶討去了。」
「她癮頭那麼大?」
「不,不,她吸毒只是為了好玩,並未上癮。但今天晚上她要把她那些可卡因另派用途。這次她要用足份量——致命的劑量了。」
「你是說——」我叫了起來。
「這是最好的方法了,比上斷頭台體面得多。但是,哎,我們怎麼可以在忠於法律的維斯先生面前道破天機呢?從官方的立場上說,我什麼也不知道。手錶裡的東西我只是胡亂猜猜罷了。」
「你的猜測總是正確的,波洛先生。」弗雷德裡卡說。
「我得走了。」查爾斯·維斯說。他離開我們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不以為然,冷若冰霜。
波洛看看弗雷德裡卡,又看看拉扎勒斯。
「你們要結婚了,是嗎?」
「很快。」
「真的,波洛先生,」弗雷德裡卡說,「我並不像你所想像的那樣是個吸毒者。我已經戒到極少量了。現在,我想,幸福就在眼前,我永遠不再需要這種手錶了。」
「我祝你幸福,太太,」波洛溫存地說,「你受了許多難言的苦楚,卻仍然有一顆仁慈的心。」
「我會照顧她的,」拉扎勒斯說,「我的生意不景氣,但我相信我會度過難關的。即使我破了產——啊,弗雷德裡卡不在乎窮,她會跟我在一起的。」
她第一次容光煥發地笑了。
「不早啦。」波洛看著鐘說。
我們全站了起來。
「我們在這幢不尋常的古屋裡消磨了一個不尋常的夜晚。」波洛說,「是啊,一幢不吉祥的老屋,就像埃倫說的那樣……」
他抬起頭看了看牆上那幅老尼古拉的畫像,突然把拉扎勒斯拉到一邊。
「請你原諒,但是,在我所有那些問題裡只有一個我還不明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出五十鎊的代價去買那幅圖畫?要是你不吝賜教,我就不勝感激啦——你明白,這一來,這件案子裡我就沒有任何不懂的東西了。」
拉扎勒斯毫無反應地看了他一兩分鐘,然後笑了。
「你瞧,波洛先生,」他說,「我是個買賣人。」
「正是。」
「那幅畫最多只值二十鎊。我知道如果我出五十鎊,她就會疑心這幅畫可能不止值這個數。她就會想法子另外請人估價。這一來她就會發覺我出的價錢比它實際所值的錢多得多。下次我再要買她的畫,她就不會再請別人估價了。」
「那又怎樣呢?」
「牆的那一頭掛著一幅不顯眼的畫,你看見了沒有?那幅畫至少要值五千鎊!」拉扎勒斯不無遺憾地說。
「啊,」波洛舒了一口大氣,「現在我全明白啦!」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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