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雙眼睛的目光一下集中在站在黑色檀木大鐘前面身穿燕尾服的盧傑爾伯爵身上。
死一般的沉默。良久的怒視。
「啊哈哈哈……簡直胡說八道!真讓人喪氣!……好啦好啦,諸位!繼續跳舞吧,大使閣下您也請離開一下。這裡的事就交給我們來處理好了。」警視廳總監用日語說著,打了個手勢。
「總監!」小五郎臉色陡然一變,緊逼不放。
「您難道不相信這巳真相大白的事實嗎?」
「啊哈哈哈……」總監捧腹大笑。
「小五郎,你這是算十什麼?儘管你是著名偵探,但這話我可不信!你想想,一位國家任命的全權大使閣下,怎麼會是竊賊!真是愚昧透頂……哈哈哈……」
「浦瀨七郎就是證人!」小五郎指著已經斷了氣的浦瀨七郎秘書官說。
「證人?混帳!這小子對伯爵朝他開槍懷恨在心。再說,臨死前神志昏迷,誰知道他說的可信不可信!到底相信一個小不點兒的秘書官的話,還是相信F國總統所信任的全權大使,這還用得著考慮嗎?」
「那麼,閣下請看看這個。我小五郎如果沒有任何證據,是不會信口雌黃的!」
小五郎說著,從黑襯衫裡小心謹慎地取出一個外國信封,遞給了總監。
警視廳總監對小五郎太死心眼感到大為惱火,一名秘書官和全權大使這二者,他也許相信後者,可他心裡更相信大偵探小五郎的破案手段。實際上,總監心裡也懷疑盧傑爾伯爵就是俠盜呂班,可他不想在這裡把事情鬧大搞糟。再說,憑他一個警視廳總監的權限,也不能把這位全權大使怎樣。
總監的計劃是先假裝收場,然後趕快和有關部門商議如何採取措施,所以他才故意哈哈大笑的。他光火的是,小五郎太死心眼,沒能明白他的心計。
然而,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小五郎已經拿出了證據。他可不比其他人,他是小五郎。他擺在手中的佐證一定非同凡響。
「等一等。」
總監沒有忘記先採取適合時宜的措施。
「諸位!請你們暫時迴避一下。警察也都出去。波越警長留下,把門關好!」
小五郎心有靈犀,馬上把這話翻譯給了在場的外國紳士和貴婦人們聽。
在門口探頭探腦往裡窺視的人們離開了。門一關好,總監就堵在門口。他瞅了瞅留在屋內的盧傑爾伯爵,開始問小五郎。
「像是一封信?從哪裡寄來的?」
「巴黎。」
「嗯。巴黎什麼人寄來的?」
「原巴黎警視廳刑事部長艾貝爾。我想閣下一定對此人略有所聞。」
「艾貝爾?」
「不錯。就是那位負責偵破與呂班有關的兩起重大案件的那位艾貝爾警だ。一次是魯道夫·斯凱爾巴赫陰謀事件。另一次是克斯摩·摩寧頓遺產繼承案件。此人與呂班兩次較量,是一位名氣很大的勇敢的警官。當時此人在巴黎警視總監德馬里昂閣下辦案,是他的得力助手。」
「是嗎?後來呢?」
「瑞已經退職了,隱居在巴黎郊外。我前幾年出差去巴黎時拜訪過他,同他聊了一整天。雖說他已經不再插手警方的案子,可一談到呂班就大發雷霆。看那架式他是忘不了呂班。要知道,呂班當時的實際身份是艾貝爾的頂頭上司,也就是刑事部部長。艾貝爾一直在他手下受愚弄。」
「艾貝爾在信上說了些什麼?」
「是我拍電報求他調查盧傑爾伯爵的。真正的盧傑爾伯爵據說已經在法國香檳區大戰中戰死。不知怎地,大戰後他又重新在巴黎政界活躍起來。我開始懷疑大戰前的盧傑爾伯爵和戰後的盧傑爾伯爵不是同一個人。如果這種懷疑是正確的,那麼戰後的盧傑爾伯爵不知會不會是阿爾賽恩·呂班。為此,我才向朋友艾貝爾打聽這件事。艾貝爾聽說這事與呂班有關,就熱心地做了調查。結果,他發現了法國總統以及真正的盧傑爾伯爵生前戰友們的一個重大錯誤。原來,盧傑爾伯爵當年果真早巳死在法國香檳區。這一事實事關重大,法國警方不會輕易相信一名退休警官的調查。盜賊是國家派遣的一國代表,手上有法國總統的親筆委任狀,弄不好會引起巴黎政界一大騷動,還會造成國際糾紛。僅憑一封電報,很難提出引渡罪犯的要求。所以,法國政府特委派熟悉呂班的艾貝爾秘密潛入日本,並決定如果認出此就是呂班,馬上採取適當的措施。艾貝爾在寫這封信的同時離開了法國,我想這幾天可能抵達日本。」
警視廳總監和波越警長一時不知所措。黃金假面人不僅僅是罕世怪盜,而且還是西洋一大瞞天過海的混世魔王。
「我可以走了吧?」盧傑爾大使不耐煩了,看了看面前三個日本人的臉色,用法語問。
「對不起,伯爵閣下。也許您已經有所察覺,我們是警察。被殺的男人據說是個有名的大盜。不管怎麼說,這裡發生了一起殺人案件,必須查明被害者的身份。儘管知道要打擾您,不過,還是有二、三個問題必須向閣下問明白。請您在屋裡再稍候片刻。」小五郎用法語畢恭畢敬地作了回答。
「剛才,這個男人手指著我,說了些什麼?」見小五郎會講法語,大使用一種沉著的語氣問。
剎那間,小五郎猶豫了。他心一狠,捅破了最後的一層紙。
「他說,閣下您就是著名俠盜阿爾賽恩·呂班。」
盧傑爾伯爵聽完這話並不驚愕,只是用兩眼直勾勾盯著小五郎。小五郎拚命擠出微笑,也用銳利的目光回敬著對方。
幾秒鐘的沉默。
「哈哈哈哈……說我!……全權大使盧傑爾伯爵是呂班?你信他的話?」伯爵一臉陰險的微笑。
「假如我說我信,閣下您又怎麼樣?」小五郎咬牙切齒,「鐵證如山,只要能說明問題即使閣下是大使,我也不能不懷疑。」
「鐵證?說業聽聽!」大使依然不動聲色。
「第一,黃金假面人幾乎不開口說話。實在不得習慣於才說幾句簡單的話,發音非常不清楚,根本不像日本人。這說明他是外國人。第二,他頭戴金色面具,正好掩蓋了他那讓人一目瞭然的外國人長相!」
「往下說呀。」
「黃金假面人專門盯著日本絕無僅有的古代藝術品下手。如果是普通盜賊,根本無法脫手銷贓。除非像呂班,有他私人的博物館。」
「那又怎麼樣?」
「如果說大鳥不二子為何愛上了恐怖的黃金假面人,答案只有一個,因為她愛上的是呂班。她那樣氣質高雅的名門閨秀,如果要和盜竊案賊談情說愛,對像只能是全世界僅有的一個人,他就是呂班。這傢伙身上,有一種足以使任何女人為之神魂顛倒的魔力!」
「哦?呂班真要聽見你這話,這一會感到不勝榮幸。不過,這此與我盧傑爾有何相干!」
「鷲尾侯爵府上的如來佛像偷梁換柱地變成了贗品。上面刻有A.L的記號。日本人的姓名沒有一個是L開頭的。不是阿爾賽恩·呂班,又是誰?不光是縮寫名字正好吻合,在犯罪現場做案後留名的強盜,除了呂班,還有誰?呂班用偷梁換柱之法盜走歐洲各國博物館的珍寶,每次都留下了自己的縮寫名字,這不乏先例!」
「……」
「還有,拜訪過鷲尾侯爵府上的外國人,只有閣下您,別無他人。當時我就已經略有察覺,已經意識到呂班就是盧傑爾大使。」
「哈哈哈哈……真開心。我是世界上大名鼎鼎的俠盜阿爾賽恩·呂班?那麼,有何證據?有何事實而不是胡思亂想的根據?」
「有浦瀨七郎的證詞!」
「那傢伙是個瘋子!」
「有艾貝爾的調查材料!」
「什麼?艾貝爾?」伯爵開始緊張了。臉色陡然一變。
「您還忘記猶新吧?就是您的死對頭,從前的副手艾貝爾警だ。他調查了盧傑爾伯爵的身世下落。一切都水落石出了。貴國總統這了將閣下您逮捕法辦,特委派艾貝爾前來日本。閣下您已經失去了貴國政府對您信任。」
伯爵窮途末路了。他無言以對。然而,他並沒有絲毫慌亂。他畢竟久經沙場,老謀深算。此刻不但方寸不亂,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啊哈哈哈……你這日本大名鼎鼎的偵探小五郎,幹得真漂亮!佩服佩服!我阿爾賽恩·呂班對你的高明手段終生難忘。」
「那麼說,您自己也招認啦?」
巨人和怪人的身份地位此時此刻巳平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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