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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特小屋的秘密

  「不管怎麼說,」波洛喃喃低語道,「現在我可能還死不了」
  作為一個剛剛從流感中康復過來的病人,我對這種樂觀的說法表示歡迎。我自己是這種病的第一個受害者,波洛緊接著也倒了下去。現在,他從床上坐起來,背後撐墊著枕頭,腦門上搭著一條毛巾,正在慢慢地小口呷著一種很苦的藥,那是我按照他的吩咐準備的。他的目光愉快地停在了壁爐架上整整齊齊排列著的一排藥瓶上。
  「是的,是的,」我的矮個子朋友接著往下說,「我又要重新活過來了,了不起的赫爾克裡·波洛,令為非作歹之徒膽戰心驚的剋星!你自己想想看吧,我親愛的朋友,在《社會內幕》上,竟然也登了一小段我的文章。啊,是的!就在這裡:『出來吧——罪犯們——都出來吧!赫爾克裡·波洛——請相信我,姑娘們,他是有點像大力神赫拉克勒斯!我們這位倍受歡迎的大偵探不能對你們有任何制約了。因為什麼呢?因為他自己也病倒了!,」
  我大笑起來。
  「這對你有好處呀,波洛。你正變成一個熱門人物。幸運的是,在此期間,你並沒有錯過什麼特別有意思的事。,,
  「這倒是真的。我不得不謝絕的幾個案子並沒有使我感到有任何遺憾」
  這時,我們的房東太太將頭探進門裡。
  「樓下有一位先生,他說他必須見您或者波洛先生,看上去他好像很著急;我帶來了他的名片」
  她把名片遞給了我。「羅傑·哈弗林先生。」我讀道。
  波洛對著書架一抬下巴。我領會了,按照他的意思從書架上抽出《名人錄》,波洛從我手中接過來飛快地翻動書頁。
  「第五代巴倫·溫澤的第二個兒子。1913年與佐伊結婚,佐伊是威廉·克雷布的第四個女兒」
  「啊!」我說,「我還以為是那位女演員呢——只是她的名字叫佐伊·卡裡斯布魯克。我記得她在大戰前嫁給了一個年輕人」
  「黑斯廷斯,你到樓下去聽一聽我們的客人遇到了什麼特殊的麻煩吧,不知這是否會令你感興趣?請向他表達我的歉意。」
  羅傑·哈弗林是一位年齡四十歲左右的男子,有風度,儀表堂堂,只是他的臉顯得愁容滿面,可以看得出他的內心正焦急萬分。
  「您是黑斯廷斯上尉嗎?您是波洛先生的合作人,我聽說過。今天他跟我到德比郡去一趟,是絕對必要的」
  「我恐怕這不可能,」我答道,「波洛生病了,正臥床休息,他得的是流感。」
  他的臉一下子拉長了:
  「天啊,這對我可是個巨大的打擊。」
  「您想和他談的問題非常緊急嗎」
  「天啊,是的!我舅舅,我在世界上最好最好的朋友,昨天晚上被人元恥地謀殺了。」
  「就在倫敦?」
  「不,在德比郡。今天早上,我在城裡接到我妻子打來的電報,看了之後,我立刻決定到這裡來,請求波洛先生來著手調查這個案子。」
  「如果您能原諒我一分鐘的話,我要告退一會兒。」我說著,突然想到一個主意。
  我跑步上樓,和波洛簡單幾句話交待了案情,他從我的嘴裡把所有的情況都問清楚了。
  「我明白,我明白。你是想要自己去,不是嗎?好,為什麼不能呢?你到目前為止應當瞭解我的破案方法了。我向你要求的是每天你要詳細地向我匯報案情的進展,再準確無誤地按照我打電報或打電話給你的指示去做。」
  我樂於從命。
  一個小時之後,我就坐到了哈弗林先生的對面,我們是坐在飛速駛離倫敦、正行駛在蘇格蘭中部的列車上的一等車廂裡。
  「黑斯廷斯上尉,首先,你必須明白,我們現在要去的是亨特小屋,謀殺案正是在那裡發生的;那只是一座處於德比郡荒原中部的狩獵小屋,我們真正的家靠近新市場。到了狩獵季節,我們通常是在鎮上租一套房子,亨特小屋由一位看
  門人負責照料,她相當能幹,當我們偶爾到那裡度周未的時候,由她供應我們所需的所有東西。當然,在狩獵季節,我們也從新市場帶去一些我們自己的僕人。我的舅舅哈林頓·佩斯先生在最近三年,都和我們住在一起——你也許聽說過,我的母親就是紐約的佩斯小姐——他和我的父親還有我的兄長從來都處不好,我認為我有點像他的兒子,雖然有
  時候揮霍,但這並不妨礙他對我的感情。當然吵,我是一個窮人,而我的舅舅很富有——換句話說,由他來支付我們的
  開支!不過,除了某些方面,他並不是一個非常難處的人,我
  們三個人在一起生活得相當融洽。兩天前,我的舅舅對我們
  最近一段兒在城裡的快活日子感到厭倦了,就建議我們到
  德比郡去住上一兩天。我的妻了就打電報給看門人米德爾
  頓太太,我們在當日的下午到了那裡。昨天晚上,我有事返
  城,但是我的妻子和舅舅仍然逗留在那裡。今天早上,我收
  到了這封電報。」說完,他把電報遞給了我。
  立即回來,哈林頓舅舅昨晚遭到了謀殺,請你
  盡可能帶一名好偵探,但務必回來——佐伊。
  「那麼,其他細節你仍然一無所知嗎?」
  「是的,我想會出現在晚報上,而且毫無疑問,警察正在進行調查。」
  大約三點鐘,我們到達了一個小站。從那個小車站驅車五英里,我們來到了荒原中部一座小小的石頭建築物前。
  「真是一個荒涼的地方呀。」我看了看周圍,身上直髮冷。
  哈弗林點頭稱是。
  「我要想辦法賣掉它,我再也不能在這兒住了。」
  我們推開門,沿著狹窄的小路向裡面的那扇橡木門走去,這時,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門裡出來並向我們迎了過來。
  「賈普!」我叫了一聲。
  那位倫敦警察廳的警督友好地對我咧嘴一笑,然後,才朝我的同伴打招呼。
  「這位是哈弗林先生吧?我受命從倫敦趕來負責這起案子。如您允許的話,我想和您談一談,先生。」
  「我的妻子——」
  「我已經看到您的好夫人了,先生,還有那位看門人。我不會耽擱您太久的,不過,我現在急著要到村莊後面去看一看,這裡應該查看的地方我已經都看過了」
  「可是我對所發生的事情還一無所知——」
  「確實如此,」賈普盡量使他平靜下來說,「不過有一兩個問題我還是想聽一聽您的意見。黑斯廷斯上尉在這裡,他認識我,他會進屋把您到來的消息告訴他們的。順便問一旬,黑斯廷斯,你的那位矮個子先生怎麼樣了?」
  「他得了流感,已臥床不起。」
  「他現在生病了嗎?聽到這個消息我很難過,你來到了這裡而他卻沒有來,這正是有車沒有馬,對不對?」
  聽了他這個不合適宜的玩笑,我朝那所房子走去。我摁了門鈴,因為賈普出去的時候把門關上了,過了一會兒,一位身穿喪服的中年女人給我開了門。
  「哈弗林先生過一會兒就到,」我解釋說,「他被警督叫去問話了,我和他一起從倫敦來調查這起案子,也許您可以簡單地告訴我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進來吧,先生。」她在我身後關上了門,我們站在了一個燈光昏暗的大廳裡。她說:「事情發生在昨天晚飯之後,先生,有一個人到這兒來,他要見佩斯先生。聽他說話的口音和佩斯先生相同,我就認為他可能是佩斯先生的一位美國朋友。我領他到槍支貯藏室,然後又去告訴佩斯先生。他並沒有說他的名字,現在想起來是有點奇怪。當我告訴佩斯先生的時候,他看起來好像有些困惑,但是他對女主人說:『對不起,佐伊,我過去看看這個傢伙想幹什麼?』他就到槍支貯藏室去了。我回到廚房,過了一會兒,我聽見外面有很大的聲音,好像他們在爭吵,我就來到了這個客廳,與此同時,女主人也出來了,就在這個時候,傳來一一聲槍響,接著,就是死一般的沉靜。我們兩個都朝槍支貯藏室跑去,可是門被鎖上了,我們只好繞到窗戶那邊。窗戶是開著的,窗戶裡面躺著佩斯先生,身上中彈,血流不止。」
  「那個男子怎麼樣了?」
  「他肯定是在我們趕到之前跳窗戶逃走了。」
  「後來呢?」
  「哈弗林夫人就讓我去叫警察,這需要步行五英里的路。他們跟著我一起回來,警察在這兒待了一個晚上。今天早上從倫敦來的那位警察先生也到了」
  「那位來拜訪佩斯先生的男子長得什麼樣?」
  看門人想了想。
  「他長著黑鬍子,先生,大概是個中年人,穿著一件薄大衣,除了他說話像個美國人之外,我並沒有注意他大多的情況。」
  「我明白了,現在,我是否可以見一見哈弗林夫人?」
  「她在樓上,先生,要我去告訴她嗎?」
  「如果你願意的話,請告訴她,哈弗林先生和賈普警督在外面談話;哈弗林先生從倫敦帶來的這位先生急於要見到她」
  「好的,先生。」
  我急不可待地想要瞭解所有的事實。賈普先我兩三個小時趕到,他急於要走開的情形也是我迫切地想緊隨其後的原因。
  哈弗林夫人並沒有讓我等大久,幾分鐘之後,我聽到了輕輕地下樓的腳步聲,抬頭一看,見一位非常美貌的年輕女人向我走來。她穿一件火紅色的元袖長裙,勾勒出她苗條的身姿,她的黑髮上戴著一頂火紅色的小皮帽,即使目前發生了慘案,也壓抑不住她旺盛的生命力和鮮明俏個性。
  我做了自我介紹,她很快點頭表示理解。
  「當然,我經常聽到您和您的同伴波洛先生的故事。你們倆在一起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情,對不對?我丈夫很聰明,能這麼快把您找來。現在,您就間我問題吧,這是最簡單的辦法,對不對?您可以瞭解您想知道的有關這件可怕的事件的所有的事實。」
  「謝謝,哈弗林夫人。現在,請告訴我那個男人什麼時間來這兒的?」
  ,『肯定是在九點鐘之前,我們吃過了晚飯,正坐在一起喝咖啡,抽香煙。」
  。『您的丈夫已經提前到倫敦去了嗎?」
  「是的,他坐六點十五分的火車走的。」
  「他是乘車還是步行去車站的?」
  「我們自己的車沒有開來,村裡來的一輛車接他上了火車。」
  「佩斯先生當時表現是否和平常一樣?」
  「毫無問題,一切都絕對正常。」
  「那麼,您能給我描述一下這位來訪者嗎?」
  「恐怕我不能,我沒有見到他。米德爾頓大太直接把他領到了槍支貯藏室,然後才來告訴我的舅舅。」
  「您舅舅當時說什麼?」
  。『他看上去好像很生氣,然後就立刻轉身去了。大概五分鐘之後,我聽到他們的話音越來越大,我就跑出去到客廳裡,差一點兒和米德爾頓太太撞到一起。然後,我們聽到了槍聲。槍支貯藏室的門是從裡面反鎖上的,我們只好繞到窗戶那邊去。當然,要費一些時間,那個兇手就可以藉機逃走了。我可憐的舅舅,,——她嗚咽起來——「被子彈打穿了頭部。我當時就看出他已經死了,急忙叫米德爾頓太太去叫警察。我自己很小心,屋子裡的任何東西都沒碰,把現場保護得就像我當時看到的一模一樣」
  我滿意地點點頭。
  「那麼,武器的情況怎麼樣了呢?」
  「好吧,我可以猜測一下,黑斯廷斯上尉。我丈夫的兩支手槍原來都掛在牆上,現在其中一支不見了。我對警察講了這點,他們把另外一支手槍取走了,當他們檢查過子彈之後,我想他們會弄清楚的。」
  「我可以到槍支貯藏室去看看嗎?」
  「當然可以,警察已經在那裡調查過了。不過,屍體被移動了。」
  她陪我來到犯罪現場,正在這時,哈弗林到了客廳,他妻子向我匆忙他說聲抱歉,就向他跑去了。我被扔在那兒獨自一人開始我的調查。
  我一眼就看得出他們會相當失望的。在偵探小說中有可疑的線索,可在這個現場,我沒有發現任何使我感到不尋常的蛛絲馬跡,只有地毯上還留有一大片血跡,我判斷那是那位死去的老人被槍打倒的地方。我十分認真地檢查了所有的東西,還用我帶的小照像機在這個屋裡拍了幾張照片。我又檢查了一下窗外的那塊地方,但是,那兒看來被腳踐踏得亂七八糟,我斷定不值得為此再浪費任何時間了。是的,我已經檢查完了亨特小屋能向我表現出來的任何跡象,我必須回到村裡和賈普面談,於是,我向哈弗林夫婦道別,又坐上從車站把我們送來的那輛車離開了。
  我找到賈普,他立刻帶我去看屍體。哈林頓·佩斯個子又矮又瘦,臉刮得很乾淨,從長相上看,是個典型的美國人,他是從頭的後部被槍打中的,手槍開火時,槍口離他很近。
  「他轉身走開了一會兒,」賈普說,「另外一個傢伙就抓起一支手槍,朝他開火。哈弗林夫人交給我們的這支手槍裡裝滿了子彈。我想,另一支手槍裡肯定也裝滿了子彈。很奇怪人們竟能做出這種愚蠢透頂的事情,竟然把兩支裝滿子彈的手槍掛在自己的牆上。」
  「你怎麼看這件案子?」當我們轉身離開停屍間的時候,我問道。
  「唉,一開始我把眼睛盯在了哈弗林身上,嗯,是的!」說到這兒,他注意到了我驚奇的表情,他又解釋道,「哈弗林過去有過一兩次劣跡,當他在牛津上學的時候,他父親的支票上就曾發現他模仿的簽名。當然,後來事情平息下來了。再者說,他現在負債纍纍,而且又是他不願向他舅舅透露的那類債務,否則的話,他的那位舅舅一定願意幫助他。是的,我把懷疑的目標放到了他的身上,這也正是之所以想要在他見他妻子之前跟他談話的原因,不過,他們交待的事情完全吻合,我還去過車站,毫無疑問,他確實是乘坐六點一刻的火車離開的,那趟列車到達倫敦的時間大約是十點三十分。據他說,他下了車直接去了他的俱樂部,如果他的話屬實的話——哎呀,他不可能在九點鐘的時候帶著一把黑鬍子向他的舅舅開槍!」
  「啊,是的,我還想問問你對那鬍子的看法。」
  賈普眨眨眼。
  「我認為那鬍子長得非常快——在從村子到亨特小屋之間這五英里的路上長出來的;我遇到的美國男人絕大多數把臉刮得很乾淨。是的,我們必須在佩斯先生認識的所有的美國人中尋找那位兇手。我先問了看門人,然後問了她的女主人,他們講的事情都完全相符。不過,很遺憾,哈弗林夫人一眼也沒有看見那傢伙,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如果她看到的話,也許她會注意到一些對我們有用的情況。」
  我坐下來寫了一分鐘,向波洛做了匯報,在我把這封信寄走之前,我還可以添加一些更新的消息。
  從屍體上取下來的子彈證明是從一把左輪手槍裡打出來的,這和警察從哈弗林夫人那兒拿到的那支槍所用的子彈完全相同。還有,哈弗林先生那天晚上的行蹤已經被調查清楚而且得到了證實,結果表明,他確實是乘坐他所說的那趟火車到達的倫敦。第三點,案情有了一點令人鼓舞的進展,住在伊靈城的一位男子那天早上在趕赴城區火車站的時候,發現了一支塞在欄杆上的棕色紙袋,打開一看,他發現裡面裝著一把左輪手槍。他把那個紙袋交給了當地警察局,不到天黑,就核查清楚這正是那把我們正在尋找的左輪手槍,和哈弗林夫人提供給我們的那支槍一模一樣,槍裡少了一顆子彈。
  我把這所有的一切都加進了我的報告裡。第二天早上,我正在吃早飯的時候,波洛的電報來了。
  當然,那位黑鬍子的人不是哈弗林,只有你,
  或者是賈普才會有這種想法。打電報告訴我看門
  人的情況以及今天早上她穿什麼衣服;另,把哈弗
  林夫人的情況也同樣向我描述一下。不要浪費時
  間拍那些他們沒有暴露出來的內部照片,那絕對
  不會有絲毫的假象。
  在我看來,波洛的寫法和措詞好像是不必要的、滑稽可笑的。我還可以想像出他忌妒我來到現場能夠全權處理這個案子並觀察到所有的現場情況,這一定使他不快。他要求我描述兩個女人穿的衣服,在我看來簡直是荒謬透頂。可是,我還是盡我所能照辦了。
  十一點的時候,波洛發來了回電。
  請賈普逮捕看門人,以防為時太晚。
  我被弄得不知所措,趕快把電報拿給賈普看,他從牙縫裡輕輕罵了一旬。
  「波浴先生有真本領,如果他這麼說了,那裡面一定有問題。我幾乎沒注意到那個女人,我不知道我該不該就這樣逮捕她,不過,我要派人把她監視起來。我們現在立刻行動,再去看一看她。」
  但是已經為時太晚了,那位安靜的中年婦女米德爾頓太太,一直顯得那麼正常和令人尊敬,卻突然像是消失在了空氣裡。她的箱子還在,可是裡面裝的只是一些普通的衣物,根本看不到有關她身份的任何線索,也不能由此得出她到哪裡去的任何結論。
  從哈弗林夫人那裡,我們瞭解到了我們能夠瞭解的所有事實:
  「大約三個星期以前,我雇了她。那時,我們以前的看門人埃默裡大太辭職了。她是從蒙特大街塞爾伯恩太大經辦處來找我的,那是一個非常有名的地方,我所有的僕人都是從那兒雇的。他們給我選送了好幾位婦女,只有這位米德爾頓太太似乎最合適。她的背景資料非常好,我當即就雇了她,而且通知了那家勞務經辦處。我難以相信她會有什麼問題,她是個非常安靜的女人。」
  整個案子當然還是一個疑團。很明顯,這個女人她自己不可能開槍殺人,因為在槍聲響起的那一剎那,哈弗林夫人和她同在客廳裡。然而她肯定和兇手有聯繫,不然的話,為什麼她突然會消失不見了呢?」
  我將最新的情況給波洛打電報做了說明,並告知他我想立刻返回倫敦向塞爾伯恩勞務經辦處做調查。
  波洛的答覆很迅速,他的電文如下:
  到經辦處調查毫無用處,他們可能從來就沒
  聽說過她,請查明她第一次到達狩獵小屋時所乘
  坐的是什麼交通工具。
  雖然滿懷疑慮,我還是照辦了。附近村子上的交通工具非常有限,只有兩部老掉牙的福特牌汽車,還有兩輛出租的馬車。在兇殺案發生的當天,這幾輛車都沒有用過。我們詢問哈弗林夫人的時候,她解釋說她給過這個女人足夠的錢,讓她到德比郡去,那些錢足夠雇一輛汽車或者馬車把她送到亨特小屋。通常,車站還有一輛福特車隨時備用,但是車站上沒有人注意到那天是否來過一個長著黑鬍子或者是其他什麼樣子的陌生人。在案發的那個傍晚,所有的事實都似乎可以表明那個兇手是坐一輛汽車來到現場的,那車就等在附近,以協助他事後逃跑。而且,還是同一輛車將那個神秘的看門人帶走了。我還必須提一下,在倫敦的勞務經辦處的調查表明波洛的判斷完全正確,在他們的登記本上根本就沒有叫米德爾頓的這個女人。他們收到哈弗林夫人要求替她物色一個看門人的申請之後,給她選派過各種各樣的候選人。當她給她們送來代理雇金時,她並沒有提她選中的是哪一個女人。
  我有些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倫敦,看見波洛穿著一件花裡胡哨的絲綢睡衣,正坐在壁爐旁的搖椅裡。他很親熱地向我表示問候。
  「我親愛的朋友,黑斯廷斯!我見到你是多麼高興啊,我確實非常想念你!你這幾天很開心嗎,你是不是一直跟著賈普那傢伙跑前跑後,你調查盤問得是否心滿意足了呢?」
  「波洛,」我喊到,「整個案情疑點重重,怎麼也解不開這個謎!」
  「我們不能被它表面的迷霧蒙住我們的眼睛,這倒是真的。」
  「確實不能。不過,這是個很難撬開的硬果殼。,,
  「嗅,不管它多麼難辦,我尤其擅長對付棘手的難題!我是個名符其實的、專啃硬果殼的小松鼠!難辦不難辦都難不倒我,我知道得很清楚是誰殺了哈林頓」「你知道了?你怎麼弄清楚的?」「你們對我的電報所作的富於啟示性的答覆為我提供了事實真象。聽著,黑斯廷斯,讓我們檢查一遍事實,把它理出一個頭緒來,哈林頓·佩斯先生是一位擁有一大筆財富的人,他的死無疑會將這些財產遺留給他的外甥,這是第一點。大家都知道他的外甥負債纍纍,難以度日,此其二。大家又都知道他是一個——我們該如何稱呼一個對自己道德約束相當鬆懈的人呢?此其三。」「可是,已經證實羅傑·哈弗林當天晚上乘火車去了倫敦。」「千真萬確——所以,因為哈弗林先生在六點一刻離開了村莊,還因為佩斯先生不可能在他離開之前遇害,不然的話,在檢查屍體的時候,大夫就會查明犯罪的時間。由此,我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得出結論,那就是哈弗林先生並沒有開槍打死他的舅舅。但是,要記住,黑斯廷斯,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哈弗林夫人。」「這不可能!當槍聲響的時候,看門人和她在一起。」「啊,是的,那個看門人。但是她失蹤了。」「她會被找到的。」「我不這樣認為。關於那個看門人,有些地方非常讓人費解,你認為不是這樣嗎,黑斯廷斯?當時,我立刻就有這種印象。」
  「我想,她扮演了看門人的角色。然後,在適當的時候跑出來了。」
  「她的角色是什麼?」
  「噢,假如說吧,由她供認出她的同謀,那位黑鬍子的男人。」
  「嗅,不,那不是她的角色!她的角色正是剛才你所提到的,她只提供哈弗林夫人在開槍的一瞬間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據,而且沒有人再能夠找到她,我親愛的朋友,因為她根本不存在!『根本就沒有這麼一個人』,正如貴國那位偉大的莎士比亞曾經說過的那樣」
  「那是狄更斯說的話。」我替他做了糾正,難以抑制地覺得好笑,「可是,你的意思究竟是什麼,波洛?」
  「我的意思是說佐伊·哈弗林在結婚前是一位女演員,你和賈普只在昏暗的客廳裡看到過那位看門人,她身影模糊,中等年紀,穿著黑衣服,說話聲音很輕,聽上去模糊不清。結果的事實是,你,還有賈普,還有看門人叫來的那些當地警察,誰也沒有見過米德爾頓和她的女主人同時同地出現在同一場合過。對那個聰明透頂,膽大妄為的女人來說,這簡直是易如反掌的遊戲。在去叫她女主人的過程中,她跑上樓去,套上一件鮮艷的長裙,拉掉灰白的假髮,散開黑色卷髮再戴上一頂帽子,然後,再塗上一點兒口紅,那位聰明活潑,發出銀鈴般聲音的佐伊·哈弗林就走下樓來了。沒有人會特別注意那個看門人。他們為什麼會這樣呢?因為看門人與這樁案子毫無關係,而哈弗林夫人呢,卻因此有了自己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據」
  「可是,在伊靈城發現的那支左輪手槍怎麼解釋,哈弗林夫人總不可能把它放在那裡吧?」
  「當然不是她幹的,那是羅傑·哈弗林干的——但是,在他們的角色分配上卻有一個失誤,這使我得出了正確的結論。用在犯罪現場找到的手槍製造謀殺的人,應該立刻把它扔掉,他是不會帶著它到倫敦去的,絕對不會。那樣做的動機很明顯,罪犯希望把警察的注意力從德比郡轉移到一個很遠的地方。他們急於把警察盡快從亨特小屋周圍一帶引開。當然了,經過鑒定,已經發現的那支左輪手槍不是佩斯先生遇害的凶器。羅傑·哈弗林去掉了其中的一顆子彈,把它帶到了倫敦,直接去了他的俱樂部,以此表明他不在犯罪現場。然後,他急忙趕到伊靈,把裝著手槍的那個紙袋放在後來發現它的那個地方,然後返身進城,整個過程只需要二十分鐘,那個風姿綽約的女人,即他的妻子,在晚飯後,一聲不響地向佩斯先生開了槍——你還記得吧,他是從背後被擊中的。這是又一點幹得很漂亮的地方!然後,她又重新給那支左輪手槍上了子彈,將它放回原處。後來就開始了她精心編導的小把戲」
  「真的令人難以置信。」我被波洛的敘述深深地吸引住了,「不過——-」
  「不過,這就是事實。我的朋友,事實的確如此。不過,要使這一對寶貝受到正義的審判,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賈普必須竭盡他的職責——我已經寫信向他說明了所有的情況,不過——我還是很擔心呀,黑斯廷斯,我們也許不得不隨他們去聽從命運的安排。啊,所有仁慈的眾神哪!」
  「邪惡之樹總是枝繁葉茂。」我提醒他。
  「不過,那要付出很高的代價,黑斯廷斯,那總是要付出很高的代價的,我堅信不疑!」
  波洛的預言得到了證實,賈普雖然被他推理的事實說服了,可是卻不能找到足夠的證據來對他們提出指控。佩斯先生的巨額遺產被轉交到了謀害他的兩個人手裡。然而,復仇女神並沒有永遠垂青他們。後來,當我在報紙上讀到羅傑·哈弗林夫婦在飛往巴黎的途中,因飛機失事而遇難身亡的消息時,我知道正義終歸會得到伸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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