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布朗德督察沒有賀斯金警官一樣對外國人的偏見,但是他還是馬上就不喜歡伊亭尼·狄索沙。這年輕人的優美高雅,他衣著的完美,他擦著發油的頭髮上濃濃的花香味,全都令督察感到討厭。
狄索沙非常自信,非常安閒自在。他孩子彬彬有禮的外貌掩飾下,透出一些冷淡、暗自覺得有趣的意味。
「必須承認,」他說,「生活是充滿了驚奇,我航海度假來到這裡,欣賞美景,我來跟我多年不見的小堂妹供度一個下午——而結果出來什麼事?先是捲入像嘉年華會億元的狂歡活動中,椰子從我頭上呼嘯而過,然後馬上就由喜劇轉入悲劇,我被捲入一件謀殺案中。」
他點燃一根香煙,深吸一口,說:
「並沒跟我有任何關係,這件謀殺案,我真不知道為什麼你會想要接見我。」
「你是來到這裡的陌生人,狄索沙先生——」
狄索沙插嘴說,「而陌生人必定是可疑的,是嗎?」
「不,不,完全不是,先生。不,你沒聽懂我的意思。據我的瞭解,你的遊艇是停在舵口?」
「是這樣沒錯。」
「而你今天下午坐小汽艇沿河過來?」
「又是沒錯。」
「當你沿河過來時,你有沒有注意到你的右方有一間小船庫,屋頂是茅草蓋的,底下有一個泊船的小碼頭?」
狄索沙英俊的黑頭顱往後一仰,皺起眉頭想著。
「我想想看,有一個小港灣,和一幢灰瓦的小屋子。」
「再過來一定的,狄索沙先生,座落在樹林中的。」
「啊,是的,我現在想起來了,一個非常美的地點,我不自動那是附屬於這幢房子的船庫,要是我知道了,我就會把我的船靠在那裡上岸來。當我向人問路時,他們告訴我到渡口去,然後從都會那邊的小碼頭上岸。」
「的確,而你正是那樣做?」
「我正是那樣。」
「你並沒有靠在,或是接近那間船庫?」
狄索沙搖頭。
「當你經過時,你有沒有看見任何人在那間船庫裡?」
「看見任何人?沒有,我該看見任何人嗎?」
「這只是一個可能,你知道,狄索沙先生,被謀殺的女孩今天下午是在那船庫裡。她在那裡被殺,而且她一定是在裡你經過不久的時間內被殺的。」
狄索沙再度揚起眉頭。
「你認為我可能是這件謀殺案的目擊者?」
「謀殺是在船庫裡發生的,不過你可能看見那個女孩——她可能從窗口向外看或是出去到陽台上。如何你看見過她,那麼就多少可以縮短我們猜測的死亡時間差距。如果,當你經過時,她還活著——」
「啊,我明白,是的,我明白。可是為什麼特別問我?多的是船從舵口來來去去的,遊樂的汽艇,他們時時經過,為什麼不問他們?」
「我們會問他們,」督察說,「不要擔心,我們會問他們。那麼,你的意思是,你沒看見船庫那裡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
「完全沒有,沒有任何人在那裡的任何跡象。當然我並沒有特別注意去看,而且我經過的地方也沒有非常靠近。可能有人像你所提示的一樣從窗口向外看,可是如果是這樣,我並沒有看見那個人。」他禮貌地加上一句說:「非常抱歉我無法協助你。」
「噢,沒什麼,」布朗德督察友善地說,「我們不能抱太多希望。只是還有汽艇一些小事我想先知道一下,狄索沙先生。」
「什麼事?」
「你是單獨來這裡,或是有朋友在一起航海?」
「我本來是有朋友在一起,直到最近,不過前三天我都自己一個人——跟水手,當然。」
「那麼你的遊艇名稱呢,狄索沙先生?」
「世界號。」
「據我瞭解,史達斯夫人是你的堂妹?」
狄索沙聳聳肩。
「遠房堂妹,不太親近。在那些小島上,你一定知道近親聯姻很多,我們相互之間全都設計堂親。我自從她還是個小小女孩時就沒見過她了,十四歲——和十五歲起。」
「而你想今天過來拜訪她給她一個驚喜?」
「算不上是驚喜,督察先生,我已經寫信告訴過她了。」
「我知道她今天早上收到你一封信,可是她知道你在這個國家裡是感到驚訝。」
「噢,可是你這就錯了,督察先生。在這一起,我給我堂妹寫過信——我想想看,三個星期以前就在我渡海來到這個國家之前從法國寫給她的。」
督察感到驚訝。
「你從法國寫信告訴她你打算來拜訪她?」
「是的,我告訴她我坐遊艇航海,而我們可能在鏡頭左右抵達多港或是舵口,而我會再告訴她我抵達的確切日期。」
布朗德督察睜大雙眼凝視著他,這完全跟他聽說的有關伊亭尼·狄索沙的信在吃早餐時寄達的事不相符合,不只一個目擊者證明說史達斯夫人當時警覺起來,感到煩亂而且非常明顯的對信的內容感到驚嚇,狄索沙平靜地回瞪著他,他微微一笑,輕輕拂去他膝頭上的一絲灰塵。
「史達斯夫人有沒有回你的第一封信?」督察問道。
狄索沙由於了一下,然後他回答說:
「這很難記得……不,我想是沒有。不過也沒有必要回信,我到處跑,沒有固定地址。再說,我不認為我堂妹,海蒂,多會寫信。」他接著又說,「你知道,她的智能不太高,雖然據我瞭解,她已經長大成為一個非常美的女人。」
「你還沒見過她?」布朗德以問話的形式說出這句,而狄索沙露出他的牙齒,認同地微微一笑。
「她似乎非常不負責任地失蹤了,」他說,「無疑的這個遊園會一定令她感到乏味。」
「你有沒有任何理由相信,狄索沙先生,你堂妹可能有某種理由想要避開你?」
「海蒂想要避開我?真的,我不明白為什麼。她可能有什麼理由呢?」
「這正是我在問你的,狄索沙先生。」
「你認為海蒂不在這遊園會裡是為了避開我?多麼荒謬的想法。」
「就你所知,她沒有任何理由——我們姑且說是——怕你?」
「怕——我?」狄索沙與其懷疑而且感到好笑,「可是恕我這麼一說,督察先生,這是多麼稀奇的想法啊!」
「你跟她的關係一直相當友好?」
「如同我所告訴你的,我跟他之間沒有什麼關係,我從她是個十四歲的小孩子起就一直沒見過她了。」
「可是你來英格蘭時還是來找她?」
「哦,至於這一點,我在你們一份社交新聞報上看過有關她的一段報道。提到她的閨名,說她嫁給了這位有錢的英國人,而我想『我必須看看小海蒂變成什麼樣子了。究竟她的頭腦現在是否比以前管用些。』」他再度聳聳肩。「這只不過是堂兄妹之誼,無傷大雅的好奇心——如此而已。」
督察再度盯著狄索沙。他不知道,在那嘲弄、平靜的外表之後,正在想些什麼?他採用比較親密的態度。
「我不知道你是否可以多告訴我一點有關你堂妹的事?她的個性、她的反應等等?」
狄索沙顯出溫文的驚訝樣子。
「真是的——這跟我所知你真正在辦的女孩在船庫裡被謀殺的案子有任何關聯嗎?」
「可能有關聯。」布朗德督察說。
狄索沙默默審視了他一會兒,然後他微微一聳肩說:
「我向來就不太瞭解我堂妹,她是一個大家庭的一份子,而且並不特別令我感興趣。不過為了回答你的問題,我願意對你說,儘管智能上低弱,據我所知,她並沒有任何殺人的性向。」
「真是的,狄索沙先生,我並沒有那方面的暗示。」
「沒有嗎?我懷疑,我看不出你的問題有任何其他的原因。不,除非海蒂已經變了很多,她不是殺人犯!」他站了起來。「我相信你不可能想再進一步問我話了,督察先生,我只能祝福你成功逮到兇手。」
「你沒打算一兩天之內離開舵口吧,我希望,狄索沙先生?」
「你說得非常有禮,督察先生。這是命令嗎?」
「只是請求,先生。」
「謝謝你,我打算在舵口停留兩天,喬治爵士非常誠意要我住到這屋子裡來,不過我寧可留在『世界號』上如果你想進一步問我任何問題那是你會找到我的地方。」
他禮貌地一鞠躬。
賀斯金警官為他開門,他走了出去。
「令人厭煩的傢伙。」督察喃喃自語。
「啊!」賀斯金警官完全同意地說。
「即使說她有殺人的性向,」督察繼續自言自語,「她為什麼要攻擊一個說不上來的女孩子?這沒有什麼道理。」
「頭腦不正常的人從來就叫人想不透。」賀斯金說。
「真正的問題是,她的頭腦有多不正常?」
賀斯金裝出一副聰明相地搖搖頭。
「智商低,我想。」他說。
「不要扯出這些最新流行的術語來,我才不過她智商高或智商低。我關心的只是,她是不是那種認為把一條繩子繞在一個女孩子脖子上面而把她勒死是好玩、必要或是想要做的事的女人?無論如何,這女人到什麼鬼地方去了?出去看看法蘭克進展如何。」
賀斯金服從地離去,不一會跟寇瑞兒巡佐一起回來,他是一個活潑的年輕人,看重自己,總是有辦法惹惱他的上級長官。布朗德督察比較喜歡賀斯金的鄉下人智慧多了,而而是法蘭克·寇瑞兒那萬事通的精明態度。
「還在全面搜索,長官,」寇瑞兒說,「夫人並沒有由大門出去,這一點我們相當確定,在那裡賣門票收錢的是第二園丁,他發誓說她沒離開。」
「除了大門之外還有其他的路可以出去吧,我想?」
「哦,是的,長官。有一條下通渡口的小路,不過在那裡的老頭子——莫德爾,他的名字——也相當肯定的說她從那裡離開,他大約有一百歲,不過相當可靠,我想。他相當清晰地描述那位外國先生怎麼坐小汽艇到達那裡,還有問說到『納瑟屋』的路怎麼走。老頭子告訴他必須由大路上來,到大門買票。不過他說那位先生好像不知道遊園會的事,說他是這家人的親戚。因此老頭子就告訴他從渡口上來穿過樹林的小路,莫德爾好像整個下午都在小碼頭附近,因此他相當確信如果夫人走那條路的話,他應該會看見她。再來是越過田野到胡丘大花園去的上鐵門,不過那已經因為侵入私宅的人而圍上鐵絲網了,因此她並沒有從那裡出去,看來好像她一定還在這裡,不是嗎?」
「可能是這樣,」督察說,「不過沒有什麼能阻止她從籬笆底下溜出去然後越過田野走掉吧?喬治爵士仍然在抱怨從隔壁招待所私自闖進來的這裡的人,據我所知。如果有人能私自闖進來,我想大概同樣有人可以循同樣路徑溜出去吧。」
「噢,是的,長官,這是無疑的,長官不過我跟她的婢女談過,長官,她穿著」——寇瑞兒看看手上的一張紙——「一件櫻草色縐紗極薄的透明衣服(不管它叫什麼),一頂黑色大帽子,四吋跟的黑色禮鞋,不是在越野跑步時會穿戴的東西。」
「她沒有換掉衣服?」
「沒有。我跟婢女查證過了,沒有少掉任何東西——一樣都沒少,她並沒有帶皮箱或什麼的走,她甚至沒有換鞋子,她的鞋子一雙雙都還在,數得清清楚楚的。」
布朗德督察皺起眉頭,令人不悅的一些可能性在他心頭湧現。他簡略地說:
「再把那女秘書找來——布魯……絲——管她叫什麼名字的。」
布魯伊絲小姐顯得有點比往常焦急,而且有點喘不過氣地走過來。
「什麼事,督察先生?」她說,「你想見我?如果不急的話,喬治爵士他正在可怕的情況中——」
「為了什麼事?」
「他剛剛才路徑到史達斯夫人——呃,真的失蹤了。我告訴他說她或許只是到樹林裡去散步或什麼的,可是他認為是她出事了,相當荒唐。」
「可能並沒有那麼荒唐,布魯伊絲小姐。畢竟,我們今天下午有了一件——兇殺案。」
「你當然不會是認為史達斯夫人——?可是,那太可笑了!史達斯夫人照顧得了她自己。」
「她能嗎?」
「當然能!她是個成年女人,不是嗎?」
「可是,據大家所說的,是有點無助的一個。」
「胡說,」布魯伊絲小姐說,「史達斯夫人如果不想傲然後事情,她隨時高興都可以扮演無助的白癡角色,這騙的了她丈夫,或許,可是卻騙不了我。」
「你不太喜歡她吧,布魯伊絲小姐?」布朗德溫文地表示興趣說。
布魯伊絲小姐緊抿雙唇。
「喜歡或不喜歡她不是我的事。」她說。
門猛然被打開,喬治爵士走進來。
「聽著,」他激烈地說,「你得想想辦法做點什麼事,海蒂在那裡?你得找到海蒂,這裡到底出了什麼事我不知道,這可惡的遊園會——某個可惡的殺人狂混進來了,付了兩先令半的門票錢,看起來像其他每一個人一樣,整個下午卻用來到處殺人,在我看來好像是這樣。」
「我不認為我們需要採取這麼誇張的看法,喬治爵士。」
「你倒是好,坐在桌子後面,寫寫記記的,我要的是我太太。」
「我正在叫人全面搜查,喬治爵士。」
「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她失蹤了?看來她到現在已經失蹤幾個小時了,她沒去為兒童服裝表演評分我就感到古怪,可是就沒有人告訴過我說她真的不見了。」
「沒有人知道。」督察說。
「呃,總應該有人知道,總應該有人注意到。」
他轉向布魯伊絲小姐。
「你應該早就知道,阿曼妲,是你在留意事情的。」
「我沒辦法無所不在,」布魯伊絲小姐說。她突然聲音顯得幾乎要哭出來一樣,「我有那麼多事要辦,如果史達斯夫人想要走開……」
「走開?為什麼她要走開?她沒有理由要走開,除非她想要避開那個西班牙種的傢伙。」
布朗德抓住機會。
「有件事我想問你,」他說,「你太太有沒有收到一封狄索沙先生三個星期前寫給她的信,告訴她說他要來這個國家?」
喬治爵士顯得驚愕。
「沒有,當然沒有。」
「你確定?」
「噢,相當確定。如果有,海蒂會告訴我。啊呀,她今天早上收到他的信時,十分驚嚇、煩亂。那多少令她承受不了,她大半個上午都頭疼躺在床上。」
「她私下對她堂兄的來訪跟你說了些什麼?為什麼她這麼怕見他?」
喬治爵士顯得有點難堪。
「要是我真知道就好了,」他說。「她只是一直說他壞。」
「壞?什麼方面?」
「她說得不太明白,只是一直有點像小孩子地說他是個壞人。壞,還有說她真希望他不要來這裡,她說他做過壞事。」
「噢,很久一起,我想這位伊亭尼·狄索沙一定是個敗家子,而海蒂小時候零零碎碎聽說了他一些什麼她當時不太瞭解的事,結果她對他產生了恐懼感,我個人認為這只是兒時記憶的殘留,我太太有時候有點幼稚,有她喜歡的有她不喜歡的,卻解釋不出來。」
「你確定她沒特別說出任何一方面來嗎,喬治爵士?」
喬治爵士顯得不自在。
「我不想要你——呃——聽信她所說的。」
「那麼她是說了什麼?」
「好吧。我就告訴你吧,她說的是——而且她說過了幾次——『他殺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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