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
一個從頭到腳渾身烏黑的怪物像只黑蜘蛛一樣從天花板上貼著滿壁下來了。
朝他下來的地方定睛一看,一塊塊方塊拼成的天花板角上有個黑黝黝的洞口,洞裡吊下一根細繩子。身材矮小的怪物吊著繩子踩在一尊佛像的肩上,不聲不響地落到地板上。
小怪物臉上蒙著一塊黑布,只露出兩隻眼睛。看不出是什麼人。不用說,這是小五郎事先安排好的演員之一。這情景使兩位觀眾看得目瞪口呆。
小怪物蹲在地上的草人旁邊,好像是在檢查單人是否真的死了。少時,知道他沒氣了(演員演得惟妙惟肖),便一下把草人挾在腋下,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打開門,順著走廊走了。
「來,跟上他,看他去哪兒。」小五郎小聲說著,先起身走了出去,兩個觀眾也莫名其妙地跟在小五郎的身後。
渾身烏黑的小怪物挾著草人不聲不響地在昏暗的走廊上飛快地行走,這種異樣的情景使人感到難言的恐怖。
走廊的盡頭有條狹窄的陪梯,小怪物轉眼間順著略梯走了下去。下了階梯,順著狹窄的走廊往後門方向走不多遠,有一間庫房。小怪物拉開房門,溜進了庫房。
小五郎三人也先後進了那間房子,沿著門邊的牆壁站成一排。
房門敞著,黃昏的薄暮透進屋裡,屋裡勉強能夠看清人影。
啊,又是這間庫房。讀者可能還記得吧,幾天以前,倭文子和茂藏身的地洞就在這間庫房的地板下面,當時把倭文子藏到地洞裡的三谷此刻是何心情?
這個神機妙算的私家偵探知道這個地洞?這麼說,他老早就發現了倭文子母子的去向?怪不得三谷剛才就好像有些沉不住氣了。
果然,小怪物把草人放到一旁,掀開地板,露出一個漆黑的洞口。
一股異樣的臭氣撲鼻而來,是令人作嘔的腐臭。
恆川立刻明白那是什麼味,禁不住為之一驚。
恆川終於按捺不住,一下抓住小五郎的手腕大聲嚷道:
「你說,這洞裡有什麼?這是什麼氣味?你知道吧?你說呀,到底是什麼?」
「噓……」小五郎鎮定地將手指壓在嘴邊噓了一聲,「不能打斷我的順序,稍等一會兒,三十分鐘以內全部秘密都讓你知道。」
警部仍堅持要到地洞裡察看,恰好這當兒那小怪物把地板上的草人抱過來扔進了地洞。
然後蓋好地板,檢查一下有沒有失落的東西,又無聲無息地回到二樓的書房。當然,觀眾們也尾隨其回到了書房裡。
先進書房的小怪物在觀眾們進屋後使反鎖上門,將屋裡細心地察看了一番,又踩著佛像,攀著繩子,像蜘蛛一樣塞察家審地爬上了天花板,而後,照原樣蓋好天花板的洞口。
「第一幕到此結束。」小五郎說著打開了牆壁上的電燈開關,屋裡豁然明亮起來。第一幕?這麼說還有第二幕?
「小川的屍體就是這樣失蹤的。那個怪物剛做完剛才那些事,恆川先生,你們警察一行就趕到了這裡。」
「那麼,刺死小川的那把匕首呢?」恆川問。
「匕首是剛才那個小怪物從天花板上投下來的。」
「這我知道,可那把匕首怎麼又沒有了?」
「又回到天花板上去了,那把匕首柄上繫著一根結實的細綢帶子。那傢伙還是動了一番腦筋的,為了不讓凶器留在現場,他就想出這麼個辦法,從天花板上投下飛刀,殺死敵人後就拉著綢帶將飛刀拉上去。門窗緊閉的屋裡沒有凶器也沒有罪犯,確有人被刺而死,聽起來是有些神乎其神,但謎底一揭開,原來十分簡單。」
「那麼兇手呢?那個渾身烏黑的小怪物是什麼人?」警部又問。
「那個蒙面人是個誰也想不到的人物,我也只是在二三天前才發現的,因為很意外,我都懷疑他是不是真的。」
「就是說,」恆川急不可待地說道,「那傢伙是這個案件的真犯?」
「真犯…在某種意義上是真犯。」小五郎含糊其詞,「在告訴你們他是誰之前,先請你們繼續看戲。下面是今晚這場戲的第二幕。」
「第二幕?接著剛才的嗎?」
「對,而且,這第二幕是請你們看的關鍵一場戲。」
「哦,好吧。」警部急著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只好答應往下看小五郎的戲。
「第二幕重演小川正一屍體失蹤後二三天內發生的事,這些犯罪是相當秘密的,警察和煙柳家的人都不知道。」
「不是齊籐被殺事件麼?」警部驚叫起來。
「不是的,在小川事件和齊籐事件之間,這間屋裡還發生過一起無人知道的殺人事件。」
這段開場白非常成功,兩位觀眾大為興奮,催促著第二幕快點開演。
「現在,電燈再關一會兒。在開演之前先說一下,馬上要在這裡真實地再現一起兇殺事件,當然,這只是表演,因此,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聲也不要動手動腳。那麼……
「小五郎結束了開場白,叭地關掉電燈,屋裡頓時一團漆黑。窗外已是夜晚的景色,美麗的繁星佈滿了夜空。
這麼暗表演怎能看得見?觀眾們心裡納悶,忽然一束光線直射到對面牆壁上,那排佛像像幻燈畫一樣出現在眼前。
小五郎事先準備了手電筒,是手電筒的光束照到對面牆壁上的。
光束徐徐掠過佛像群,離開牆壁,在房門上停了下來。
定睛一看,光束中,門拉手在慢慢地轉動著,有人在門外開門。
拉手一停止轉動,門便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打開了。
猛烈的好奇心和極度的緊張使恆川警部也透不過氣來。握著電筒的手直發抖,牆壁上的光束也不住地搖晃。
搖晃著的光圈裡,從門外閃過了一個人。
一看那人,儘管小五郎事先作過交待,兩個觀眾仍大吃一驚。
那人頭戴黑呢帽,身披黑斗篷,臉上戴著一副大墨鏡,嘴上戴著大口罩,打扮同沒有嘴唇的怪物一模一樣。
怪物在光束中慢慢地往前走。隨著怪物向前走動,小五郎的手電筒也像舞台上聚光燈追蹤演員的表演一樣,一點一點地往前移動。觀眾們覺得像是在觀看移動拍攝的電影。
怪物一邊走,一邊眼睛盯著小怪物藏身的天花板。他好像知道通往天花板的路。
不一會兒,怪物走到正面牆壁的中間,在一尊如來佛座像前停住步,眼睛仍盯著天花板,身子蹲了下來。他要幹什麼?
這當兒,天花板角上昨嘈響了一下,緊接著呼地一聲,一把飛刀像閃電一樣直向怪物刺來。
啊!第二次殺人!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戴口罩的怪物倏地一閃身,躲過了飛刀,轉過身抓住飛刀後面繫著的綢帶把它拽了下來。
隨著一聲驚叫,天花板上哆哆哆地響起了匆忙的腳步聲。失去武器的小怪物驚叫著逃走了。
戴口罩的怪物將屋子中間的一張桌子拉到天花板洞口處,上面放上兩把椅子,而後踏上椅子輕巧地爬上了天花板。
不用說,這期間電筒的光束一直隨著演員的表演不停地移動。
電筒徒然照著天花板的一角,演員們都在天花板上面,好像一時不會下來。舞台暫時空著。
表演看不見,聲音卻能聽見。天花板上好像老鼠打架一樣及作一團。兩個怪物在天花板上拚命追逐著。
不一會兒,追逐聲更然而止,逃命的小怪物被抓住了?
兩個觀眾屏住氣息,豎耳靜聽。天花板上究竟是怎麼回事?未免太靜了吧,誰勝了?
攀然,死一般的沉寂中隱約聽到一絲細微的聲音。是誰被勒死了,那是臨終前的呻吟聲。
然後,過了十來秒鐘,天花板上吃起了腳步聲。不多時,洞口裡吊下一根細繩子,繩頭上掛著一個癱軟的身軀。
屍體擦著椅子、桌子,靜靜地躺在地毯上。果然不錯,個子小的傢伙打贖了。繩子掛著的屍體就是那醜陋的小怪物。
全身烏黑的小怪物頭上勒著一根紅帶子,看上去像是一道傷口。他是被紅帶子勒死的。
少時,又吊下一根細繩子,戴口罩的怪物順著繩索家舅舅舅地進入了沉靜的畫面之中。
他在屍體分蹲著看了一會見,認定小怪物確實已死,便解開捆著屍體的繩索藏在天花板上,像原來那樣蓋好天花板的洞口,而後又把椅子、桌子搬回原處,仔細消除作案痕跡。
觀眾們以為下面地要處理屍體了,可是並不然。只見戴口罩的怪物走近剛才停下察看的如來佛座像前,一使勁把這座金屬佛像搬倒了。
隨著一聲明郁的聲響,如來佛像離開底座倒在地上,與底座接頭處露出了一個窟窿。
觀眾們仔細一看,底座上有一隻小手提保險箱。
如來佛座像中藏著的手提箱裡一定有許多財寶。
戴口罩的怪物打開箱蓋,將箱裡的東西往口袋裡裝。不,只是做出裝東西的動作。
取出裡面的東西,怪物將保險箱原樣放好,而後把座像安放到原來的底座上。
放好座像,怪物抱起小怪物的屍體出了屋子。三人又尾隨後面。
恆川倒沒有怎麼樣,三谷卻臉色蒼白,他並不是覺得表演精彩,而是被嚇壞了。
「三谷先生,不舒服嗎?」小五郎忽然發覺三谷神色不對,用電筒照著三谷的臉。
「不,沒什麼,淨是些神乎其神的,我有點兒……」三谷說著笑了,臉色慘白如紙,額上汗珠直冒。
「當心點兒喲,一會兒就全明白了。」小五郎關心地提醒道,說著提起青年的手,拉著他往前走去。
怪物要去的仍是那間倉庫。
地掀開地洞的蓋板,將抱來的屍體扔進了洞裡。當然,他只是表演了一個扔下去的動作。
地洞
小怪物從洞口處跑開,站到了庫房的角上。
戴口罩的怪物也走到牆角,同剛才的對手並排站在一起。
「還有第三幕嗎?」恆川一面朝漆黑的地洞裡張望,一邊抽動鼻子問道。
「嗜,還有第三幕。不過,如果看煩了。我就口述給你們聽。」
「好啊。」警部當即表示贊成,「可是我想先檢查一下這個地洞。」他實在憋不住了。
「好吧,那個角上有只梯子,乘梯子下去看看吧。」
得到「舞台監督」的允許,警部急不可耐地拿過電筒,放下梯子,下到了地洞裡。
下去一看,手電筒最先照到的是剛才扔下去的草人。
警部拉起草人,扔到地洞上邊。
草人下面是三谷藏倭文子時扔下去的兩床棉被。
棉被下面是什麼?
從剛才的戲裡,恆川已知道下面是兩具屍體,一個是小川正一,而另一個呢?刺殺小川的兇手究竟是誰?
警部踩在梯子的底層,打著手電筒朝裡看。
「啊?」警部不由得大叫一聲。
「怎麼了?」小五郎在上面問。
洞裡有屍體這是意料中的事,可是萬萬沒想到屍體竟是這般模樣。
在晚秋季節的十天時間,屍體還沒有腐爛變形,可是兩具屍體的形象卻更為恐怖。
梯子腳壓在一個人的肚子上,被壓的地方凹下去三寸多。
「這是小川。」從服裝上可以推測出來。
警部朝另一具屍體瞟了一眼。這一具像氣球似的屍體並不是未知的人物,而是這次事件中難忘的主角。
警部在品川灣曾見過這傢伙一面,那時候是戴著蠟面具,而此刻腳下這怪物沒戴假面具,真的沒有嘴唇,鼻子豁著,臉上光禿禿的。而這一切都比生前脹大一倍,一幅難以言表的醜相。
恆川感到一陣暈眩,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視覺。
「這傢伙是什麼人?」恆川好容易鎮定下來,向上面的小五郎問道。
他清楚地知道「沒有嘴唇的人」的存在,然而卻絲毫不知道他是何許人。
「他住在書房的天花板上,就是地殺死了小川正一。」小五郎在黑暗中答道。
「照這麼說,我們四處搜查的罪犯就藏在天花板上?」恆川似乎難以置信,「那麼,這傢伙是什麼人?為什麼偏要藏到天花板上?」一大堆疑問他不知先問哪個是好。
「他就是倭文子的丈夫煙柳在藏。」
「這,這是真的?煙柳莊藏不是兩個月前病死在監獄裡了嗎?」
恆川爬出地洞,用電筒照著小五郎的臉。
「你感到意外很自然。他復生了,不過不是自然的復生,一切都是他的同夥干的。」小五郎表情嚴肅地說。
「發現這一秘密的是文代,她巧妙地從Y監獄的一個獄醫那兒打聽到這一情況。」小五郎繼續說道,「詳情以後還有機會細說,下面還有第三幕,我就簡要地說說吧。是這麼回事,是監獄醫務室的獄醫和看守以及二三個病因串通一氣,讓煙柳詐死越獄的。他是重病號,但並沒死,只不過是處於同屍體毫無區別的假死狀態。你們知道嗎?南洋有一種植物可以提煉製成一種劇毒藥叫箭毒,大概就是用了那種藥。總之,在其同夥的密謀下,煙柳莊藏活著出了監獄。為了瞞人眼目,他們還把他埋藏了。他是在墳墓中醒來的,醒來後,就終目看守他盜來的財寶,最後成了守財鬼。」
「又不是在小說裡,日本監獄裡會有這種事,令人難以置信。」警部忍不住說道。
「煙柳是個大富豪,錢多得很,允諾保證幾個人的生活算得了什麼。而對能保證他的終身安樂的金錢,那些人又怎不眼花繚亂?在墳墓裡醒來的煙柳擔心以原來的容貌出現又會再次被捕,便忍著巨大的痛苦,用硫酸燒燬自己的面孔,給健全的四肢裝上假肢,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即沒有嘴唇又嚴重殘廢的怪物,出現在世上。
「毀容後的煙柳在藏,只是害怕死刑,惦記著他盜來的寶石,並沒有想到愛妻嬌子,而回到了自家門前,他才意識到自己這副可怕的面容,無法去見自己的妻子。當然,他也沒有勇氣坦白自己詐死越獄的罪過。
「越獄以來兩個月中,他藏在深川的一個同夥家中——他同夥的名字我們已經知道,有時趁夜裡溜回家偷著自己的妻子,檢查藏寶石的地方,以此自我安慰。倭文子到鹽原溫泉,他也跟到鹽原,住在一家旅館,從浴室的窗戶裡偷看自己的妻子洗澡。
「剛才在戲裡也看到,他盜來的寶石都藏在書房的佛像裡。他還取下天花板的一塊方格極作為出入口,在天花板上摘了一個晴空,以備不時之需。
「他在深川的同夥家中潛藏了兩個月,最近實在是放心不下了,而且,他發覺有一個同夥已發現藏寶石的地方,正企圖把寶石弄到手。此外,在煙柳看來,三谷先生經常出入這個家也是一種不安全因素。因此他像小偷一樣溜回自己的家,藏在書房天花板上的暗室裡,日夜在上面守護著寶石。
「他的細心並非徒然。他懷疑的那個同夥有一天忽然溜進書房想盜取佛像中的寶石。煙柳在天花板上等的就是他,事先準備的柄上繫著綢布帶的匕首這回派上了用場。剛才第一幕表演的就是當時的情景。」
「那麼,來盜寶石的同夥是…。」恆川!禁不住揚言道。
「嗜,就是小川正一。當然這是化名。」
第三幕
「煙柳莊藏不是好東西,這我們知道,可沒想到他會殺人。不過,令人費解的是,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這次案犯是煙柳,那麼他為什麼還要誘拐茂,以此索取贖金呢?我覺得他在心理上有很大的矛盾。」恆川說道。
「是啊,為了使你們明白這一點,今晚上給你們實地表演了第二幕。你們已經看到,煙柳被另一個人殺害了,你們知道他是誰?」
「不知道,只看到那傢伙戴著墨鏡和口罩。」警部只好照剛才的表演回答了小五郎,代表沒有嘴唇的人的小怪物被戴口罩的傢伙殺死了。
「那麼,我就讓你們看看他。你把墨鏡和口罩摘下來。」小五郎朝剛才那個披黑斗篷的演員吩咐道。那演員一直站在角上一堆破爛傢具分。
恆川和三谷一齊朝堆著破爛傢具的牆角望去。陰鬱的燈光映照出一大一小兩個黑怪物。
身被黑斗篷,斗戴黑呢帽的怪物聽了小五郎的話立刻仰起臉,摘下了大墨鏡。
「呀,沒有嘴唇的人!」恆川失聲叫道。
對仁川來說,這傢伙應該說是第三個沒有嘴唇的人了,第一個是在品川灣燒死的戴著蠟製面具的園田黑虹,第二個是此刻躺在地洞裡的煙柳在藏,第三個此刻就站在眼前。
「這麼說,是沒有嘴唇的人殺死了沒有嘴唇的人?」他疑惑地望著小五郎的臉。
「是的,是沒有嘴唇的人殺死了沒有嘴唇的煙柳莊藏。就是說,這個案子裡有兩個沒有嘴唇的人,他們懷著各自的目的,犯下了不同的罪惡。我們迄今一直將二者混為一談,所以總是不能揭開真相。」
「如此相像的兩個殘廢人牽涉於同一案件,這真是太仍然了。」恆川覺得小五郎的話是在哄小孩,怎麼也不相信。
「不是偶然,如果兩個人都真是殘廢人,倒可以說是太偶然了,而實際上有一個是假的…喂,把那東西給我。」小五郎前半句對著恆川,後半句對者披斗篷的演員道。
於是,披斗篷的演員迅速摘下帽子,兩隻手分別放在自己下額和耳局部用力一扯。那是一張非常精細的蠟製面具。
面具下面露出來的是——小五郎的女助手文代小姐那張漂亮的笑臉。
「小林,你也摘下面具吧。」文代向在戲裡被她殺死的小怪物輕聲說道。
於是,小怪物應聲解下蒙在臉上的黑紗,快活地自言自語道:「啊呀,憋死我了。」
「暗,果然是你們倆,演得真好,聽到你們在天花板上的慘叫,我真嚇得魂不附體哩。」
恆川一面讚揚小演員,一面從文代手裡接過面具,打量了一會兒又驚奇地說道:『「哦,小五郎先生,你找到為園田黑虹做蠟面的人了嗎?」兩天前在小五郎的公寓裡看到的倭文子母子的蠟偶人,此刻像幻影一樣浮現在恆川的腦際。
「你猜得不錯,我找到了那位蠟工匠。而且,是同那兩個偶人,」說到這裡,不知為什麼,偷偷地瞟了瞟三谷,「是同那兩個偶人一起製作的。我有現成的模子。哦,你問我有沒有向他瞭解最早的訂購者,是呀?我問他了,有趣的是,最早向他訂購面具的並不是園田黑虹。」
「是誰?知道名字嗎?」警部禁不住追問。
「當然是用化名訂購的,知道名字也沒用。有關訂購者的體形和相貌我也問了,但回答得很含糊。」
「這樣的蠟面,在你之前有人訂做過嗎?就是說,他做過三副沒有嘴唇的面具嗎?」恆川終於追問到要害處。
「不,除我以外,他只做過一副。我也注意到這一點,又向其他蠟工匠打聽了一番,他們都沒有做過這種蠟面。」
「這麼說,我在品川灣從園田臉上扒下來的面具就是罪犯訂做的那一副曖?」恆川I不解地問。
「對,那位小說家雖非罪犯卻帶著罪犯的面具,這是真正的罪犯耍的騙人的花招,哦,這些等以後再講吧。」小五郎說著轉向文代和小林,「你們累了吧,去換換衣服好好休息一下。」
恆川忽然發現,小五郎和文代像對暗號一樣地交換著眼色。
文代和小林放好地洞的蓋板,離開了庫房。
文代他們走後,小五郎說道:「下面就是第三幕。剛才我說過以後再說,第三幕口述就能明白了,所以,有關地洞裡的屍體以後再講,現在我們先離開這不吉利的鬼地方。」說著催促恆川、三谷出了庫房。
關土庫房門,他們又回到客廳。途中,遇上了奶媽阿波和一群傭人,她們早就在焦急不安地等著他們。原來,小五郎吩咐過,不准她們到二樓和庫房裡去。
小五郎和恆川警部剛坐到客廳的椅子上,神情緊張的奶奶阿波就端茶上來了。
「阿波,你可以留在這間屋裡,其他人暫時不要讓他們進來。」小五郎道。
於是,阿波向傭人傳達了小五郎的話,而後又急急忙忙地回到了客廳。
「太太和孩子們得救了嗎?太太還要去坐牢嗎?」忠實的阿波最關心的就是這了。
「不,放心吧,由於小五郎精心偵查,已查明兇手是別人了。」仁川安慰她道。
「可是,太太究竟藏到哪兒去了?要是回不來的話。··。,·」
「沒關係,她們的去向我們都已掌握。』」小五郎一本正經地答道。
聽了小五郎的話,阿波舒了一口氣。
「哦,你知道倭文子的下落?你是怎麼知道的?她們在哪兒?」
聽了小五郎的話,恆川驚異不已,對小五郎神奇的偵探本領不能不深深地佩服。
「是啊,要不多會兒我就會讓你們看到倭文於母子是平安無事的,不過在此之前,我要把我的戲演完。」小五郎一邊躡著阿波徹來的紅茶,一邊繼續說,「第三幕是齊籐被殺。當然,兇手不是倭文號,而是殺死煙柳莊藏的那個戴面具的怪物。你已知道天花板上的秘密,不用我說也知道罪犯是怎麼幹的。」
恆川對小五郎的推理很是佩服,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可理解。「可是,好像又有些不合邏輯,戴面具的罪犯為什麼要費盡心機幹這些事呢?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麼?殺死煙柳莊藏奪去了寶石,看來這似乎就是他們的真意,可為什麼又無謂地殺死了齊籐?」
「不,殺死煙柳和齊籐都不是低的真意。前天我就對你說過,那傢伙沒達到目的,他真正要殺的是另一個人。」
「誰?要殺誰?」恆川漣聲問道。
「煙柳倭文子,還有那孩子茂。」小五郎斷然回答。
恆川想到剛才還把倭文子當成殺人犯,而轉眼之間又黑白顛倒,倭文子不但無罪,自己倒成了殺人魔鬼的獵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起案件從一開始,殺害倭文子就是案犯的推一目的,其它各種犯罪都只不過是為了達到這一目的的手段。」
「等等,」鎮川不同意小五郎的說法,「這有點兒奇怪啊,殺死一個柔弱的倭文子,何須費那麼大功夫,一開始拐走茂,把她關在青山的空宅時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把她殺死了,幹嗎還要兜那麼多圈子,讓她背上殺死齊籐的嫌疑…」
「恆川先生,我認為這件案子嚴重,道理就在這裡。」小五第忽然表情嚴肅起來,眼睛盯著警部的臉。『「這起案件的罪犯不是人,而是一隻按著人皮的野獸,一條凶殘的毒蛇。啊,多麼殘忍的復仇心,簡直是我們世人無法想像的。
「罪犯像貓戲耗子一樣捉弄倭文子,忽而拐走她的愛子,忽而將她本人幽禁在地下室,忽而又使她認為自己是殺人兇手,用盡各種手段,一點一點地使她恐怖,使她悲傷,使她痛苦,最後再殺死她。」小五郎臉色鐵青地說道。
聽到小五郎的話恆〕l吹為震驚。
「如果這是事實,我們必須立刻救出倭文子。她在哪兒?」恆川急不可耐地問。
「從這兒逃出去並不難。裝齊籐屍體的棺材被她利用了。」
「哦,棺材?」意想不到的回答使恆川瞠目結舌。
「除此以外別無他途。這所住宅裡到處都是警察和傭人,那天出入住宅的人都是很清楚的,除此以外只有那副棺材。這樣看來,只能認為倭文子和茂是藏在棺材裡逃出去的,這是個簡單的算術問題。」
「可是,那副棺材能裝下三個人嗎?」恆川接著反問。
「三個人裝不下,不過一個女人和孩子還是能裝下的。」
「那麼齊籐的屍體呢?」
「放在內廳裡擺的棺材裡。」
小五郎叫著恆川和阿波一起往內廳走去。
果然,內廳裡擺著小五郎剛叫殯儀社送來的三副白木棺材。內廳平素不大用,屋裡給人一種陰鬱的感覺。
「這兩副是空的,而右面的這一副裡面有東西。」
小五郎說著走近右邊的棺材,將棺材打開了一條縫。
「啊,真是齊籐。」阿波自言自語說著。
「晤,我明白了。齊籐的屍體也是藏在地洞裡的吧?」警部問。
「是的。如果地洞裡還藏著齊籐的屍體,剛才的戲就不好演了,所以,為了按照事件原來的順序,表演給你看,我讓文代和小林事先將齊籐屍體搬上來了,反正都要裝進棺材裡的。」小五郎辯解道。也許他還有另外的原因。
「這麼說,其餘這兩副棺材就是為煙柳莊藏和小)11正一準備的學。」恆川也理解了小五郎的意思。
「今晚的戲就到此結束了,管家的屍體給我們收了場。」小五郎說著笑話。
「下面該進行真正的拘捕了吧。」恆川像發現獵物的豬大一樣渾身是勁地說道,「倭文子母子的安全令人擔心,而且罪犯有可能要逃走,不能再磨磨路路的了。」警部這下有用武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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