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彥的心機
中午十二點三十分,村上一彥打完外場六號洞,慢慢走回俱樂部,他的組員是櫻井鐵雄和熙子。
村上一彥今天的成績並不理想,有八桿越過果嶺;相反的,櫻井鐵雄卻有很不錯的成績。熙子的成績比村上一彥更糟,兩人揮桿落空的次數相當多。
「你們兩個今天是怎麼回事?」
由於失誤次數太多,櫻井鐵雄不禁皺眉問道。
「是不是因為昨天晚上的事?」
「我是個感覺相當敏銳的人,不像姊夫那麼容易『放寬心胸』。」
「又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你這麼緊張,當心引起金田一先生的懷疑。你是不是發現到什麼事情?」
「別說那麼多廢話,讓我靜一靜……啊!氣死我,又完了。」
「哈哈哈!你到底想把球打到哪裡去?」
村上一彥現在心浮氣躁,根本沒辦法專心打球,小白球雖然飛向空中,可是卻偏離目標甚遠。
熙子什麼話沒說,她大半時間都在水窪地附近努力。
「你們兩個打得這麼糟,害我也沒心思打了。昨晚不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嗎?」
「表面上看起來是沒有什麼事……雖然我不認為叔叔會出狀況,但卻在半夜裡醒了三次,聽說秋山叔叔一夜都沒睡。」
「對不起、對不起,我應該留在『萬山莊』過夜。」
「我不是說過了嗎?」
昨天晚上村上一彥和的場英明都在「萬山莊」留宿,當他們把事情告訴秋山卓造後,秋山卓造一個晚上都不敢闔眼。
「可是爸爸卻一臉不在意的樣子。熙子,爸爸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
熙子今天跟往常不太一樣,幾乎沒說什麼話。
村上一彥也注意到她有點不對勁,不過他並沒有詢問緣由。
「爸爸一向沉得住氣,而秋山像私人保鏢一般跟他跟得緊緊的。」
「不知道爸爸的成績如何?要是他表面上若無其事,分數卻不怎麼樣的話,那就很奇怪了。」
熙子盡量以輕鬆的談話方式掩飾內心的疑慮。
飛鳥忠熙和鳳千代子、的場英明分在一組,他們應該已經打到前面的球場了,而且一路上都有私人保鏢——秋山卓造陪在身邊。
儘管這座球場只有十二洞,但由於附近都是高低起伏的地形,所以算得上是高難度的球場。
「啊!那不是美沙嗎?」
打完六號洞後,熙子小聲地說著。
美沙此刻站在俱樂部前面向他們揮手,她今天穿著一件紅底黃條紋的毛衣,圍上一條粉紅色的圍巾,看起來非常可愛。
儘管美沙和他們三人揮手打招呼,可是她的表情還是有些顧忌。
村上一彥走在最前面,他一看見美沙,原本嚴肅的臉龐立刻露出笑容。
「嗨!美沙,你來啦!」
村上一彥趕緊看看四周,不過並沒有發現任何「保鏢」。
「真可憐,那孩子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聽櫻井鐵雄這麼說,熙子連忙問道:
「你是指津村先生的事嗎?」
「嗯。」
「那根本是無稽之談,津村先生怎麼可能對美沙下毒手?」
熙子沒留意櫻井鐵雄一臉不解地看著自己,正用力地向美沙揮手。
不久,他們一行人來到俱樂部前面。
「美沙,你來啦!奶奶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奶奶只說:『你去吧!』」
「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
熙子嘴上這麼說,卻給人一種不誠懇的感覺。
頃刻間,她也注意到這一點,連忙又說:
「美沙,你吃過飯了沒?」
「吃過了,我在家吃的。」
這個俱樂部有二十個會員,大部份會員都在草坪上練習揮桿,另外有三名便衣刑警在俱樂部外面監視,其中一人便是古川刑警。
目前只有飛鳥忠熙這一組人還在餐廳裡用餐,秋山卓造坐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吃著香噴噴的咖哩飯。
坐在飛鳥忠熙對面的是金田一耕助和一位身形高大的人物。村上一彥看見金田一耕助邊喝咖啡邊抽煙時,不禁張大眼睛看著他說:
「金田一先生,你也來啦!」
「既然你那麼誠懇地邀請,我們豈有不來之理。不好意思,打擾你們用餐了。」
鳳千代子一張臉正埋在眼前的盤子裡,而飛鳥忠熙已經用餐完畢。
「沒什麼,我已經吃完了,的場先生大概還沒……」
「我還好,倒是鳳女士,你可別被飯噎到了。」
「呵呵呵……我沒事。」
「真是不好意思。櫻井先生,聽說這位警官昨天承蒙你照顧了。」
村上一彥和熙子吃驚地看著坐在金田一耕助旁邊的男子。
等等為警官穿著一件白襯衫,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不像是警察。
「櫻井先生,昨天真是不好意思。」
「哪裡、哪裡,是我有眼無珠,竟然不知道您是警政署的人員。」
「關於這件事,昨天晚上我已經被金田一先生數落好一陣子。其實我不是有意隱瞞身份,只是沒機會作自我介紹,總之……真的是很抱歉。」
「他這個人對身為一名警政人員非常自豪,這件事還請你多包涵。各位請繼續用餐,一彥,你們正要去吃飯吧!那我們先離開一會兒。」
「金田一先生,沒關係,我們就在這裡吃午餐。姊姊,我們在這裡吃飯;美沙,過來這裡,我去幫你拿紅茶和蛋糕。」
「一彥哥哥,謝謝你。」
這時,櫻井鐵雄坐在等等力警官旁邊問:
「警官,有什麼收穫嗎?」
「你說的『收穫』是……」
「我是指昨天你和笛小路奶奶、我,三人一起坐車回到這裡,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麼收穫?」
「這個……櫻井先生,這裡發生這麼重大的案件,我得具備千里眼和順風耳的能耐,以及狗鼻子一般的靈敏嗅覺才能找到線索,可是到日前為止,我還是一無所獲。」
「我是無所謂,可是笛小路奶奶氣得不得了,她懷疑你故意跟蹤她。」
「怎麼可能!」
「不論是或不是我都不在意,因為我有非常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姊夫,也難怪你會這麼說,因為你是『快樂蜻蜒』嘛!」
「快樂蜻蜒」是櫻井鐵雄的綽號,坐在對面的村上一彥對他調侃道。由此可以看出,村上一彥雖然正在用餐,卻也相當注意週遭的一切。
「這跟『快樂蜻蜓』有什麼關聯嗎?」
「我是個推理小說迷,依據我看推理小說的心得,在命案發生時,愈是有充分不在場證明的人愈可疑。」
「根據愛因斯坦的說法,一個人絕對不可能同時出現在兩個不同的時空。如果我靈魂出竅的話,那可就另當別論了。」
飛鳥忠熙吃完飯後,一邊輕鬆地抽著煙,一邊不露痕跡地觀察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當他聽見櫻井鐵雄的論調時,不禁開懷大笑。
「鐵雄,你又在提起那個老掉牙的法則了,沒有人會相信你有靈魂出竅的本事。」
「所以我根本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要是我真的像六條御息所(註:傳說中鬼魂出沒之處。)裡的靈魂出現在各位面前,肯定大家都會被我嚇壞了。」
所有人一聽都忍不住捧腹大笑。飛鳥忠熙靜靜地觀察熙子的反應,而美沙則一臉茫然,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時候,的場英明開口說:
「警官,你知道篤子夫人嗎?」
等等力警官小心翼翼地回答:
「是的,我曾經見過她一面,所以有些印象,當時我還在想怎麼會這麼巧。鳳女士……」
「是。」
「下回你遇到你婆婆的時候,麻煩代我向她說聲對不起。」
「好的。」
「這樣你不是對我們大家都有印象了嗎?」
櫻井鐵雄擔心地說著,大夥兒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只有村上一彥嚴肅地說:
「姊姊,你得把姊夫管緊一點,要是放任他這麼說下去,我看他什麼話都會說出來呢!」
「不要緊。一彥,鐵雄就喜歡說些笑話逗大家開心,你別看他這個樣子,其實他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一彥,你應該瞭解他。」
這個時候,熙子突然變得開朗起來。她繼續說道:
「金田一先生,接下來你有什麼計劃?要不要下場揮幾桿?」
「櫻井太太,不瞞你說,坐在這裡的等等力警官的運動細胞比我發達,我跟他提起今天這裡會有一場比賽,因此他決定前來負荊請罪,於是我就自作主張帶他來這裡。還好,南條先生也打高爾夫球,我們自備了一套球具,只是不知道警官的球技如何。」
「金田一先生不下場揮幾桿嗎?」
「我只想靜靜地當一名觀眾,欣賞各位的球技。」
「唉喲!這挺可怕的。一彥,你這位總幹事打算把金田一先生安排在哪一組?」
「就在我們這一組吧!反正我們是最後一組,無所謂啦!我可以一邊追趕各位的分數,一邊教美沙打高爾夫球。」
「一彥,我看金田一先生還是跟我們同一組吧!」
飛鳥忠熙一臉納悶地說。
「叔叔,已經有秋山跟在你身邊,所以我們都比較放心。我想金田一先生還是跟警官同一組比較好。」
「這麼說來,他們不就會看到我『不怎麼樣』的球技了嗎?」
「姊夫放心,反正你又不能變成六條御息所裡的幽靈。」
現場沒有一個人因為這個笑話而笑出聲。
這樣的分法實在非常奇怪,飛鳥忠熙向來不會將喜怒哀樂表現在臉上,但是鳳千代子臉上的表情就僵硬多了。
他們心裡都在質疑金田一耕助和村上一彥從昨天晚上就非常有默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色盲
下午一點多,第一組人走向球場了。參加的人員除了新加入的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官和美沙之外,總共是二十一人,分成六組。
飛鳥忠熙的對手是鳳千代子、的場英明和秋山卓造。由於每一隊出發的時間相隔六分鐘,所以從第一組出發後,到最後一組出發的時間大約隔了三十分鐘。
村上一彥是個開朗的大男孩,他在打球的時候相當照顧美沙,並從俱樂部準備的球具中,為美沙選擇適合的球桿、運動鞋。
「一彥,那就麻煩你照顧美沙……」
鳳千代子來到美沙身邊為她整理衣服。
「美沙跟去年比起來,又長大許多了。」
「嘻嘻……」
美沙很高興地笑著。她一離開篤子的身邊就顯得非常快樂,總給人一種活在陰影下的感覺。
輕井澤的天氣相當靠不住,明明早上天氣還那麼晴朗,但當他們走到內場時,竟看見一朵烏雲飄過來,近在眼前的離山已經籠罩在濃霧裡。
「一彥,美沙就拜託你羅!」
鳳千代子和飛鳥忠熙、的場英明大約一點半左右一起出發打球,秋山卓造和球憧跟隨在一旁,兩名便衣刑警也不露痕跡地跟在後面。
六分鐘後,另一組人員出發了,古川刑警加人這一組。
金田一耕助目前還弄不清楚村上一彥的意圖。
(他為何叫我今天來參加這場高爾夫球賽呢?)
「當你觀看別人打高爾夫球的時候,說不定會給你一些啟發……」
這是村上一彥昨天晚上說的話。
(難道村上一彥故意叫我觀察這些人打高氏夫球的姿態,從中瞭解每個人的個性,進而推測誰才是真正的兇手?
可是在高爾夫球場中,根本不容易做到這一點啊!因為打高爾夫球不同於下象棋、圍棋,與賽者並非齊聚一堂,而是分成好幾組……)
與這些命案最有關係的鳳千代子、飛鳥忠熙編在同一組,他們又早六分鐘出發,根本無法觀察他們兩人打球的姿態。
金田一耕助與村上一彥、櫻井鐵雄、熙子編在同一組。
(莫非一彥要我觀察櫻井鐵雄和熙子?)
下午從第七洞開始開球。根據球場簡介,七號洞有三百六十八碼,在兩百二十碼的左側有一座樹林,揮桿時最好將球朝右邊水池的左邊打去。
櫻井鐵雄把球打過果嶺,所以那顆小白球已經進入禁止打球的區域;反觀熙子就打得非常順利。
村上一彥一方面要打球,另一方面還要當美沙的教練,因此格外辛苦;不過他的成績比上午理想,這三人的球運一到下午似乎全變了。
等等力警官剛開始對場地不熟悉,不過他的球技不錯,很快就恢復應有的水準。
金田一耕助穿著一雙布鞋走在草坪上,細心地觀察每個人,可是卻一無所獲。有時他還會提出一些外行人的問題,弄得等等力警官臉上無光。
當熙子打到八號洞第一桿失手的時候,金田一耕助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一件事。
(前天晚上打電話到星野溫泉給津村真二的女人會不會就是熙子?
熙子在去年秋天的展覽會上遇見津村真二,雖然櫻井鐵雄對他的印象深刻,可是對熙子而言,或許不止是印象深刻。津村真二是否也是這樣呢?
津村真二算得上一表人才,熙子長得很有魅力,就算兩人從那時候開始交往,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談了一夜,依據等等力警官的說法,櫻井鐵雄是一個花花公子,所以熙子若私底下跟別的男人交往,也不會讓人感到驚訝。
金田一耕助知道照這樣推測下去,在搜查兇手方面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儘管如此,他卻沒有辦法跳脫這個思考模式。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櫻井鐵雄昨晚的推論……他是不是知道妻子對自己不貞,故意藉此諷刺妻子呢?
不過看起來不像啊!是因為鳳女士成為大家關心的焦點,因此櫻井鐵雄才決定以另一種方式向風女士伸出援手嗎?而且別人不知道他這麼做是在為自己的妻子掘墳墓……)
金田一耕助頓時自責不已,因為他剛才沒有仔細觀察熙子臉上的表情。現在想起來,熙子昨天晚上的確是刻意不讓自己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
(她一向是這個樣子嗎?也許一彥注意到這一點,才會藉這場球賽,叫我來觀察熙子打球的姿態。)
八號洞的距離比較短,只有一百九十六碼,熙子雖然第一桿就失誤,但是在後面緊迫的櫻井鐵雄,成績還是不理想。
村上一彥的成績比上午出色,而等等力警官一直都打得不錯。
從八號洞走到九號洞的期間,金田一耕助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昨天等等力警官在車上一邊和司機聊天,一邊聽著笛小路篤子和櫻井鐵雄的對話,因此他大概知道櫻井鐵雄和熙子在村上一彥的穿針引線下結識。
今田一耕助也注意到熙子和櫻井鐵雄都對村上一彥非常友愛。
(既然如此,一彥為什麼要扯熙子的後腿呢?還是一彥邀請我來球場跟熙子沒有任何關係,而是另有目的?
不,或許一彥並不是特地邀請我來參加這場球賽,他最主要是想藉此表達自己的看法……)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一樣發揮高超的「監聽才能」,他一邊跟村上一彥、櫻井鐵雄、熙子談笑風生,一邊注意他們三人之間的談話。
從他們三人的談話中,金田一耕助瞭解到上午村上一彥和熙子的成績並不好;但是到了下午,村上一彥漸漸恢復平日應有的水準,他不光是專注在自己的球桿上,還要分心教美沙打球。
(看來這位年輕人的自律性相當高,不但守住自己的本份,還能把別人照顧得很好。
熙子也打得不錯,倒是櫻井鐵雄不斷面臨險境。
難道這三之中,最在意金田一耕助的就是櫻井鐵雄嗎?
不管櫻井鐵雄提出的推論是否暗指妻子紅杏出牆,如果他的推論正確,這又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津村真二在舊道買了一把手電筒之後,就來到櫻井家的別墅?櫻井家的別墅在舊輕井澤,津村在那裡待到多晚呢?
姑且不論慎恭吾是他殺還是自殺,他是在前天晚上九點左右死於氰酸鉀中毒,如果津村在櫻井家別墅一直得到那個時候,就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可是這必須有熙子出面作證才能成立……熙子應該知道當時津村身穿什麼服裝,津村在和立花茂樹分手的時候,是一副殺手的裝扮……)
想到這兒,金田一耕助不禁責怪起自己。正當大家因笛小路家別墅和「萬山莊」分別出現過一個殺手裝扮的男子而騷動不已時,金田一耕助忘了觀察熙子臉上的表情。
(真是太粗心大意了!)
金田一耕助接著又想到一件事。
(飛鳥忠熙會不會也知道這件事?他對自己前天晚上停電之後一直到九點半之間的行蹤交代不清楚,只說自己吻了鳳千代子,一直處在興奮的狀態下,甚至在途中遺失一隻打火機,任何人都聽得出這是多麼差勁的藉口。
他應該是在停電後親吻鳳千代子,離開飯店的時候差不多是八點十分左右,之後如果他走向櫻井家的別墅,而且在那裡遇見津村真二……)
金田一耕助一想到這兒,不禁打了個冷顫。
(慎恭吾四、五天前曾經造訪過飛鳥忠熙,飛鳥忠熙說慎恭吾遇到創作上的瓶頸,所以跟他借了本考古學方面的書籍,看看能否籍此激發一些靈感。
可是這種說法聽起來實在不怎麼高明。慎恭吾當時是不是告訴飛鳥忠熙什麼情報?而慎恭吾所掌握的情報,會不會是跟鳳千代子有關?
「我聽津村真二提起這件事,你不怕我告訴飛鳥忠熙嗎……」
去年笛小路泰久打了一通恐嚇電話給鳳千代子,這通恐嚇電話的內容也許是鳳千代子的致命傷。
說不定慎恭吾也知道同樣的秘密,再說……憑飛鳥忠熙的本事想弄到氰酸鉀,應該不是難事。就算飛鳥忠熙不直接下手,還有秋山卓造啊!
根據等等為警官昨天在車上得到的情報:秋山卓造對飛鳥忠熙非常忠心,幾乎可說到了上刀山、下油鍋都在所不辭的地步。而且,近籐刑警一直懷疑撞死阿久津謙三的車子,會不會就是飛鳥忠熙的座車?如果這件事情屬實,當天開車的人肯定是秋山卓造。
前天晚上,秋山卓造也參加孟蘭盆會的舞祭,這麼一來,他不就沒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了嗎?而且……他可是一位開車高手啊!)
金田一耕助目前最大的困惑,就是津村真二下落不明。那個出現在笛小路別墅和「萬山莊」、一副殺手裝扮的男子,真的就是津村真二嗎?
金田一耕助注意到淺間隱出租別墅後面的山崖已經坍方,日比野警官對此也有同樣的疑惑,因此下令開挖那處坍方的山崖。
到今天早上為止,立花茂樹所說的「天然冰櫃」已經完全挖出來了。
金田一耕助接到這個消息,立刻與等等力警官趕過去一探究竟,可是他們在那裡沒有發現任何東西,就連威士忌的酒瓶和杯子也都沒有發現。
他們試著詢問附近居民,得到的結論是:假設兇手在那裡藏了某些東西的說法相當愚蠢。
聽說山崖是在昨天早上八點左右發生坍方,就算兇手打算把東西藏在那裡,也不可能事前知道那裡會發生坍方。
金田一耕助還發現到一件事,那就是田代信吉的存在。
田代信吉存在的事並非幻想,因為立花茂樹曾經跟他談過話,而且他們還在津村真二的別墅外面找到田代信吉的東西。
為什麼田代信吉離開津村真二的出租別墅後就消失蹤影?
輕井澤的警察現在正全力搜尋津村真二和田代信吉這兩人的下落。
金田一耕助一行人來到十號洞,十號洞是這個球場上第二遠的洞口,一共有四百四十三碼。一路上,櫻井鐵雄的失誤相當多,加上村上一彥要擔任美沙的教練,所以這一組人踏上果嶺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多,濃霧瀰漫在每個人四周。
站在果嶺上向遠處眺望,會發現四周全都被濃霧淹沒,就連矗立在球場與果嶺間的白樺樹、柏樹,都宛如是潑墨畫中的景致。
金田一耕助站在村上一彥的旁邊,村上一彥將球留在果嶺上,並用一個紅色毛線球當作記號。
等等力警官首先上場,球大約離洞口十碼遠,他走到洞口,蹲下來算傾斜度,瞭解草坪的狀況。這時,草坪已經被濃霧所籠罩。
等等力警官做了個深呼吸,雙手握著球桿站在小白球的後面,試著揮桿兩、三次之後,終於下定決心在小白球上施加力量。
接著奇跡出現了!小白球在十碼外的草坪上滑動,沒一會兒就進洞了。
大夥兒都為等等力警官拍手叫好。
「漂亮!」
櫻井鐵雄高聲叫道。
等等力警官興奮地把球桿高高舉起,做出勝利的姿勢。
「太棒了!」
村上一彥也高聲喝采著。
接下來輪到村上一彥,他回頭看著美沙說:
「美沙,你把那個紅色毛線球拿給我好嗎?」
「紅色毛線球?」
美沙睜大眼睛看著四周。
「眼前不是有一個紅色毛線球嗎?」
金田一耕助吃驚地轉頭看著美沙,只見她的腳跟旁有一個紅色毛線球靜靜地躺在綠色草坪上。
等等力警官不知何時走到美沙的身邊,他看看美沙,再看看美沙腳旁的紅色毛線球,眼中充滿了驚訝的神色。
「美沙,毛線球不就在那裡嗎?」
村上一彥再次說著,然而他的聲音宛如卡在喉嚨般不自然。
沒一會兒,櫻井鐵雄和熙子走過來了,古川刑警也墊著腳尖站在眾人後面。
「美沙,毛線球就在你的腳邊,你看不見嗎?」
美沙的視線從草坪上移向圍在自己身邊的六個人,表情已經扭曲變形。
「什麼!美沙,你是色盲?」
櫻井鐵雄驚呼一聲。
美沙聞言,不由得整個人往後退了兩、三步。古川刑警想伸出強而有力的臂膀去扶住美沙,卻被站在一旁的金田一耕助伸手制止。
只見美沙就像佝僂病人似地拱起背,下巴向前突出,兩隻眼珠子彷彿要噴火似地瞪著站在她身邊的六個人;她的雙手在前胸交叉,緊緊抱住自己的上臂,全身不停地顫抖,那扭曲的嘴唇像是要吐出白沫一般。
金田一耕助以前曾經見過不少窮兇惡極的臉孔,但他還是頭一遭看見像美沙這般駭人的模樣。或許因為對方才十六歲,才會令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吧!
這是一種精神性病例,病人因為受到刺激而導致整個人的五官出現扭曲變形的樣子。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櫻井鐵雄、熙子、村上一彥五個人,全都表情木然地看著美沙如此恐怖。驚人的變化。
就在這時,金田一耕助猛然察覺村上一彥的意圖。
(村上一彥知道……他知道美沙是紅綠兩色的色盲!而且,笛小路篤子還刻意隱瞞這件事!)
「這……」
古川刑警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向前跨出一步。
美沙見狀,立刻後退兩步。
古川刑警再度向前走一步,美沙也跟著向後退一步。
剎那間,濃霧中突然傳來「碰」的一聲——
眾人吃驚地回頭看去,結果同樣的聲響再度響起。
「啊!那不是槍聲嗎?」
櫻井鐵雄出聲叫著。
「在十二號洞附近。」
村上一彥也隨後附和道。
這座球場因為地形起起伏伏,加上濃霧籠罩的關係,根本無法看到遠處的情形。
「十二號洞口不是爸爸正在打球的地方嗎?」
熙子顫抖地說。
就在村上一彥手握球桿準備跑出去的時候,第三聲槍響再度傳進每個人的耳裡,這次槍聲響起的方向與前兩聲不太一樣。
村上一彥加緊腳步朝槍聲傳來的方向跑去,櫻井鐵雄和熙子也跟在後面;緊接著,大伙又聽到第四聲槍響。
濃霧裡隱約傳來有人叫喚的聲音,而且叫喚聲逐漸朝這個方向逼近,從聲音中可以知道來人在奔跑當中摔了一跤。
「飛鳥先生……飛鳥先生……」
從霧中隱約聽見球僮上氣不接下氣地叫著:
「飛鳥先生受槍傷……飛鳥先生受槍傷……秋山先生去追那個人了……秋山先生去那個人了……」
這時候,第五聲槍聲響起,不過聽起來比先前的槍聲遠多了。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緊緊跟在村上一身後,朝著槍聲響起的地方跑過去。
他們才剛跑過果嶺,金田一耕助回頭一看,只見美沙朝對面方向跑去,那穿著紅底黃條紋毛衣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濃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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