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谷一知道毫無逃脫的希望,便懊悔莫及,在黑暗中一屁股坐了下來。
太貿然從事了!在著急以前,應該先考慮一下自己的力量,而且錯誤的是,自己麻痺大意了,以為對方是個老態龍鐘的老頭。那傢伙非但沒有老態龍鐘,把我關在這密室裡的動作之快,不是連年輕人都比不上嗎?!
但我下面究竟怎麼辦才好呢?
如果沒有力量打破這籠子一樣的密室,那就別無方法了。也無法告訴誰,不是就這樣等著餓死嗎?
啊,儘管如此,弘子現在在哪裡呢?她不知道我只因想救她出來而嘗著這種苦頭,大概也在同樣遭受監禁之苦吧。她的牢房都能拋出手帕來,所以一定是那後面的一處有窗戶的屋子。
但好奇怪啊!如果她是一看到我的身影或是一聽到腳步聲就扔那手帕的話,那麼不是不必費那般周折,只要大聲呼救就能達到目的嗎?
會不會嘴裡被塞著什麼東西呢?不,如果都要用東西堵住嘴的話,那麼當然會綁住雙手的。被綁著的話就不能寫那種字的。
那麼,她是漫無目標地扔那手帕的嗎?而且本打算等人通過那裡時練起來的?這樣考慮好像是最為恰當。即便如此,剛好我通過的時候扔那東西這也太巧合了!不,這不是巧合。現在想來,那反而不好。知道恩田家的只是我一個人。如果我前去救人結果自己一去不回,那就可以說已經完全沒有希望救出弘子了。啊!怎麼辦才好呢?
正當神谷這樣在黑暗中滿腹牢騷地沉思時,這一回突然「嗷」他從非常近的地方傳來了野獸的吼聲。好像就在板牆的那一側。
果然有猛獸。啊,對了!有這種籠子一般的密室,一定是因為這戶人家養著猛獸。即使在東京都內,不是動物園而是個人飼養猛獸的富豪多的是,這裡也不一定沒有可怕的野獸。
考慮到這兒時,那為之愕然的想像使他不由得站了起來。啊,那老傢伙或許想把那猛獸趕進這兒來吧?哪會有這等荒謬的事呢?!不,要說荒謬,這住宅本身已經很荒謬。東京郊外有這種煉金術師的屋子和把弘子和我監禁起來,這都是不可能發生的事。這不可能發生的事就這樣發生了,所以不知道今後會突然發生什麼樣的瘋狂的事變。
黑暗產生出無邊無際的妄想,眼看就要瘋了。神谷彷彿他自己就是籠中的猛獸,開始在屋子裡到處走動。
這樣走著走著,突然發現板牆上有一縫隙。一看到這縫隙,即使對面有多麼可怕的猛獸在張牙舞爪,他也忍不住想看一下。
他欠身將眼睛貼在縫隙上。
啊!這不是夢嗎!那裡不是果然蹲著猛獸……一頭大豹嗎?!
那也是一間有牢固的板牆、像倉庫一樣的大屋子,但一側的角落裡可以看見部分真正的鐵籠,豹的上半身橫臥在裡面。籠子的外面是土地的房間,從板牆非常牢固來看,也許有時候將豹從籠子裡放出來,讓它在屋裡散步。
大概是精神作用的緣故,一陣難以忍受的野獸的臭氣突然衝鼻而來。不僅僅是臭氣,這一陣悶熱是什麼呢?剛才由於過分興奮而沒有感覺到,但將眼睛貼在縫隙處,貼著貼著,那股暖氣彷彿是從隔壁屋子裡傳來的,而且仔細一看,除了窗戶中射進的光線以外,覺得還有一縷紅光在忽明忽滅地動著。啊,明白了!雖然從這裡看不見,但確實為厭惡寒冷的豹生著爐子。剛才從圍牆外面看到的煙囪的煙,一定是從這間屋子裡升起的。
他欠著身子累了,於是眼睛離開縫隙蹲了下來,但片刻以後便無法忍受不安,又從縫隙張望起來。就這樣,忽而蹲下忽而張望,時間在想不出一個完整的辦法之間飛逝而去。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光景,在他疲憊後蹲著的時候,突然從板牆的對面傳來了女人的尖叫聲。是持續了很長時間的。聲撕力竭的慘叫聲。
神谷一聽這聲音,立刻領悟了那恐怖的意思,他頓時感到心臟怦怦直跳,猛地站起身來,將眼睛貼在縫隙處。
那裡有一個預料之中的,不,比預料的還要可怕的東西。
在豹籠子前面的土地房間裡,一個年輕女子蓬頭散髮,衣服斷裂,肌膚赤霉,像是用雙手防著什麼似的倒在那裡。是從這裡所見不到的門口跑進去的嗎?不,大概是被什麼人猛推了一下,不知不覺倒進這屋子裡的吧。
神谷一看就知道那是他尋找著的弘子。啊!她被扔進了猛獸的屋子。不久,那豹籠子會被打開吧,而且饑欲飲血的猛獸會舔著嘴唇,爬到她身上來吧。
他連發出聲音的力氣都沒有,只是緊緊抓住板牆,渾身上下流著虛汗。
但他的想像沒有應驗,不久他知道,襲擊弘子的不是豹,而是比豹還要殘忍的人。她舉著雙手防禦著的是一個人。
眼看著一個男子出現在視線中,是恩田。是那個兒子恩田。是前些日的晚上在草叢中閃爍著兩點磷光,像蛇一樣爬走的那個怪物!
瞧!他不還是在支著雙手爬行嗎?對這怪人來說,豫野獸一樣爬行要比站著走路更為自然。不是人!那朝弘子爬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身體的動作,那是人嗎?是獸類!看上去只能是獸類!
怪物的兩眼即使在這大白天裡也像兩盞藍色的燈火炯炯發光。那是在說明他如何興奮。濕轆的嘴唇每呼吸一次就像裂開似的張開一次,令人作嘔地露出雪白的牙齒,從牙齒和牙齒之間隱約可見那枚貓屬的紫黑的舌頭。
怪物像是貓戲老鼠一樣,從各個方向爬近受驚的弘子身邊又突然退下,退下了又眼看就要撲過去一樣,看上去像是興高采烈地想盡量延長這殘酷的遊戲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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