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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埃莉諾……
  波洛坐在埃莉諾的對面,用探詢的目光望著她。如果不算隔著玻璃牆監視著他們的看守,那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波洛看到的是一副皮膚白皙、前額突出的清秀聰穎的臉龐,端正的鼻子和一對兒勻稱的耳朵。美麗動人的臉形表現出了高傲、矜持和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激情。
  他說:
  「我叫波洛,洛德醫生派我來的。我想我會對您有所幫助。」
  埃莉諾像在回憶什麼似地說道:
  「洛德……」在她臉上掠過了一絲微笑,馬上又消逝了。
  她客氣而冷淡地點著頭說道:「他很熱情。可是我想,您同樣也會是無濟於事的。」
  波洛沒感到難為情。
  「那也請您回答我提出的幾個問題好嗎?」
  埃莉諾終於抬起她那炯炯有神的藍色眼睛,把直率、求助的目光投向波洛。
  「您相信我是無罪的嗎?」
  波洛反問道:
  「您確實無罪嗎?」
  她譏諷地微笑了。
  「這就是您提出問題的一貫方式?這樣很容易回答成『是』或『不』,是這樣嗎?」
  坐在她對面的波洛突然說道:
  「你不耐煩了,是嗎?」
  她睜大了眼睛回答說:
  「是呀……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我將是高興的。」
  波洛默默地望了她一會兒,然後說道:
  「我見過……為方便起見我將稱他為您的表哥……羅迪先生。」
  她那高傲白嫩的面孔泛起了紅暈,於是波洛明白了,他用不著再詢問,就已經得到了對一個問題的答案。
  埃莉諾重複地問道:
  「您看見……羅迪了嗎?」
  「看見了。他在為您想盡一切辦法。順便問一下,羅迪先生很有錢嗎?」
  「他自己的錢不多。」
  「他有大手大腳花錢的習慣,對吧?」
  姑娘彷彿在想別的事兒,漫不經心地回答說:
  「我們花錢不在乎。我們知道總有一天……」她猛然停住不說了,波洛接下去說道:
  「你們指望遺產嗎?這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然後,他又繼續說:
  『『可能您聽到檢驗您姑媽遺體的結果了吧?她死於嗎啡中毒。」
  「我沒害她。」
  「也沒幫助姑媽服毒吧?」
  「幫助服毒?!……噢,我明白了。沒有,沒幫她。」
  「您過去知道,您姑媽沒寫遺囑嗎?」
  「不,一點兒也不知道。」她心不在焉地機械地回答道。
  「那您本人寫遺囑了嗎?」
  「寫了。」
  「就是在洛德醫生和您談過這件事兒的那天嗎?」
  「是的。」
  姑娘的臉又紅了。
  「請問,您的財產想遺留給誰,埃莉諾小姐?」
  「羅迪。」
  「他知道這個嗎?」
  「當然不知道了。」
  「遺囑是塞登先生替您寫的嗎?」
  「是的。我給他寫過信。」
  「是您自己寄出的信嗎?」
  「不是,這封信是和別的信一起寄出的。」
  「那麼就是說您寫完了信,把它放進信封裡,封上了口,貼上郵票,扔進了郵筒,然後郵差從那兒取出來,不是這樣嗎?您反覆思考這封信該如何寫嗎?您寫完信又看過一遍沒有?」
  埃莉諾驚奇地看著他。
  「我取了郵票回來後又看了一遍,檢查是否寫清楚了。」
  「當時屋子裡還有別人嗎?」
  「只有羅迪。」
  「他知道您做了什麼嗎?」
  「我對您說過了,他不知道。」
  「當您去取郵票的時候,會不會有人看信?具體點說,羅迪能否偷看了這封信?」
  埃莉諾說話時聲音響亮而且帶有一種嘲弄的意味。
  「我可以使您相信,波洛先生,我表哥從來不看別人的信。」
  「應當這麼想。可是您要知道,人們常常做出他們不應當做的事。」
  姑娘只是聳聳肩頭。波洛好像是隨隨便便地又提出了一個新問題:
  「您不是就在那一天第一次產生殺害瑪麗的念頭嗎?」
  埃莉諾的臉第三次漲紅了。
  「這是洛德告訴您的嗎?」
  波洛沒覺到有壓力,他溫和地說:
  「就是說這事發生在那一天?也就是您向窗子裡張望,看見瑪麗寫遺囑的那天?那時您突然想到如果瑪麗突然死去,那將是恰當而有趣的事兒。」
  埃莉諾氣喘吁吁地說道:
  「洛德知道了……他瞧我一眼,猜到了。」
  「是呀,」波洛同意道,「洛德醫生知道很多事。噢,這個滿臉雀斑、棕色頭髮的年輕人不是傻瓜。」
  「他請您來幫助,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小姐。」
  姑娘歎口氣。
  「我不理解,不理解他。」
  波洛稍帶命令口吻說道:
  「聽我說,埃莉諾小姐,您應當把瑪麗死去的那天發生的事兒全告訴我。您上哪兒去過,做些什麼,我甚至還想知道,您還想些什麼了。」
  她默默地看著他,在她的嘴角浮現出古怪的似笑非笑的神情,然後說道:
  「您一定是個不可思議的幼稚的人。難道您不明白,我能輕易地向您說謊?」
  波洛滿不在乎地回答說:
  「這無關緊要。」
  姑娘困惑不解地望著波洛,於是他闡明自己的想法說:
  「謊言不比說真話揭露的事情少,小姐,有時甚至還多。
  那麼我們就開始吧。事情發生的那天早晨,您在路上遇到了您的善良的女管家畢曉普太大。她想和您一塊兒去莊園裡幫助您處理一些事情,可是您拒絕了,這為什麼?」
  「我想獨自一人呆一呆……考慮些事情。」
  「清楚了。然後您到哪兒去了?」
  埃莉諾挑釁地揚起頭答道:
  「我買了吃三明治用的魚肉糜。」
  「兩瓶嗎?」
  「是。」
  「然後您回莊園丁。您在那兒做什麼了?」
  「我到樓上姑媽的房間去整理遺物。然後下樓去餐室,當我準備好三明治,把它放到盤子裡之後,我就去更房了。
  瑪麗和霍普金斯護士在那兒。我邀請她們到我這兒喫茶點。
  我們一起來到客廳,用了三明治。」
  「以後呢?」
  「以後嗎?」埃莉諾凝神注視著波洛,「我到餐室去了。當時我的心情很怪,好像在夢中。是護土洗的餐具。」
  「是呀,是呀,可是以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您想什麼啦?」
  「在護士的手腕上有一個針扎的痕跡,我問她是怎麼回事,她解釋說,是更房附近的玫瑰刺兒扎的。更房附近的玫瑰……這使我想起我和羅迪小時候分成紅、白玫瑰兩伙玩打仗……於是往事又湧上了我的心頭,我好像又回到了童年。纏繞在我頭腦中的令人厭惡的仇恨的迷霧,像施了妖術似的又消失了,我已經不恨瑪麗了,也不希望她死了……」
  她稍停一會兒又說道:「可是當我們回到客廳時,她已經奄奄一息了。」
  又是一陣沉默。波洛一直凝視著對方。她面紅耳赤地問道:
  「怎麼啦?您還是要問我,是不是我殺害了瑪麗?」
  「我什麼也不問您了。有些事情我並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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