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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一)
  第二天早上,我打電話給金喬,告訴她我次日就要到伯恩茅斯去了。
  「我發現一家安靜的小旅館,叫做『鹿園』。有幾個隱密的邊門,說不定可以溜到倫敦來看你。」
  「我想,你也許真的不該來,可是要是你來就太好了,你一定想不到,我真是無聊透了,要是你能來,我可以溜到外面跟你見面。」
  我忽然覺得一陣驚心。
  「金喬!你的聲音……怎麼不大一樣了?」
  「喔,沒什麼!別擔心。」
  「可是你的聲音……」
  「只是喉嚨有點痛。」
  「金喬!」
  「聽著,馬克,誰都可能得喉嚨痛,我只是快要感冒了。」
  「感冒?不,你不能逃避問題。你是不是真的沒事,快告訴我。」
  「別胡思亂想,我當然沒事。」
  「告訴我,你到底覺得怎麼樣?是真的像要感冒的樣子嗎?」
  「這——也許……不只這樣,你知道這種事——」
  「有沒有發燒?」
  「可能有點發燒……」我坐在椅子上,只覺得全身泛起一股寒意,我知道,不但我害怕,而且不論金喬怎麼否認,她也確實有點害怕。
  她又用粗嘎的聲音說:
  「馬克,別慌,沒什麼好慌的。」
  「也許沒有,可是我們總得未雨綢繆。馬上打電話給你的醫生,叫他立刻來看看你。」
  「好吧,可是——他一定覺得我太小題大作了。」
  「別管那麼多,快去做!等他走了,再打電話告訴我結果。」
  掛上電話之後,我靜靜坐著凝視了電話好一會兒。發慌——我絕對不能發慌。這個季節本來就很容易感冒,醫生會給我們保證……也許只是一點著涼。
  我彷彿又看到西碧兒那件孔雀花紋、繡有邪惡符號的衣服,彷彿又聽到塞莎發號施令的聲音,還有貝拉一邊低哼著邪惡的音符,一邊抓著那只掙扎的白公雞的模樣。
  荒唐,根本就是荒唐……這些全都是迷信而又荒唐的事……
  那個盒子——要忘掉那個盒子實在不容易。它代表的,不是人類的迷信,而是一種科學可能的發展。可是那太不可能了——不可能——
  凱索普太太發現我朝著電話機發呆,立刻說:「怎麼了?」
  我說:「金喬覺得不大舒服。」
  我希望她說那太荒謬了,我希望她給我信心,可是她沒有。
  「真糟糕。」她說。
  「不可能!」我說:「她們絕對不可能做到她們所說的事!」
  「是嗎?」
  「你不會相信——你不可能相信——」
  「親愛的馬克,」凱索普太太說:「你和金喬都已經承認有那種可能,不然你們就不會這麼做了。」
  「我們越相信,事情越糟——越有可能變成真的!」
  「你們還沒有完全相信,不過,只要有證據,你們就可能會相信。」
  「證據?什麼證據?」
  「金喬病了就是證據。」凱索普太太說。
  我恨她這麼說,聲音也憤怒地提高了:
  「你為什麼那麼悲觀?只是小小的感冒,你為什麼一定要朝最壞的地方想?」
  「因為假如事情真有那麼糟,我們就必須面對現實,不能像駝鳥一樣地把頭埋在沙子裡。」
  「你覺得那些可笑的胡言亂語真的有效?那些符號、殺雞的舉動真能害人?」
  「我們必須承認,」凱索普太太說:「確實有些有效的事。當然,她們所做的很多事都只是煙幕,只是為了製造氣氛,因為氣氛相當重要。可是在那些煙幕之中,一定有什麼是真的,一定有什麼事確實有效。」
  「譬如說從遠處作用的電波?」
  「差不多。你知道,人類始終不斷地在發明東西,某些不肖之徒可能就會把這些新知識用在私人目的上——你知道,塞莎的父親是個物理學家——」
  「可是什麼?什麼?那個該死的盒子!要是我們能把它弄來檢查一下——要是警方——」
  「警方不見得有辦法弄到搜查令,也不一定會比我們有收穫。」
  「我去把那個該死的東西毀了!」
  凱索普太太搖搖頭。
  「從你告訴我的情形看來,禍根是那天晚上就種下了。」
  我把頭埋在手掌中,痛苦地說:
  「真希望我們根本沒動手做這件該死的事!」
  凱索普太太堅定地說:「你們的動機非常好,而且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反正醫生來過之後金喬會打電話給你。她大概會打到羅妲那兒吧。」
  我想了起來,於是說:
  「我最好馬上回去。」
  我正要離開時,凱索普太太忽然說:「我好傻!我知道自己實在太傻了!煙幕!我們都被煙幕矇騙了!我覺得我們現在所想的事,正是她們所期望我們想的事。」
  也許她說得對,可是我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想。
  兩小時後,金喬打電話給我。
  她說:「醫生來過了,他好像覺得有點奇怪。不過他說大概只是感冒,最近感冒的人很多。他要我上床休息,又給我開了點藥。我的溫度很高,不過感冒也一樣會發高燒,對不對?」
  儘管她說得很勇敢,可是在她沙啞的聲音下,卻有一種孤獨、求救的意味。
  「你不會有事的,」我悲哀地說:「聽到沒有?你不會有事的。你是不是覺得很不舒服?」
  「嗯——除了發燒之外,還有一點痛,到處都痛,腳、全身皮膚……我討厭任何東西碰到我……我一身都好熱。」
  「是發燒的關係,親愛的,聽著,我就來看你!馬上就來,不,別再跟我爭了。」
  「好吧,我很高興你能來,馬克,我想——我沒自己想像的那麼勇敢。」
  
  (二)
  我打電話給李俊。
  「柯立根小姐病了。」
  「什麼?」
  「你聽到了,她病了。她請過醫生看,醫生說可能是感冒。也許是,也許不是。我不知道你能做些什麼,我只想找個專家看看。」
  「什麼專家?」
  「精神病醫師——或者精神分析專家、心理學家。反正是那些方面的,對暗示作用、催眠術、洗腦之類的事有點心得的人。有沒有那方面的人?」
  「當然有,『家庭科』的人對這方面很內行。你說得對,可能只是感冒——也可能是一般人還不大瞭解的心理方面的事。老天,伊斯特布魯克,也許這正是我們所期望的事!」
  我用力掛斷電話,也許我們可以從這件事上對心理武器有所瞭解——可是,我所關心的只是金喬,勇敢的她竟然也感到害怕了。我們並不是真正的相信有那種事——或者,我們在潛意識中早就相信了?不,我們當然不相信。那只是個遊戲——不,並不是遊戲。
  「白馬」正在證明,它的確存在,而且有它的力量。我把頭埋在手掌中,難過地呻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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