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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癡迷

  正在這時,麻布的大河原宅哪裡發生了一個奇異的變化。
  莊司武彥的愛慕之情一天天地激增著。說起戀情,大河原夫人由美子簡直是謎一樣的女人。這個謎比起武彥對她的思慕來更使他煩惱。在每天不知多少次的接觸中,夫人的一言一行,那偶爾的眼色,那雙唇微笑中含有的耐人尋味的深意,以及曖昧的手和肩的觸摩,這些細碎的小事,對於武彥來說都是他秘書工作中的任何一項都無法比擬的重大事情。晚上,他躺在床上反覆琢磨這一件件瑣事,為美人的幻影和她投下的謎而煩惱。鬱悶。一遍遍的思考使他的大腦麻木了,最終像一堆爛泥似地昏昏沉沉地入睡,這已成了他的常事。
  從明智小五郎那裡接受了奇怪的表以後,他就開始調查主人夫妻的情況。前幾天,他已把結果報告給明智。自打這以後,他的煩惱便更加複雜了。小五郎雖沒有告訴武彥日期表的出處和調查的目的,可武彥知道那一定是與姬田突然不明而死的案件有關的。那裡出現了大河原夫妻的名字,尤其是出現了由美子夫人的名字,這對武彥來說是使他震驚的大事。
  在表上的日期和時間裡,假若由美子也正巧外出,這意味著什麼,他還不很清楚。在他的腦海裡沒有馬上把這事與姬田聯繫起來。但由美子一定有什麼秘密,她經常外出或許是和男人幽會,這種突然萌生的想法衝擊著他。他感到離他十分遙遠而難以接近的由美子的幻影,像特寫鏡頭似地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眼前,那是一個建亂的影子。然而,他不但不認為那是骯髒的,思暮之情反而因此而增長了幾倍。每天夜裡都飄蕩在腦海裡的那純潔而美麗的幻影,變成了淫亂而妖艷的怪影。這更激發了他難以忍受的愁悶之情。
  就在這時,大河原因工作上的事,決定去大吸,並要在那裡住一個晚上。不用說,武彥是要陪著一起去的。臨坐飛機出發的前一天晚上,武彥像往常一樣在圖書室裡查看著什麼,這時,由美子夫人像有什麼心事似地走了進來。她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使武彥很吃驚。
  「莊司君,我有話想跟你說,是很複雜的事。你說你身體不舒服,推掉明天的差事,在家裡聽我慢慢跟你說,不好嗎?」
  十分親密而狡猾的微笑,飄蕩在她的雙額。武彥的心怦怦地跳著,臉變得通紅,與其說這是喜悅倒不如說是恐怖。他驚慌地答道:
  「是,那麼就這樣吧。我說頭疼要去看醫生。」
  當晚,他就去看了附近的醫生,假頭疼順利地騙過了那位醫生。他到主人那兒拒絕了同去大皈的差事,早早地就上床睡下了。大河原只好決定由公司的秘書陪他去大限。
  大河原出發的那天晚上,在家人都睡下的十一點左右,武彥偷偷地溜進了西洋館的主人夫妻的臥室。這是事先已和由美子商量好的約會。
  主人夫妻的臥室在西洋館裡面的僻靜處。從同在一個西洋館的武彥的房間到這裡,只經過會客室、圖書室,中間沒有傭人們的房間,這是再好不過的條件和時機。
  武彥從未到過主人夫妻的臥室,聽女傭人說,那是像大賓館似的帶有洗澡間等設施的房間。人浴、洗臉都不用出屋。主人夫婦的臥室在回式建築裡還有一套,過去一直使用那一處。年輕的後妻由美子來後不久,才增建了這座西洋館,又建造了這個旅館式的臥室,還修建了當時十分奢侈的蒸氣鍋爐房,全館都有了暖氣設備。浴室和洗臉間也安裝了常供熱水的設施。
  武彥的心狂跳著,他邁著夢遊症患者似的步子,沿著鋪有地毯的走廊悄悄地向臥室走去。他在塗著美國式的明亮的灰色漆的門前站下。
  在什麼電影中曾看到過這種場面哪。「我現在是戀愛英雄了」這種想法在驚慌失措的他的心中來回飄蕩著。
  他用手指輕輕地敲了幾下門。啊!多麼的不安,多麼的得意,多麼的歡心呀!
  門在裡邊無聲地打開了,由美子站在那兒微笑著迎接他。她披著華麗的黑色斗篷,不知那斗篷是什麼質地的,絲綢樣的表面隨著身動閃閃發光。閃著黑光的肥大斗篷,襯托著她那化妝成淡淡的咖啡色的散發著芳香的雙須。線條清晰得使人震顫的朱唇微笑著。
  房間對面的一個角上,放著一張帶有豪華圍帳的睡床。床前有一個小圓桌和兩把鋪著鮮紅色毛織品的安樂椅。高腳的台燈散發著微弱的桃紅色的光,使這裡顯得十分安逸舒適。
  由美子在一張安樂椅上坐下,用手示意武彥坐在另一張椅子上。武彥竭力控制著他那怯懦的神經質的表情,盡量表現出很沉穩的樣子在她的對面坐下。
  「你特意把我留下,是有事想跟我說吧。」
  可不能馬馬虎虎地搞措,她的語氣中也許包含著別的什麼含意。武彥看著由美子的臉,不說話了。
  「你向菊花問起過我的事吧?我什麼時間到什麼地方去了等等。菊花已經告訴我了,但我還想從你的嘴裡聽聽。」
  菊花是由美子身邊的女傭人。武彥感到自己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他心想;由美子只是為查情此事,才讓我來的呀。他為自己的失算感到羞愧難忍,腋下不由得流出了冷汗。然而,他心頭一亮,又產生了一線希望。由美子如果單純是為了說這些話,為什麼要選擇在臥交,選擇在深夜呢?
  「是明智小五郎讓我調查的。不知為什麼,他讓我間接調查,不要對夫人講。」
  武彥坦率地說道。他想和盤托出真相,取得相反的攻勢。
  「我猜想大概是這樣的。那麼,日期和時間是什麼時候?」
  由美子的目光很溫柔,她並沒有生氣。只有她和武彥兩人在一起,談著這樣秘密的事,她感到十分高興。
  「我沒記住。這兒有那些日期和時間的表。」
  武彥說著,小心地取出放在兜裡的表,遞給由美子。
  由美子接過表,一行行地用追憶著什麼的眼神,認真地看了起來。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
  「真不明白,這到底是從哪兒搞到的這些日期和時間表的。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明智先生什麼也沒說。不過……」
  「不過什麼,你有何想法嗎?」
  武彥平日大多是膽小怕事,講話也小心翼翼。但在有些場合,特別是在揣測到對方的心思,認為說什麼都沒關係的情況下,他異常地膽大敢說。
  「我想這或許是夫人和誰在外面約會的日期和時間。」
  他簡直像是認為自己判斷對了似的,死死地盯著由美子的眼睛。由美子的眼睛清澈而明亮。她微微地笑了。
  「所謂的『誰』,是請人嗎?」
  由美子也十分大膽地問道。武彥很喜歡這種互相毫不隱瞞的對話,況且對方又是自己思慕已久的人,他心裡十分高興。武彥沒有馬上回答由美子的問話,臉上顯出羞澀的神情。
  「你嫉妒了嗎?」
  「是的!」他想這樣叫著撲到對方的懷裡。可他還是極力地控制住了這種衝動,仍是一副羞答答的樣子。
  「我不是那樣的人啊,無論怎麼說都是明智先生想錯了。我經常外出,丈夫不在家的時候,我幾乎都出去。買東西,上劇院,聽音樂會,去拜訪朋友,等等。丈夫在一個月中大概有一半不在家,所以我大致也這樣。」她看著手裡的日期表,繼續說道:「這個表每月裡只有三次或四次,這些天趕上我外出也是理所當然的呀。在這個日期和時間裡,正好我也外出那也純屬巧合。我每月的外出次數比這要多幾倍。」
  武彥聽到這兒,仍是不太相信的樣子。
  「是啊,看了這張表也使我想起來了,不過,早一點的日子可我忘記了,這最後的十月十日還記得。那天中午過後,我到赤報的矢野目美容院去了。在那兒做了頭髮,化完妝,一直待到傍晚才回來。矢野目葉子是我的老朋友,我們是很談得來的。」
  武彥心想:在去美容院的白天也是可以約會的。但又感到這種想法是對眼前這個人的失禮推測。他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
  「小五郎先生是怎麼想的呢?我在近期內想見他一次。」
  武彥聽由美子說道,他連這點小事都十分嫉妒。他深信明智先生不是自己所能比擬的人物。儘管他年過五十,但仍是個很討妙齡女郎好感的美男子。
  「莊司君就像八鴿一樣敏感,又吃醋了吧。」
  由美子說著,出乎意外地怪樣地笑了。那不是高貴小姐的笑態,而是娼婦的笑態,是一種高級淫蕩的笑態,這時,她挪動了一下腳,肥大的衣裝下擺微微地掀動起來,露出了鮮紅色緞子的衣服村裡。
  由美子果然是個能融解男性型的女人。武彥早就感到了,而現在的感覺更加強烈了。他真想溶進那鮮紅色的襯布之中,被那肥大的衣服包裹著。
  「因為有小五郎先生的委託,你才不得不調查,其實心裡很為我擔心吧?」
  由美子一邊說著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武彥。武彥像個愛臉紅的少年似的,又不好意思起來。
  「一點也不用擔心的呀。小五郎也許把姬田墜崖案件與這張表聯繫了起來。可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沒有使你擔心的事呀。
  「喂,在司君,你想的事無論什麼我都知道的。是吧?有一件事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從你一到這兒來的時候開始
  美人的大膽衝破了第二道防線,她的手在小桌下摸索著武彥的手。武彥十分敏感地察覺到,把手伸了過去。他的手被由美子緊緊地握住,武彥也衝動地使勁握著對方的手。兩股力量緊密地溶合在一起,十根手指鉗合著,血液幾乎停止了流動。
  武彥陶醉地微閉著雙眼,但馬上又睜開,十分認真地盯著對方看。由美子那美麗而騰俄的眼睛一直在看著他。兩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相互凝視著,久久不願把視線從對方的臉上移開。武彥感到自己失去了一切感覺,緊握著的雙手麻木了,週身也失去了知覺,可他全然不顧。一動不動地盯著由美子的雙眼湧出晶瑩的淚水,順著他的雙頰流淌著。像被他深深地感動了似的,由美子的眼裡也盈滿了淚水。兩人的面頰像水洗過似的閃著異樣的艷麗光澤。
  不知過了多久,他倆終於活動了一下,兩隻麻木的手好不容易才分開。由美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撲到武彥的懷裡,她用雙手接著武彥的脖子。武彥緊緊地摟抱著她的身體,他感到那光滑柔軟的肥大斗篷猶如她的肌膚。
  兩人久久地抱在一起,充滿淚水的滾燙雙唇狂熱地相互吸吮,頭不停地搖晃著。武彥的心在一遍遍吶喊:這才是人類實實在在的東西,其它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和有名無實的。他迎著她臉上散發出的嗆人的芳香,感到自己像被包裹著,週身暖融融的。他想看著對方的眼睛,要透過她的雙眼看到她內心的歡悅。然而,他們靠得太近,她那黑亮濕潤的大眼睛充滿了他的整個視野,使他無法看清楚。充滿他眼簾的已不是人類的眼睛,那是象徵著情慾的閃閃發光的蔓延了整個宇宙的黑色物體。
  兩人超越了一切時空,不知這樣待了多久。當由美子從武彥的懷裡抽身時,她簡直像從死亡中甦醒過來。她臉上的淚水已經干了,麻木的身體也恢復了往日的生氣。
  「你等一下,我想起一件事。」
  由美子的大膽衝破了第三道防線。她說著迅速地來到了房間裡的浴室門前,打開門,消失在裡邊。
  不多時,裡邊傳來嘩嘩的放水聲。緊接著,明亮的灰色門扉又靜靜地打開了,全身一絲不掛的由美子出現在門口,她那粉紅色肌體散發著美麗的光澤。眼前的情景像一股強烈的電流,衝擊著仍陶陶然地倚在安樂椅上的武彥,他驚呆了。這是他連做夢都不敢想的。
  粉紅色的肌體,以及由美子那銷魂的笑臉,使武彥再也控制不住了。他發瘋似地飛奔過去。
  由美子用目光制止了他,但那不像是拒絕,是讓他做什麼。明白了,是讓我也脫掉衣服啊。
  他迫不及待地解開扣子,脫掉上衣。他根本無暇去考慮自己的身上是否骯髒,直到他脫掉最後一件,也沒有注意這些。
  他急忙衝進浴室,把門嚴嚴實實地關上。白色的大理石浴盆散發著霧一樣的水蒸氣。由美子粉紅色的肌體橫躺在裡面,她不時地扭動著身體,水花飛濺。由美子身體的美妙曲線使武彥看呆了。
  他眼花繚亂,幾乎暈倒了。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向前撲去。向水蒸氣之中,向水花飛濺之中,他要抓住在那裡歡蹦亂跳的粉紅色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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